耳麥中傳來謝珀的聲音：“辰哥, 我幹脆把黑匣子拆下來了，咱們該走啦！”

左辰：“收到！”

路馬拉起那個瑟瑟發抖的中年男人，他現在知道不是什麽“幽靈船”, 膽子回來了, 揪著男人就往外走。

那男人激烈地反抗：“不！我不走！放開我！放開我！！”

路馬揪著他的脖領子：“你一個人跟大糞呆在一起開心啊？我告訴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那人驚恐地睜大眼睛：“要進入卡莫黑洞了嗎？”

浮空式照明燈下，這個男人穿著黑藍色的作訓服，左邊胸口上繡著坦托軍團的徽標。

左辰問道：“你的戰友呢？”

“他們……”男人的眼神往幾個廢料貯藏箱飄了一下，“他們都死了……”他突然奮力掙紮起來, 怒吼著, “放開我！你們到底是誰？”

左辰示意路馬放開他：“我叫冬, ”他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 所以幹脆就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姓名，“我們是追著黑丁頓海盜來到這裏，碰巧看到你們的星艦。”

“黑丁頓海盜？”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裝, 他瘦得兩腮嘬了進去, 黑眼圈也很明顯, 像是精神不太好, 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才說, “是跟杜蘭特勾結的海盜團？”

左辰：“你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男人垂著腦袋說：“我們……我們是坦托駐黑山星系的駐軍, 我是上尉西曼，也是這艘星艦的艦長。”

“我們在黑山與偏航星系的邊界地帶巡邏時, 遭遇襲擊……三艘星艦只剩下我們這一艘……他們、登艦後，放入麻醉煙霧……呼……我們全都昏睡過去。我醒來的時候，我的937名船員全部罹難, 只剩下我……他們是想讓我看著戰友和星艦一同墜入黑洞……”

路馬插嘴道：“937人都死了，那屍體呢？”

男人擡頭看著他, 眼神裏都是悲痛和絕望：“都在這裏、還有那裏……”他指著巨大的廢料貯藏箱，“血跡都被自動清潔系統清掃幹凈了……”

路馬頓時起了一層白毛汗：“媽呀，鬧半天這一層都是屍體！”

人死不能覆生，而且時間緊迫，左辰直接問到關鍵點：“他們是誰？是誰襲擊的你們？”

西曼上尉轉過頭來，眼神空洞：“是、是索爾德·杜蘭特！是魔鬼、魔鬼索爾德·杜蘭特！”

深知索爾德·杜蘭特的本性，路馬罵道：“艹！是那個變態能幹出來的事！”

左辰點點頭：“咱們先離開這裏。”

西曼連連後退：“不行，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跟我的戰友在一起！我不能棄船！！”

左辰嘆了口氣，他能理解他，作為一個軍官和艦長，應該是在船員全部撤離之後最後一個離開，只要有一名船員還在船上，他就不能棄船，這是艦長比生命還重要的職責。

他朝路馬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一個手刀砍在西曼後脖子，扛起來就走。

洛茜內，謝珀和海雯已經等在裏面了，見他們帶了一個人上來，趕緊幫忙安置在後艙的休息室床上。

左辰只是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因為當務之急是先離開星艦，逃脫出卡莫黑洞的引力範圍。

從星艦艦載場上方的聯動門出來，所有人立刻被安全帶死死按在座椅上。

洛茜接連翻了好幾圈，朝著吸積盤方向滾去。

每隔兩秒，流動著光的巨大吸積盤就會出現在洛茜的前窗。

“艹啊！我要吐了！”轉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後，路馬嚎叫道。

“你特麽給我忍住！”海雯朝他怒吼，這要是吐了，滿船的人都得遭殃。

左辰沒有理會他們，在心裏默數了十秒，找到規律、確定好方向後，閉上眼睛說：“洛茜，切換手動駕駛模式！聽我的命令關閉第二推進器，第一三推進器100%動力……現在！”

這是兩個不同方向的推進器，一個推一個剎，洛茜旋轉的速度逐漸降了下來。

一分鐘後，飛船才恢覆到正常角度。

但是隊員們立刻發現，洛茜正以極快的速度跌向卡莫黑洞。

“謝珀！”左辰喊道，“怎麽回事？”

卡莫黑洞近在眼前，身側則是那艘星艦，此刻，整艘星艦龐大的艦身橫了過來，旋即又頭朝下立了起來，質量大，跌落的速度比洛茜還要快。

謝珀臉上反著吸積盤的光，滿是雀斑的臉上表情緊張，語速很快地解釋道：“有大塊的物質落入黑洞，伽馬噴射流擦著星艦過去，導致星艦失去了一半的動力，且設定的航線發生了偏移，所以剛才計算的數據不準了，我們馬上就要跌進卡莫黑洞……”

左辰聽他解釋的同時，已經將所有推進器都開到最大，調整好角度，但是洛茜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鋼纜網牢牢兜住一樣，在原地掙紮，速度根本提不起來。

“洛茜，扔掉所有逃生艙和備用物資，減輕重量！”左辰下令道。

“是，主人。”洛茜將三個逃生艙和十數箱物資拋棄，速度瞬間加了上來，四人被慣性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

謝珀喊道：“辰哥，星艦快要進去了！”如此體量的星艦進入黑洞，大概率會形成伽馬射線噴射流，距離這麽近，噴射流肯定會影響到洛茜的系統。

左辰在慣性的壓迫下用盡全力推桿，手臂手背和額頭青筋暴起，吼道：“給我、加把勁兒啊！洛茜、寶貝！”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和解體的聲音在耳邊響著，生死一線間，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個人心裏都走馬燈一樣浮現出無數的回憶畫面。

但是又好像只過了一秒，這一個瞬間過去，膠著的感覺頓時消失不見，似乎是被泥潭裏的巨獸嫌棄硌牙，一口吐了出去。

最大的直線推進動力加上黑洞臨界軌道的引力彈弓效應，使洛茜彈射了出去，彈射產生的巨大慣性讓所有人都瞬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對接……請求對接……”洛茜系統的聲音被左辰改成了女聲，和老洛茜差不多。老洛茜太舊，兩艘飛船也不是一個廠商生產的，所以沒找到一模一樣的。

此時沈穩的機械女聲一直在試圖喚醒昏迷中的主人：“主人，監測到您處於昏迷狀態，對方輸入了正確的對接密碼，我自行打開了對接權限。”

左辰聽到腳步聲第一個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麥加爾焦急的表情：“沒事吧長官？”

“沒事。”看到其他人也都無恙，左辰才松口氣。

因為翻轉和急加速，休息室床上的西曼上尉雖然被安全帶固定在床上，但被嘔吐物嗆進了鼻子和氣管，險些喪命。

海雯給他處理了一下之後，倒了杯熱咖啡給他。

西曼沒有接咖啡，顯然在生氣左辰和路馬把他帶離了自己的星艦，語氣絕望又痛苦：“……我不是個合格的艦長……我該和戰友們一起……”

左辰懶得顧及他的情緒，直言不諱道：“你死了誰給他們報仇？誰去向坦托軍團、向元帥大人報告杜蘭特家族的所作所為？你想讓你的戰友白死嗎？等你報了仇再去以死謝罪，到時候我絕不攔你！”

西曼擡起頭來，因為嗆到而遍布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但好歹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見他冷靜下來，左辰問道：“索爾德·杜蘭特襲擊你們的事情，元帥大人不知道嗎？”

西曼：“我們遇襲時，通訊被切斷，一直沒有聯系上駐軍軍團……駐軍軍團沒有接收到我們的消息肯定會來找我們，但是……元帥大人不知道，那很有可能……”

坦托軍團是帝國正規軍，襲擊坦托軍團就是在挑戰帝國的統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杜蘭特無論以各種理由辯駁，也逃不過帝國的制裁。

但是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杜蘭特那邊沒有一點動靜，帝國內也沒有任何關於坦托軍團遇襲的報道和消息。

這麽看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索爾德·杜蘭特假扮成執行巡邏任務的三艘星艦，傳了虛假的信息給黑山駐軍，對方沒有發現端倪；二是整個黑山星系已經被杜蘭特控制，消息被封鎖了。

左辰：“謝珀，能聯系上坦托軍團駐軍嗎？”他指的是偏航星系內，奇拉星上的駐軍。

謝珀試了試說：“不行，剛才的伽馬射線噴射流影響範圍太大，兩艘飛船的通訊系統都無法發出長距離無線電波……”他操作著系統，“可以回到海德星再試一試，或者……”

左辰接道：“或者咱們直接去哈巴爾主星。”

謝珀：“對，現在來看，去往哈巴爾主星、也就是奇拉星，只需要兩天時間，比回海德星還要近。”

左辰當即決定先去卡莫星帶上海盜餘孽，再直接前往奇拉星。

如果坦托軍團知道了索爾德·杜蘭特襲擊了帝國駐軍，那麽不需要他們動手，也會收拾掉杜蘭特，那到時候，他們只需要趁亂手刃仇人，就可以為死去的戰友、枉死的卡莫星人和所有慘死在穆迪星的孩子們報仇了。

左辰將指揮權限移交給麥加爾，躺在床上不想動彈，這幾天仿佛又回到了杜蘭特的陰影之中。

他拿出口袋裏的量子通訊器，上面還是他在登陸卡莫星之前編輯的那段抱怨的小作文。

他把那段文字刪除，只寫了簡單的四個字：【我好想你】。

拇指正要按發送鍵，一條信息就心有靈犀地進來了。

比他的四個字還要簡短，擱在以前，他肯定會抱怨凜冬冷淡，但此刻他卻深刻感受到了濃濃的愛意，是摒除了一切辛苦和糟糕的情緒後，淬煉出的兩個字：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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