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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須得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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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寧王最近頭大。

他的心思自然是大多在白晝身上。

可他想不通,前些日子,馬承揚和彭奇聯手,白晝被暗算重傷,其實算是得手了。

依照動機來看,老王爺白袁的初衷是借由藥物引誘皇上重新立傳位詔書。

只是遠寧王不僅遲遲沒動作,還悄悄把皇上的癮戒斷了……

竟然一直都沒有白袁的人來提點催促。

其中一定是哪裏不對。

正是此時,玉人帶來的一道消息,讓迷霧中亮起了一道光束,一切又像能說得通了:彭奇,是當年占環神使族長的孩子。。

當年占環神使一族一夜消弭,是被占環皇族滅了口,只為了守住當年神虺殿內羅生門般的過往。

若是如此,他的目的,該是報覆,向占環王報覆,向李鳩報覆,向白景報覆,向任何一個讓他滅族的人報覆。

於是,他向老王爺白袁虛與委蛇,其實自成一方勢力。

細想,他所作所為確實是如此的——挑唆幾方勢力混亂矛盾,相互廝殺。

再說白晝。

方妙兒死了,但他賬冊在手,便有了徹查文家的理由。

文亦斌和文煦被圈1禁府宅內。

朝上一時間人人自危,那些暗地裏和樂兮堂有糾葛的官員們,腸子都悔青了,都說鐵打的右都禦史,這回終於走背字兒了。

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查問,結果卻讓白晝極為惱火,證人鏈,全部都指向方妙兒。

她就像是一個巨大漏鬥的收攏口,千絲萬縷的因果,非得經她這一道,才能匯聚暢通。

可如今,她已經死了。

眼看案子查問月餘,中秋將至,依舊停滯不前。

堯國供奉的神明,其中一位是後土大神。

自堯國安都,便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秋日是代表豐裕收獲的季節,也是代表後土大神神跡威儀聖潔的季節,不能被罪惡和鮮血玷汙。是以,秋後至來年新年,非重大要案,便只查問,不定罪,更不行刑。

去年蚌安郡貪腐捐官的案件,牽扯出多名要員,皇上疾風勁雨殺伐果斷,無人敢多嘴。

這一次,則不一樣了,雖然也是諸多官員牽涉其中,但證據薄弱,便開始有官員聯合上奏,請求皇上遵循祖制,才能得祖先庇佑,不得褻瀆後土大神。

這是搬出信仰來以退為進。

就在白晝尋思著怎麽找個由頭,把這些阻礙辦案的貨色壓一壓的時候,事件又出了茬頭。

中秋一早,刑部的堂鼓被敲破了。

是真的破了。

刑部尚書陶迪升堂見到前來擊鼓的事主時,屁股都不敢沾座。

那人的品階要比陶迪這個刑部尚書高上好幾階,是瑞王之女,端淑郡主。

案子,陶迪一開始不敢接,只想送瘟神一樣想把郡主往皇上那兒支。

沒想到,郡主一番大堯律流程嚴謹的慷慨陳詞,直接把陶迪懟得沒話了,只得請郡主堂上落座,講述案情。

當然,陶迪明白,郡主顧及的才不是什麽訟案流程,而是事情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才有可能遂她的心願。

陶迪只覺得自己上輩子八成是造了孽了。

依照郡主所言,數月前,她收到一封告發信函,內容直指遠寧王的近侍小廝千祿,說千祿在南墨西堤時,馭獸的本事源自占環神使一支。

他不僅是占環細作,還依靠神使族馭蛇的本事殺害瑞王,目標是毀去瑞王手中的先皇遺詔。

郡主早就覺得父王驟然過世萬分蹊蹺,原來是死於謀害。

大驚之餘,郡主應對尚算沈著:父親,如果懷揣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他不可能不留後手,更不可能算計不到萬一……

她在這幾個月裏,搜掠了任何一個父親生前可能留存線索的地方,終於在一位照顧王爺數十年的老家奴手中,得到了王爺曾經交托的一封信。

信裏講述的過往與前些日子馬巽向遠寧王坦言的一般無二——

當年大皇子被生母背叛,只得倉促起兵政變,本與大皇子交好的白袁眼見大勢已去,反戈相擊,給了大皇子致命一擊。為保性命,在已被秘密立為太子的白落面前自毀容貌,自請降尊位為郡王,去邊陲封地,更將當時帶在身邊的兩個兒子斬於當下……

遠寧王一支,是當年深宮奪嫡內亂中,二皇子白袁為保性命,將身份地位抹殺,換來的身份。

一晃數十年,白袁先是熬死了兄弟白落,而後重病彌留之際向已經成為皇上白景陳情,請求讓自己唯一的小兒子入都城伴駕,終得允諾,這才有了如今的遠寧王,於四年前自蠻荒邊陲,回到都城。

陶迪聽得一楞一楞的,他腦子已經打結,只剩下無限循環的幾個聲音在說:

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攪合進這皇權的利益爭鬥裏?

皇上、王爺、郡主……哪頭都開罪不起……這事兒是我能管的嗎?

但終歸,陶迪為官不算糊塗,質問郡主:“當日王爺薨逝,陛下就在近前,也是陛下昭告天下,王爺急病離世,郡主這般,是在說陛下包庇真兇,戲耍天下嗎?”

端淑郡主冷聲道:“遠寧王看似柔儒有禮,其實……其實……”她心裏記恨著王爺以她逼死駙馬外室的事情要挾她,但這事情如何能與陶迪說?

囁嚅了半天,才道:“陛下定是被遠寧王用什麽辦法蒙蔽了。”

在堂上鬧了大半天,最後,陶迪也不知堂是如何退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書房灌了不知多少杯茶水。

郡主驟然把事情叫破,一夜之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很多人都忙於奔走,在自己的利益團體中分析利弊,設想事態發展……

朝月城悄悄熱鬧了整個夜。

第二日朝會上,數名臣子奏請皇上禦審案件,一時群情激昂,好像還沒審,就能認定遠寧王收攏敵國細作,殺害當朝王爺,意圖不軌一般。

他們對王爺的恨意到底有多少,白晝不知。

有多少人是看不得別人禦前當紅,巴不得看他登高跌重,白晝也不知。

他只知道,這次事件突發,郡主應該是被有心人當了槍使。

白晝坐在殿上面無表情。

皇權的博弈,從來都是勢力集團之間的較量,並非皇上與臣子個人之間。

他在想,若他是白景,即便萬人之上,在這當口,也不可能只靠一句聖諭便平息事件。

他對簡嵐鳶是無條件的信任,但那兩位原主之間可並非如此。

也不知若是白景知道這事之後,該如何面對遠寧王這位疑似血親兄弟的愛人。

幸好,他不是白景,簡嵐鳶也不是遠寧王。

不幸,真相他知道、彭奇知道、簡嵐鳶知道,但眾臣不知,郡主也不知。

回神見一眾臣子還在喋喋,白晝目光停留在陶迪身上,沈聲道:“陶愛卿……”

陶迪手持笏板出列,只聽皇上問道:“諸位愛卿說得都有理,這事若要秉公去查,依律該如何?”

秉公……

陶迪在心裏嘬牙花子,答道:“若要秉公……須得……須得……”

皇上見他支支吾吾,龍膽都沒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沈聲道:“說!”

陶迪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道:“須得開棺驗屍,擾瑞王安眠……”

“那就驗。”

別說自大堯建都以來,就是再往前倒多少年,都沒聽說過親王安葬之後,要重新開啟棺槨驗屍的,不敬畏、不吉利……

朝上不少臣子變了臉色。

白晝冷笑一聲,清透敞亮的笑聲配上不屑的調調,放在這場景下,聽著讓人脊背起雞皮疙瘩。他目光逐一掃視過剛才在殿上厥詞大放的幾人,道:“怎麽?諸位要朕徹查,但聽到開棺驗屍,就退卻了?瑞王是王爺,遠寧王便不是了嗎?難不成諸位的意思是,不查就要定我當朝郡王的罪了嗎?”

一時間無人接話。

別看剛才一個個如同蟬精附體,高談闊論。

一看皇上掉了臉,還真沒人敢做出頭鳥。

因為眾臣都覺得,皇上的行事風格,多少有些喜怒無常,不拘常理,萬一他抽冷子發脾氣……

沒人願意成為第二個馬巽。

君臣就這樣僵直住了。

白晝坐在龍椅上,視野開闊。

一眾臣子默不吭聲的在下面彼此使眼色:

這邊兒飛個眼神“鄭大人,你上啊!”

那邊微低著腦袋撇嘴閉眼“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可氣又可笑。

終於,上都護高靖出列道:“陛下息怒,臣等當然並非此意。此乃君王家事,即便有蹊蹺,也該由陛下做主,說怎樣便怎樣,但……”說著,他躬身道,“也正因是帝王家事,該顧及天家顏面,能不擾先王安息便不要去驚擾……”

有人帶頭,就有人附議。

白晝眼見殿上的臣子瞬間又跪下了一半,突然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接著,他起身從禦階上下來,走到高靖身側,笑道:“天家顏面?你們顧及的天家顏面是什麽?”

是維護死人的尊嚴,對活人嚴刑逼供?

還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把罪名都推給一個不相幹的小太監,以此來給天下一個所謂的交代?

這兩個問題,皇上沒問,但他目光掠過一眾臣子,就像甩給每人一記耳光。

可認知存在差異,一眾臣子卻不一定明白白晝的意思。

白晝目光轉回高靖臉上,問道:“依著高愛卿,此事該當如何?”說著,他和高靖錯身而過,輕飄飄的道,“每年清明,高愛卿心裏有無惦記舊主,哪怕片刻嗎?”

當年奪嫡內亂,你欠夏嘉的債還沒換呢……

朕沒找上你,你卻先跳出來了?

高靖當時是夏嘉將軍的副將,舊主當年因此案被抄家,他卻能扶搖直上絲毫不受牽連,其中的緣由不可能光明正大。

他這當口跳出來把矛頭往遠寧王身上引,是何居心白晝再清楚不過了。

高靖的兒子高離與樂兮堂來往頻繁,如今樂兮堂和文家出了事兒,高靖只不過是想借王爺這件突發事件,把皇上的註意力引開,讓他無暇去細查高離。

但白晝的心眼兒比旁人多生了不知幾個竅,怎麽可能輕易被牽著鼻子走——拿人痛處的伎倆,算得上爐火純青。

舊賬一翻,高靖嚇得跪在地上,叩頭道:“是微臣愚鈍,全憑陛下做主。”

白晝轉向陶迪,剛要下旨,文亦斌突然出列道:“微臣鬥膽,陛下寧可擾瑞王安寧,也不願先讓刑部查問遠寧王身邊的一名小太監,到底是為何?千祿若是無罪,怎樣查問都無罪,陛下千萬般的阻攔,是因為他是遠寧王的近侍嗎?”

群臣汗顏,文大人這言官真敢說。

按古時的儀制說,千祿這樣的身份,即便是含冤受屈,冤死一百個,也不可能動搖皇家尊嚴。

為了他這樣的活人不下獄,就去挖王爺的墳,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文亦斌話雖然沒有明說,可將王室與一個小太監比擬,上綱上線的論,不正是暗著指責皇上不尊綱常,倒行逆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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