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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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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揚言要親查太醫令被害一事之後,突然沒了下文,讓刑部尚書陶大人很是頭疼。

讓他更頭疼的事情是,昨日一早,他收到一封密信,說刺死太醫令的兇刀,是樂兮堂一名樂師的隨身之物。

行呀,雖然不知是何人舉報,但果然是沖著樂兮堂文家去的。

陶迪不知白晝和文家暗中較勁,卻依稀能察覺出,皇上對文亦斌的態度,很微妙。

可既然有人檢舉,便要去查探清楚。

想文煦這年輕人,入仕不得志,做起新派的善堂,得心應手,風雅極了。

別看《大堯律》明令:入仕者及親眷,不得從商。

樂兮堂,卻被安置得極為巧妙。

堂裏身懷技藝的姑娘們自食其力,收來的錢財,賬面分明,一分不進文家,除了日常開銷和姑娘們的應得,剩餘的,則開設了女書院,用來幫助更多的孤苦姑娘。

口碑極好。

陶迪公差前來,文煦親自接待。那兇刀一拿出來,便有人認出,是屬於堂裏一名叫夏司星的琵琶樂師所有。

人證物證皆有,可夏司星已經不知所蹤。

刑部衙役她房間妝匣內搜出一枚玉牌,上面刻著“司花香素手,星辰伴江舟。”落款“星寧”二字。

還有人說,這些日子時常見陳星寧大人邀夏姑娘出去。

得嘞,陳星寧就這麽被拉下水了。

雖然證據不直接,但依理,該向他查問。

陶迪頭疼啊:

陳星寧可是禦前紅人。

燙手的山芋先放放,把夏司星的底細摸清總行了吧?

不摸則已,一摸……

罪臣之後。

這回可好了,一對兒山芋,不光燙手,還燙嘴。

陶迪當即入宮面聖,想也知道結果,被布戈攔了——皇上身子不爽,誰也不見。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輾轉難眠之際,皇上和王爺入天神般降臨了。

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麽這不是。

白晝聽完,瞬間就明白了,文煦為何想把自己牽制在淩霄鎮多些時日……

又為何,自己明明放了諸多破綻、明示暗示的給文亦斌,文家卻一直毫無作為。

文煦,其實一直在等一個時機,一個能一錘定音,把臟水和文家徹底撇清的時機。

自從那日白晝與遠寧王假意爭吵,獨見夏司星,小可兒便在門外偷聽到了,夏姑娘為了見皇上,在現場偷偷留下了自己的兵刃。

文煦眼見盤根錯節難理,得知這一關竅,簡直如同得了寶。

文煦從前還“嫩”的時候,聽陳星寧說皇上喜歡夏司星,借著這個由頭為皇上分憂,正中下懷的建了樂兮堂這麽個地界兒,後來在這面兒上風雅、內裏糟汙的地方,接觸那些面兒上清高、實際氓流的大人們久了,骨子裏腌臜算計的一面早就發了芽。

他看得出,皇上對夏司星即便是有意,也沒那麽深情。那姑娘更是心有他屬。

一盆臟水潑在夏司星身上——說姑娘為報父仇,殺害當年在禦前力證夏嘉將軍神志不清的太醫令。

好一招禍水東引。

幸虧白晝因瑞王暴斃那事兒起,便懷疑小可兒,也幸虧,遠寧王拿到了淩霄鎮鄉紳畫押的鐵證。

白晝向陶迪道:“陶愛卿尋可靠的人走一趟淩霄鎮吧,即刻就去。至於星寧那邊……過場該走,還是走一走。”

這夜,白晝和王爺歇在陳星寧置辦的一處私宅裏了。

是一座小四合院,和皇宮或是王爺的任何一處產業相較,都小得不值一提。

獨有一點好,除了陳星寧和玉人,誰也不知道有這麽一處宅子。

平日裏,宅院由一位年邁的婆婆打理居住,那婆婆眼睛不好,也不會說話,聽說也是位可憐人。

婆婆不知白晝和王爺的身份,安排得簡單卻極為貼心。

白晝泡在溫水裏,精神漸而放松下來。

他透過織紗屏風,清晰可見王爺就坐在外間桌前喝茶,就連桌上王爺剛焚的安神香的香煙,都清晰可見,杳渺而上。

他若是往裏看……

陳星寧肯定是故意的!

屏風不能弄個厚實點兒的嗎?

又轉念,好像也沒什麽可扭捏的,又不是沒見過。隧而大大咧咧往木盆裏一窩,仰頭看天。

他身體不好,泡在水裏逐漸放松,加之熏香安神,不知何時真的沈沈的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微明,王爺就躺在他身邊,也正睡著。

昨夜遠寧王如何把他從水裏撈出來的,他全然不知。

白晝皺了皺眉,吐槽——這家夥昨兒點的是安神香嗎?

怕是迷香吧。

但見王爺側顏好看,目光又忍不住仔細描摹他的輪廓。

看著,正又昏昏欲睡,王爺突然就睜眼了。

他和白晝不同,睜開眼睛,眼神一瞬間就清明起來。

幾乎同時,門邊響起一陣有節奏的輕聲敲擊。

王爺見白晝醒了,向他笑道:“是玉人,”說著,微微提高了音量,道,“進來吧。”

玉人這才進門,眼皮不擡的向二人行禮。

王爺起身,隨手把紗帳放下,罩了白晝。

白晝暗罵,怎麽還真把他當小媳婦兒,不讓人看了?不忿的也跟著坐起來,絲被滑落,這才發現……

呦!身上沒穿衣裳。

想來是昨天泡澡睡著了,王爺不願吵醒他,直接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睡了。

床頭床尾掃視一遍,好在衣裳都疊在床腳。

白晝胡亂穿好,鉆出帳子來。

看見玉人,依舊莫名尷尬。

他雖然和王爺早已聲名在外,但二人也只不過是摟摟抱抱,嘴都極少親。

這會兒,也不知是少年的表情不自在,還是白晝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總之……有點奇怪。

玉人垂著眼,向皇上行禮,而後道:“陶大人依照約定,把人從淩霄鎮平安接回來了。”

他這話說完,伸手入懷,摸出一只信封,道:“這是一早有人送來的,說是要交給爺的,”說著遞到王爺手上,“卻不知是誰送來的。”

信封看上去非常普通,上沒有字。

王爺打開,發現裏面不是信,而是一幅丹青筆墨,極為傳神:月下一株曇花怒放,本該題字落款的地方,獨印著一片朱紅的唇印。

是方妙兒!

雖然只言片語全無,但白晝和遠寧王心底瞬間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在和王爺道別。

她也將如曇花一般,綻放而後雕落。

“你即刻入宮去,看住小可兒,千萬別讓死了!”白晝向玉人急道。

他又轉向王爺,道,“走,咱們去樂兮堂。”

顯然,陶迪去淩霄鎮接人的消息,極快的傳到了文煦耳朵裏。

眼看算計將成,卻被皇上逆風翻盤,措手不及之下,他只得找人出來頂罪,方妙兒無疑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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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市上,一陣車馬聲颯踏,在刑部大門前經過。

車上的正是白晝和王爺。

白晝自車窗看向刑部門前,正好見到一架車在刑部大門前停穩,看車帳的紋樣,正是樂兮堂的。

車簾掀開,下車的是方妙兒。

白晝忙叫停了車,示意王爺趕快去攔住她。

遠寧王上前,道:“方姑娘,不是你做的事情,不要承認。”

方妙兒見遠寧王與皇上行色匆匆,滿面焦急,反倒笑了:“奈何,是我。”

她從前也常笑,但都笑得媚色難掩,此時反倒笑得明媚起來。

毫無迎合之意。

她向二人福禮,又問王爺道:“小女子送的畫,王爺好好瞧過了嗎?”

遠寧王道:“你不是曇花,更不會如曇花一樣薄命。”

方妙兒走近王爺身前幾步,聲音極輕:“事到如今,我活不了了,王爺能不能給小女子一句心裏話?”

說這話時,眼睛瞟向白晝,遠寧王自然明白她在問什麽。

這姑娘不是一心都撲在情情愛愛上的人,在這要命的當口,問出這樣的話,才是真的要命——她已經從心底裏覺得自己活不了了。

但心裏話,當然不會是她想要的答案。

王爺遲疑了。

方妙兒神色黯了一瞬間,才又挑起平時常見的表情,像是喃喃自語道:“是了,你若不是這般坦誠君子,我也不會沈淪了。你知道嗎,曇花,需得有光映襯才是美的。”

說罷,不再理王爺和白晝,幾步上前,敲響了堂鼓。

堂鼓響,堂必須要升。

方妙兒是來自首的,她的供述與白晝猜得一般無二。

她先是承認,借管理樂兮堂之便,偷偷結實馬承揚介紹來的風水先生尚宇炎,從他那裏得到問道心丹的配方,而後把丹藥散入藥材黑市掙錢;

而後,她因為私怨,怨恨夏司星在文煦面前搶盡風頭,前些日子見到夏司星對一名衣著不甚講究的客人愛答不理,想教訓她一二,請客人喝茶時,在茶水中混入了過量的問道心丹,而後慫恿他尾隨夏司星,好巧不巧,那日夏司星與太醫令相約見面,客人神志不清,硬說太醫令是夏姑娘的姘頭,齟齬吵鬧,最終鬧出人命;

爭風吃醋演變為命案,她為此頭痛不已,每日提心吊膽,直到從私交不錯的禦前太監小可兒處得知皇上與王爺去了淩霄鎮,便讓淩霄鎮上相熟的鄉紳設法拖住二人,想把命案栽贓在夏司星頭上。

萬沒想到,皇上英明,看透了淩霄鎮上的蹊蹺。

如今東窗事發,她思來想去,念著自幼受過文家恩惠,若是不出面澄清此事,文家必要受牽連,這才前來自首。

白晝坐在堂上,心裏哀嘆,這一番說辭,幾乎沒有破綻,把文煦摘得幹幹凈凈,疑點卻都扔到了夏司星和方妙兒自己身上。

眼見方妙兒在文書上畫押已畢,白晝不願再看,覺得胸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起身轉入刑部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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