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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草打了,蛇沒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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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和遠寧王前後腳進朝露殿。

在小可兒和當夜值守的幾名內侍面前,假意拆招換式別扭了幾個回合之後,就和好了。

沐浴更衣,閑話幾句,剛要各自安歇,小可兒突然前來報事,說是王府來了一名近侍。

那近侍入朝露殿,向兩位主子行禮,托上一盆曇花。

遠寧王不明所以。

近侍看一眼皇上,有些顧忌。

王爺道:“有話便說,禦前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近侍這才道:“曇花是方姑娘送來的,送來時正好是開著的,小的這才不敢耽擱,送進宮裏來。”

王爺一楞,隨即才反應過來,方姑娘指的是方妙兒,便皺眉搖頭苦笑,道:“行了,花放下,你回吧。”

白晝上前觀瞧,都說曇花一現,難能可貴,確實如皎白宮燈,幽香襲襲。

白晝笑道:“‘曇花一現抵為緣,魂夢相依情難宣。’方姑娘這是跟你訴衷腸呢嗎?”

即便他沒聽見方妙兒和王爺臨別時的對話,也把這姑娘的心思猜了個大概。

遠寧王撚著眉心,道:“還不是你,讓我去招她。原以為她不知你我身份,可那日就發現,她早就知道,文煦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這姑娘心氣兒、心思都不簡單。”

白晝聽了,不動聲色。指尖觸碰到曇花嬌柔的花瓣,花兒隨著他的手指,輕輕點了頭。

也不知白晝想到了什麽,轉身拿起燭臺上的剪刀,把花朵剪下來,又從書案邊拿出一本厚重的書,把花朵夾好。

遠寧王看不明白他的意圖,便問道:“這是做什麽,”說著走到他身後,輕輕環上他腰身,笑道,“該不會是吃醋吧?”

白晝笑了,沒答話。

他叫小可兒進來,把書遞給他,道:“你親自跑一趟,給方姑娘送去,”說著,又一指桌上空了枝頭的曇花,“還有這個一並。”

小可兒領命即刻就去了,遠寧王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晝,道:“這算是威脅,還是想救她?”

“那不是得看她的用心和造化了麽,”說著,白晝把剪子好好放回燭臺上,“都是鮮活的生命,該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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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承揚的案子還沒結,太醫令又被刺身亡。

大堯的三法司從來都沒這麽焦頭爛額過。

除了三法司,其餘的官員也不輕松,入朝為官,可以不聰明,但絕不會是傻子。這兩件事的前因後果,牽涉其中的會如何,全看上面的風要怎麽刮。

那些手上不甚幹凈的便開始自危。

三日後,一封匿名的奏折,將事情又推向了一個新的高1潮。

暫代紫薇令的遠寧王收到一封密折,折子中內容告發禮部主客使司員外郎文煦,仰仗外戚身份,巧設名目,私設館閣,雖未行商,卻將一批致人上癮的藥物冠以仙丹之實,借皇上尊仙重道為由,散入藥材黑市。

給丹藥取名問道心丹,一顆賣到白銀百兩,頗受追捧。已有不少商賈貴胄、官宦子弟爭相服用。

若長此下去,堯國便要如冰山頃頹,一蹶不振。

遠寧王初看折子時一楞,從字跡到封印,都看不出出自何人之手。

本想著午後入宮去問問白晝,如何處置,千祿就著急忙慌的來了,道:“爺,聽說外頭亂了。”

遠寧王見他跑得一頭汗,便道:“何事,你慢慢說。”

千祿喘勻了氣,幾句話把事情簡略和王爺講清楚。

原來揭發文煦的密信,不僅送到了王爺手裏,朝中的數位重臣都收到了。如今,正奔走互通呢。文亦斌拉著好幾位交好的大臣,已經入宮面聖了。

白晝那裏,肯定正亂著呢。

遠寧王到禦書房門口,果然聽見裏面有人慷慨陳詞。

刑部尚書陶迪陳述:“微臣查驗過馬承揚一行刺殺陛下時,暗器上塗的藥物,與那問道心丹頗為一致;殺太醫令田大人的瘋漢,也在死前服用過問道心丹,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巧合嗎,文大人,你還要如何替他辯解?”

只聽文亦斌道:“即便是犬子的方子散落黑市,陶大人又怎知那藥沒有經過有心人改動,更何況藥能在黑市買到,便也會落入歹人之手,陶大人抓殺人兇犯,難不成還要連鑄刀的鐵匠一並拉去砍了嗎?”

顯然是陶迪已經和文亦斌杠上了。

文亦斌到底還是吃準了這事兒沒有真憑實據直指文煦,倒把陶迪噎得無言以對了。

二人繼續掰扯,已經逐漸從上升到辯證論道的高度了,白晝聽得直皺眉掏耳朵,擡眼見王爺站在門口,向他招手道:“過來,坐。”

說罷,他轉向那喋喋不休的二位:“行了,也別爭了,”掃視一眾臣子,道,“這事兒該如何才是呢?”

眾人一時無人吱聲——事涉外戚文家和那倒黴催的馬家,行刺聖上、黑市賣藥、還出了謀害朝廷命官的事……

這山芋太燙,沒人吃得下去。

白晝突然笑了,道:“既然沒人應這差事,便由朕,親自去查問明白了吧。”

這事兒放從前,皇上肯定懶得管,頂多是下旨禁藥,封館,然後派幾個人去查,問出個什麽差不多的結果,不了了之。

如今卻是,出乎預料的意料之中。

再沒人露出聽見皇上要禦駕親征時的表情了。

諸臣整齊跪下,直呼“陛下英明”。

場面話之後,陶迪道:“陛下,馬家的案子已經交代清楚了,是依律處置,還是……”

皇上撚了撚眉心,道:“馬承揚倒是孝心一片,留個全屍吧,馬巽,他……削官發配。”

陶迪剛要領旨,大理寺卿出列上前,道:“陛下仁善,蒼生之福,但若有歹人見馬家行刺王殺駕之實,卻依舊這般發落,難以震懾人心,請陛下三思。”

白晝嘆氣,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似有似無的看了文亦斌一眼,才道:“馬巽……是有他保命的資本的。”

說罷,不願再和眾臣啰嗦,道一聲“散了吧”,一眾官員都轟出去了。

禦書房的溫度這才終於降下來些,白晝打著扇,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爺。

遠寧王道:“什麽路數?”

白晝笑道:“前幾天說的方案一呀,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釣魚要有餌,窩裏鬥也需要給他們個打架的由頭,”說著,他笑得更開了,“要不是還顧念著輿情言論被你那便宜‘爹’利用,就一個個都套了麻袋直接扔護城河裏去。”

這是皇上麽?

簡直是混黑1道的。

他從來就是這麽個風格,倒一直沒變。

那封密折,八成也是出自他手。

王爺笑得很縱容,走到白晝禦書案前咫尺距離,才低聲道:“你最近,藥癮還有犯嗎?”

白晝直言道:“犯了兩次,沒有很難挨,撐一會兒就好了。”

他說得大大咧咧不在意,也還是攔不住有人會心疼。

遠寧王看著他,半晌也不知該說什麽,終於伸手理順了他散碎搭在肩上的幾綹烏發,手撫在他頭頂,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你呀……”

白晝非常厚臉皮的一笑,道:“你猜,文亦斌會不會第一時間跟兒子斷了往來,先把自己摘幹凈?”

遠寧王認真的想過,搖了搖頭。

文亦斌和文煦的關系,有點微妙,王爺猜不透。

細論文亦斌,就連白晝,也沒抓住他什麽十分巨大的錯處,只覺得這人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他對文煦的作為,不可能毫不知情。

父親不加幹涉的任兒子折騰,八成是像小說裏寫的,文亦斌希望兒子的外場做大。

交換情報、買賣藥物、控制堯國重臣。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寶貝兒子青出於藍,一上來的目標不是那些臣子,而是皇上。

遠寧王看白晝沈思不語,問他道:“現在準備去做什麽?”

白晝笑道:“睡覺去。”

皇上要親自查問案件的消息,那麽多臣子都聽見了,總要給那些想做小動作的人些許時間。

可直到陶迪一套公務文書走完,白晝也沒等到文亦斌對馬家父子有任何動作。

樂兮堂,更是平靜極了。

草打了,蛇沒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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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配的聖旨傳到馬巽府上的時候,馬巽重重的舒出一口氣,這些年他已經疲沓了,早就想要一個結果。

以遠寧王之能,保他一條命,更沒鬧出抄斬三六九族的慘事,他已經很知足了。

至於馬承揚,刑部的白紙黑字的文書畫押他都認了,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哀嘆這個傻兒子,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枉費自己在府裏忍辱憋屈多年。

可馬巽終歸也是人,馬承揚骨肉至親,他還是忍不住想,不知是否有來生,也不知這小子還願不願意再做自己的孩子……

事已至此,只怕自己也是命不久矣。

發配。

幽遠之地,一路上,有人想要他的命,多的是機會。

黃泉之下、望鄉臺邊,若是還能相見,就問他一句吧。

負責押解的差官,是兵部尚書岑憐的兒子岑齊,位居龍武軍右衛中郎將,官居四品,是負責都城城防要務的。

皇上派他來押送,倒是難得的重視。

馬巽見到岑齊,也暗自松一口氣——岑憐和他私交尚可,想來小岑大人,這一路上也不會太作為難。

出發當日,不知為何,一直耽誤到快傍晚才啟程。

行至都城城郊,日頭已經西斜了,押解小隊安營紮寨,岑齊親自給馬巽解下重枷。

待到晚飯過後,徹底安置好,天已經黑透了。

朝月城本就是山城,

馬巽回首,便能看見朝月城裏的燈火璀璨。

今日一別,該是再無相見之日。

被裹進皇權的旋渦沈浮半輩子,終於落得這麽個下場。若當真要怪罪,只能怪自己不懂得因勢利導,更不懂得異境異景。

皇上……荒唐只是表面文章,小看他了。

但此時才看清,卻也已經晚了。

馬巽正胡思亂想,岑齊忽然湊到他身邊輕聲道:“馬叔叔,隨我來。”

馬巽是個殺雞都不會的文官,絲毫沒註意什麽時候身邊多了個人,被嚇了個激靈。

緩緩神,借著周圍幽暗的火把,才看清是他,問道:“去哪裏?”

岑齊一笑,道:“見至親,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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