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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還有一名模仿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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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迪看白晝的目光中,已經不止是臣子對陛下的尊重了。

更滿含著崇拜之情。

即便是當朝的大理寺卿,年輕時就得了鐵腕神探之稱的上官大人,當初都只是隱隱覺得這案件有地方不妥。可具體是哪裏不妥,他至今也還沒想明白呢。

皇上,年紀輕輕,向來作為又那般的……恣意……

遠寧王看陶迪以幾乎朝聖的目光呆楞楞的看著白晝,道:“陛下,還是快給陶大人解惑吧。”

白晝反而頗有深意的看了遠寧王一眼,才道:“朕……曾經看過一本很有意思的書,書裏把這種殺手稱為連環殺手,這類兇徒首次作案可能源於某種特定的環境、人物或事件刺激,是沖動行為。但一旦開始,就會上癮。但朕查看了卷宗的記載,發現案發時,環境和事件沒有特別的共性記載,除了被害人都是年輕女性。”

這套概念讓陶迪目瞪口呆。

遠寧王倒是笑而不語、滿目欣賞。

白晝繼續道:“沖動行為的連環殺手,除了經受事件刺激犯案,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們本身的行為,是病態的。而這種發病的規律可以通過特殊的術術算式表達,幾乎與癲癇病的病程一致。”

話到此時,陶迪覺得皇上說的每一個字,單拎出來,他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

是天書嗎?

不過好像皇上也沒指望他能聽懂,目光一直看向遠寧王,還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下一連串鬼畫符一樣的符號和數字。

陶迪看了一眼:得吧,癲癇是啥?這寫得又是啥?

眼前一堆符號,一個都看不明白。

遠寧王卻看得明明白白,這是一組函數計算公式,得出來的結果,正是大名鼎鼎的“魔鬼階梯”(※)。

果然只聽皇上解釋道:“這是根據規律,計算出來的兇案發生時間的線軸。”

陶迪終於有點明白了,紙上皇上畫出來的曲線圖的一個個峰值,都極為準確的對應了自己手裏第一列被害人遇害的日子。

皇上放下筆,在屋裏踱步,若有所思的道:“朕……一開始在想,為何第一件命案案發後,將近十日,才發生了第二件,可是之後每起案件的時間間隔,就變得緊密而有規律。”

話說到這,他看向遠寧王。

這番言論,陶迪聽不出什麽,但王爺知道,白晝在以這種方式向他挑明身份。

癲癇、函數計算、犯罪心理……無一不是現代人才心知肚明的知識理論。

王爺知道,白晝迫切的期盼他的回應,他自從用新藥的那夜起,對自己身份的懷疑一直都沒消除下去。

白晝因為生活環境的原因,思考問題多少是偏向陰謀論的,這麽一想,遠寧王即刻知道了他的用意,他怕是擔心身邊有自己信不過的人,所以才不能在他面前坦然表露身份。

這是……跟自己對暗號呢。

但畢竟關心則亂,越聰明的人,有時候想事情便越容易覆雜,簡嵐鳶不能透露身份的原因,簡單又純粹,全是出於對白晝身體恢覆的考量。

終於,見王爺只是看著他笑瞇瞇的,一言不發,白晝氣苦。

他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語氣,道:“刑部大牢裏那個,是個腦子不正常的案犯,他下次發病的時間,大約就在這一半天內,殺人的動機,大約是要獲得某種補償或是克服某些陰影,時間到了,稍一刺激,誰的情緒不穩定,誰就是真兇,”說著,他又轉向陶迪道,“陶大人,相較於已經抓住的這位,如今仍然逍遙法外的模仿犯,才更棘手。”

廳堂裏,除了遠寧王,和陶迪,剛才幫忙的兩名仵作也在,瞠目結舌的上了一堂千金難求的課,雖然可能只聽懂了三成。

終於,其中一名年輕些的上前行禮,道:“卑職才疏學淺,還請王爺賜教卑職們工作上的疏漏。”

這是想問王爺,到底如何能確定兇手並非同一人。

王爺微微笑了,走到院子裏,四下張望,在墻邊堆砌的雜物裏,尋了一截成年男子大臂粗細的木樁回來,向身邊一名侍衛道:“借刀一用。”

侍衛抽出腰刀,畢恭畢敬的遞過去。

刀花颯戾,手起刀落,木樁便被斬去一截,接著,王爺刀交左手,又以同樣的動作斬去了樹樁另外一邊的一截。而後把木樁交給仵作。

仵作一楞,隨即明白了,同樣是自上而下的削斷,慣用手不同,被斬事物的斷口的切面偏頗便會有區別。

只聽王爺繼續道:“其實那個模仿犯很聰明,他知道自己的慣用手與大部分人不一樣,所以他下刀的時候,刻意改變了左手習慣的著力方向,是以大部分傷口都看不出端倪。”

仵作深以為意,拼命的點頭:“是了,卑職還專門查看過每位死者致命的傷處,都該是個習慣用右手的人所為呀。”

王爺笑了,道:“獨有一處明顯不同,便是死者們被削去的右手。但……這也怪不得你們。”

仵作驗屍,大多是發現屍體的第一時間,兇徒拋屍張狂,毫無掩藏屍身之意。

那些姑娘們被發現時,據她們殞命的時間,短的不過幾個時辰,長的也不到一日。

當時,傷口的皮肉還尚有彈性,骨骼斷面便被無意的掩蓋住了。

直到王爺再次覆驗,皮肉開始松垂腐敗,骨骼的斷面才顯露了。

即便是會武功的人,想要幹脆利索的一刀斷骨,也需要力道和技巧。

是以,死者手腕處的骨骼斷面細微的差別,成為了暴露仍然有一名兇手逍遙法外的關鍵性證據。

王爺話說到這裏,又轉向陶迪道:“一刀斷骨,除了要了解人體的基本結構,那兇徒手上該是有些功夫的,如今牢裏其中一名右手重傷過的藥店掌櫃,該是可以排除嫌疑的。只是,為保萬無一失,勞煩仵作大人,再去驗看一番,他手上有沒有武繭。”

仵作領命,即刻便去了。

白晝笑著轉向陶迪,“陶愛卿,現在如何,有什麽新的頭緒嗎?”

媽呀,現場考試嗎?

陶迪白毛汗自脊背上生了一層,但仕途當前,他不能自毀,強自鎮定一番,道:“在逃的兇犯……慣用左手,武藝尚可,而且心思縝密。”

白晝揚起眉毛,笑道:“說得對,但沒說到點子上。”

陶迪識相的請皇上賜教。

白晝道:“想要模仿,便得先有範本才行,這範本……他是如何得來的呢?”

不僅得來了,還是精細的完本。

皇上平時說話向來慢條斯理的,這會兒也一樣。

但就是這柔緩的一句話,讓陶迪驚得合不攏嘴,下巴要耷拉到胸口上,更是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照皇上的意思,刑部率先接觸案件的幾人中,有人直接,或間接的把兇案的細節,透露給了這名模仿犯。

沒想到,這還不算完,皇上繼續道:“還有一點,他若是模仿殺人,同時又能因為‘範本’落網就暫時停止殺戮,便說明他不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那麽他殺人,要麽為掩蓋,要麽為報覆……第二組被害者,必然有共性,只是,如今咱們還沒查到,須得盡快去查出來。”

說完這話,白晝略有些胸悶,走到門前,深吸一口夜間微微沁涼的空氣,而後拽出一直掛在胸前的白玉小瓶,貼在鼻子邊聞了聞。

遠寧王即刻到他近前,柔聲道:“難受嗎?”

白晝挑眉看他,沒拾茬兒,反而又轉向陶迪笑道:“陶大人,話說回來,牢裏壓著那幾位,你打算如何處置?”

又把陶迪問羊頂了。

倒不是因為陶迪無能,他身為刑部尚書,雖然比不得那些名垂青史的破案大戶,但在大堯民間口碑頗為不錯,在職十載,平反地方冤案無數,更是數次上書,舉薦能人、提修刑律。

今兒徹底栽在白晝手裏,實在是因為認知局限。

陶迪暗下決心,一定要再多讀書。

然而如今並非是給自己樹立目標的時候,他只得跪下叩頭,道:“微臣無能,請陛下治罪。”

白晝看看他,又看看布戈。

而後彎了嘴角。

皇上笑起來好看極了,眸子裏好像柔緩的春風浮動清澈的湖水,瀲灩一片。但布戈最怕他看著自己笑,一看就知道沒好事。

果然,只見皇上擺擺手,和顏悅色的道:“陶愛卿平身吧,這事兒呀,得讓布戈公公出手相助。”

陶迪一聽,立馬起身,向布戈一躬到地,弓著身子滿含敬意,道:“請布公公幫幫愚兄吧。”

布戈面兒上不敢,平時心裏的白眼沒少翻給皇上,心道,您也真是的,直接吩咐不就得了,還非要整這麽一出,奴才哪兒敢抗旨不遵呢。

趕忙向一旁撤開半步,讓過陶迪的大禮,過去把他攙扶起來,道:“您這是說哪兒的話。”

這兩人還要客氣幾個回合,終於遠寧王等不得了。

他走到白晝近前,低聲道:“該回去休息了,今兒你太累了。”

畢竟是皇上和王爺有新動向,客套的兩位立刻就止了假客氣。

只是那二人說話聲音極低,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

只看前一刻皇上還一臉挑釁似的笑意看王爺,後一刻也不知遠寧王面帶笑意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皇上的笑就直接僵在臉上了,翻起眸子白了王爺一眼,向布戈道:“回了。”

王爺倒越發舒松得意,跟在皇上身側,隨著回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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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魔鬼階梯,近期研究發現的某些特定連環殺手的犯案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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