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7章 你知道我要來?

關燈
白晝蛇毒剛解不久,在朝上撐著精神好一番廢話,如今身子委頓,下了朝直奔禦書房偏殿,吩咐布戈不要吵他,去軟塌上歇了。

一覺一直睡到午膳時間過了,才起身用過點稀飯,吩咐道:“去把太史令李司正找來。”

一路前來,李司正心裏忐忑。

從前皇上極看重命理星象,時不時就找他來觀星問蔔,可近來不知為何,極少單獨召他。

他以皇後鳳靈難安為由把皇上誆去了陸水,漕運的事情表面看確實是解了,但他想拿皇上當刀子使的算計,可像是半點都沒成。

待到李司正一進禦書房的門,皇上就擺手讓布戈出去了。

李大人連忙見禮,可他在地上跪了半天,也不見皇上讓自己平身,只得低著頭繼續跪,心裏的小鼓越發敲得熱鬧,直到頭皮都有點炸了,皇上才慢悠悠的道:“不知來年清明,李愛卿是否要為昔日同窗,燒幾紮紙錢,以敬哀思?至少令堂如今晚年好光景,該是拜趙進所賜吧。”

我滴媽!

趙進伏誅已經不少時候了,李司正早在結案時,暗暗松了一口氣。

李司正的妹妹是趙進的二夫人,當年趙進以女兒為母賀壽的名義,送給李母賀金千兩。本以為這事沒被查扯出來,是因為誅查三族不包括妻族,誰知,只不過是皇上隱而未發而已。

李司正俯首在地,瑟瑟發抖,道:“陛下息怒……求……陛下開恩。”他確實是怕的,但也覺得皇上大概並不是想即刻就把他處置了,不然也不會連布戈都支出去。

果然,皇上幽幽嘆了口氣,道:“擡頭吧,開不開恩,要看李愛卿是否識時務了,朕,只想要李愛卿幾句實話。”

李司正忽然覺得皇上很陌生,從前為他占星問蔔時,他問的話題全都是什麽修仙得道,好保社稷安寧,而今他看著眼前的這人,忽然意識到很多事情並非皇上不知道,只不過是他認為時機不對。

不禁心道,都說他是昏君,可這般生殺予奪,隱而不發的籌措心機,為何就會混潰了呢?

待到李司正跨出禦書房大門,日頭已經打斜了,白晝從李司正口中知道了一些顛覆的信息,李司正確實和趙進有過交往,但也確實沒有過甚的交集。

他借由皇後梓宮斷杠一事,把皇上支到陸水城別有深意,卻與趙進一案無關,是沖著先皇後和禦史文亦斌的:

在白晝看來,李司正這人活得辯證,他也貪圖,只不過骨子裏更看重身後名,於是看著別人以權謀私,心裏便難受,偏偏又沒有勇氣直言參奏,只得借些神鬼之說,做盡手腳,讓皇上親去一趟陸水城——

若是能查得文家的貓膩,便皆大歡喜;

若是不能,起碼不會做了池魚。

算是個氣人有、笑人無,眼紅婊1子又想立牌坊的“聰明人”。

但白晝畢竟是年紀輕輕就在是非圈裏摸爬數年歷練過的,實戰經驗告訴他,這種人如果能人盡其才,將是不錯的助力。無論他還有幾分隱瞞,這次其實是針對文家才鬧出這樣的事情,總不會有假。

想到這,白晝起身,抻抻懶腰,聲音懶洋洋的向布戈吩咐道:“擺駕,朕要去遠寧王府。”

布戈接旨,吩咐準備。

果然是,才半日不見,就繃不住了。

因為遠寧王被禁了足,王府門前守衛都撤回府內了,看著顯得冷清蕭瑟了不少,只是隔著院墻,見院內的竹子又抽了新綠,顏色養眼舒心。

白晝像是算準了飯點兒來的,遠寧王正打算用晚膳,見他來了,笑著吩咐道:“去把煨著的藥膳也端上來。”

白晝詫異:“你知道我要來?”

王爺笑道:“不知道,但你總會來的。”

白晝一楞。

遠寧王的心情像是極好,半點沒有被禁足的不快,白晝吃著東西,問他為何這麽高興。

結果王爺還賣上關子了,怎麽都不肯說,只是答道:“現在不能說,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見白晝不甘心,索性換個話題,道,“你今日在殿上那樣鬧,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和你到鳥兒不拉屎的地方游山玩水。”白晝答道,還眼神戲謔的瞥了王爺一眼。

布戈在一邊兒聽得直皺眉,皇上這嘴……

也不知說得算是好話,還是壞話。

原來在陳星寧的奏報裏,有提及彭奇的身世,線索指向扶南和堯國相鄰的占環,更巧的是,塗阿伽的求援信中,言說此次內亂也與占環相關。

更甚,白晝費盡功夫,把堯國天祿閣裏壓箱底的文獻都找出來讀,並非毫無收獲——一本看上去極有年頭的書上記載,占環有一古族,與扶南一樣信仰騰蛇,最要緊的是,書上畫的騰蛇圖騰,像極了自己頸間,一生氣就會出現的那個。

他覺得在這本小說中,原主白景的背後,有一張巨大的網,表面看他死於遠寧王之手,可實際,他身後撲朔迷離的謎團,也不知作者是尚未交代,還是根本就不想交代了。

白晝這才借題發揮,表面上禁足王爺,其實是想和王爺金蟬脫殼,去一趟占環。在白晝看來,遠寧王如今是最大的變數,他和小說裏描述的大不相同,依著白晝的性子,把變數按在身邊,才能以不變應萬變。

還有那文氏……

想來自己前些日子總是夢到皇後,她說的那些話,像是確有其事。

更何況,聽說文煦這幾日要在都城裏做一場風流荒唐事。

小說中大肆描寫了這場荒唐盛況,鬧得太過,就連昏君白景都知道了。

文煦巧設名目,搜羅民間美貌又有才華的女子,開始只是想方設法占為己有,而後消息傳到宮裏,他便獻美給白景,昏君得了好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後更甚,文煦蓋了一間芙蓉淺澈閣,供權貴們風流快活。

白晝當時書看到這裏,就覺得芙蓉淺澈閣該不是面兒上那麽簡單,權貴紮堆的地方,情報秘事自然也紮堆。

布戈站在主子身後伺候著,見他半晌沒說話,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陛下最近三天兩頭的往宮外跑,聽他這意思是又要拉著王爺出門,不會還要把他扔在宮裏李代桃僵吧。

想到這,布戈是真的有點慌了,上次去蚌安郡,那麽近的地方一去數日,自己可是拼了老命給皇上守門的,如今……皇上嘴裏“鳥不拉屎”的地方,聽著就不近,這……自己可怎麽頂得住?

“陛下……”布戈蔫頭耷拉腦,硬著頭皮觸皇上眉頭,“您……這一走,奴才的小命,還不得交代在那些老臣手裏啊?”

皇上先是看了他一眼,而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在他肩頭拍拍,示意他站直了身子才道:“看把你嚇的,朕現在不走,況且這事兒,俯仰之間就諸多變化,日後要是實在頂不住了,你就這麽說,然後,再讓那老幾位監國。”

說著,他在布戈耳邊低語幾句,布戈聽著臉逐漸綠了。

他瞥眼看遠寧王——王爺,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主兒。

遠寧王不知白晝跟布戈咬了什麽耳朵,但見布戈那小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只是他如今已知眼前這人是白晝,又知道他穿進書裏來,那讓人頭疼的寒冷性休克並沒跟著過來,欣喜萬分,只待查清自己和他背後錯綜覆雜的糾葛,便一切都好了。

想到這,臉上又不自覺的掛上一抹笑意。

布戈見了,頓時覺得自己同情王爺可能有點多餘。

白晝放下碗筷,道:“明兒個,朕帶你看個新鮮玩意吧,青嵐。”

遠寧王不禁想,這個自己隨口取的名字,可能還真的要長久跟著自己了,他不知道白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痛快就應了。

第二天傍晚,白晝站在王府角門旁邊,不禁暗笑,怎麽還真鬧得像偷情似的。進了院子沒讓通傳,只是由府裏的小廝領著,往書房去。

書房的門半敞,白晝在門前駐足,見王爺坐在書案後面,微蹙著眉頭,像是想什麽事情正到關鍵所在,他神色越來越凝重,忽然手裏的筆“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即便白晝是一直看著他的,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從未見過王爺發脾氣,在他的印象裏,遠寧王從來是謙謙君子,溫和如玉的模樣,不像自己,病歪歪的慵懶慣了。

若說王爺如雪山腳下的勁松,仰雪淩寒;自己則像是山崖邊兒的歪脖子樹,指不定哪天,就歪到懸崖下面去了。

王爺發完脾氣,擡頭就看見白晝站在門外看自己,眉頭微微皺著,神色顯出幾分擔憂來。

趕忙起身,一邊向他走過來,一邊道:“來了怎麽悶不吭聲的在這站著?”

到了他近前,不由分說,把他拉進屋裏按在椅子上就號脈。

這一次,他診得很細,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白晝手腕上。眼睛先是垂著,而後索性合上了,全心全意把觸感交在指尖。

微風過竹涼吹發,王爺額角發絲垂下來,柔和了他的輪廓,他從來都是淡然俊逸的模樣,這會兒更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一股深沈的靜。

便宜了白晝,咫尺間看他,賞心悅目的。

良久,遠寧王才把白晝兩只手的脈都診過,半晌沒說話,擡眼看向白晝時,臉上隱有心疼。

白晝被他瞧得莫名其妙,終於忍不住問道:“怎麽的,朕……來日無多了嗎?”

“別胡說。”

話音落,王爺突然貼過來,帶住白晝手腕,把他拉得站了起來,下一刻輕輕擁他進懷裏。

就只是安靜的抱著他,沒再說話。

從剛才白晝就覺得不對勁,遠寧王的情緒從來都沒這般外露過,從前即便是抱他,也都是因為他身體不好。

這會兒他沒病沒痛的……

果然這人近來時不時撒癔癥。

下意識一掙,沒掙脫。

王爺反而把他圈得更緊了,白晝的胸膛緊緊的貼在遠寧王身上,密不透風的距離,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王爺呼吸的節奏。

王爺很瘦,卻不紮人,被他這樣一言不發的攬在懷裏,白晝的心思被傳染上很細膩的情緒,像是思念,又像是不舍,但說不出為何,其中夾雜著一絲極淡的憂傷。

一瞬間的晃神,讓他認為自己在簡嵐鳶懷裏。

卻也只是這一瞬間,理智敲打著精神,在說——他不是。

“這是怎麽了……?”

半晌,王爺才終於用幾近耳語的音調,在白晝耳邊答道:“只是……感覺很久都沒見你了。”

卻不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眼前。

“那又為什麽發脾氣?”

這次,王爺始終沒答。

只有一聲輕嘆。

遠寧王被禁足,政務都暫時擱置了,於是一門心思埋在查問白晝的身體和病況上,他從前就覺得他的脈象很怪,身體的底子像是還不錯,五臟六腑都不像有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癥,可為何,如今一副稍不留神就得吹燈拔蠟的模樣。

於是將禦藥房有關皇上用過的藥,以及禦膳房皇上的食譜還有起居註裏的記檔都拿來對比。發現了兩處關鍵:

第一,皇上曾連續數年服用一種丹藥,在去年的時候突然停掉了,裏面有一味大寒之物下藥量極重,也正是因為這味藥日久經年的用,累積在體內的寒氣還沒散盡,才和前些日子自己熬制的黑膏藥犯了沖,讓他腰傷血瘀凝滯;

第二,皇上的身體是從五歲時開始不好的,他曾在五歲時去過占環,至於去做了什麽,沒有查到,只知道他回來時,一條命只剩半條,身體每況愈下,但太醫又查不出什麽大毛病,直到後來老遠寧王向皇上獻了丹藥,皇上的身體才漸而好轉。

也正因如此,皇上對遠寧王原主的醫術方術極為信服。

最重要的是,若是拋開皇上的身體狀況,老王爺給皇上進獻的絕對算是難得的好藥,但若是結合他年幼時的病案來看,卻不難發現其實治標不治本,只能讓皇上顯得表面風光。

以原主的醫術修為,這一點他絕對不會不知……

萬幸,自己是簡嵐鳶,不是那原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晝被他抱的身子都僵了,只得拍拍王爺後背,遠寧王才明顯一怔,不舍的把他放開。

白晝退開半步,歪頭看他,覺得有點看不懂他,便也就暫時不再去想,笑道:“走吧,看熱鬧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