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拓一直背對著餘澤，餘澤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想上去抓住宋拓，想把他永遠關在這個房間裏，最好能夠把他的冷靜理智全部都碾碎，讓他哭著說他也喜歡自己。

餘澤是想這樣做的，但是他沒有，他還是不忍心。

他帶著沈婉來冰島的時候，宋拓每一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在不斷出賣他的想法。餘澤敢肯定一點，明明宋拓是在乎自己的，但是他不知道，宋拓到底在顧慮和猶豫什麽。

他看著宋拓的背影，準備再說些什麽，卻被宋拓搶了先。

“隨便你了，餘澤，你做事總是不計後果的。”

宋拓仍舊沒有回頭，聲音像是從冰窟裏傳來，讓餘澤渾身發涼，“你想要做荒唐的事可以，但是算我求你，不要拖我下水。”

等到宋拓離開時，餘澤都沒能說出話來，他所有囂張的氣焰和發瘋的底氣，來自於他知道宋拓也喜歡他，宋拓會縱容他。

餘澤昨天晚上抱著宋拓睡覺的時候還在想，也許今天早上起來一切都會不一樣，因為他和宋拓睡了，宋拓從今往後都會是他的。

但是他沒想到，宋拓一醒來就說要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還叫自己不要拖他下水，他的態度甚至比兩個多月前還要冷漠。

餘澤記得那天是一個小型party，來的人都是他和宋拓的熟人。

難得一聚，大家喝酒聊天，一切都十分暢快。後來不知道誰提出的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宋拓輸了總是選真心話，有人問宋拓有沒有喜歡的人，宋拓回答有。

後來宋拓又輸了一盤，那人又問宋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宋拓說是應該是高中。

餘澤當時笑著問，“為什麽我不知道啊。”

宋拓不答，而是反問，“為什麽你要知道？”

“我們不是好兄弟嗎？”餘澤不滿，他竟然不知道宋拓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宋拓那天興致並不高，後來都在悶著頭喝酒。

再後來，餘澤輸了游戲選擇了大冒險，大冒險的內容是要親一個在場的人。

餘澤記得自己當時暗爽，於是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直接指了宋拓。

周圍一片起哄。

“臥槽，玩得挺刺激啊餘澤。”

“哈哈哈，宋拓臉色大變。”

“基情四射，我喜歡。”

宋拓偏頭看著餘澤，聲音有些急，“趕緊給我換一個，別搞我啊。”

“宋拓會不會是初吻啊。”

“之前老聽說宋拓為了什麽白月光守身如玉來著。”

周圍人聲嘈雜，餘澤盯著宋拓，他聽著什麽“白月光”心情莫名煩躁，在聯想到餘澤剛剛的真心話。

整個人眼神一沈，乘著宋拓準備反駁別人的間隙，掐著他的下巴親了上去。

但但只是觸碰到柔軟的嘴唇他還覺得有些不夠，下意識貪心的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縫。

只是這樣，宋拓就直接一把把他推開。

周圍的臥槽聲此起彼伏，一片嘻嘻哈哈看熱鬧的氛圍中，餘澤敏銳地察覺到宋拓很不開心。

那天聚會散了之後，宋拓有些醉，走路歪歪斜斜，餘澤準備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我自己可以走。”

即便是喝醉了，他的聲音也還是冷靜克制。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餘澤問。宋拓越是反應大，餘澤越是在意那個什麽所謂高中就開始喜歡的“白月光”。

比起餘澤的情緒激動，宋拓慣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沒有生你氣。”

“你這副樣子，明明就是生我氣了，不就是親了一下嗎？”餘澤抓著宋拓的手，又被宋拓甩開。

“行，我就是生氣了行吧，我就是不想跟你親，可以了嗎？”

兩個人在淩晨大街上吵架，路燈照在他們身上，兩人站得不近，影子卻挨在一起。

“不想跟我親，那你想跟誰親？”餘澤那時候酒勁上來了，整個人一副無理取鬧的樣子，“你要是跟別人親我就咬死你。”

“我不想跟誰親，夠了餘澤，你酒喝多了。”宋拓揉了自己的太陽穴。

最後那天餘澤也不記得他們還吵了什麽，甚至不記得他是怎麽回到自己的學生公寓的。

只是知道從那天起，他總是感覺宋拓在回避和疏遠自己。

直到有一次，餘澤好不容易有機會把宋拓堵在廁所，追問他，“為什麽最近老躲著我？”

宋拓一邊叫他讓開，一邊對他說，“你想多了，我就是最近有點忙，沒時間。”

“你忙個屁，那昨天你還和別人一起在咖啡店裏坐一下午？”

“那是在討論小組作業。”宋拓解釋。

“你到底在別扭什麽？要是因為上次的事情，我給你親回來行嗎？又沒有少塊肉。”

宋拓臉色沈下來，“我還有課，先走了。”

餘澤那時候一氣之下把推開他的宋拓拽回來，然後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在他白皙纖細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牙印。

宋拓全程只是皺著眉，也沒說話，最後走的時候只是冷漠地對他說了句，“餘澤，你真的是有夠幼稚的。”

反正那之後起，餘澤總覺得自己跟宋拓之間有了一層什麽隔閡，他拼命跨過去，但是宋拓一直在抗拒他。

甚至他用起了小時候慣用的伎倆，用眼淚和賣慘當做籌碼，也開始不管用了。

他那個時候就有很多瘋狂的念頭，想讓宋拓疼，讓他想自己難受，最後他只是找了個借口出去玩了兩個月，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那兩個月他一直在想關於宋拓的事情，他隱隱約約猜測，也許宋拓是喜歡自己的。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他來參加顧謹行的婚禮的時候帶上了沈婉。

跳舞的時候，沈婉十分篤定的告訴他，宋拓是喜歡他的。可是餘澤開始忍不住懷疑，會不會宋拓的喜歡和在乎，和他想要的那種喜歡和在乎根本是不一樣的。

餘澤還在患得患失的時候，宋拓去找了顧謹行道別。

顧謹行來找宋拓的時候，一坐下來就解釋了自己遲到的原因，“我剛剛在給白微做早飯，他還沒醒，我就沒叫他下來。”

“沒事。你們接下來要在這邊度蜜月嗎？”

顧謹行點頭，又問，“怎麽這麽快就回去？”

“不知道，我媽聽說我已經完成了畢業的論文答辯，就催著我趕緊回去吃頓飯。”

“嗯。”顧謹行點頭表示理解，隨後又說，“感覺不是好事。”

宋拓笑了，“我也覺得。”

他媽連過年他回不回家是團圓飯都不怎麽在乎，這時候一直催他回去吃頓飯，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飯。

宋拓低頭攪動面前的咖啡時，顧謹行忽然不小心看見了他脖子上的緋紅色暧昧痕跡。

“你在這邊有艷遇？”顧謹行感覺自己心裏有股奇怪的直覺，但是他又不敢往那方面想。

宋拓楞了一下，搖了搖頭，他從前不知道該怎麽辦的事情，總是會問顧謹行，所以這次，他也沒隱瞞。

“不是，是餘澤。”宋拓面部有些奇怪的不自然，他斟酌了一下，最後決定將昨天晚上的荒唐歸結為“酒後亂性”，“我們昨晚酒後亂性了。”

餘澤和宋拓從小就跟兩個連體雙胞胎似的，顧謹行之前沒想過這種發展，剛剛微妙的直覺也只是來自於昨晚餘澤和宋拓喝酒時，他觀察到的眼神。

“酒後亂性嗎？”顧謹行不覺得，宋拓和餘澤都不像是酒後亂性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餘澤已經有未婚妻了，而且，餘澤應該不是喜歡我。你知道，他總是很幼稚，又喜歡追求刺激運動……”

“你怎麽知道不喜歡？”顧謹行打斷宋拓，“欲望本就是喜歡的一環，你也喜歡餘澤吧？”

宋拓驚訝顧謹行這麽輕易就看出來，“你怎麽知道？”

“我畢竟是過來人。”顧謹行笑了一下，勸慰宋拓道，“好好和餘澤談一談吧，不要逃避，不要自己想什麽就是什麽，聽聽他怎麽說。”

兩人分別時，顧謹行又囑咐了一邊宋拓，“要是有什麽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

宋拓點點頭，隨後回到了酒店。

走出電梯，宋拓遠遠看見自己房間門口蹲著個人，腳步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走過去。

餘澤見宋拓回來，還是沒有從地上起來。宋拓走到他面前，踢了踢餘澤的腳尖，“起來。”

餘澤擡起頭看他，又把手伸到他面前，“腳麻了。”

宋拓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餘澤站起來往宋拓這邊倒了一下，被宋拓躲開。

宋拓沒有註意到餘澤眼裏的失落，開門之後宋拓先回房間換掉了自己身上有些大的餘澤的衣服。

出來的時候，宋拓乖乖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宋拓一直都覺得，餘澤有一種天真的殘忍。比如兩個月之前，餘澤一邊說著“我們不是好兄弟嗎”，一邊在大冒險的時候吻他，讓他驚慌失措後，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說“不就是一個吻嗎”。比如昨天，他上午帶著漂亮的未婚妻、帶著情侶戒指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是晚上的時候他卻能不管不顧地把自己壓在身下，求自己陪他一起瘋。

宋拓總是習慣性把餘澤當小孩子看，總是很容易心軟很容易妥協，但是這一次好像不行。

他喜歡餘澤，所以餘澤在他眼裏很珍貴，他不想失去。但是，他的喜歡，他的感情，也很珍貴。甚至是沈婉，她的感情和人生也同樣珍貴。都不能被踐踏，也不能被隨意玩弄。

“餘澤，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你要對自己的事情負責任。”宋拓和坐在沙發上的餘澤對視良久，緩緩對他說。

餘澤站起來，眼裏一貫澄澈明亮，聲音堅定，“我會對你負責。”

宋拓有些驚訝，心裏又有些酸澀，他不想要宋拓對他負責，他想要的東西，餘澤也許根本就不懂。

“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讓你負責的？”宋拓自嘲地笑了一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你喜歡我嗎？你想過沈婉知道會怎麽辦嗎？你想過你的未來嗎？這些你都想過嗎？”

餘澤剛說完，感覺自己的腦袋突然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包裹在身邊，餘澤的一只手箍著宋拓的腰，一直手環著他的背，下巴頂在宋拓頭上。

餘澤的聲音微微發抖，又帶著一點急切，落在宋拓耳邊的時候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我想過的。”

他聽見餘澤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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