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百零六章

關燈
某種意義上,太宰治並沒有說謊。

石川啄木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當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繼A君後他的第二次嘗試,想要躲過世界的眼睛潛入這邊可不是件容易事,為了不讓弟子和自己已經執行了一半的計劃付之東流,他肯定得多試幾次。

A因為和赤江那月本來就是異世界同位體,身上還帶著些其他世界的祝福(顯然,太宰更願意稱那些東西為愛意的詛咒),在書幫忙下,第一次嘗試就這樣成功了。

在那之後謹慎地又隔了兩個月,太宰才開始第二次嘗試,石川就是那個撞上門來的幸運兒,也許是因為這家夥的執念深到連太宰都要‘嗚哇’一聲嫌棄躲開的程度,再加上那具弱到不行的身體,毫無疑問,這次也成功了。

所以,第三次接通兩個世界的通道時,他安心地帶上了自己找過來表示要同行的江戶川亂步,順利像前面的測試時那樣‘降落’在赤江那月的附近。

千葉這麽大,對太宰和亂步來說想要找到那月卻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還別說太宰先前來撈小孩的時候就去過了那座基地。

於是他跟亂步先生分頭行動,順著送石川啄木來這裏前他臨時安上的定位器方向走,中途認出某位似乎要去談判的女性是自己用書看到過的遠山花凜,對方曾被那月救過。

既然都想到了,太宰幹脆就利用了這一點,他甚至不用改變外貌,只需要偽裝一下自己的性格與氣質,借著情報細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想要最快取得這位大小姐的信任不是難事。

更別說太宰治知道,這位被那月救下過的大小姐根本就是自家弟子的死忠粉,對他來說,洞察人心的弱點並加以利用簡直是小菜一碟。

遠山大小姐也是個聰明人,在確認太宰治知道的不僅很多,還有可能掌握著某位警官目前信息之後,沒怎麽多加考慮就同意了太宰的要求:帶他進入基地,以及替他向那位BOSS帶話。

太宰治沒有說明個中緣由,也沒有對遠山花凜保證說出那句很像挑釁的話後,她能否活著回來,他不需要這麽做。

遠山花凜願意為了一個名字就去做的事情,比他家裏那個唯獨在情感方面一塌糊塗的學生想象得到的,要不知多到哪裏去呢。

太宰清楚對方從頭到尾都沒相信他的話,會答應那些要求不過是因為,疑似沒死的警官跟他關系匪淺,而聰明的大小姐猜到他此行的目標和這件事有關罷了。

他還是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要是是這種弱點明擺著放在他手邊的聰明人,就更好了。

總而言之,太宰在對著石川說出那句話時語氣非常之誠懇,一下就把石川啄木本人騙了進去不說,連知道他是演出來的那月都心情覆雜地看了自家老師一眼。

太宰治借著石川沒反應過來低著頭正瞳孔地震的機會,還轉頭優哉游哉地沖墻邊的弟子眨巴兩下那雙鳶色的眼睛,笑瞇瞇地做了個口型。

[演出效果如何?]

那月還能說什麽呢,當然是十分熟練地給偶爾就會在自己面前變成幼稚鬼的老師比了個拇指。

動作流利順暢到但凡中原中也在現場,都要被一抽一抽的胃疼打敗。

太宰治闖禍或造作,赤江那月在身後誇誇對方並比拇指,中原中也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地給兩人收尾——這基本就是五歲前的某位書造人跟師長們的日常活動了。

腹部槍傷還沒止血的那月怔楞了一下,神情不太自在地收回了手。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的童年不全都是灰暗又痛苦的事情,起碼,在橫濱度過的那四年,他很喜歡。

以及,原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年那麽久了嗎?

他註視著老師並不寬厚的背影,低聲笑了出來。

居然會想到用這種方式安慰他,太宰先生果然還是那個別扭的笨蛋老師。

當然,他內心這個腹誹的內容要是讓其他認識太宰先生的人看到,肯定會扭曲著臉被惡心到狂掉雞皮疙瘩的。

無所謂啦,那月就是理直氣壯地給老師戴上了無比厚的濾鏡,他知道太宰先生在某些人眼裏爛到不行,血管裏流淌的都是什麽烏漆嘛黑的東西。

他知道那個人、他的老師所生活和呼吸的地方,就是暴力與死亡的中樞。*

另一方面,作為距離港黑最近的人,那月知道老師為Mafia樹立了一張鮮血與黑暗交織的偉業清單,憑一個人的功績就能撐起一半的港黑了。

橫濱內外的敵人們對太宰治的評價讓那月記憶猶新,他們說他的老師是一個天生的Mafia,他們說——

「對太宰的敵人而言,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敵人是太宰。」*

不過於赤江那月而言,一切評價都與他無關。

“因為我永遠不會成為您的敵人,老師。”

從地面上撐著自己的膝蓋站立起來的青年用言語打破了那邊兩人的無聲對峙,說出來的話讓太宰治下意識偏頭避開了他的視線,腳步微不可查地往後挪了些許。

那月幾乎要嘆氣出聲了,他知道自己在列車上說的那番話肯定被老師聽了個完整版,對方會裝成什麽都不知道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果然,那月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讓把計劃瞞著他這麽久的老師再多‘痛苦’一點,這可是來自弟子的報覆。

被真實的愛意羞恥到痛苦也是痛苦嘛,在這一方面那月學了個十成十,只要別人比他更羞恥,他就不會抗拒這麽做了。

把那月毫不掩飾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太宰治:……

他可以預感到自家倒黴孩子要說什麽了!

“人偶也好,武器也罷,無論在您眼中我是什麽,”黑發青年彎著那雙水紅色的眼睛,像是對著神龕祈願一樣,聲音裏帶上近乎虔誠的意味,“我的刀尖無論何時都不會對準老師。”

這算是那月難得對著太宰吐露的真心話,Mafia的人給作為幹部的他自己取了個無鞘刀的代號,那麽,他就對老師許下了這個早早被他刻在大腦深處的承諾。

他可以是Mafia的無鞘刀,可以是組織的卡路亞,也可以是東京的救世主,他可以有千萬種身份,白晝與黑夜與黃昏都無所謂,但他永遠不會是太宰治的敵人。

太宰治的表情十分精彩,那月慶幸這時他家老師的臉不是正對著石川的,不然鐵定被發現不對勁。

亂步先生以前教導過的方法還真的很管用嘛,對著老師只要打直球就行了。

那月選擇性忽視亂步當時說的是‘對你這種性格的膽小鬼而言’,也裝作不記得自家同期這麽七年裏,是怎麽靠打直球讓他以最快的速度淪陷的這件事。

說白了,他就是吃準老師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對他說出差不多的話,哪怕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是真心這麽想的。

況且,這番話那月也不是單純講給太宰治聽。那月面不改色地往前邁出一步,任由腹部的傷口爭先恐後地淌著血,目標明確地往前走。

在和太宰治擦肩而過的瞬間,對方從口袋裏拿出的那只纏著繃帶的手動了動,似乎想抓住他的手腕,最終還是壓抑住了這種沖動,假裝無事發生。

沙色與黑色的風衣衣擺在半空交疊了一瞬,等落下時,筆直地站在原地的太宰治衣角多了刺眼的血跡。

赤江那月毫不猶豫地越過了他,站到了石川啄木身前。

“有段時間不見了,啄木君,”玩家親昵地喊著直屬部下的名字,將臉貼近對方,保持在幾乎鼻尖對著鼻尖的距離才停下,石川能感受到帶著涼意的呼吸落在自己臉上,瞳孔受驚而擴大,“我很滿意你能按時趕到這裏,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那片水紅在石川慘綠色的眼前眨了眨,像有人朝靜止的水潭裏丟了塊石頭,在他面前蕩開了一圈圈波紋。

“我教過你的,很多次,”他的那月大人輕聲對他說,“在我身邊時,要學會做一條懂得什麽時候收回獠牙的乖狗狗才行,我不喜歡太有自主意願的狗,你還沒明白嗎?”

那月大人知道他在暗地裏做的那些小動作了,石川啄木的腦中只剩下這句話。

在自己加入港口Mafia,以及後來正式成為幹部的直屬部下之時,那位看上去無害的少年上司就狀似隨口對他提醒過。

「我不需要越界的部下,」被無數人恐懼的紅色惡魔用平靜的口吻說,「在Mafia裏,越界就等同於背叛,你還沒明白嗎?」

你還沒明白嗎,石川啄木?他恍然大悟,在心中自問自答。不,你明白那月大人要做什麽了。

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冰冷非常的那張臉緩慢地貼在了石川啄木的右臉頰上,動作的執行者輕柔地對他貼了三次,最後擡手環住他的肩膀。

黑發青年將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就在他的耳邊笑著說道:“既然已經明白了,那麽,就去死吧,一。”

石川啄木曾經不叫這個名字,他叫石川一,也曾經只是他眼中沒有活著的資格的,普通人。

‘撲哧’一聲,鋒利的刀刃割開單薄的衣服布料,輕而易舉地從後方被送入這人的胸膛,石川啄木沒有反抗,綠眼睛以極快的速度灰暗了下去。

“順便,我也不喜歡綠色。”

Mafia的親吻可不一定全是好事情。那月垂著眼註視著棕發青年的身形在懷裏像崩潰的數據那樣炸開消散,若無其事地又收回了那把從老師身上順過來的匕首。

哪怕僅僅是貼面禮,這也是個由他這位不倫不類的Mafia首領給出的‘死亡之吻’,代表著緘默與死亡的,給予背叛者的禮物。

“……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這個東西?”

那月笑瞇瞇地轉身,背著手看向老師:“是嗎?不過,我是個記仇的人,說過要報覆他,就會做到嘛。”

話是這麽說,那月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殺了石川,把他送回橫濱,這個笨蛋部下在他計劃裏還有點用處,誰讓老師提早把這家夥叫了過來,這裏又沒外人,天時地利人和,他不動手都有點說不過去吧?

石川啄木是個願意把靈魂都為他獻上的部下,但要那月說,他不在乎,那樣扭曲的情感對他來說有什麽益處嗎?要是留著石川啄木,在後續的計劃裏一旦東京亂起來,這家夥對他真正在乎的人們動手的可能性是——

百分之百。

他不會給其他人留下這個隱形炸彈,尤其是在這枚炸彈已經在上個周目裏奪走他的好友的生命的前提下。

“哎呀,忘記跟他說了。”那月忽然露出苦惱的表情。

太宰治挑眉,感興趣地問:“什麽?”

“我的新部下可比你優秀多了哦,啄木君。”

在太宰治註視下,他的弟子如此欠揍地說道。

還是不要告訴小紅,剛才的對話有他那群好朋友們在後面聽著了吧。太宰治接近憐憫地想,誰讓這孩子剛才故意對他打了直球,也不能怪老師同樣報覆回去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