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抽痛，身體被海水溫柔的包裹著，帶著濃稠的壓力和窒息感，海音寺命在夢中感受到了極端的痛苦。

死亡。

在無數文藝作品中看到的描述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狀態，海音寺命甚至忍不住在夢中緊緊的攥住虛無的空氣，像是汲取到生命力，將自己從這種泥沼中扒出來，重新見到光明。

但是，海音寺命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即使是這樣，他也並不恐懼。

他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自己會陷進去，他想要上去的理由並不是恐懼，而是他想往上走。

因為……

海音寺命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看到了天花板。

天花板？

“啊！這小子醒了！”

“醒了嗎？睡了一天一夜，還以為他死了呢。”

“哪裏有這樣說話的！你這個笨蛋！”

一瞬間，四五顆腦袋伸過來，海音寺命眨眨眼睛，紫色的眸子裏滿是迷茫，這湊過來的四五個人看上去年紀都不算大，一副小混混打扮，這時，海音寺命感覺到自己手邊似乎還有一個人。

他轉頭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她有一雙紅色的眼睛，銀色的頭發上帶著小禮帽，小女孩安靜的和他對視著，按照姿勢來說，她好像是跪坐在地上，一直都在看著他。

海音寺命猛地坐起來，“唉？這是哪裏？”

在坐起來的時候海音寺命才發現這個地方還不止那幾個人，周圍的裝飾看起來像是一家酒吧，到處都滿是現代風，吧臺裏坐在一個正在擦杯子的青年，另一個沙發上躺著一個睡覺的人，還有……

反正，好多人！

“醒的太晚了吧！”八田美咲臭著臉扒拉開其他人湊過來，“小子，你是誰？為什麽會昏迷在海邊？”

“要是再不醒就報警送醫院了。”鐮本力夫補充。

“你在說什麽傻話呢！我們可是吠舞羅，報警像什麽樣子？！”

鐮本力夫咳嗽一聲，“是，是這樣嗎？”

“等一下。”海音寺命茫然的看著周圍，“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哈？你剛才沒聽到嗎？是我們把你從海裏撈出來的。”八田美咲伸手敲了一下海音寺命的額頭，“小鬼你不會被水泡的腦子不清醒了吧？”

海裏？

海音寺命低下頭，他動了一下身體，就聽到啪嗒一聲，海音寺命低下頭便看到自己的書落到地上，在他準備去撿的時候，一只手幫他把這本書撿了起來。

“你很喜歡書嗎？”穿著白色休閑衣，臉上連帶溫和的青年把書還給他，“昏迷的時候也緊緊的抓著這本書。”

海音寺命連忙道謝，“謝謝。”

“十束多多良。”十束指著自己，“這是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海音寺命。”海音寺命感覺到了十束身上的善意，“我確實很喜歡書，嗯，應該說，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喜歡。”

被十束多多良推開的八田美咲奇怪的湊過頭來，“那本白色的什麽都沒有的書？”

在這個世界上幾乎已經沒有紙質書了，大家都在說智能光屏來閱讀資料和學習，這種老舊的東西幾乎只能在古董房裏淘到，不過十束真的很喜歡那些老舊的東西，看到這個少年抱著一本書，就非常感興趣的把人撈回來了。

可惜他手中的那本書是空白的，連字都沒有。

如果只是紙，那也不算什麽珍稀的東西。

“這是一本還沒來得及寫上去的書，之後會被填滿的！”海音寺命瞬間興致高昂，“雖然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是我這個目標永遠都不會改變！”

就在這時，海音寺命感覺都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海音寺命低下頭，下一刻他便看到剛才趴在這裏的小女孩攥著他的衣角，紅色的眼睛裏倒影著他的身影。

“小女孩？”

“是安娜。”十束多多良把安娜抱起來，“看上去安娜很喜歡你的樣子。”

海音寺命看著這個小女孩，片刻後他歪歪頭，他從懷中找了一下，接著成功的從衣服裏翻出一本書來。

“送給你！”

“什麽？！”旁邊的八田美咲大吃一驚，“你從哪裏把書翻出來的？不對吧，你的衣服裏根本就塞不下這本書，而且我們把你從海裏撈上來，這本書上竟然沒有鹽！”

海音寺命眨眨眼睛，“有什麽不對嗎？”

“不對的多了！”八田美咲指著那本書，“最不對的是，你竟然真的有紙質書？”

紙質書有什麽不對嗎？海音寺命滿臉都是疑惑。

安娜抱著海音寺命給她的書，眼睛眨了眨，接著把書抱在懷裏，看上去有點高興。

“得到了不錯的禮物呢安娜。”十束多多良笑著說：“看來把他救回來是一件足夠正確的事情。”

之後，海音寺命才明白為什麽八田美咲對一本紙質書這麽驚訝。

這裏是日本東京，日本的最中心點，但不同於其他世界，這裏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那些在海音寺命書中還是設想的東西已經全部在現實中實現，到處都是科技的痕跡。

至於海音寺命手中那些紙質書籍，早就因為技術原因從市場中完全消失，近百年時間過去，曾經的紙質書籍保存完好的也沒有太多，每一本都可以說是古董，像海音寺命拿出來的那本，完全沒有絲毫時間的痕跡，一看就是保存的相當完好。

海音寺命站在吠舞羅的門口看著外面的世界，紫色的眸子裏帶著震撼。

“是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科技都市。”海音寺命呢喃著，“哇，竟然真的存在！”

“小鬼你真的好奇怪。”八田美咲靠在酒吧的墻壁旁邊，“這個世界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你才幾歲。”

“17歲，高中二年級！”海音寺命轉身比出一個耶的樣子，“有一個被稱之為高中生偵探的發小！夢想是成為小說家，所以正在四處旅行取材。”

八田美咲無語，“取材？包括掉進海裏被人撈出來？”

“那是意外！”海音寺命瞬間反駁，“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掉進海裏，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進去了，非常感謝你們把我撈出來，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要我給你們寫書嗎？你要做主角嗎？”

“所以你家在哪裏？我的任務是送你回去。”八田美咲臭著臉看著海音寺命，“真是的，竟然讓我送人回家。”

海音寺命看著八田美咲，片刻後他打了個響指，“應該就在這附近。”

“附近？”八田美咲奇怪的看著他，“真的假的？我怎麽沒在這附近見過你？”

“因為我今天剛來到這裏，已經租好房子但是還沒有搬進去，就掉海裏去了。”海音寺命閉上眼睛，一副感動的模樣，“但沒想到遇到這種意外情況都能遇到好心人救我，實在是太感動了，大家都是好人！”

八田美咲：……

雖然但是，他們吠舞羅可以和好人這個詞劃上等號嗎？

拉了一下頭上的帽子，八田美咲有些別扭的開口，“所以說你家地址在哪裏？趕緊送你回去，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海音寺命笑著報了一個地址，八田美咲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反應過來。

“這不是吠舞羅的隔壁居民樓嗎？！”

“唉？是嗎？”海音寺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覺得好像是在這附近，沒想到會這麽近啊。”

八田美咲嘖了一聲，“我前天早上看到隔壁居民樓貼出招租啟示，下午回來招租啟示就沒了，沒想到是你這個小鬼租了房子。”

“說明是緣分啊！”海音寺命抱著書感嘆著，“我在很多書中都看到過這樣的情節，你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嗎？那就是命運般的愛戀！或者是事件發生的奏鳴曲，真期待。”

“咦……真惡心。”

海音寺命也不生氣，他只是笑著往旁邊的小區裏走，在走進小區之後他才和八田美咲揮揮手。

看著八田美咲離開，周圍沒有一個人，海音寺命才靠在墻壁上，他低下頭，將自己手中的書頁翻開，在第三頁上是虎杖悠仁灰色的名字，以及名字下成型的‘自我犧牲’，海音寺命紫色的眸子裏帶著平靜，和剛才歡快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清風拂動著樹葉。

“作為主角，死亡是不是有點過於奇特了，少年漫的開篇，悲劇的結尾？”海音寺命摸著虎杖悠仁的名字，“劇情都還沒展開，怎麽可以死掉。”

“所以你一定還會站起來，重新睜開眼睛，迎接你的藍天和朋友。”

海音寺命閉上眼睛。

“體驗過死亡的味道，之後一定不要再想著犧牲自己去死了，即使在鮮花簇擁中死去，那也是無法繼續的死亡，人只有活著，才能有未來。”

……

八田美咲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八田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他租的房就在隔壁居民樓。”八田美咲坐到沙發上，他打開一杯碳酸飲料灌進嘴裏，“看著人走進去我就回來了，真是的，非要讓我去送一個小鬼回家，搞的我們像是個正義組織一樣。”

“有什麽關系。”十束多多良笑瞇瞇的指了一下旁邊，“安娜很高興。”

八田美咲看向十束多多良指著的位置，櫛名安娜正趴在桌子上翻著手中的書本，目不轉睛的盯著上面的文字。

“從你離開的時候安娜就一直在看，連最喜歡的飲料也不喝了。”草薙出雲坐在吧臺後面，看上去也有些意外，“很久沒有看到安娜對什麽事情這麽沈迷了，真是沒想到。”

十束多多良坐在安娜旁邊陪著她一邊看書一邊和旁邊的人聊天，“我倒是可以明白安娜為什麽這麽喜歡這本書。”

“為什麽？”八田美咲疑惑的開口。

“因為這本書裏有顏色。”

“顏色？”八田美咲湊過去，但卻只看到了白色的書頁和黑色的文字，“這不是黑白色的嗎？哪裏有顏色了。”

十束多多良伸手拍了拍八田美咲的頭，“是文字。”

“這本書的文字，有顏色。”

明白十束意思的草薙出雲了然的點點頭，完全是個學渣的八田美咲一臉的茫然，他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總覺得整間酒吧裏就自己聽不到十束的意思，明明那字也是黑色的，哪裏有顏色了！

“啊！”突然，安娜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她抓著十束多多良的袖子，示意他看某個地方。

十束多多良跟著看了一段，然後安慰的摸了摸安娜的頭發，被安撫的安娜便繼續往下看了。

這本書應該是一本童話故事，還是那種偏向於可愛活潑的童話，似乎僅僅只是看著便能看到綠色的草坪和藍藍的天空，這確實是相當適合安娜的禮物。

“比起安娜會喜歡這本書，我倒是更想知道安娜為什麽那麽喜歡之前那個小鬼。”鐮本力夫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他看上去沒什麽特別的，反而醒來後有點失心瘋的樣子，不像是個正常人。”

“正常人也沒有掉進海裏昏迷一天一夜醒過來一點都不後怕的。”草薙出雲嘆了口氣。

十束多多良笑瞇瞇的看著他們辯論，“不要吵架，和平交談，king，你覺得呢？”

旁邊沙發上睜開眼睛的周防尊盯著天花板，片刻後他轉頭看了十束多多良一眼，“無聊。”

“果然是這個反應。”草薙出雲無奈的看著他，“我說尊，你應該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而不是懶洋洋的說無聊，畢竟事關我們的小公主，安娜醬突然喜歡一個陌生的少年，要是她真的認準了怎麽辦？”

周防尊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再次重覆了之前的話，“無聊。”

似乎是註意到了身邊的談話聲，安娜看了看大家，接著她低下頭，小聲道：“那個人，像五顏六色的繪本。”

眾人楞了一下，他們齊齊看向安娜，發出驚疑的聲音，“哈？”

“像什麽？繪本？”

“五顏六色的？彩虹嗎？”

安娜捂住自己的臉，她開始回想自己看到的東西，“好多種顏色都住在他的身體裏，和這本書一樣。”

八田美咲想了想那個畫面，一個人的肚子裏滿是五顏六色的顏料，他打了個哆嗦，為自己的腦補而顫抖。

在場的人笨蛋們沒有一個人理解安娜的意思，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於是其中一個人舉起手來，“那，我們要不喊那個小子繪本吧？他不是住在附近嗎？連安娜都說他是繪本了。”

“這個提議好，那就繪本了。”八田美咲迅速把腦補的畫面扔出自己的腦海。

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對視一眼，吠舞羅的兩個大家長對他們組織裏的笨蛋成員露出無奈的微笑。

另一邊，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經變成繪本的海音寺命走進自己的家裏，他看了一眼周圍，書房裏空空蕩蕩，並沒有熟悉的書架，更沒有成墻的書籍，海音寺命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光屏。

“用這種東西看書嗎？”

海音寺命翻閱著上面的東西，最後嘆了口氣，“好不習慣啊！”

當然並不是說海音寺命不喜歡網絡文學，說真的海音寺命看過的網絡文學比想象中的多得多，他只是習慣性將那些可以在屏幕上閱讀的書本化為一本可以翻頁的紙質書，他以往也是這樣做的，但只有這個時代不行。

海音寺命趴在桌子上，他閉上眼睛，面容上帶著一點疲倦。

這個時代是一個科技型相當強的時代，紙質書本是老古董，他不能將書本塞滿自己的書房，那樣實在是太奇怪了。

所以，只能適應著用這個東西看了。

“好無聊啊。”海音寺命睜開眼睛，他坐起來，然後開始翻自己房間裏的東西，最後他終於找出了一堆彩色的卡紙。

海音寺命張開手，一本書籍凝聚在他的手心上，他打了個響指，書籍化為光點融入進他面前的卡紙上，下一刻，那些卡紙漂浮到空中，自發折成一個個千紙鶴和小星星，看著那些精致的折紙落到地上，海音寺命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酒吧裏會有小女孩。”海音寺命把這些東西裝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去送給她吧！”

帶著那東西重新到了酒吧，海音寺命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是開業狀態，他推開門，便看到了幾個人在喝酒，海音寺命眨眨眼睛，他看了看周圍，發現之前在酒吧裏的人都消失了。

“歡迎過來。”草薙出雲看著海音寺命，“小子，你來喝酒嗎？”

“這是未成年吧，你還真敢賣酒給他？”旁邊的酒客調侃著草薙出雲。

“當然不會，你沒看他還穿著校服嗎？”草薙出雲把擦完的杯子放回去，“所以你是來幹什麽的？繪本少年。”

“繪本？”海音寺命奇怪的走過去，“算了，那個，那個小女孩呢？”

草薙出雲想了想，“你說安娜嗎？他和尊一起出去了，你找她幹嘛。”

“出去了啊。”海音寺命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後他把手中的玻璃瓶放到草薙出雲的吧臺上，“我想了想，覺得救命之恩只送一本書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就想著再送一點其他東西。”

海音寺命笑得開朗又活潑，“可以幫忙把這個交給她嗎？”

“可以是可以。”草薙出雲看著那一瓶折紙，“但是，把你從海裏撈出來的可是十束和八田。”

海音寺命比了個ok的手勢，“了解。”

“我說你樂觀過頭了吧。”草薙出雲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辦法，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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