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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唯一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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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還安靜著。

秦硯看了傅岳庭一眼, 問他:“感覺好些了嗎?”

傅岳庭點頭。

他不知道剛才的話會不會引起什麽對他不利的後果,但見秦硯沒有在意,他心底悄然劃過的放松裏又摻進一抹細微的失落。

他最近愈發矛盾著。

他想讓秦硯知道。

卻又怕秦硯知道。

已經幾次沖到舌尖的話幾次被他壓下, 這種躊躇讓他更加搖擺。

他也看了秦硯一眼, 嗓音不覆冷冽, 沙啞中帶著低沈:“對不起。”

接著沈下視線, 數不清第多少次說出這句話,“總要麻煩你照顧我。”

不過以往都是假的。

只有這一次是真的。

秦硯說:“沒關系。”

“有關系。”傅岳庭拇指按住被角,不知道在生誰的氣,“本來說好要和你出去逛逛, 現在卻把你困在這裏。”

秦硯沒看到他的小動作, 只笑道:“昨天不是逛過了嗎。”

按照原本的行程, 今天他們該早起出發返回c市,去機場準備登機,只是因為暴雨的緣故,航班取消, 才不得不繼續留下幾個小時,何況這樣的天氣, 出去除了雨就是水,哪裏有東西可看。

傅岳庭說:“昨天只去了公園,你還沒在鎮上走走。”

“好。”秦硯說,“那等你睡著,我去鎮上轉一轉。”

傅岳庭搭在背面的手倏地收緊,面不改色:“我不困。”

秦硯說:“不困也要休息。我出去轉一圈就回來。”

傅岳庭抿住薄唇, 看向窗外:“外面在下雨,你一個人有什麽好轉。”

秦硯說:“好。那我就留在這裏陪你。”

傅岳庭收回視線,又低聲說:“所以都是我的錯,讓你沒機會盡興。”

秦硯:“……”

病中的傅岳庭似乎情緒低迷,也隱約顯得和尋常時候不太一樣,甚至讓秦硯錯覺他低頭說話的側臉,和這樣的語氣語調,好像都帶著一種熟悉的影子。

熟悉?

秦硯正要細看,傅岳庭沒等到他的回應,也轉臉看了過來。

突然望進秦硯的眸子裏,傅岳庭先是一怔。

但他這張極具沖擊的冷峻面孔也讓秦硯回過神來:“不是你的錯,不要多想。”

沒等傅岳庭開口,他又道:“我把這些拿開,你再等一會兒,水涼之後把藥吃了。”

傅岳庭有心想起身幫他一起收拾,但又被秦硯按了回去。

“坐好。不要亂動。”

傅岳庭只好坐回去,看著秦硯把托盤拿開,把小桌板收回,再倒了一杯開水走回來。

把水杯和藥盒一起放在一旁床頭櫃上,秦硯又轉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簾半開著,但窗外幾乎沒有透進來一絲光亮。

狂烈的暴雨密不透風,在窗外瓢潑落下,從這個角度往外看去,可視距離非常有限。

秦硯擡腕看表。

才剛過八點。

現在小鎮暴雨不停,這個天氣上高速很不明智,何況他們沒有那麽趕時間,等到雨過天晴再走也不遲。

辛曼昨晚打電話過來,就向他覆述過天氣預報,c市暴雨中午會停,但回程路線有雷陣雨,所以到下午才有航班起飛,他們能定的最早班次是在下午六點,算上回c市的時間,只要在一點前出發就趕得及。

想到這,秦硯回身對傅岳庭說:“吃過藥好好睡一覺,我們中午再走。”

傅岳庭說:“好。”

秦硯從辛曼那裏得到消息,他昨晚也在助理那裏知道了航班信息,自然不會有異議。

只是,在昨晚他想好的計劃裏,沒有這場計劃之外的發燒。

秦硯不知道傅岳庭的計劃。

現在臨時變更的計劃,就是讓傅岳庭吃藥,睡覺。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很快回到床頭,試過水杯的溫度,把它遞給傅岳庭:“試一下燙不燙。”

傅岳庭眼前昏沈,剛才倚靠在床頭不動還好,現在剛直起身,就擡手按住額角,想止住驟然升起的暈眩。

見狀,秦硯微蹙起眉:“不舒服?”

傅岳庭不想讓他擔心:“我沒事。”

這句話更像是他的口頭禪。

秦硯看他又不由自主靠坐回去,於是側身坐在床上,把他扶穩,再把水遞到他唇邊。

傅岳庭轉眼看他。

秦硯問:“怎麽?”

“沒什麽。”傅岳庭又收回視線,就著他的手抿過一口,點頭說,“可以。”

秦硯才伸手從床頭櫃取過藥盒再遞到他手裏,然後餵他喝了一口水把藥服下。

可能是剛才的動作勾起傅岳庭體內埋藏的不適,吃過藥後,他閉了閉眼,正在緩解,就感覺身旁一空。

秦硯身上的溫度變成冰涼的空氣順著縫隙鉆進被子裏。

傅岳庭睜眼看向秦硯。

秦硯正把水杯放下:“你吃的藥有安眠作用,睡一覺吧。”

傅岳庭沒有說不的機會,只能順著秦硯的力道躺下。

秦硯微微彎腰幫傅岳庭把被子蓋好:“等你醒過來,我們就出發。”

他頸間的項鏈隨著他的動作,從衣服裏滑了出來,白金戒指的吊墜在半空輕輕搖擺,傅岳庭的目光下意識隨著它動了動。

秦硯已經直起身,走到一旁沙發前坐下。

傅岳庭追著他的背影,混沌的困意也漸漸淹沒上來。

秦硯再擡眸,看到傅岳庭閉起雙眼,才拿出手機,繼續查看郵件。

——

在藥物的安眠作用下,傅岳庭很快睡熟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在窗外“噔”一聲敲擊動靜裏緩緩醒來。

等他睜開雙眼,房間裏已經沒了秦硯的身影。

頭頂的水晶大燈也關了,只剩暖色的夜燈照亮著,營造出最適合休息的氛圍。

落地窗前,窗簾拉起三分之二,只有角落留出一條空位,足以讓人觀察窗外的天色。

天氣還陰沈著,暴雨下得不再那麽急,但也匯成道道雨簾,在窗上留下一線又一線痕跡。

一只濕了一半的麻雀站在窗下,突然用鳥喙啄了一下玻璃。

“噔”

剛才的聲音就是它制造出來的。

傅岳庭張手搭在額前,閉眼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之後轉臉看了看時間,才發現他這一覺睡了足足三個小時。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

應該是及時吃過藥的原因,早上還昏沈的腦海現在清明許多,他掀了被子起身,也再沒有暈眩的感覺。

看不到秦硯的身影,傅岳庭去換了衣服,簡單洗漱後就去了樓下。

秦硯果然就在樓下堂屋。

他還聽到吳媽的笑聲:“那時候少爺還小呢!”

傅岳庭腳步一頓,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淋頭。

他緊接著加快速度下樓,大步流星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吳媽站在他對面,先打招呼:“少爺醒了!”

背對著他的秦硯才轉過身。

他看到秦硯臉上還帶著淺淺笑意,視線再往下,看到秦硯手裏翻開的相冊,剛剛痊愈的暈眩又席卷而來。

他僵在原地,做最後的掙紮:“你,在看什麽?”

秦硯和吳媽對視一眼。

吳媽爽朗笑道:“都是以前的老照片了,天氣陰我拿出來擦擦,怕上潮,正好秦先生出來,一起看看。”說完才“喲”了一聲,“少爺您不會介意吧?”

按理說都是朋友,還住在一間房裏,她下意識就覺得傅岳庭應該不會介意,但畢竟這是傅岳庭的隱私,她總該問一句。

但當著面被這樣問,傅岳庭表情也僵硬:“不介意。”

然後看向秦硯,試圖在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可惜什麽也沒看出來。

秦硯低頭又看了一眼相冊裏的照片。

照片裏是穿著一身小西裝的傅岳庭,因為是抓拍,他好像剛剛發現鏡頭,年紀還這樣小,鋒利眼神就有現在的雛形。

可看著這張照片,秦硯遲遲沒有翻頁。

分明他和傅岳庭不可能見過面,可傅岳庭小時候的照片,怎麽也讓他感覺熟悉?

傅岳庭不敢讓他再看,匆匆上前一步,轉移話題:“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吳媽一拍腦袋:“瞧我,把正事給忘了!這麽晚了,你們吃了飯再走吧,我這就去跟老頭子說。”

說完看向秦硯,“秦先生,這相冊你還看嗎?”

知道她還要收拾,秦硯把相冊遞還給她:“不用了,謝謝。”

傅岳庭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

吳媽於是合起相冊,轉身去了廚房。

秦硯看著傅岳庭走過來,問他:“好些了嗎?”

傅岳庭說:“已經好多了。”

秦硯再看了看房檐外的雨,倏地想到他上午的話,又問:“出去走走?”

傅岳庭一怔。

秦硯說:“你如果還不舒服,就算——”

“好!”

話被打斷,秦硯看他一眼,也沒說什麽,只從門口散桶裏拿起一把傘:“走吧。”

雖然雨還沒停,可小鎮裏仍然處處都湧動著清新的空氣。

不過天色還陰沈,雨勢將有歇的意思,看得也並不遠。

出門後,看到鎮上已經有了不少車來往,秦硯提醒傅岳庭一句:“小心。”

“好。”

——

兩人並肩走在傘下,很快融入傘海裏。

散步良久,走到有些偏僻的地方,秦硯看了看時間,才說:“該回去了。”

傅岳庭盡管還有興致,也還是說:“好。”

只是在斑馬線的路上,他們和一個腳步匆忙的男人路過。

對方的傘不小心劃過秦硯身前,勾起他的領口,帶起了一片水珠。

男人嚇了一跳,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

秦硯看到他懷裏的女兒,淡聲道:“沒關系。”

男人還是手忙腳亂幫他擦了擦領口的水,才道著歉走開。

傅岳庭皺著眉,和秦硯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目光一凝。

秦硯脖子上的細鏈不見了。

他回頭看過一眼,才看到原本掛在項鏈上白金質地的戒指浸在水色裏,旁邊就是下水道,稍有不慎就會滑落進去。

那是秦硯母親唯一的遺物。

還是綠燈。

傅岳庭下意識道:“等等。”

話落冒著雨轉身過去。

秦硯還沒反應過來,見他突然回過神大步走回去,剛要隨他轉身,就見一輛不開車燈的黑色轎車刺穿雨幕,幽靈一般疾速沖了過來!

秦硯瞳孔緊縮:“傅岳庭!”

傅岳庭正蹲身下去,聽到秦硯的聲音,他轉臉看向轎車,下意識抓住戒指,才想起閃躲。

可轎車速度尤其快。

他已經來不及——

一旁,秦硯的身影迅速接近,猛地抓住他撲向路旁!

兩人在地上翻滾一個來回。

刺耳的汽笛聲瞬時拖著長長的音擦過。

秦硯在更加刺耳的剎車聲中看向傅岳庭:“你怎麽樣?”

傅岳庭說:“我沒事,你——”

“你是瘋了嗎!”秦硯打斷他,慣常從容的眸光裏第一次夾雜著怒色,“你還記不記得這裏是斑馬線?”

傅岳庭抿直薄唇。

“你剛才在做什麽?”

傅岳庭才把緊攥的右手伸到面前,啞聲道:“對不起。”

戒指吊墜在他說話間從指縫裏垂落下來。

秦硯一怔。

差點連累秦硯,傅岳庭擡手按在地上,五指還在微顫,他單膝跪地撐起半邊身體,正要起身,才看到秦硯腦後的水跡有些不對。

猩紅的血絲還在擴散。

傅岳庭屏住呼吸,抖著手摸向秦硯後腦。

他看著顫抖的指尖。

刺眼的血色被雨水轉瞬沖刷洗凈。

傅岳庭勉力鎮定,語氣卻漏出端倪:“你怎麽樣?”

周圍有人群圍了過來。

司機跌跌撞撞跑過來,嚇得面如土色。

“你們,你們沒事吧?”

秦硯已經看到傅岳庭的動作。

此時才有鈍痛後知後覺傳來。

傅岳庭呼吸急促。

頃刻間,仿佛裹著冰霜的寒氣灌入四肢百骸。

指尖的顫抖眨眼襲遍全身。

“救護車……”他猛然擡眸看向司機,厲聲道,“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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