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空曠無人的走廊只有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漸漸清晰起來，海因裏希和約瑟夫告別分離，一個人走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無人時刻。

沒有打開燈，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無聲的黑暗將他淹沒。

“殺了他就可以報仇了。”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語道。

他激動地站起來，在房間裏不斷踱步，碰撞到不少家具擺設，可他並不在意，仍舊繼續走動。

“親愛的——”他低吼著，雙手握拳，“孩子們——”

走累了，海因裏希趴在桌上，不斷喘氣：“很快，那些該下地獄受刑的人就要去陪你們了。”

他又大笑起來，瘋狂悚人的笑聲響徹整個房間。

……

海因裏希，人類，出身於雲海星，曾有一妻三子。

愛麗絲手指在“曾”字上劃了劃：“雲海星……”她低低地嘆了一下，一旁的喬治低頭保持緘默。

埃爾文一把拿過資料，翻了幾頁臉色突變：“這‘骷髏團’都是和——”他看了西瑞爾一眼。

和雲海星有關的話就是和皇室有仇了。

惹禍上身。

仰頭無力地閉上眼，西瑞爾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我的錯，應該事先做好萬全的準備——不，要是我沒起這心思就好了。”

“別別別，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調查清楚。”埃爾文急道。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愛麗絲橫了他們兩個一眼，覆又低頭翻看資料，“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逃了出去。”

星際海盜“骷髏團”，於四十九年前，也就是雲海星事變那一年成立，一開始只是在一些星域打劫小富商，因為規模小，再加上給了贖金就了事——比起另外一些喜歡出爾反爾的星盜，真是好太多了，大多數富商膽小怕事怕遭報覆，見給了錢就安全，也就不再追究。再說，即使報警，有沒有辦法。

甚至，隨著“骷髏團”的慢慢發展，還有些富商專門雇傭他們，以求平安，避開其他星盜的打劫。

西瑞爾篤定道：“‘骷髏團’裏面的成員都是雲海星裏出來的，而且他們的家人朋友都是人魚，他們對皇室怨恨已久。”

愛麗絲點了點海因裏希的資料：“老婆孩子都死在別人手裏，自己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要說能放下仇恨重新開始，你信？”

當初為了避免雲海星真的變成一顆死星，元帥阿道夫下命令：和人魚沒有關系的人類都可以離開雲海星。

苦笑一聲，埃爾文道：“這算不算‘好心沒好報’？”

“好心？”愛麗絲冷嗤，“這難道不叫報應？”

埃爾文爭辯：“搞清楚，當初皇帝的命令是一個都不能放過，要不是我爹心善，雲海星早就什麽都沒了。雲海星什麽都有，要是連人都沒了，你現在只會把雲海星當不存在，還會去搞什麽‘雲海星重建工程’？！”

“會，”愛麗絲答道，“不論有沒有人，雲海星我都會重建，搞清楚——要不是你們對雲海星趕盡殺絕，現在我需要花大筆的錢財來搞這個？”

埃爾文：“雲海星人魚勢大，當初你戴維斯家族也要避其鋒芒，削一削雲海星人魚的氣焰也好啊！”

“埃爾文！”西瑞爾大喊一聲，制止埃爾文繼續說下去。

埃爾文這話說過了，雲海星人魚縱是有錯，皇帝也不應該如此行事，更何況，雲海星從來就不是自治星球，而是屬於戴維斯家族管轄，位於戴維斯星域內！

皇帝越過戴維斯家族，直接派軍隊對雲海星出手，即使老公爵出面阻攔也不為所動，甚至痛下殺手……

西瑞爾撇開腦袋，不敢看愛麗絲的眼睛：“對不起，這件事確實是他做錯了。”

他是指皇帝。

雲海星人魚王野心勃勃，卻很小心地避開了法律，從帝國法律上來講，他並沒有做錯什麽——這也是老公爵遲遲不出手的原因，他作為戴維斯星域的管轄者，一出手就要有理有據，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住其他心懷不軌的人。

皇帝強硬出手，不顧帝國法律的權威，戴維斯家族的面子，對雲海星人魚進行悍然的絞殺，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講，他都站不住腳。

只是因為他是皇帝，頭戴皇冠，手拿權杖，端坐於皇位之上，說道：“朕即律法。”

沒有人去制裁他。

戴維斯家族不滿是很正常的，雲海星既然位於戴維斯星域內，那麽就只能由他們處置雲海星人魚！

埃爾文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愛麗絲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諸位，現在我們清楚了，‘骷髏團’和皇室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了，也就是說——”

菲利普，作為帝國的皇太子殿下，皇位第一繼承人，老皇帝曾經多次公開表示的最欣賞的兒子，兇多吉少。

“我們大概要面對皇帝陛下的滔天怒火了。”愛麗絲冷聲道，“各位盡早準備吧。”

埃爾文慢慢說道：“沒那麽快吧……這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吧。”

“魚死網破？”愛麗絲輕蔑地瞄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說點好詞？”

“……”埃爾文卡了一下，試探著說：“那就是還沒到危急時刻？”

愛麗絲：“……”

西瑞爾揉了揉眉心：“算了，你不要說話了。”

埃爾文：“……”

埃爾文很是委屈，他只是想如實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啊。

對埃爾文的安靜很是滿意，西瑞爾說：“還是再看看，我還不想那麽快就……”他頓了頓，“不管怎麽說我，我們都是父子。”

“父子？”愛麗絲忍不住笑出了聲，“恕我直言，我可沒看出來他把你當兒子過，就連菲利普——我們的皇帝陛下說過這是他最喜歡的兒子——我也沒看出來他有多喜歡。”

西瑞爾的喉嚨滿是苦澀的味道，輕聲說：“大概這就是皇室吧。”

沒有親情。

即使是他自己，對自己的那個兄長，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他愛的只是權力而已。

這是在座的所有人的共識，實際上，只要對皇帝接觸久了，都會有這樣的認識。

皇帝對權力的極度熱愛和瘋狂的維護，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情況了。

所以他不允許，雲海星人魚的強大關系網，議會對皇權的制約，其他外來敵人的挑釁……

他滅掉了雲海星的人魚，讓議會成為他一人的一言堂，他不斷派軍隊出外征戰，擴大帝國版圖……

權力就是他的愛人，他的孩子，他此生的唯一。

皇帝放不下，拿起來就不允許別人沾手。

不得不說，皇室變成現在這樣他要負很大的責任。

西瑞爾知道，自己和菲利普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第一任皇後就是因為對皇帝幹涉過多而被他怒下殺手的，而第二任，應該說根本就不是第二任——他們都沒有結婚。

自己的母親偶然得知皇後的死因，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從盲目狂熱的愛情中醒來，連夜逃走，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呵，看吧，他就是這樣的人，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帝國的皇帝陛下。

雖然他被接到皇帝的身邊撫養，皇帝也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由於自己的母親，皇帝始終不喜歡自己。

——即使他很努力的去裝作一個慈愛的好父親了。

但是厭惡就是厭惡，他眼裏的冷漠是騙不了人的。

而菲利普，也就比西瑞爾好一些而已。

作為皇帝的第一個孩子，他也確確實實地享受過一段時間的來自父親的脈脈溫情，而這一切隨著皇後的死亡而終結。

皇帝是一個多麽眷戀權力的人啊！

年紀越大越是難以放下，隨著兩個皇子年紀的增大，他們也可以參與政事，更是可以去學著管理一個星球，為以後的執政做準備。

同時，由於皇子擁有巡查權，對帝國的各個部門，星域主都有監督權，可是說，隨著他們的思想日趨成熟，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打算，培養自己的班子——借著巡查權，發掘有能力有潛力的新人。

可是皇帝卻憑借自己的權力，壓制他們的成長。

菲利普至今沒有朋友，就連號稱“最親近的朋友”文森特，也不是能交心的人，也不過是能聊上幾句話罷了。

西瑞爾嘲諷一笑，這些他可是看得是明明白白的呢。

皇帝一直都說，他最欣賞的兒子是菲利普，卻限制菲利普的發展，同時卻冷眼相待西瑞爾，放任西瑞爾與愛麗絲訂婚，同埃爾文交好。

這要說不是故意引導兩個兒子相鬥……

西瑞爾搖搖頭，他雖然看破這一局，可卻還是忍不住踏入其中。

帝王之術，帝王心難測啊……

權力的誘惑是如此之大，讓人忍不住沈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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