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宮殿，空曠幽遠的長廊，侍者推開厚重的木門，將人引進來：“公爵大人，這邊請。”

愛麗絲雙手插著褲袋，伸長腿一蹬一蹬地走進門，膝蓋不帶一點弧度的彎曲。

她翹起腿坐下來，接過另一位侍者遞來的茶緩緩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問道：“陛下什麽時候來？”

一位侍者出門低聲說了幾句，很快回來：“陛下很快就來了。”

“嗯。”愛麗絲輕應了一聲，一手撐著桌上頂著腦袋，就這麽半合著眼看著她喝剩的半杯茶。

她趕到帝王星時正值深夜，將自己到達的消息報上去後，皇帝要求她馬上進宮。黃綠色的茶湯搖搖晃晃，在愛麗絲眼底搖出重重虛影。

“吧嗒”一聲，厚實的木門響動過後一行人魚貫而入，愛麗絲強打起精神點頭：“陛下。”

皇帝擺手，後面一幹人會意立刻放下東西出去了，只留幾個立於門邊。

“辛苦你了，”皇帝坐在愛麗絲對面的沙發上，“這次召你是有急事的。”

就算是急事也完全可以直接通話的，愛麗絲在心裏吐槽，非得直接見面不是瞎耽誤時間嗎！

想是這麽想，愛麗絲面上卻不變：“陛下請說。”

“菲利普被星盜劫走了。”

“哦……”愛麗絲習慣性地應了聲，這位皇太子一向好玩，等等……

“被星盜劫走了？！”愛麗絲眼神閃爍地看著皇帝。

皇帝點頭：“是真的，對方已經來要贖金了。”

“呃……”所以？陛下你是來向我要錢的？

愛麗絲頓了頓，覺得要是讓皇帝向她要錢那可就不太妙了，她可一個子兒都不想給，又不是她兒子！她說道：“我剛從雲海星過來，還沒聽到這件事。”

她當然不可能聽到，出了這樣的事，必然一開始就封鎖了消息。

皇帝：“他是在藍星被劫走的。”

愛麗絲眨眨眼：“您確定？”

皇帝：“確定。”

“藍星可是自治星球，”愛麗絲唇角微微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根據帝國法律，自治星球的出入境需要通過星域主申請並得到自治領主的許可，我可不記得太子殿下給我提交過申請，還是說，太子殿下他知、法、犯、法，想要挑起帝國與自治星球之間的紛爭？”

實際上，自治星球的出入境只要得到自治領主的許可即可，提交星域主的申請更多的意義在於自治領主報告給星域主罷了。

自治領主擁有自治權，星域主更多的是監督作用。

每個自治星球在被帝國征服時期都是因為其內的土著過於強悍，帝國久攻不下，就算攻下了也是消耗甚大——在每個自治星球，土著與帝國的關系永遠是敏感而緊張的問題。

愛麗絲沒說挑起戰爭已經算是給皇帝面子了，每個星域主都不太喜歡自己的治下有自治星球，就像個刺頭一樣，你還不能動氣得順著哄對方，對方稍有那麽一點不如意的還要參你一本，偏偏她管轄的星域是帝國內自治星球最多的星域！

“他確實非法入境了，”皇帝說，“可是劫走他的‘骷髏團’也是。”

“陛下您在說笑嗎？請問您見過星盜提交過入境申請嗎？哦，不要說入境申請，他們買東西有交印花稅就不錯了。”如果可以，愛麗絲真想學一把目前帝王星流行的據說是貴族淑女必備的“咯咯咯”笑聲，不為別的，就為了糊皇帝一臉。

她每次聽到這樣的笑聲都覺得特別刺耳，辣耳朵！

皇帝沈默片刻，道：“你總是要負責的。”

負責？愛麗絲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皇帝是什麽意思，想給她扣鍋讓她出錢負責？

想得美！

“星盜團這事，您應該了解我的難處，我所在的戴維斯星域我相信換個星域主過來也不會有什麽好辦法，要是不信，您自個兒上也行，我可以讓位，絕不二話。”

她所管轄的星域確確實實占了帝國版圖整整的五分之一，可幾乎囊括了帝國百分之九十九的自治星球，特別是帝國這幾個世紀一直在向外擴張，新拿下來的自治星球都劃到了她這邊。

這些自治星球的土著領主土皇帝當慣了，突然間派下來個人管他們心裏不服不說，當初帝國為了讓他們並入帝國版圖又許諾了給自治星球的好處太大，讓他們即使和她正面對上也不虛。

“菲利普前往藍星，沿途經過的星域也是你管轄的。”

“根據帝國法律，太子殿下要是巡查的話經過這些地方是不需要向我報告的，”愛麗絲都要氣笑了，為了讓她付錢，皇帝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強詞奪理，“當然他要報告我也沒意見。實際上，在您召見我之前，我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去了我的星域，他出行之前沒向我報告，我現在自然是默認為巡查。”

皇室子弟百歲之後才能管理自己的封地，卻不意味著他們之前不參政，百歲之前之前的皇室子弟更像是實習生學習怎麽處理國政，百歲之後更像是自己繼承家業開始實幹。

巡查是皇室子弟特有的權利，為了保證他們看到“真實情況”，前往各個星域之前不需要向星域主申請報告，他們可以去他想去的星球實地考察——這個權利實際上包括了皇室對星域主的監督權。

只要不去自治星球，愛麗絲對於菲利普想去哪個星球都不會在意。

“陛下，很早以前我就說過了，太子殿下想去哪個星球巡查我都沒意見，只要他不去那些自治星球，出了事我真的很難去接應。”

種族矛盾是從古到今一直存在的問題，愛麗絲對於這個問題從來都是緩和，就沒想過去解決，那麽多偉人都沒能搞定，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您要知道，有些自治星球內部本身就有矛盾的，還有的是好幾個自治星球之間混戰。”這些問題，只要不出大事，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皇帝聲音溫和：“辛苦你了，愛麗絲。”

“您能理解就好。”愛麗絲點頭附和，只要這事您不要讓我負責就好。

皇帝話音一轉：“我聽說，自治星球與這些星盜也偶有勾連，雖然說自治領主你不好管太多，但是星盜……如果不是這樣，就不會發生菲利普的事。你看，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這確實是個問題。”愛麗絲爽快承認，將皮球踢回去，“請您指示下，要怎麽辦才好，您出個能兼顧兩頭的章程，我一定貫徹落實。”

皇帝八風不動：“這個還需要從長計議，回頭我將這個提交到議院，讓他們出個具體方案。”

“好啊，那我就等著大家的集體智慧成果了。”愛麗絲面上微笑，心裏冷笑，議院還不是皇帝一個人的一言堂，他說往東，那些人西都不敢看一眼。

皇帝為了維持自己的偉光正形象，絕不會輕易地卷入種族矛盾中來，議院的議案通過需要皇帝簽字才能生效，這個方案多久才能出，還不是他說了算？

嘖，搞得好像擴大帝國版圖的戰爭不是他發動的一樣。

皇帝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說：“可是菲利普確實是在藍星被星盜劫走的吧，我記得——當年藍星是由你談判的吧？”

愛麗絲點頭：“確實是由我負責的，當時帝國和人魚王定下了讓藍星成為自治星球的協議。”

皇帝再次喝了一口茶：“讓藍星成為自治星球這個提議……當初是誰提出來的？”

“議院。我只是按要求辦事。”

“……”皇帝不說話了，手指不斷摩挲著杯口，半晌說道：“愛麗絲，菲利普這件事我還是想交給你來辦。”

“陛下，這不合法理，我只是一個星域主，並沒有在中央任職，最多……協助。何況，綁匪要了贖金，陛下不如……”不如先把錢給了把人要回來。

皇帝垂眸：“綁匪這次直接綁架了一整艘‘奮進’號的人，不少貴族都在上面……而且沒有提出具體的金額要求，不知道要給多少他們才肯放人。”

“太子殿下的價格……咳……”註意到皇帝突然直視過來的目光，愛麗絲也發覺這種當著老子的面，把他家兒子當去菜市場買豬肉按斤賣一樣的討論不大好，“大概是他們也定不好價格，所以才讓我們自己給，反正穩賺。讓我們自己估價，要是我們給少了人要不回來，給多了又心疼……”

特別是你自己不想掏錢只想要我們給你那混賬兒子買單。

更心疼。

愛麗絲：“帝國的皇太子，讓人隨意估價，怎麽都不大合適。”

皇帝不住點頭：“很有道理，我是想讓人假意談判然後派人盡快將人找到救出的。”

愛麗絲將翹起的腿放下，扯了半天的皮，重點終於來了——

皇帝慢慢道：“我想著藍星之前你既然去談判過，對那裏肯定比其他人熟悉，想來藍星的自治領主也是願意協助你的，此次營救菲利普若是由你負責，想來更容易成功。”

愛麗絲無可無不可，沒說答不答應，而是岔開話題：“陛下，我剛剛似乎有說我是從雲海星趕來的吧？”

皇帝說是。

愛麗絲緩緩勾起唇角：“雲海星作為我管理的星域首府，擁有可以直接到達帝王星的遷躍點，所以我可以很快就趕過來。可是，您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雲海星嗎？”

雲海星雖然是星域首府，但是卻是新搬遷的，雲海星重建工程完成後大多數時候她都不在那裏。

“在我知道太子殿下被星盜劫持要贖金前，太子殿下給我發了一條以巡查名義的命令——他要求我親自將雲海星重建工程的所有資料整理盡快上交給他。”

因為要整理資料，所以沒有註意到他的異常，您自己的兒子作死，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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