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地板的縫隙流淌，綾小路清隆能夠很輕易的看到他手腕上那朵暗紅色的花緩慢的消失，像是融化一般在空氣中消散，司機從車上下來，他蹲坐在地上，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我不是故意的！我剎車失靈了！我沒想要撞他！”

“抱歉！請原諒我！”

綾小路清隆放下手，他安靜的盯著地上的費奧多爾，“真奇怪。”

一個人慷慨赴死，不是為了家，也不是為了國，甚至不是為了自己，僅僅只是為了自己心中的一個執念，為了不再因為這個執念束縛住，就算是下地獄也不要再被扔下，可是他不會死啊。

綾小路清隆舉起手來，手腕上暗紅色花朵已經被火焰蠶食了一半。

很快這個印跡就會被消除，就像是周防尊說的那樣，他的火焰可以燒掉一切。

“所以，你會覺得難過嗎？死掉的只有你一個人。”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剛才被橫沖直撞出來的大坑中再次闖進來一輛車，車門打開，太宰治和與謝野晶子瞬間打開車門，他們盯著旁邊的綾小路清隆和沒有生息的費奧多爾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與謝野醫生！”

“我知道，交給我吧。”與謝野醫生連忙跑到費奧多爾倒地的地方展開救治。

即使心臟停止跳動，人類也可以活一段時間，大概是兩分鐘左右，這屬於瀕死狀態，而對於與謝野晶子來說，瀕死就等於無傷。

漂亮的蝴蝶從與謝野晶子手中飛出，齊齊湧進了費奧多爾的胸膛中，現在的他們已經管不了這個倒在地上沒有生息的人是不是鼎鼎大名的魔人了，綾小路清隆站在這裏，他們率先考慮的是綾小路清隆的感覺。

悶悶的咳嗽一聲，地面上的人睜開了眼睛，他的衣服浸透了自己的血，連臉頰都是血跡，但是他還活著。

擡頭看著蔚藍的天空，費奧多爾突然笑了起來。

“是你，偵探社的死亡天使。”

“不許叫我這個名字。”與謝野晶子漫不經心的站起來，“在整個世界都赫赫有名的魔人，你要是死在這個小地方可是會引起很大的轟動啊，腦子有病就治病，別在這裏給我搞自殺。”

緩慢的坐起來，費奧多爾看著對面的太宰治和綾小路清隆，片刻後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

“刺激嗎？”

太宰治緩慢的捂住半邊臉，“你真是個瘋子。”

“瘋子不瘋子已經沒有關系了。”費奧多爾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鬥篷還在滴著血，他把袖子挽起來，露出自己光潔的手腕，“看，印跡沒有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太宰治楞了一下，“什麽沒有了？”

“詛咒的印跡。”費奧多爾現在的樣子很淒慘，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衣服，連臉頰上都在往下滴血，怎麽看都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受害者，他就用這副樣貌站在兇殺案現場，舉著手腕笑意盈盈。

“死過一次後再被救起來詛咒印跡就會消失，太好了，綾小路，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用下地獄了。”

綾小路清隆沈默的站在原地，對於費奧多爾的死而覆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他面前的只是一株不會動的植物。

“真是太冷淡了綾小路。”費奧多爾有些有些搖搖晃晃的站在原地，“但是，雖然印跡消失了，也並不確定詛咒還會不會起效，不過沒關系。”

費奧多爾低低的笑著，“綾小路，我十分樂意陪你一起下地獄。”

話音剛落，費奧多爾便摔回了血跡中，與謝野晶子稍微看了一下，接著有些覆雜的開口，“昏迷了。”

“他沒有死？”

身後傳來一聲疑問，太宰治回過頭來，身後的信原雅也蹲在地上，他伸出手來朝著費奧多爾的方向抓了一下，他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握住空氣，接著才開口說出下面的話。

“他也是神嗎？所以即使被詛咒也不會死亡，就和你一樣？”

信原雅也轉頭看向綾小路清隆，“他也可以為我實現願望嗎？”

“誰知道呢。”

綾小路清隆靠在墻上，他雙手插在兜裏，面無表情，眼睛裏沒有絲毫可以被窺測到的情緒，“或許你可以經常接觸一個那個人，因為他是一個命大的混蛋，詛咒而已，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你說的神是什麽？”

太宰治走過來，他盯著信原雅也的眼睛，“可以告訴我嗎？”

從見面的第一刻起太宰治就確定了一件事，不管是因為何種原因，現在的信原雅也很明顯精神不穩定，但和費奧多爾不同，信原雅也是處於一種理智無法管控，並極其容易受到刺激的狀態。

和費奧多爾這種淡定著發瘋的家夥沒有任何可比性。

“就是被詛咒不會死亡的人。”信原雅也呢喃著回答：“所有人都死了，到處都是屍體，明明我不想傷害大家，只有他們，沒有在意外中死亡，並且好好的活到現在，他們一定是神明大人。”

太宰治朝綾小路清隆看了一眼。

這個必死的詛咒是無法掙脫的，費奧多爾死了一次，就算是被與謝野晶子重新救回來，他也依舊是死了，但是綾小路清隆不一樣。

在信原雅也的話語裏，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詛咒影響的人。

將這個話題直接揭過，太宰治蹲在信原雅也旁邊。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照實回答了，神明大人就會實現你的願望，是誰把你放出來的，還有，是誰把你接進了橫濱？”

“知道這個問題有什麽用？”信原雅也聲音很淡，他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在一瞬間恢覆成了原來的樣子，他聲音裏帶著哀傷，“一切的一切都起源於我，只要我死了才能填平這些罪惡……”

太宰治點點頭，“那麽我們換一個問題，放你走的人是異能特務科的成員嗎？”

信原雅也沒有回答，但這副態度已經說明了問題。

微微嘆了口氣，太宰治站起來撥出一個電話，對象是異能特務科的阪口安吾。

看管信原雅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就算是做好了防護，將他隔離在最空曠的地方，但還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人員傷亡，信原雅也必死的詛咒影響著所有人，在又一次有同伴因此死亡之後，異能特務科部分人終於忍不住了。

他們告訴信原雅也橫濱有書的存在，還有一位異能無效化的異能者。

他們的目的是讓信原雅也死。

只要這個家夥埋入黃土，就不會再有同伴死亡，這個世界也會更美好一些。

為此做出的所有犧牲都是值得的！

“安吾。”太宰治開口，“抓到信原雅也了，你想的沒錯，這一次是你們特務科的問題。”

對面沈默了三秒鐘，“我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等在原地，我們在商量一些問題，很快就會做出決策。”

太宰治很清楚阪口安吾說的決策是什麽，所謂的決策便是繼續將信原雅也收押還是在太宰治人間失格的作用下，直接將人擊斃，這其實不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情，阪口安吾生氣的點是其他方面。

造成了這麽大的悲劇，死亡百數普通人，最後還是遂了那些家夥的願。

掛掉電話，太宰治走到綾小路清隆的旁邊，和綾小路清隆靠在一起，三秒鐘後他開口道：“被嚇到了嗎？”

“看到有人在面前被殺死，每個普通人都會被嚇到。”綾小路清隆面無表情的開口，“太宰先生難道不會驚訝嗎？”

“當然驚訝。”

太宰治一直都知道費奧多爾很瘋，這三年裏他搞出了無數事端，原本以為在綾小路清隆回來後他的瘋病會緩解一點，但是萬萬沒想到，在見到了綾小路清隆後他的瘋病更厲害了。

這已經瘋到脫離人類的範疇了。

“但如果不瘋，就不是魔人了。”

太宰治呼了口氣，“你身上的詛咒我和特務科都會想辦法。”

“不用。”綾小路清隆擡起手來，他拉開袖口，火焰將最後一點印跡吞噬，那個被稱之為必死詛咒的印跡在他這裏沒有絲毫存在感。

太宰治楞了一下，“消失了？”

“印跡對我來說不算什麽，我只是在想，為什麽魔人要這樣做。”綾小路清隆聲音平淡，“連自己的生命都放棄，難道這也屬於自由嗎？”

綾小路清隆天生感情淡薄，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舍棄感情，他最強烈的感情大概就是所謂的勝負欲以及對自由的追求，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麽強烈到可以讓他受到感觸的情感關系。

直到今天……

費奧多爾說著‘一起去死’的面容不斷的閃現在他的腦海裏，綾小路清隆破天荒的有些好奇，為什麽費奧多爾這樣的人會甘願死去，他到底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思來面對著自己身上的詛咒和既定的死亡事實。

扭曲的執念和谷欠望將費奧多爾整個人渲染成讓人無法理解的模樣，他的癲狂和頑固從這次事件中顯露的淋漓盡致。

一個無視自己生命的瘋子所懷抱的感情……

和單純的羈絆真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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