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夜晚的橫濱。

綾小路清隆迎著風看著港口黑手黨招搖的大樓本部，那棟在橫濱一眼就能看到的高樓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綾小路清隆摸了一下口袋，卻連手機都沒有摸到，這時他才想起來手機還留在學校宿舍的床上。

那塊石板什麽都沒給他就把他給扔回來了。

摸著墻壁一步步走下樓梯，在眼睛習慣了黑暗後這裏還算是能夠看到一些東西，雖然好幾次他都差點因為樓梯的距離絆倒，畢竟距離上次來這裏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他不記得也算是正常。

終於摸下了樓，綾小路清隆走向門口，大門上掛著黃色的警戒線，因為時間的璀璨，警戒線已經很是破舊，有幾條已經斷開了，綾小路清隆伸手抓了一下，布條已經和紙張一樣脆弱，一用力就裂開了。

看上去距離他離開已經很久了，起碼超過了一年。

順著小路離開這棟廢棄的高樓，綾小路清隆看到了一個電話亭，他摸了一下口袋，口袋裏什麽都沒有，看著電話亭片刻，綾小路清隆朝著周圍看了一眼。

這裏沒有任何人，周圍的樓房也都沒有燈亮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太晚還是真的沒有人煙。

只有一個老舊的路燈樹立在這條街上，顯得孤獨又突兀，昏黃的燈光時隱時現，像是亮的不均勻的螢火蟲，是不是會滅掉再亮起。

很荒涼，荒涼到不管是電話亭還是路燈都不應該存在的樣子。

轉回視線，綾小路清隆對著電話亭摁了幾個按鈕，等到上面的按鈕亮了之後，綾小路清隆這才撥出電話，雖然不知道現在過去了多久，但是……希望偵探社的電話還沒有換吧。

不過，這個時間還會有人在電話亭嗎？

事實證明，是有的。

“你好，這裏是武裝偵探社，我是……偵探社員，嘔，抱歉，我有點宿醉。”

“唉？天怎麽黑了？”

綾小路清隆嘆了口氣，“……太宰先生。”

“你聲音有點耳熟啊。”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讓我想想，不要告訴我我一定可以想起來！能讓我印象深刻的聲音除了漂亮的小姐姐之外絕對不會有別的！所以……”

“太宰先生？”

太宰治頓住了聲音，幾秒鐘後他好像才像是反應過來，“餵，不會吧……清隆君？”

“原來太宰先生還記得我，真是萬分榮幸。”綾小路清隆聲音很小，但在如此安靜的情況下即使很小的聲音也被放大到極致，像是開著喇叭一樣明顯，“是只有太宰先生一個人在偵探社嗎？”

太宰治打了個哈欠，他從桌子上爬起來打開了偵探社的燈，瞥了一眼時間後他聲音怨念。

“現在是深夜兩點，那群家夥竟然把宿醉的我扔在偵探社後全部離開了，真是的，果然我沒有說錯，那群異能的家夥心理上都有點問題，不過真是太讓我驚訝了，沒想到能夠接到清隆君的電話。”

說著他看了一眼來電號碼。

“哦，還是用電話亭打的電話？”

“宿醉還睡在偵探社，太宰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有個性。”

“哈哈，謝謝誇獎。”太宰治再次打了個哈欠，“你現在在什麽地方？要我過去接你？啊，不行，我沒有車，也沒有任何交通工具，我才不要步行出門，要不我還是把國木田喊醒，讓他去接你吧！”

綾小路清隆靠在電話亭破舊的玻璃門上，“太宰先生不用這麽麻煩，既然偵探社還在，那我白天就會過去。”

“不行。”太宰治笑了一下，“我並不建議你來偵探社，因為現在偵探社被某個家夥盯得死緊，你一來就會被看到。”

綾小路清隆看了一眼電話，“某個家夥？”

太宰治坐在空蕩蕩的偵探社桌子上，他瞥了一眼窗外，夜色漆黑，誰都不知道這片夜色中帶著什麽黑暗粘稠的東西，可能說這句話有點惡趣味，但是事實不就是這樣，那家夥毫不停歇的尋找和掘地三尺般的瘋癲。

豈不是比這片夜色還要可怕。

“首先呢，我需要告訴清隆君一個消息。”太宰治仰躺下來，他盯著頭頂白燦燦的燈開口，“距離你離開橫濱失蹤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的時間。”

“三年？”綾小路清隆起身，“這麽久？”

“就是這麽久。”太宰治笑了一下，“時間能醞釀很多東西，它很無情，可以讓一對有情人在這段時間裏感情消逝，但相對的，三年也很可能讓某種執念越發瘋狂難以控制，而恰好，有一位執著了你三年的追求者在這裏。”

綾小路清隆想了一下自己在橫濱認識的人，接著將她們一一排除，他人緣不好，更別說是追求者了。

“是誰？”

太宰治勾起嘴角，“是魔人哦。”

聽到這句話，綾小路清隆的第一反應是太宰治在開玩笑，太宰治這個人葷素不忌，開這種玩笑完全不會意外，但下一瞬間他又否定了這個判斷，太宰治的聲音很堅決，這不是他一貫開玩笑的口吻。

就這樣沈默了幾秒鐘，綾小路清隆這才找到自己的話語。

“他，腦子出問題了嗎？”

太宰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可不就是腦子出問題了嘛。”

路燈忽閃了一下後滅掉了，沒有了最後一點昏黃的光源，綾小路清隆眼前一黑，他看了一眼直接停止工作的路燈，覺得它和太宰治的話一樣像是在胡鬧，微微嘆了口氣，綾小路清隆繼續開口。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說了，他腦子出了問題，是字面意義上的出了問題。”太宰治笑著說：“異能的沖擊力將他摔到了廢墟上，或許是大腦中的自我保護系統被激發了吧，他摔傷了腦袋，把你給整個忘掉了。”

綾小路清隆面無表情的開口，“然後呢？”

“但是很多東西不是可以完全單獨把一個人刪除的，他還對你有印象，但是完全忘記了你是誰。”

說到這個份上太宰治相信綾小路清隆已經明白了，畢竟有中島敦和澀澤龍彥的例子在前，澀澤龍彥為了尋找腦海中的記憶制造了無數場異能者的拼殺場，費奧多爾只會比澀澤龍彥更瘋。

綾小路清隆確實聽懂了，他把電話直接扣斷，接著轉身離開電話亭，月光照著路面，綾小路清隆順著這條路往外走。

真是麻煩啊。

……

偵探社內的太宰治奇特的看著掛斷的電話，唉？他被掛了電話，還是被綾小路清隆掛斷的？為什麽？

但是，不管為什麽，綾小路清隆回來了唉，這可是一件大事。

把電話扔回原地，太宰治哼著歌走到旁邊的屋子裏，一把推開門，他哢嚓一聲打開屋裏的燈，下一瞬間就被一個枕頭拍了臉，剛把枕頭拽下來，還沒等太宰治開口說話，另一個枕頭又把他拍了下去。

“餵！”太宰治扶著墻壁指著窩在床中間的人，“臭小鬼，你給我住手！”

沒張開的少年頂著黑白對半分的頭發，抱著被子幽幽的盯著太宰治，“太宰先生，你要不要看看現在是幾點，滿身酒臭味跑過來不會是為了發酒瘋吧？果然太宰先生真是太討厭了。”

太宰治嘖了一聲，“餵，我說，是你自己說的吧，如果有什麽必須的事情是完全可以半夜叫你的。”

夢野久作揉眼睛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楞了三秒鐘才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盯著太宰治，“太宰先生，你的意思是……”

“是啊，是什麽必須的事情呢？”太宰治做沈思狀，“我記得是某個人如果回來的話，唉？這某個人到底是誰呢？”

“太宰先生！”

夢野久作從床上跳下來，“你說的是真的嗎？大哥哥回來了？！是綾小路哥哥，是他對吧！”

自綾小路清隆消失後夢野久作就紮根在了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好幾次想要把夢野久作帶回去，但是都被太宰治阻止，一方面是因為之前答應了綾小路清隆要照顧夢野久作，另一方面是因為夢野不願意回去。

他執拗的等在武裝偵探社，想要等回他的綾小路哥哥。

雖然看上去好像性格方面完全是兩個極端，但是中島敦很寵夢野，他似乎將對綾小路清隆的思念全部放在了夢野久作身上，這兩個被綾小路清隆徹底抓住的小鬼連一丁點綾小路清隆可能不會回來的想法也不願意聽。

福澤諭吉是一個大度的社長，他沒有因為夢野久作精神系的異能所以用有色眼光看他，只是讓太宰治多註意之後，然後就默認他留在偵探社了。

這一待就是三年。

“太宰先生？！”

“啊，是他。”太宰治靠在門框上做無奈狀，“他回來後我一定問他要精神損失費和養你的費用，我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要帶著你討飯吃。”

夢野久作皺了皺鼻子，一副不服氣的模樣，“哼，太宰先生養不活自己是因為一直在自殺把錢都弄丟了，才不是我的錯。”

從床上跳下來，夢野久作跑到太宰治的身邊，“現在大哥哥在哪裏？”

“估計會明天直接過來。”

“明天直接過來？”夢野久作楞了一下，“可是那個人不是一直都在……”

“沒關系哦，你要相信清隆君。”太宰治拍拍他的頭頂，“我已經把情況告訴他了，但是，他不能躲一輩子，所以清隆君會選擇解決這個麻煩，當避開麻煩比解決麻煩更麻煩的時候，他就會這樣選擇。”

太宰治嘆了口氣。

“畢竟那是執著普通人自由的綾小路清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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