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瀟瀟至今還記得，戀愛動心是什麽感覺。

這麽明顯的感覺, 她要是再裝作不知, 那未免太過自欺欺人。

她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

愈是這樣, 她看到程凝萱便愈難受。

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聞瀟瀟猝然低下頭, 轉身跑進衛生間。

太難受了，就像溺水的人, 渾身都在水裏，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的, 怎麽也游不到岸上去, 反而因為缺氧，漸漸沈底。

她不是不喜歡程凝萱了嗎？

聞瀟瀟, 你怎麽可以兩次都走進同一個陷阱……

各種情緒紛亂湧來，讓聞瀟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不管談戀愛的時候有多美好，只要雙方有一點容不下, 甚至會導致以後的分手，程凝萱都會再次分手的。

她不值得……

程凝萱不值得她去留戀, 聞瀟瀟也不值得程凝萱去浪費時間。

彼此都不適合, 又何必強求。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打著嗝哆哆嗦嗦地掏口袋找紙巾。

沒有……

這是為《KQJ》準備的衣服, 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她又起身去洗手池旁邊的紙巾盒拿，伸手一探，裏面空空如也。

聞瀟瀟擡起頭，清晰看見鏡中的自己, 眼淚糊了妝，臉上塗抹的粉底全都凝結成一層，灰灰白白的好幾道痕。

真難看。

將水龍頭擰到最大，用水使勁地搓，卻怎麽也洗不幹凈，臉上的皮膚反而被揉得通紅變腫。

聞瀟瀟喘著嗝，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想要做出平靜的樣子走出洗手間。

卻怎麽也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聞瀟瀟又轉身跑到水池邊，把水開到最大，恨不得直接把頭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衛生間的門猝不及防打開。

聞瀟瀟一僵，把前面的頭發都撥到前面，掩蓋住她的臉。

透過頭發，她看見一臉寒霜的廖紫月。

還好，不是程凝萱。

聞瀟瀟剛松了一口氣，便見廖紫月瞪著眼，將手裏的包重重地摔在水池邊。

“聞瀟瀟！”廖紫月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你到底在幹什麽？！”

拍攝拍一半，突然發瘋丟下所有人跑進衛生間，大半天都不出來。

“哭什麽？！”廖紫月火大，“作什麽？你有什麽資格作？”

她腳上的高跟鞋噠噠踏在衛生間的大理石地板上，不斷踱步。

聞瀟瀟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程凝萱給的，可現在不過拍個定妝照，兩人一照面，聞瀟瀟就丟下程凝萱走了。

要不是這劇組是程凝萱組的，程凝萱本人又說不計較，繞是這樣，廖紫月還是賠了好些不是，又反覆解釋了幾遍聞瀟瀟不是故意的，這才有空來找人。

聞瀟瀟要是身體有問題，廖紫月這頓不是便賠得心甘情願，可他媽的居然躲在衛生間裏哭？！

廖紫月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是要氣誰？這電影是你自己接的，沒有誰逼你，現在委屈什麽？！”

“不是委屈……”聞瀟瀟淚流滿面，被廖紫月一說，眼淚更加止不住，“我……我好像又完了。”

“什麽完了？這才剛開始呢！”廖紫月早就準備好擼袖子大幹一場，最聽不得聞瀟瀟這樣說。

“我不想開始了……”聞瀟瀟搖頭，她再也不敢再和程凝萱談戀愛了，對方的算計太精準，她只是一個平凡人，承受不來。

一把抓起聞瀟瀟，廖紫月拿出紙巾擦聞瀟瀟的臉：“到底是什麽事？把你搞成這樣，不是要開始努力了嗎？”

“是……是啊。”可是她又愛上程凝萱了，這還怎麽繼續。

聞瀟瀟頹喪地垂下眼。

看到這樣的聞瀟瀟，廖紫月恨不得一把把人塞到水龍頭下，讓她好好清醒一下。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拍戲，完成賭約，要不然你什麽都沒有！”

“我知道，”聞瀟瀟接過面巾紙，“可是，我又愛上她了，這要怎麽繼續下去？”

“愛上了？”廖紫月，“你暗戀她？這和拍戲有什麽關系，暗戀程凝萱的人多到能繞赤道三圈，又不缺你一個。在這裏悲春傷秋，還不如給我起來好好工作！”

搞了半天原來是暗戀未遂。

廖紫月簡直糟心。在她看來，聞瀟瀟要是真喜歡程凝萱，還不如趁此機會追到程凝萱。

“不是……我不想再愛她了，太辛苦了。”

“什麽意思？”廖紫月回想了一遍，發現漏洞，“你們以前還有一段？！”

雖然聞瀟瀟沒有回答，但通過她臉上的表情，廖紫月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廖紫月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聞瀟瀟和程凝萱這段捂得可夠嚴實的，一點風聲都沒有。

“你現在是什麽情況？”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做了多年的同事隊友，廖紫月還是很關心聞瀟瀟本人的想法。

“我……還是要拍的的，”聞瀟瀟抽了抽鼻子，“《KQJ》一定要完成，我已經和程凝萱打賭了，我不能輸。”

廖紫月：“……”

她忍了一會，終於爆發：“那你在這邊喪什麽？！浪費時間！”

聞瀟瀟紅著眼圈：“我就想哭一下，然後妝花了，我出不去了……”

廖紫月：“……”

聞瀟瀟把廖紫月包裏的紙巾都用完，妝容也花得不成樣子。

廖紫月面無表情地包裏的小圍巾拿出來，兜頭套住聞瀟瀟：“既然不能見人了，就幹脆遮住吧。”

聞瀟瀟扯了扯圍巾：“這……不用了吧。”

“程凝萱就在外面，”廖紫月一句話，聞瀟瀟就停下動作，“你應該不想讓她看見你這樣吧？”

當然不想。

這樣的聞瀟瀟太狼狽了。

反正已經做了孫子，廖紫月一合計，直接去找錢悅，說聞瀟瀟有事要先離開。

錢悅好說話，只是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計劃好了嗎？瀟瀟今天應該沒其他事吧？”她看像程凝萱，現在所有人都認為聞瀟瀟是聽程凝萱安排的。

“有事就離開吧。”程凝萱點頭，“我們這邊正好可以拍別的，心雲也走吧，不需要了。”

“是那個要出演死者的演員要過來嗎？”錢悅精神一振，這個演員到現在還沒太多的消息透露出來，甚至現在的宣傳也是用一個剪影替代。

“對，我們先拍她。”程凝萱一說，其他人便知道，這個演員是片方用做驚喜彩蛋之類的，不想透露太多，都乖覺地離開了。

廖紫月溝通完畢，便去衛生間帶走聞瀟瀟。

“也是你運氣好，”廖紫月替聞瀟瀟整理好衣服，“那個神秘演員過來了，程凝萱走不開，放我們先走。”

聞瀟瀟低聲“嗯”了一下，拿起一包紙巾擦幹凈臉，忙不疊地離開了。

因為程凝萱暫時不會回家，聞瀟瀟便任由廖紫月送她回去。

“我覺得我一直都沒搞清楚你們的關系，”廖紫月現在一想到程凝萱和聞瀟瀟之間的關系便頭大，“之前我還覺得奇怪，現在一想到你和程凝萱……你們現在算是前女友的關系？好吧？好像能大概串起來了。”

——事業成功的精英前任不忍心小女友落魄，伸出援手相助，沒想到小女友又忍不住對她動心？

廖紫月在腦內腦補了一番，接受良好，開始擺出架勢與聞瀟瀟長談。

“現在已知，你和程凝萱已經分手，不知道你們又怎麽遇見，然後又立下賭約，兩人一起出演電影，”廖紫月一項一項總結，“問題是，你要怎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對嗎？”

聞瀟瀟點頭。

翻了個白眼，廖紫月說：“你以為程凝萱還能再看上你？一次就夠了，她根本……”

“她承認了。”聞瀟瀟打斷她。

廖紫月卡殼：“咳咳咳……你說什麽？”

“程凝萱還喜歡我，她說了。”聞瀟瀟把臉上的妝徹底卸幹凈，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蒼白。

“什……什麽？”

“但是，我沒看出來。”聞瀟瀟再道，“我……我感覺不到，她還是喜歡我的。”

廖紫月困惑：“在我看來，她對你很好了，你要怎麽才覺得，程凝萱還是愛著你的？”

作為一個前偶像，廖紫月的感情經歷一片空白。

就以她的外人眼光來看，即使不知道程凝萱和聞瀟瀟的關系，程凝萱對聞瀟瀟也很好，給她拉資源捧她做女主，在她沒住處的時候在家裏給她留一個房間，自由出入。

“不是這些……”聞瀟瀟嘴唇幹澀，即使程凝萱已經承認自己的感情，她還是不安。

程凝萱所做的這些，在程凝萱眼裏都是公事，不是為了聞瀟瀟。

聞瀟瀟道：“我所希望的，是程凝萱說明她做的哪些是為我做的，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

但是程凝萱從未說過。

這讓聞瀟瀟產生不確定和懷疑，不敢邁出一步。

更何況，程凝萱極有原則，在得不到聞瀟瀟的同意之前，她便不會太過主動。

那次沙發熱吻，是她唯一的一次控制不住，而等到在廚房餐臺時，程凝萱又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繼續深入。

最終逼得聞瀟瀟主動。

廖紫月對這些戀愛理論聽得眼暈，不耐煩再繼續：“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們還要覆合嗎？”

“覆合？”聞瀟瀟想起程凝萱自信滿滿的樣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廖紫月猛翻白眼，所謂的愛情全是攪和事的，“既然你知道，那麽現在全聽我的！”

“給我拍好《KQJ》，最後拿獎，只要你拿獎，程凝萱就會給你開工作室，你就是獨立的，以後做什麽都方便，”廖紫月說，“你現在什麽都沒有，和程凝萱在一起，一定會被人認為是她的附屬品，雙方非平等。”

只要聞瀟瀟手裏握有實績，做什麽都方便，就算是以後同程凝萱覆合，也不會被嘲得太難看。

心念電轉，廖紫月迅速為聞瀟瀟描繪一幅遠景：“除了演戲，你在唱歌上的天賦也不能浪費，我會想辦法讓你多接這方面的資源，反正你也喜歡。特別是如果你有傳唱度廣的歌，或者是能展現自己唱功的歌，閑話會少很多。”

只要給聞瀟瀟一個舞臺，她的能力就能展現出來。

作為多年隊友，廖紫月對聞瀟瀟的實力還是很了解的。這些年，難為聞瀟瀟一直跟著她們一直唱口水歌，不能表現。

程凝萱能在分手後迅速找到自己的路，這就是她分手的意義。

再回想分手後的自己，變得更加無所謂，什麽都不懂得爭取。雙方地位越來越懸殊，真不是程凝萱的錯。

“好，”聞瀟瀟抿唇，“我聽你的。”

即使不在一起了，她也想要程凝萱對她改一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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