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程凝萱的微笑……聞瀟瀟可恥的慫了。

早在之前，程凝萱已經交代過她不要隨意去人流密集的地方，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雙重標準讓聞瀟瀟很不爽，可一想到對方還要代自己處理一團糟的人際關系和工作，聞瀟瀟就硬氣不起來。

不過，程凝萱不打算告訴白楠發生在她們身上的靈異事件，還是讓聞瀟瀟感到訝異的。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接下來還有不少需要面對大眾的公開活動，白楠知道她們的實際狀況，才能及時反應補救。

也許程凝萱是真的自信自己能處理好這一切。

聞瀟瀟輕輕嘆氣，程凝萱最後的態度，就是不允許她說不行，要努力做好“程凝萱”。

一想到明天就要見到白楠，聞瀟瀟一陣頭大。

真不想見到白楠啊……

昨天她打電話來，她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口氣不是很好。

幸好沒露餡。

從某些方面來講，比起程凝萱，聞瀟瀟覺得和白楠相處更尷尬。

不管怎樣，聞瀟瀟還是事先做好準備，把訪談事項過上好幾遍，還預想了程凝萱回答這些問題時的表情、動作，自己再對著鏡子演練上好幾遍。

在這整個過程裏，程凝萱沒有發過一條信息，打過一個電話來過問一下。

……這未免也太放心了吧，難道就不怕她聞瀟瀟把程凝萱維持多年的形象給演崩了嗎？

聞瀟瀟也說不上來是哪裏鬧心，只好一個人拿起《春宵夢寒》的劇本對著鏡子演。

《春宵夢寒》的故事發生背景是民國時期的一個江南小城，講述的是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白夢寒意外相識大妖楚，與之一起經歷奇異冒險。整部劇采用的是單元劇模式，程凝萱作為一個小單元的boss，偏執的愛而不得，最終自食其果。

因為一出場就是反派，所以程凝萱這個角色過得相當肆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出手就狠辣無比，眼睫毛沾血都不帶眨一下，極其喪心病狂。

手指輕輕撫了撫鬢角散落下來的頭發，眼睛斜斜看過去，聞瀟瀟放輕聲音：“左右都是要死的人，我為什麽要給你再多活一刻？”

正對面的小小抖了抖，背部的小絨毛直豎，猶豫了一下，還是嗚嗚地蹭過去。

聞瀟瀟拍拍小小的頭，繼續說：“我沒有興趣解釋你的死亡原因，早死早投胎已經是我格外的容忍了。”

說完，聞瀟瀟還特意對著小小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小弧度的微笑。

嗚聲戛然中斷，小小渾身僵直，一動不動。

“好像嚇到你了，”聞瀟瀟抓了抓小小的頸部，“抱歉啊，以後不拿你練手了。”

程凝萱這角色本身就陰暗病嬌，聞瀟瀟猜小小應該是沒見過這樣的主人，所以害怕了。

“別怕了，是我不好，給你吃的好不好？”聞瀟瀟找了小小喜歡的小零食，溫聲哄它。

小小盯著聞瀟瀟看了會，嘗試邁了幾步，又轉頭看了眼聞瀟瀟的笑容。

“嗷嗚——”小小長嚎一聲，抱住聞瀟瀟的小腿死命蹭。

聞瀟瀟：“……”完蛋，好像把程凝萱的狗給嚇出心理陰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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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楠在第二天早上如約上門。

一進門，便看到聞瀟瀟穿戴整齊，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一旁的小小亦是如此。

白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一只狗的臉上看出嚴肅這個表情的。

不過，看到“程凝萱”這麽乖順，白楠還是很滿意的。

這些工作都是臨時插進來的，她不希望程凝萱有抵抗情緒。

“看來你還算認真，”白楠把手裏厚厚的一疊劇本放下，“這些都是你接下來的通告，在《春宵夢寒》之後。”

聞瀟瀟看著這一沓，不禁咋舌，不愧是影後，不愁沒戲演，劇本隨便挑。她好奇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從頭到尾，仔細地翻閱起來。

大致把所有劇本的故事梗概翻了一下，聞瀟瀟挑出一些質量較好的，團隊可靠的放在另一邊。

“白姐，你覺得這些該怎麽選？”

剩下的聞瀟瀟就不太懂了。

“選什麽選？這些都是你接下來的通告。”白楠拉長聲音，強調一遍，“——所有。”

“所有？”聞瀟瀟吃了一驚，“這也太多了吧。”

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程凝萱還有休息時間嗎？

“多才好，省得你沒事就搞些有的沒的。”白楠抱怨，“私人時間一多，你就要把它浪費在沒意義的事情上面。”

聞瀟瀟指了指另外一疊較差的劇本：“可是這些都不怎麽樣，接了得不償失。”

程凝萱的口碑一直都很好，基本就和好片劃了等號，聞瀟瀟想不明白白楠為什麽要替程凝萱接這些亂七八糟的本子。一個爛片不知道要用幾部好片才能把口碑填回來。

“我不會接的。”聞瀟瀟說，“這些劇組的開機日期還有重疊的，都接的話我還要軋戲，這不可能。”

白楠哼了一聲，抱著胸靠在墻邊，斜著眼睛看她：“影後大人，這已經是我能替你挑的在錢最多裏面找最好的了，沒得選了，你必須接，要不然咱們都得喝西北風！”

沒想到程凝萱還有經濟困難。聞瀟瀟一頓，小心翼翼問道：“白姐，上個月的工資發了嗎？”

“有我在怎麽可能發不出來？咱們工作室自給自足沒問題，主要是你養的那個小導演，又來找我要錢……”說起這個，白楠就一肚子氣，走了個聞瀟瀟還不夠，程凝萱還發了瘋一樣要扶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導演，錢砸了一堆，連個水花都沒有。

“錢悅說你昨天又把她的劇本打回去，有錢咱也不是這麽花不是，你這都是什麽燒錢的愛好？”

聞瀟瀟猜，錢悅就是白楠所說的，那個程凝萱不計成本扶持的小導演。

除了給錢，程凝萱還幫她修改劇本……她過手的本子那麽多，哪裏好哪裏有問題，定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像自己，只能憑借大概的印象傳聞，再加上自己貧瘠的經驗去挑劇本。

心口悶悶的，聞瀟瀟垂著眼睛摩挲桌上的劇本，聚精會神的想要把每一個字都看進去。

可能是當初兩人地位相當，再加上工作領域不同，聞瀟瀟從來沒想過程凝萱還能做到這個地步。

“凝萱，放棄錢悅吧。”白楠說，“這劇本都改了多久了，我們又不缺錢悅這一個劇本，難道其他的好本子好團隊就不會來找你嗎？”

程凝萱正年輕，戲路又多樣，根本就不用擔心以後。只要圈裏有好的本子出來，肯定是要先在她這裏過一遍手的。

錢悅那個本子是今年年初被程凝萱挑出來，當時白楠也跟著看過，說實話，各種設定一團糟，人物割裂，看得出來是很想講好一個故事的，也有新穎的地方，奈何錢悅自己都把故事幾個支線混在一起。

在白楠看來，錢悅這個本子被拒絕一點也不奇怪。

她以為自己的本子是驚天地的獨一無二，滿懷信心地把自己的本子往各大制作公司送，可那些公司自己養的編劇也不是吃幹飯的，好的地方有，但修改的工程量太大，錢悅還不一定樂意，那些編劇看一眼心裏就有數，順手覆制個模板一封郵件便打回了。

也就程凝萱耐心地和錢悅講明白，幫她一點一點磨劇本了。

“好……好個頭！”程凝萱居然移情別戀，還背著她養了一個小導演！

聞瀟瀟第一次覺得，白楠還是能說點好話的。她很想現在就聽從白楠的意見，讓那個錢悅掃地出門！

可是不行，她現在不是程凝萱。

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下午的訪談。還好聞瀟瀟做足了準備，主持人也看出她的情緒不太高，沒有過多難為。

很快流程便到了觀眾提問環節。

演播廳裏的觀眾都是特別挑選的，一般是附近大學城的學生，聽說今天的訪談主角是程凝萱，紛紛踴躍報名當觀眾。

現在，還有個能親自提問的機會，主持人剛一宣布，觀眾就齊刷刷地舉了一片。

前幾個問題中規中矩，聞瀟瀟結合程凝萱給她說的情況，答得滴水不漏。

“好，謝謝這位觀眾，接下來的時間也不多了，我們再選最後一位觀眾，提問環節就結束了。”

主持人環顧一圈，最終還是笑著把選擇權給了聞瀟瀟。

“那就第二排那個穿灰綠色衣服，印著骷髏頭的男生。”

這個衣服很符合她現在的狀態。

“女……女朋友，不不不，我是替我女朋友來的。”男生有些緊張，磕巴了一下。

聞瀟瀟淡淡微笑：“沒事，慢慢說，不著急。”

“我要先給我女朋友說一下。”

男生話音一落，全場響起笑聲。其實手機早在入場的時候就要求關機不能拿出來了。男生要告訴她女朋友，也只能對著鏡頭打招呼。

聞瀟瀟也跟著笑：“看來你跟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男生的臉興奮得通紅，從口袋裏摸索出一張紙，有些羞澀：“這是我女朋友托我帶來的，她特別喜歡你，但是她今天來不了，她想問你——”

男生忽然安靜下來，不說話了，臉上的笑容跟著消失了。

演播廳的導演朝主持人打了個手勢。

“同學？把握機會哦。”主持人接收到指令，提醒道。

男生擡起頭來，慢慢問聞瀟瀟：“程凝萱，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聞瀟瀟沒有立即回答，反而走過去：“同學，可以把你女朋友的信給我一下嗎？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給你女朋友簽個名，作為一個粉絲，她真的很棒，她自己不能來，還托你特意來。作為一個男朋友，你也很棒，特意幫女朋友過來，你真的是個很細心溫柔的男生。”

男生眼眶微紅，猶疑了一秒，還是把信遞給聞瀟瀟。

男生的女朋友字跡清秀好看，內容卻讓人心碎：

我一直渴望與眾不同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現實是我只是個平凡人。我曾幻想我會遇見身家百億的總裁，會結識絕色傾城的頂紅巨星……然而那些只是幻想，我能察覺到我還是喜歡你的，可是你的很多地方，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雖然沒有吵架，但我們有很多沖突的地方。你是個踏實穩重的人，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安心。

我無數次做夢夢見未來，如果未來是這樣平淡無波的生活，我可能難以忍受，夢中的我選擇了逃離……

剎那間，聞瀟瀟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下午。陽光溫暖和煦，她和程凝萱面對面坐著。

瓷勺叮的一聲輕響，桌上的黑咖啡旋轉出黑色的漩渦，冒起一縷細細的白煙。

程凝萱緩緩擡起眼睫，聲音很輕：“瀟瀟，你的未來，就打算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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