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滴滴——”密碼鎖開門的聲音。

聞瀟瀟慌忙擡起頭，看向來人。

她有一副聞瀟瀟非常熟悉的面孔。

——她自己。

面對程凝萱，聞瀟瀟總有種焦灼的無所適從。

哪怕現在對方用她的身體來看她，聞瀟瀟還是有種皮膚被一寸一寸審視的感覺。

“凝……凝萱？”

對面的“聞瀟瀟”微微點頭：“嗯。”

聞瀟瀟看著自己的臉，有種詭異的荒誕感，再一想到自己身體裏裝得靈魂，更不自在了。

不適地挪了挪，再看程凝萱平靜無波，聞瀟瀟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就……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醒來就在這裏了。”

程凝萱稍擡眼，伸手：“手機。”

聞瀟瀟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我就接了個電話，其他都沒碰。”

“我知道，”程凝萱垂著眼，手指劃動，“動了也沒關系。”

她走到另一邊的陽臺，小聲地打電話。

聞瀟瀟悄悄看了她幾眼，悶悶地薅幾把狗毛，暗暗嘆氣。

自己是又給她添麻煩了吧。

程凝萱打完電話，走出陽臺，直視聞瀟瀟。

當初分手時兩人地位相當，如今再見，聞瀟瀟總覺得自己矮了一頭……畢竟自己越炒越糊，而對方已經是人氣獎項齊握的影後。

互換之後，吃虧的肯定是程凝萱。

聞瀟瀟有些局促：“我們現在這樣……沒問題嗎？”怎麽說也要快點想辦法變回來才行吧。

“反正你都搬到我的身體住了，再讓你住在這裏也沒什麽。”

果然是程凝萱會說得話，不在沒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話音一落，程凝萱忽然握住她的手。

聞瀟瀟一楞，渾身僵住。而後明白，這是程凝萱在嘗試換回來。

“變不回來，”程凝萱神色自然，手指收緊，“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抱一下？”聞瀟瀟試探著問。

似是看到程凝萱掀起嘴角笑了一下，然而還不等聞瀟瀟判斷出那是什麽表情，程凝萱就放開手，退離幾步：“暫時先這樣吧。”

既然暫時換不回來，那就要以對方的身份生活。

聞瀟瀟想到自己那邊一團亂的狀況，扯了扯嘴角：“我那邊……可能有點困難。”

鄧琳那麽好面子的人，要上臺之前，又是聞瀟瀟強行幫她把拉鏈拉上去。回去之後鄧琳肯定會發脾氣的。要是以往，聞瀟瀟都會好聲好氣地勸幾句，可是一想到對方是模仿程凝萱失敗而當眾出醜的，聞瀟瀟就覺得微妙了。

對方是自己的前任，當年情濃時，她便直觀感受過……現在自己在又這副身體裏……

聞瀟瀟忽然臉色爆紅，羞恥不已，她不敢再說換回來的事了。

“你怎麽了？是太熱了嗎？”程凝萱起身調低空調，“最近我沒什麽通告，你隨意。”

“《春宵夢寒》第三季不是要開機了嗎？”程凝萱的戲約肯定是只多不少，怎麽可能會沒通告。

聞瀟瀟話一說完，就發現對面的程凝萱的眼神深邃了不少。

“你知道？”程凝萱的聲音很輕。

“呃，這個我還是知道的，”聞瀟瀟解釋，“新聞很多，一刷就能看到。”

《春宵夢寒》是這幾年最火的系列劇，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主演由此爆紅，甚至被稱為“國民CP”。到第三季已經是完結季了，本身關註的就多，再加上之前放出來風聲來說要去客串的皆是當紅明星，話題度更是滿滿。

程凝萱這樣的咖位，自然是去客串的。

“那邊還有幾個角色沒定，要再等等。”程凝萱說完，忽然想起來，如果到時候還換不回來……

她是得先做些準備。

“先說說你這邊的狀況吧，現在是我的困難了。”

對於聞瀟瀟的隊友，程凝萱還是有些了解的，鄧琳如此重視這次演出，還打算做第二次出道，這事兒不會輕易消停。

再見前任，應當是風風光光漂漂亮亮的，沒想到要先自揭短。

太過難堪，聞瀟瀟有些難以啟齒，簡略地提了幾句：“鄧琳是很好勝的性子，不是很好相處。”廖紫月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不開口，也有粉絲替她澄清。再說，廖紫月是人氣最高的那個，鄧琳不會白目到和她撕。

“我知道了，”程凝萱點點頭，垂下眼睫，“我這邊就暫時拜托你了。”

被這麽鄭重的拜托，聞瀟瀟忽然有些受寵若驚，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她琢磨著，這情況也就維持個三五天，她打算找時間再去地鐵那邊撞下。

“我明早再走。”程凝萱自顧自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飲，“你明天有其他活動嗎？”

實際上，聞瀟瀟已經很久沒接到一個像樣的通告了，在今天過後，就算有通告估計也沒了。

前女友的客氣禮貌，讓聞瀟瀟有一瞬間以為她們曾經的過往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程凝萱：“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裏吧，這房子裏的東西你可以隨便用，不習慣櫃子裏都有新的。”

她帶著聞瀟瀟在房裏走了一圈。

“至於小小，櫃子裏存有狗糧，助理會按時補充……”

“等一下，它叫什麽？”聞瀟瀟轉頭與身後一直跟著她們的金毛大眼瞪小眼。

“小小。”程凝萱再耐心重覆一遍餵養大金毛的註意事項。

聞瀟瀟顫抖著呼喚金毛：“……小小？”

金毛嗷嗚一身，撲到聞瀟瀟身上。

聞瀟瀟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名字是不是不大好？”聞瀟瀟按住金毛的腦袋，“你看這金毛，有大又圓，又高又壯，你忍心起這麽一個幼稚的名字？”

聞瀟瀟眼睛睜得圓圓的，眨巴眨巴地看著程凝萱——難道你就忍心給狗起一個和前任相似的名字嗎？

“挺好的，”程凝萱一臉平靜，“小小剛來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睜開，這名字很適合。”

“……”這話聞瀟瀟沒法接。

很早以前，聞瀟瀟一直以為這種養條狗套個前任的名字只會出現在網絡段子裏，沒想到今兒算是真正見到了。

不對，程凝萱怎麽可能這麽幼稚？一定是有誤。

她想了想，提醒程凝萱：“你看它，現在都這麽大了……這名字不大氣也不夠霸氣，是不是不太適合？”

程凝萱：“小小是女孩子。”

聞瀟瀟：“……”

轉頭再看一眼金毛，似是才註意到程凝萱一樣，好奇地圍著她轉了一圈，而後腦袋一撇，又撲到聞瀟瀟身上來。

聞瀟瀟一臉的生無可戀。

她相信這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了。

“你可以叫下它，小小很聽話的……”程凝萱忽然一頓，露出恍然的神情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們倆……”

她沒有再說下去，聞瀟瀟已經懂了，程凝萱真是無意的。

“確實是該改個名字，畢竟你要住這兒。”

程凝萱的效率很高，當場就要給小小換新名字。

“我？這不好吧……”聞瀟瀟幹笑，“我也就住幾天……其實也不用特意換名字……”

畢竟不是她的狗，她就是有些不舒服，這樣要求程凝萱給金毛換名字，真是吃飽了撐的。

“你怎麽知道你只是住幾天呢？”程凝萱挑了挑眉，“不能讓一條狗頂著你的名字。”

聞瀟瀟很認真地強調事實：“聲調不一樣，不是一樣的名字。”

金毛趴在地上，跟著點頭。

程凝萱：“還是換吧，你看哪個好，強強，燈燈，開開，關關……”

聞瀟瀟的目光隨程凝萱從墻紙到壁燈，再到邊上的開關，最後是地板。

“……”

“板板好像也不錯？”程凝萱說。

“其實可以不用疊字的……”聞瀟瀟嘗試給程凝萱靈感，提示她，“小小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美麗？”

“……”聞瀟瀟和金毛黑色的眼睛對視，做不出這等殘害無辜的事來。

“還是叫小小吧。”聞瀟瀟真摯地說。相信這是程凝萱最高的起名水平了。

雖然很像，但總歸不是同樣的名字，而且，再怎麽樣，都算得上個正經的美麗的女孩子狗狗該有的名字！

程凝萱：“所以還是叫小小？”

聞瀟瀟真切地看到了程凝萱眼中的笑意……這樣莫名其妙的自己，大概很蠢吧。

“就叫小小。”

聽到原來主人的聲音，小小呼嚕一下，蹭蹭聞瀟瀟的小腿。

程凝萱看了一眼，淡笑：“小小抱來就叫這個名字了，現在恐怕也只認這個名字了。”

聞瀟瀟蹲下來，碰碰小小毛絨絨的腦袋：“小小多大了？”

“……快三歲了。”

聞瀟瀟的動作慢下來，這是程凝萱在她們分手以後養的嗎？

“凝萱……”聞瀟瀟忍不住要多想，當初她確實是和程凝萱說過喜歡狗，兩人一起可以養一只。

程凝萱並不喜歡養小動物，但那時還是笑著答應她。

沒有回應。

聞瀟瀟卻不敢回頭，她知道程凝萱就在背後看著她。

整個空間安靜無聲，仿佛被按了暫停鍵，空氣都凝滯。

直到小小委屈地嗷嗚一聲打破，它的一縷毛被聞瀟瀟無意識地攥緊，疼得受不了了。

它踹開聞瀟瀟，跑回自己的狗窩。

“時間不早了，洗漱完早點休息吧。”程凝萱先開口。

聞瀟瀟呆楞楞地應聲好。

程凝萱為她準備了幹凈的衣服和毛巾，看她還有些發懵，陡然發問：“你不會對我的身體做什麽吧？”

“要做什麽？”待反應過來，聞瀟瀟臉色爆紅，“洗澡還能什麽？！”

饒有興趣地觀察了一會，程凝萱才慢悠悠說：“鄧琳說，你要天天光著把大街當T臺走。”

程凝萱是怎麽做到把這麽胡扯的句子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的？

聞瀟瀟做出誠懇的樣子：“沒有的事，她胡說。一件運動內衣就能把我抹成水泥地，我沒有這種自信的。”

沈默一瞬，程凝萱說：“我感覺你還是可以試試的。”

沒敢問是用哪具身體試，聞瀟瀟當做沒聽見，抱著東西趕緊跑了。

===

到了睡覺時分，聞瀟瀟十分自覺地要選擇其他地方。

“那就只有客廳了。”程凝萱道。

“客房呢？”聞瀟瀟記得，客房的各種生活用品是齊全的。

“那是白姐的房間。”雖然是表姐，但程凝萱是跟著其他人一樣喊她“白姐”。

白楠當初在二人剛交往的時候就斷言她們一定會分手。

——即使白楠沒有過任何阻撓的行為，聞瀟瀟仍舊不喜歡白楠，更不想住她的房間。

最終是程凝萱把自己的房間給聞瀟瀟，自己跑去睡客房。

“白姐隨時會來。”程凝萱一句話就讓聞瀟瀟閉嘴。

聞瀟瀟在天蒙蒙亮就睜著眼睛睡不著了，她躺在程凝萱的床上，各種思緒蜂擁擠來。

關於小小的名字，其實聞瀟瀟就是說說。雖然程凝萱是無意的，但是這種無意，更讓聞瀟瀟難受。

她的世界充斥滿程凝萱，可程凝萱卻忘了還有她這麽一個人。

時間太早，聞瀟瀟不好意思直接起來，拉開一條門縫，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況。

然後，她看到……

程凝萱抱著一個箱子，從外面無聲快速地小跑進屋。

——像做賊一樣。

在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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