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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次拔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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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醜不可外揚,大隊人馬回到懷王府。

許婉倩昏是昏了,但馬上又被嬤嬤們弄醒,不然做錯事情裝昏就能躲過,這樣家裏哪還有規矩。

大廳中,懷王居中而坐,一臉錯愕的懷王妃坐在左邊,江瑾瑜跟夏蘭桂坐在右邊,許婉倩跟孫愛嬌站在中央,臉色自然十分不好看。

懷王妃最先忍不住,“婉倩,姑姑是信了你,這才把王爺請過來,可是帳子裏沒有掌櫃,卻是瑾瑜,你倒是告訴姑姑,怎麽會這樣?”

許婉倩簌簌發抖,“侄女……侄女……”

懷王妃看她一副小老鼠的樣子,又不忍了,畢竟是弟弟的女兒,喊自己姑姑十幾年,怎麽忍心繼續為難她,於是轉而問向孫愛嬌,“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孫愛嬌倒是口齒伶俐,“稟父王,稟母妃,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只是看皮嬤嬤拉不開帳子,幫忙伸手拉了一下——見到掌櫃進王妃房間的不是媳婦,去打擾母妃休息的也不是媳婦,母妃這麽問,媳婦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說穿了,媳婦也沒做壞事,只是喜歡看熱鬧罷了。”

夏蘭桂看了江瑾瑜一眼,兩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同一種表情:這孫愛嬌厲害,誰都看得出來她跟許婉倩有什麽,但是偏偏又能撇得幹幹凈凈。

她說的,每個人都看得到,所以不是造謠,她做的,也不過就是幫皮嬤嬤拉帳子,這就更沒什麽了,是懷王妃下令拉的。

懷王妃一臉冒火,她說的沒錯,但就是很生氣。

江瑾瑜心想,還是自己開口吧,可想到許婉倩膽子超小,萬一又昏倒,那又是麻煩,於是語氣也沒那樣嚴厲,“許側妃,你意圖陷害王妃,按照律法,打三十大板,除名,挨完板子,自己收拾收拾回許家吧。”

當然,他還有話沒說完,這種陷害正妻的,都還要派人去娘家附近大肆宣傳,好讓附近人家知道這家女子娶不得。

只不過這話實在太後宅了,不是一個王爺應該說的,江瑾瑜便沒講,只不過廳上人人都懂。

許婉倩身子晃了晃,“王爺,妾身真的看見那年輕掌櫃進了王妃的屋子,妾身……說的句句實話。”

江瑾瑜想,真是冥頑不靈,自己已經在饒她一條命了,她還死咬著不放,“真看見了?”

許婉倩連忙點頭,“真的。”

“你倒是跟本王說說,那掌櫃怎麽會進王妃房間?”

許婉倩沒開口,孫愛嬌卻搶著道:“王爺,這好說,王妃跟那掌櫃,肯定在夏家就有什麽,這個母妃跟嬤嬤都可以作證,那掌櫃一見王妃,就馬上問東問西,還說要報答什麽的,一點顧忌都沒有。”

江瑾瑜卻是不理她,“許側妃,本王在問你話呢,掌櫃怎麽會進王妃房間?”

“臣妾……”許婉倩一臉慘白,就是說不出話來。

懷王妃卻看不下去,這婉倩她從小疼到大,實在不忍心,插話道:“話說回來,瑾瑜,你怎麽會在三媳婦的屋子裏?”

“丈夫在妻子的房中,很奇怪嗎?”

懷王妃噎住了,無法反駿,但又覺得不對,過了一會才說道:“瑾瑜,這事情可大可小,但牽扯到許家跟孫家,你可得斟酌。”

“母妃,現在兒子的正妻被人汙蔑偷人,您讓兒子要怎麽斟酌?”

懷王一臉不高興,“本王已經說過很多次,你是母親,不可偏心,東兒之前有個通房出錯,你可是毫不留情就打死了,現在換到瑾瑜,卻要斟酌,怎麽,只有你許家的臉是臉,本王的臉,瑾瑜的臉,都不是臉了嗎?”

懷王妃連忙道:“王爺別生氣,妾身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

“妾身不就希望別傷了和氣嘛,這女人家關起門來不問外事,可是男人卻是天天朝堂相見,今日罰了婉倩,王爺看到臣妾的父親,臣妾的弟弟,難道不會覺得不舒服?”

“本王可不會,今日是許家教女不善,本王有什麽好不舒服,說來,應該是你爹跟你弟弟要沒臉見人,教出個什麽女兒,什麽都沒學會,倒是先學會後宅那一套,陷害正妻?瑾瑜是腦子不好還是哪裏不好,這麽容易上當嗎?”

懷王一頓訓斥,懷王妃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想保侄女,但眼見侄女也保不住了。

江瑾瑜開口,“今日之事,就按照規矩來吧,許家女不守規矩,卻還要王府給面子,沒這道理,來人,把許側妃的東西收好,送她回許家,至於板子,念在夫妻一場,每個月我會派人上許家,一個月五板,打完為止。”

許婉倩驚慌的擡起頭,“姑姑,幫侄女求求情,婉倩不能回許家……孫側妃,你也幫幫我,你是王爺的親表妹,王爺會聽你的……”

孫愛嬌卻是連忙撇清,“姊姊說笑了,妹妹不過是個側妃,能講什麽呀。”

“妹妹……”

“姊姊就回家吧,憑著許家的門第,以後再嫁也不難,就算二嫁只能當續弦,那也總比老死在許家好啊……”

許婉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著頭開始想事情。

王府的人久經各種陣仗,一看就明白,這許婉倩有話想說,但得給她一點時間整理。孫愛嬌連忙道:“父王,母妃,王爺,王妃,依照臣妾看,還是趕快把許姊姊送回許家,把事情講清楚就好,相信許大人能理解的。”

“你不幫我……”許婉倩低低的開口,“好,那我就全部說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

孫愛嬌慌了,“姊姊胡說什麽呢,妹妹怎麽會不幫姊姊,實在是沒辦法啊,妹妹不過是個小小側妃——”

許婉倩擡起頭,“這一切是臣妾做的,不過,孫側妃也有分。”

江瑾瑜微微點頭,“說清楚些。”

“表哥別聽她胡說八道——”孫愛嬌急忙開口。

“許側妃什麽都還沒講,你怎麽就知道她是胡說八道?”

“妾身……妾身……”孫愛嬌說了幾個字,卻妾身不下去。

江瑾瑜對許婉倩道:“說。”

許婉倩便娓娓道來,雖然詞不達意,又幾次被孫愛嬌打斷,但眾人也聽得明白,竟是這麽一回事。

原來夏蘭桂懷孕,孫愛嬌原本以為表哥接下來會專寵自己,卻沒想到還是好幾天來一次,想著這樣下去,何時才能懷孕,而且就算懷上,上頭還有正妻的孩子呢,自己親生的如何才能出頭,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王妃弄走。

這等大事,一個人自然謀劃不成,得有幫手,對側妃來說,最好的幫手就是另一個側妃,於是孫愛嬌找上許婉倩。

剛好懷王妃要帶她們一群人上求子觀音廟,機會來了。

許婉倩膽子小,幾度猶豫不要,孫愛嬌卻硬是拉著她去洗手,讓她把藥給服了,吃了這藥,會嘔吐不已,懷王妃心疼侄女,自然會找客棧先休息。

至於那個年輕掌櫃,當然是冒牌的學生,他是孫愛嬌的哥哥從小倌館找來的,風采翩翩,態度迷人,原本想著把夏蘭桂迷倒就好,最好兩人自己親熱起來,卻沒想到她並沒有對他另眼相看,於是出動了第二計劃——在王妃的飲食中放迷藥。

對於別有心思的側妃來說,迷藥是個好東西,能讓人昏睡,能讓人任人宰割,清晨小倌再溜進去,把事情給做了,然後什麽都不收拾悄悄離開,等懷王妃來掀開帳子,看到那一床,自然會明白。

夏蘭桂將會被處死。

但平王已經是王,不能沒有正妻,這時候最可能從許側妃跟孫側妃中挑一個。

孫愛嬌就是這樣哄騙許婉倩的,“姊姊,這可是一半的機會呢,你不想搏一搏嗎,若是你當了正妃,將來生了兒子就有保障,若是妹妹當上正妃,有這把柄在姊姊手上,妹妹也會對姊姊好的。”

許婉倩本來就是個沒什麽主張的人,被這樣一說一哄,就同意了。

雖然在求子觀音廟時一度想後悔,但還是在凈房被孫愛嬌餵下藥物,既然吃都吃了,也無法回頭。

只可惜,老天爺沒站在她們這邊。

許婉倩顛顛倒倒說完,一臉灰敗,“只是臣妾始終不懂,明明是看了那小倌進了王妃房中,怎麽會變成王爺。”

江瑾瑜覺得好笑,“你們真以為本王不管家事?”

許婉倩一臉茫然,“啊?王爺知道?”

“自然知道,本王什麽都知道。”

懷王妃一臉錯愕,覺得沒面子又不高興,“瑾瑜既然知道,怎麽不早說,省得大家這一番折騰。”

“不抓個現行,只怕有人會不服氣,再者,兩個都是我的表妹,我總希望她們能懸崖勒馬,別讓家裏人太傷心,可惜——”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夏蘭桂是個粗疏性子,他為了妻子安全,只能多收買下人,銀子他多的是,有銀子,就有忠心,孫愛嬌剛起心思,就有人來報告了,最近孫側妃跟許側妃走得近。

後姹女子能走得近,絕對反常,於是他開始撒網下去,沒想到兩人策劃的居然是這一齙,這已經不是爭寵了,這是想殺人。

想想,如果一切按照計劃,夏蘭桂可是得死的,上了玉牒的人敢偷漢子,那是丟皇家的臉,只能以死贖罪。

他跟許家跟孫家是早有口頭約,只不過那時他是郡王,原本是郡王側妃,沒想到皇上封了他當平王,他也懶得再挑,那就一樣吧。

他傷重時,許婉倩沒進宮看過他,孫愛嬌甚至已經跟別人說起親事,老實說,這樣的女子他不是很想要,但顧及母親孫孺人在王府的生存艱難,他還是點頭,娶了嫡母的侄女,讓嫡母高興,娶了親娘的侄女,讓親娘高興。

只不過沒想到有人這樣都不滿意,是,他江瑾瑜是偏愛正妃,但他偏愛正妃有他的道理,夏蘭桂那樣對他他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麽會不感動,在她念書的聲音中醒來,看到她那一臉驚喜,知道她在床榻邊守了自己三個月,怎麽會不偏心?

如果一個“什麽都沒做的側妃”跟“付出真心真意的正妃”受到一樣的待遇,那才奇怪吧,他又不是只看美色的昏庸丈夫。

他也不求許婉倩跟孫愛嬌要多麽貼心,事實證明,這兩個都是只想著自己多——人性,他已經沒怪她們了,沒想到她們會起這樣的心思。

是,他是可以說出來讓父王跟母妃定奪,但是沒證據,人人都可以抵賴,不如將錯就錯,好把毒瘤一次拔出。

孫愛嬌尖叫起來,“她胡說,父王,母妃明鑒,這許側妃是眼見自己保不住了,想陷害媳婦,媳婦什麽都沒做。”

“好了,本王沒聾,不用這麽大聲。”

孫愛嬌張嘴,懷王說什麽她都可以回覆,但偏偏懷王要她小聲一點,這是要怎麽繼續喊冤下去?

懷王一臉無話可說——瑾瑜昨天就跟他提了這事情,跟他說,如果懷王妃來請就去,但不用生氣,因為夏蘭桂沒做有辱皇家的事。

他想著,妻子雖然比較偏心自己親兒子,但大事上也沒糊塗過,應該不至於會把事情鬧大,沒想到她偏疼許婉倩,信了侄女的話,命人快馬來報,強調大事,讓他一定得去一趟。

好,他去。

因為心裏有準備,所以也沒生氣,只是靜靜看著眾人表情,他相信妻子不知道,因為妻子看起來非常光火,許婉倩則有些害怕,至於孫側妃,滿臉寫著看好戲,他是年紀大了,但不糊塗,這些小表情別想瞞過他。

懷王已經知道原委,並不會感覺生氣,只是有點意外,許婉倩這孩子看起來不像膽子那樣大的——不過人心難測,他覺得側妃之位已經不錯,但許婉倩覺得還不夠,想再更上層樓,就像朝堂上的品級迷人,後宅的品級,也一樣會讓人失去理智。

許婉倩知道自己逃不過,只是坐在地上發呆。

孫愛嬌想替自己說話,但細查下去,就會知道那藥從哪來,那小倌誰找來的,都是孫家……於是只能使出最後一招:哭。

她也不求懷王跟懷王妃了,求江瑾瑜,“表哥,我是一時糊塗,你別怪我,我以後會乖乖的,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不然姑姑知道,也會難過的,表哥你這麽孝順,一定不忍心讓姑姑難過……”

“孫愛嬌,本王為了讓母親好過,對孫家讓步良多,但想想你是怎麽對本王,當沒發生過?你已經十六歲了,你覺得能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嗎?要是本王迷糊一點,今日已經懷孕的王妃就要死在你們手中了。”

“表哥……”孫愛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她如果回孫家,孫家也容不下她,這麽給家裏人丟臉,一定是會把她送到山上出家去。

不,她要當王妃,要跟表哥琴瑟和鳴,要……要……心裏想了很多,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天下午,孫愛嬌跟許婉倩就被送回本家,當然,有王府的嬤嬤跟著她們回去,做了什麽好事,都要一一講清楚——是你們不會教女兒,身為側妃不好好侍奉正妃,居然還想陷害,如此心思歹毒,王府不敢留人。

至於會受到本家如何對待,那就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出了王府,就不是王府的人,沒有打聽的必要,更沒有關心的必要。

回晴嵐院的路上,夏蘭桂蔫蔫的,總覺得有點後怕,萬一他們夫妻都粗線條,今天完蛋的人就是她了,真可怕。

江瑾瑜見她面如土色,知道她還在想,安慰道:“不用怕,你是本王的正妻,要害你沒那麽容易。”

“可是我仔細想想都好多次了,秦玫霜想陷害我偷東西,夏元琴想陷害我偷情,現在孫愛嬌跟許婉倩想陷害我偷人——都是你這塊上好肥肉,讓這麽多人看我不順眼。”

“是,是,是,都是本王不好。”

夏蘭桂見他這麽哄,又不好意思了,“你說,人心怎麽這樣可怕,秦玫霜那是自己選的,又不是我讓她去嫁給路王,她原本不也挺開心的,可一知道我要嫁你,馬上覺得我欠了她,夏元琴更妙,我成婚,關她什麽事情,我嫁得好也不行,這許婉倩跟孫愛嬌也是,我真的對她們很不錯,從不立規矩,也不為難,婆婆什麽好東西下來,一定是一份過去,你也沒有專寵於我,放眼京城,她們肯定是最爽快的側妃了,但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想弄死我,我就不明白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這樣也不成嗎?”

抱怨了一通,看到江瑾瑜在偷笑,忍不住拍他一下,“我這麽認真的在思考,你居然在笑?我說的有錯嗎?”

“當然沒錯了。”

“那你笑啥?”

“我是笑岳母把你保護得這麽好,別家小姐十二歲就是人精了,你都十七歲,還這麽粗線條,別的不說,岳母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娘自然疼我。”夏蘭桂想想,又低聲說:“我知道你也對我好……”

“要哄本王?怎麽不說得大聲點。”

“嬤嬤們在後面呢,被聽去多不好意思。”

江瑾瑜莞爾,“我們夫妻恩愛,她們有什麽不好意思?”

夏蘭桂笑了笑,猶豫了一會,才問:“那個許婉倩跟孫愛嬌回到家裏,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怎麽,還替她們擔心?”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不好受……說實話,罰輕了,我心裏不痛快,可是罰得重了,我又怕你不痛快。”

錯了是錯了,但他跟許婉倩還有孫愛嬌都是從小認識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分放在那邊,要是這兩家人太狠,恐怕他心裏也不會好過——這不代表他不關心她,這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正常人,正常人會有屬於人應該有的溫度。

“不會的,許家跟孫家精得很,三十板子我都分月打了,就是沒有要她們的命,既然如此,就不會逼她們自盡的。”

他是很生氣,也很失望,但不得不承認夏蘭桂說得對,如果孫許兩家逼女兒飲鴆,再對外宣稱病死,那麽他心裏又會覺得有點覆雜,他要她們承擔後果,但並不想要她們死。

兩個小姑娘家小時候是挺可愛的,只是沒想到欲望會把一個人改變得那麽大……

要說他對整件事的想法,就是“遺憾”。

他一直希望,她們能夠懸崖勒馬,不要真的出手,因為代價很大,她們擔不起。

被休,那是最輕微的,因為接下來許家跟孫家,都要面臨指指點點,街坊鄰居的閑話不會停下來,出嫁的女兒會被婆家輕視,未出嫁的恐怕婚事也難談。喲,這家的女兒會陷害有孕正妃呢,心腸那麽黑,過了門,搞不好會出人命的,這樣的親事結不起——最尷尬的,許大人跟孫大人每天早朝還要看到他。

一個嫡外公,一個親外公,一直對他親熱又客氣,尤其女兒過門當側妃後,兩戶關系更加緊密,每天下了朝,都會在臺階說上幾句話才散去,可是明天,許大人跟孫大人要拿什麽臉來對他?

一日休了兩個側妃,這絕對瞞不住,百官會知道,皇上會知道,兩家教女不善,官品是到頭了,以後不會再升上去,連個孫女都教不好,哪有資格替皇上分憂是不是?未來伯叔的前程,兄弟的前程,也都沒了。

因為牽扯很大,所以他沒阻止,他希望她們發自內心的知道自己做得不對而停止,而不是因為被他識破而被迫停止。

差別在於,前者代表她們還有良心,如此,可以留在府中慢慢教導,讓她們知道是非對錯,該做不該做。

後者,那不能保證有良心。這次被迫停止了,說不定還會計劃下一次,他總不能把夏蘭桂放在這麽不安定的環境中,他娶她,是想跟她一起共度人生,可不是為了讓她一次又一次經歷危險。

其實一直到最後,他都希望事情不要發生的,但許側妃還是喝了嘔吐藥,孫側妃還是偷偷把迷藥交給了飯館的大廚。

至於那個偷進夏蘭桂房中意圖不軌的小倌,已經被他殺了。

明明知道是平王妃,還想行事,好大的膽子。

夏蘭桂走著走著,突然想起,“母親那邊,不如我們一起去說吧。”

雖然孫愛嬌入門後,一門心思都在巴結懷王妃這個嫡婆婆身上,沒怎麽理會孫孺人,但怎麽說都是孫孺人的侄女,還是該特別去說一聲。

“我去就行,你也累了,先回晴嵐院歇著吧。”

“不行,母親只怕心裏不舒服,我現在有孕,她看到我就開心。”

江瑾瑜想想也是,“好吧。”

孫孺人得知孫愛嬌膽子居然這麽大,也很錯愕,連忙問夏蘭桂是不是真沒事,懷有身孕,可禁不起這樣折騰,問了一次兩次,後來又再三確認,直到夏蘭桂保證等等會請太醫來看看,這才放心。

想想又覺得沒面子,兒子是看在自己的分上才娶孫愛嬌,不然孫家都在跟協律郎家談親事了,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還要她?可是看看,她做了什麽,主母有孕,還出這主意,瑾瑜好不容易要當爹,差點被她弄沒……

孫孺人又心疼兒子,唉,怎麽這樣命苦,兩個側妃居然沆瀣一氣,真不像話。

江瑾瑜見母親氣惱,安慰了母親一番,夏蘭桂見狀也跟著哄起來,兩人一搭一唱,總算讓孫孺人露出微笑。

這事情很大,但處理得快速,總算也過去了。

年夜飯。

夏蘭桂的肚子大了起來。

吃團圓飯時,已經有點顯懷,肚子雖然不大,但也有些卡卡,懷王妃想得周到,給她換了一張比較大的椅子,坐起來舒服點。

王府的年夜飯自然十分豐盛,總共三十六道大菜,夏蘭桂胃口很好,每一道都有下筷,現在她吃東西,都會很多內心戲,寶寶,這個叫做宮保鹿肉,好不好吃啊?娘吃點蔬菜,蔬菜有很多礦物質,你要好好吸收,快快長大……

江東的女兒江雁跟江珍已經挺大,會跑了,江荷小一點,搖搖擺擺的跟在兩個姊姊後面,唐老鴨似的,模樣十分可愛。

有了孩子,看孩子特別有趣。

長孫氏給江山柏生的兒子雖然還很小,但因為是過年的喜慶日子,也抱了出來。

小朋友也挺給面子,沒怎麽哭。

齊太妃等了這麽多年,總算等來曾孫,疼得不行,讓嬤嬤把籃子放來她手邊,她好時時看著,但對江雁,江珍,江荷這三個曾孫女,就顯得沒那麽熱情。

夏蘭桂見狀,低聲跟江瑾瑜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先生兒子。”

江瑾瑜表示十分同意,“先生兒子好。”

一個年夜飯,吃了快一個時辰,齊太妃年紀大了,撐不住,懷王見母妃一臉倦容,連忙讓人撤下席面,帶頭給齊太妃磕頭拜年。

齊太妃很高興,王府第四代總算出個兒子,這才像話,這才叫兒孫滿堂,老人家笑咪咪的給孩子們發紅包,都是一錠金子。

懷王很孝順,親自給齊太妃打雪傘,送母親回院子休息。

遠遠的,城墻放起了煙花。

咻——碰。

江瑾瑜牽起夏蘭桂的手,“去看煙花。”

“好。”

雪變小了,兩人站在步廊,看著遠處煙花一朵朵,紅色的,黃色的,各種絢爛圖案,在深夜的空中炸開,或者是花,或者是吉祥字,一個接著一個,從沒停過,這是一年一度皇上送給京城百姓的禮物。

夏蘭桂一臉笑意,最後忍不住笑出聲音,“怎麽辦,我現在好開心。”

牽著心愛之人的手,肚子裏有個小寶寶,三個人,一個家,一起看煙火,怎麽會有這麽幸福又安寧的瞬間。

啊啊啊,她的怦然心動。

她記得秋獵時,兩人在馬車上,自己因為秦玫霜陷害之事不解又氣惱,他不但替她解了圍,還安慰她——“我也很高興你能信任我,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是夫妻,老了都要在一起,有事情不必瞞我,懂嗎?”

她現在還想得起來,當時自己的心跳有多大聲。

撲通,撲通。

兩世為人,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心動。

她多幸運啊,能跟這樣的人成了夫妻,攜手看煙花。

在黑夜空中炸開的不只是燦爛花朵,還有她的小心思,她一定要告訴他,現在的自己有多高興。

江瑾瑜同樣報以笑意,“本王也是。”

“臣妾……很喜歡王爺的……”

見妻子突然撒嬌,江瑾瑜笑意更盛,“本王也很喜歡王妃。”

夏蘭桂眼神含笑,“母親從我十四歲起,就開始替我張羅婚事,可每次說親,總是少了臨門一腳,想的到想不到的變故都有,我在想,也許老天爺就是讓我等其他緣分,就這樣我十五歲了,十六歲了,然後有一天,孫孺人到夏家拜訪,還說她不介意我並非那個彈琴的姑娘時,我想,可以了,居然會因為有人惡作劇而引得孫孺人上門,絕對是緣分了。”

“母親跟本王說定下親事,本王也很意外,因為大哥的關系,我跟二哥的婚事一直被延宕,眼見母親高興,也沒反對,本王也覺得,這是老天爺的意思,既然這樣誤會重重都能兜在一起,可見緣分擺在那呢。”

“你也這樣想啊?”

“我也這樣想。”

夏蘭桂高興了起來。

這時,黑夜中燃起一個非常大的煙火,層層散開,總共好幾層,停在空中亮著,像是在給這個年做個完美詮釋一樣。

江瑾瑜側過頭,親了她耳朵一下。

夏蘭桂覺得自己超沒用,居然因為這樣就在內心開了花,明明是下雪的天氣,耳朵跟脖子後面卻熱得不行。

“去年這時我在東宮透過窗子看煙花,當時就想,一定要趕快好起來,我不只要能走,還要能跑,能跳,我要好好的把你娶回家。”

去年對他來說,那真是一個覆雜的年節,他很病弱,連自己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可是相對於虛弱的身體,內心卻是滿滿的,那個他覺得“還可以”的未婚妻,在他昏迷期間,一直守著他。

他一直以來可有可無的心態有了改變,心裏好像開了個口,暖暖的東西流了進來,浸染四肢百骸,他看人跟事物的眼光再也不一樣了。

重新練習走路很痛苦,很挫折,可是只要想起她一臉驚喜的樣子,他就覺得再多艱難都能忍。

他終於實現了對自己的諾言——好好的,跟她一起過年。

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再等幾個月,就能跟小朋友見面,雖然說祖母比較想要兒子,但自己並不那樣介意,如果是個小棉襖,自己也會開心的,重點不是孩子是男是女,而是替他生孩子的人是誰。

夏蘭桂小聲問:“在想什麽?”

“想著……命運好神奇。”

“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她兩世為人,最有資格說這句話。

前生只是媽媽的賺錢機器,從小開始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沒有娛樂,沒有朋友,有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在別人都叛逆的青春期,她還是一樣在賺錢。

她賺很多,媽媽也賭很大,一點都不開心。

但這輩子穿越到夏家,遇到胡氏——她最最最最親愛的母親,最最最最疼她的母親,第一次感受母愛。

原來母愛是這樣神奇的感情,像水般溫柔,比鋼更堅硬。

在夏家的那些年,夏蘭桂過得很開心。

然後遇見了她的怦然心動——

體會喜歡一個人是怎麽樣的情緒,原來,只是看著他寫來的信,都能傻笑半天,想起他受的苦,還是會忍不住落淚。

他身體疼,可她心疼。

幸好吉人天相,幸好苦盡甘來。

摸摸肚子,她即將進入另一階段的人生,與她的怦然心動一起學會怎麽當爹,怎麽當娘,他們會手忙腳亂,但也一定會很高興。

城墻突然一起放出數十枚煙花,燃得天空一片白亮。

夏蘭桂轉頭看著江瑾瑜的側面,額頭飽滿,鼻梁堅挺,下顎線條分明……她的夫君真好看。

煙花很響,但她還是聽得到自己的胸口撲通,撲通——從秋獵開始,那個怦然心動的瞬間,始終沒過去。

夏蘭桂小小聲的喊他,“王爺……”

江瑾瑜笑著捏捏她的手,“王妃怎麽啦?”

“以後,我們年年一起看煙花可好?”

“本王允你。”

“一定?”

“一定。”

【後記】

忐忑 簡薰

以下有恐怖電影情節,請大家慎閱。

熏昨天去看電影,我看過人很少的場子,多少呢,除了我之外只有另一個人,整間戲廳就兩人,而那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熏也沒想過有天會破這個紀錄——整間戲廳只有我一個。

是的,我一個!

大部分人遇到這種情形,應該都頗開心,包場耶!

但我不是大部分的人啊,我是恐怖片看很多,而且超級會妄想的人……

空無一人的戲院,我可以想出好多可怕的情節,靠近門,萬一殺人魔進來可沒時間跑啊,坐中間嘛,覺得後面空空的好奇怪(而且黑暗空間的正中央,好像會召喚出什麽東西一樣),靠近安全門?當然不行,強屍都喜歡從安全門跑出來,經過我考慮再三,還是最後一排好了。

坐下前,我詳細檢查,戲院屬於自動放映,後排沒有小門進出,而且墻壁是實心墻,這超重要,萬一是木板的話,有時候會有斧頭砍出來。

最後一排,實心墻,可以同時看到入口跟安全門——嘿,我真是太機智了,因為覺得自己很機智,忍不住發了訊息給恐怖片之友,朋友完全沒辜負我們交流的那些恐怖片,問我說:椅子底下看了嗎?

老天鵝啊,我居然忘了檢查椅子底下,恐怖片中,椅子下的玄機太多了,除了蹲不下來的韁屍,其他都可能埋伏在椅子底下(尤其日系恐怖片中那種白白的小朋友,例如:俊雄跟他的小夥伴之類。)

那部電影雖然一個人享受了超大空間,但是,我很忐忑,而且因為過度妄想,無法好好欣賞電影……

接下來說說這本書啦。

夏蘭桂因為年紀很小就穿越了,所以她只有現代人的思想,但沒有現代人的聰明,以二分法來說,她會比較像古代女生,單純的,需要保護的。

當然,丈夫江瑾瑜就是負責保護她的那個人——秦玫霜要陷害夏蘭桂,他防患未然,夏元琴要陷害夏蘭桂,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孫愛嬌跟許婉倩要陷害夏蘭桂,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因為薰的女主角通常比較自立自強,所以這一次想寫一個比較被保護的類型,希望大家能喜歡。

那我們下本書再見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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