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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訂婚日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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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夏蘭桂覺得印象分數應該不錯,證據就是,沒幾天江瑾瑜的信就來了。雖然只是寥寥數語,她還是挺開心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未來夫婿在司農部這樣忙,還能抽空寫信給她,那當然是有好感的。

回信嘛,一點都不難,甚至有點小竊喜,夏蘭桂剌繡,琴藝,什麽都拿不出手,但她的字漂亮,總算可以好好表現。

兩人就像筆友那樣,談談興趣,嗜好,或者兒時趣事,或者今天看了什麽書,分享一下讀書心得,最後一條雖然八股,但對她來說,只要能交流,感情都是朝好的方向前進,東瑞國男尊女卑,男人跟女人討論讀書,那是看得起她。

她知道女子在世間沒什麽地位,對於江瑾瑜能這樣對她,內心已經覺得很不錯,畢竟時代不同,不能用現代的標準去衡量。

他最近重溫了蘇軾,好的沒問題,她也重溫一下蘇軾。

他最近重溫了詩經,好的沒問題,她也重溫一下詩經。

夏蘭桂喜歡他,不介意花時間討好他。

不得不說,老天爺真的很眷顧她,事後想想,要說緣分當然是緣分,但更正確的說法是一連串的誤會,這樣都能有結果,也真是很神奇了。

當然,她也見識到江瑾瑜多敬愛孫孺人跟保護江瑤柔——雖然懷王有七個孩子,但七個孩子出自四個母親,彼此位階還不同,要說孩子能親近到哪裏去?就拿夏家來說,不過兩房而已,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相處,然後大伯父除了正妻汪氏,還有一個全姨娘,全姨娘有兒子夏子肆,所以大房又分兩派,夏子壹派,跟夏子肆派。

然後二房,因為子參跟子伍早年發痘去了,沒有嫡子,只有湯姨娘生了夏子貳,所以派系沒那麽明顯。

大房是兩子相爭,二房是看親娘胡氏拍恃寵而驕的湯姨娘。

至於生了夏平春跟夏代雲的費姨娘很老實,倒是不用特別費心。

他們夏家的官位沒得世襲,發家不過第一代,也沒什麽田產茶園可以搶,都能爭成這樣,何況懷王府,懷王當年輔助小皇帝坐穩皇位,功勞很大,據說作亂的智王被擒後,皇太後替還小的皇帝賞賜了好多珍貴寶物給懷王,懷王府三個兒子,懷王世子,安康郡王,平雲郡王,都不知道爭成什麽樣子。

在那種環境,不爭,會被視為懦弱好欺負,不爭,兄弟馬上會踩到頭上來——夏蘭桂很欣慰,江瑾瑜連這種事情都跟她說,一方面固然是為了讓她這個未來的郡王妃有心理準備,二來,也是信任。

她總是回得很快:明白,了解,懂得。

江瑾瑜不會馬上回信,但也不會讓她久等,大概四五天就會回覆。

胡氏也很欣喜,夏孝更是春風得意——有個郡王女婿,要從禦史臺書令史這個流外二等進入到正九等,那也不算什麽難事。

於是這陣子,對夏蘭桂難得展現慈愛,動不動就“我的乖女兒”,“我的大丫頭就是聰明”,“過來過來,爹跟你父女二人說說心裏話”。

對於夏孝這種轉變,夏蘭桂都是迎合演出,你敢裝,我就敢看,畢竟是女兒,總不能說爹不是,至於胡氏當然很不屑,平日只寵兒子夏子貳,連她這個正妻都沒怎麽放在眼中,現在扮演慈父?太晚啦,誰都不是傻子。

至於夏老爺子倒是真心高興,當年為了前程,拋棄鄉下的未婚妻,另娶大官之女,委屈未婚妻當妾室,可是他心裏對她是真心喜歡,沒想到這個妾室沒什麽福氣,生下夏孝後隔了幾年好不容易再度懷孕,卻死於難產,所以夏老爺子對夏孝這房特別喜愛,尤其夏蘭桂,因為她臉上能看出幾分親祖母的影子。

懷王門第高,高門富貴雖然難以想像,但是難處也難以想像,可親事說都說了,也不能反悔,只能希望兒孫自有兒孫福。

江瑾瑜送信送得勤,這倒是讓夏老爺子稍稍放心。

一日,把夏蘭桂叫到書房,簡單交代幾句,然後給了她一個匣子,她不知道這是什麽,一臉問號。

夏老爺子笑說:“打開看看。”

夏蘭桂依言打開,卻見是五間鋪子的房契,還有賬本,一個月約莫可收到三十兩。

她很驚訝,鋪子這種東西通常只會給兒子,沒想到祖父給了她——她當然很高興,王府是什麽地方,沒銀子寸步難行。

她自然知道祖父因為親祖母之故偏愛自己,但沒想到會把鋪子給她。

也不矯情了,抱著匣子笑說:“孫女多謝祖父。”

老人家笑得溫和,“在這裏,祖父可以幫你,可進入王府,就算受了天大委屈,祖父也不能伸手,你身邊有點銀子,我也好放心,我已經交代好了,以後初一,賬房會直接把銀子收在你的帳上,你要自己保管,或者放在庫房等成親一並帶走都可以,以後成了親,再讓高嬤嬤去替你收帳。”

給個幾百兩甚至上千兩,總有一天會用盡,無論如何比不上鋪子,在京城,五口之家一個月也只需要一兩,她以後每個月能有三十兩可用,日子會好過很多。

後宅說穿了,就是打賞文化,有打賞,下人才會忠心,沒打賞,別說辦事了,不給使絆子就不錯。

夏老爺子又交代道:“我們跟懷王府門戶差太多,新婦過門,各種不容易,你也不用想著拉拔弟弟或者你爹,你自己過的好就行。”

夏蘭桂心裏感動,祖父是真心疼她,“祖父……”

“我知道你乖,好好過,就是孝順。”

她點頭,“孫女兒一定好好過,當個讓郡王器重的妻子。”

“你祖母跟你大伯娘大抵沒這麽容易放過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孫女兒知道。”

夏忠今年快四十,沒功名,夏子壹十九,沒功名。

前程有兩種,一種靠考試,一種靠關系。對夏忠跟夏子壹這對父子來說,考試是萬萬不可能,原本以為這輩子只能靠爹靠弟,靠祖父靠叔父,但沒想到現在出現平雲郡王這層姻親關系,讓夏老夫人跟大夫人汪氏如何不動心。

是,大房跟二房多年來都只是假裝和睦,但一筆寫不出兩個夏字,要是夏忠跟夏子壹能入仕,對身家背景單薄的夏蘭桂也有好處啊。

夏老爺子想到老妻跟大媳婦,覺得有點煩,但又不得不交代,“你祖母要是想用例銀拿捏,你也不用同意,你爹有官職,餓不死的。”

誰讓她這樣寵親兒子,早跟她說了,兒子要打不能寵,她偏偏要跟他作對,現在把兒子寵得不成材,又想靠著孫女進官場,夏忠四書五經一本都沒讀通,這樣進官場,夏家要被笑死,他可沒那個臉。

“祖父要交代的就這麽多,距離你成親還有八、九個月,好好討好郡王,多親近孫孺人,不過懷王妃跟兩位側妃也別落下,王府不容易,多留點心。”

夏蘭桂盈盈下拜,“多謝祖父教誨。”

夏老爺子一臉和藹,“好了,去吧,我給鋪子的事情別跟你親娘以外的人說,免得你祖母知道又要折騰人。”

夏蘭桂抱著匣子回到聽風閣,想起夏老爺子的交代,覺得溫暧,想到鋪子的收益,又覺得心安。

江瑾瑜雖然是她的菜,但她也沒天真到覺得能成親就好,夏家不富裕,她的嫁妝不會太多,過門還得籠絡下人,這些都讓她很煩惱。

現在可好,祖父替她解決難處了。

才剛剛把匣子放好,高嬤嬤便進來了,一臉喜孜孜,“郡王又寫信來了。”

嗷,天菜的信。

解決了心裏大事,現在看天菜的信覺得更有心情,讓本姑娘瞧瞧他寫了什麽,一首關於秋日到來,桂花飄香的小詩,因為聞到花香,所以想到她的名字——矮油,這位古人還有點小情趣,夏蘭桂覺得自己有點臉熱,然後又竊喜。

這真是太糟了,她發現自己每次收到江瑾瑜的信,就會偷樂,有一次她看完信後無意瞥向黃銅鏡,銅鏡映出一張喜色藏不住的臉,她當時超傻眼,自己看信的表情居然是這樣?天哪,想到開信時,高嬤嬤跟妙珠妙蓮都在旁邊看著……真是尷尬。

這封信看到最後,他很隱晦的跟她要帕子。

帕子!

她突然有點害羞,帕子啊……

他們已經定了口頭親,下個月就要來下聘了,送帕子也不算不守規矩,可問題來了,她的帕子都不是自己繡的啊。

高嫂嬤看著這個從小帶大的小姐一臉扭曲,關心問:“姑娘怎麽啦?”

夏蘭桂一臉不知道該怎麽辦,“郡王問我拿帕子呢。”

高嬤嬤一喜,“那好啊,睹物思人。”

“但我現在學繡,也來不及了啊。”

高嬤嬤笑了出來,姑娘平日有點小聰明,怎麽今日腦子卻轉不過來,“郡王要的自然是舊帕子。”

高嬤嬤動作很快,馬上打開抽鬥,“老奴給姑娘挑挑,這方吧,繡著白兔吃草,圖案普通,不出錯。”

“還是拿桃子那方吧。”

“又不是祝壽,拿桃子做什麽,白兔吃草好,外人不知道,但郡王肯定清楚,小姐屬兔,看了又能起相思,外人又不知道玄機,這樣最剛好。”

就在頻繁的信件來往中,九月十五懷王府下聘的日子終於到來,夏家等這天可真是等得望穿秋水。

懷王、懷王妃都會來,孫孺人是有品級的,也能出席,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江瑾瑜這個當事人。

懷王府請來做保媒的是一品太尉李大人,算是給足了夏家面子。

響過一大串紅鞭炮,又灑了許多銅錢讓人爭搶,聚集人氣搏彩頭,大門大開,坎子拆下,好迎接貴客上門。

夏老爺子不過從七品官,平日上朝,跟懷王中間可是隔了好遠,連背影都看不清楚,這下居然要一個屋子裏喝茶,饒是年紀一大把,還是緊張。

夏老夫人又高興,又尷尬,高興的是等夏蘭桂那丫頭進入懷王府,她就要讓那丫頭替夏忠求官,再給孫子夏子壹求官,她這老太婆這輩子沒什麽希望,只要那兩父子能有官銜,她就心滿意足了。

尷尬的是,她千算萬算,想給親孫女夏元琴算個好姻緣,花了重金租花船,還請人布置一番,又是荷花,又是白紗的,花了好多銀子,沒想到是夏蘭桂有了緣分,如果平雲郡王上門娶的是元琴就好了,那豈不是太美滿?

真不知道那丫頭走了什麽好運,得了今日的風光,這等天大好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太不公平了……

夏老爺子清咳一聲,“臉不要這麽臭,嘴角這麽垂,是想讓懷王跟懷王妃以為我們不高興嗎?”

夏老夫人一驚,沒想到心事都擺在臉上,連忙打起精神,今天這樣的好日子,要是出一點錯,她一定會被罵死——為了迎接貴人,他們還特別請了出宮的老姑姑來教導禮儀,就是怕失禮,如果最後失禮的是她這個老夫人,不用說,老爺子肯定會要她跪祠堂。

懷王馬車緩緩駛入,夏家人一下子跳了起來,按照順序出了大廳,要去前庭迎接。

懷王府來了三輛雙頭大馬車,皇家人用的是紫色帳子,小窗上還雕有華麗的富貴花紋,帳簾是山水剌繡,十分氣派。

後面跟著兩輛普通馬車,一停,馬上下來一眾丫頭婆子,放梯子的放梯子,掀帳簾的掀帳簾。

第一輛馬車下來的是懷王跟媒人李大人,第二輛下來的是懷王妃跟孫孺人。

最後一輛則是江瑾瑜。

夏家由夏老爺子帶頭,“下官夏保福及家人見過懷王,李大人,懷王妃,平雲郡王,孫孺人。”

懷王很和氣,“我兒即將娶貴府千金,夏大人不必多禮。”

“下官不敢,王爺請。”

這些是那個出宮的老姑姑教導的,第一次要把所有人都問候一遍,後來只要說懷王即可,對方隊伍中懷王最大,懷王就能代表所有人。

懷王率先進了大廳。

夏家真的很困擾,門戶差異大,不能單純分東西首落坐,這樣很失禮,但若要按品級,又會變成男方家屬全部在上位,女方家屬全部在下位,這樣又很怪。

跟那宮中姑姑討論過後,決定采取後者,怪就怪,怪總比失禮好。

重要的日子,夏家當然也是全家出動。

雕梁畫棟的大廳除了喜氣,還有緊張——夏家人完全無法放松。

丫頭戰戰兢兢上了茶,夏老爺子是主人,硬著頭皮開口,“今日貴客來到,夏家真是蓬蓽生輝。”

懷王笑道:“夏大人客氣了。”

喜日,不說政事,這是懷王第一次看到夏蘭桂——他當然也從孫孺人那邊聽到訂親的前因後果,覺得這樣也挺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夫妻相處想必會和睦。

接著又溫和道:“過陣子皇家要秋獵,讓瑾瑜帶蘭桂一起去,以後都是親戚,先熟悉熟悉不是壞事。”

江瑾瑜笑說:“兒子也是這樣想。”

夏老爺子心中一跳,“皇家秋獵”,“以後都是親戚”,這是第一次感覺孫女即將成為皇家人,覺得又高興,又忐忑。

懷王妃對庶子的未婚妻沒興趣,但丈夫在旁邊,還是笑得十分由衷,“本王妃瞧蘭桂額頭飽滿,下巴圓潤,看來也是有福氣的,以後跟瑾瑜好好過日子,瑾瑜公務繁忙,正需要一個賢妻打理院子。”

夏蘭桂連忙道:“小女子謹遵王妃教誨。”

“你我將來是婆媳,不用如此客氣。”

“要的要的。”胡氏找到時間連忙開口,“王妃教誨是愛惜晚輩,蘭桂自當放在心上,不會忘記。”

懷王妃很滿意,她的親兒子江東雖然是嫡長子,現封常樂郡王,可是在朝廷上,並不是特別受皇上重用,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帝最信任的除了懷王這個叔叔,就是江瑾瑜這個弟弟,懷王掌軍權,江瑾瑜在司農卿底下做事,她一直擔心江瑾瑜有一天會越過自己親生的江東,現在見他娶了沒助力的妻子,也稍稍放了點心。

懷王是武人,說起秋獵,興致高了起來,“春天萬物覆睡,雖然也有一些野獸,但都剛冬眠起來,還太瘦,沒什麽體力,獵起來也不過癮,等到秋天,那可完全不同,不但長胖了,動作還快,這時候比速度,比準頭才有意思,瑾瑜去年連發三箭,射下三頭老鷹,得了皇上賞的一對玉如意,成績還算不錯,不過前年的更好,運氣好遇上了老虎,連發七八箭這才制服,只是猛獸可遇不可求,就算有那本領,也得看運氣。”

夏家一家大小只能陪笑。夏老爺子是文官,孩子們雖然也騎馬,但那不是為了狩獵趣味,而是社交的一部分而已,幾個年齡相當的少爺小姐散騎個半個時辰,賞花賞風景,然後泡泡溫泉,吃些點心,接著回家——狩獵?想都沒想過。

夏蘭桂也是內心錯愕,獵老虎?這江瑾瑜看起來也不壯碩,居然有那力氣?

“蘭桂啊。”懷王突然出聲。

她連忙正襟危坐,“小女子在。”

“明年五月成親後,好好照顧瑾瑜,盡好妻子的責任,他公務繁忙,回家切莫讓他心煩,知道嗎?”

“是,小女子謹遵王爺教誨。”心想,外傳懷王偏愛幼子果然不假,剛剛王妃交代過了,他又交代一次。

懷王妃果然是懷王妃,對於丈夫對庶子的關愛,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一樣慈祥的微笑,“王爺怎麽了,我們今日是上門下聘,你這樣說,可別嚇壞了未來的媳婦,萬一夏家以為我們懷王府都是這嚴肅性子,那可不好了。”

“王爺和善,小女子不怕。”挖喔,這懷王妃厲害,不動聲色想挖坑給她跳,不過她夏蘭桂是什麽人,兩世為人不是白活的,你挖坑?我跳,但不是跳下去,是跳過去。

就在這時候,外頭老嬤嬤喊,“吉時到。”

大門外又放起長串的紅鞭炮,等鞭炮燃盡,停在門外的聘禮大隊,開始兩人一擡的走了進來。

郡王正妃的聘禮是八十擡。

一個箱子接著一個箱子進來,把前院擺得滿滿的,夏蘭桂心裏想著,握曹,王府真有錢,在這個時代,一般女子出嫁如果有六擡就很風光了,一般來說只有兩擡,但瞧瞧王府這架勢,真像是要把夏家前院給塞滿。

李大人笑意盈盈,“下官不才,就給懷王府作個媒人,既然吉時到了,便請懷王跟夏大人見證,請平雲郡王跟夏大小姐拿出婚書。”

婚書內容自然八股,就是江家有子,國之棟梁,年少有為,夏家有女,秀外慧中,賢良淑德,堪為婚配。

上頭有兩人的生肖,八字,還有簽名。

下人拿出筆墨,李大人分別在這兩份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跟時辰,又把夏家的那份給了江瑾瑜,把懷王府那份給了夏蘭桂,這樣便算正式訂婚。

江瑾瑜對夏老爺子一揖,“瑾瑜一定好好對待夏大小姐,還請夏家放心。”

夏老爺子忐忑,又想,已經訂婚,自己也算郡王長輩,便受了這禮,“夏家小門小戶,從沒想過把女兒高嫁,從小到大都由著她,日後若是服侍不周到,還請郡王給她點時間改過,切莫跟她計較。”

“既然娶她為妻,自然會好好愛護,相敬如賓。”

胡氏紅了眼眶,這唯一的寶貝女兒,總算定下來了,能有這麽好的婚事,老天總算可憐了她一回。

求菩薩多多照顧她的女兒,快快懷孕,生下兒子,能在懷王府立穩腳跟,能得到丈夫的尊重與體諒,她願意一輩子吃素……

孫孺人見胡氏表情,身為母親,自然懂那樣的激動與感慨,於是安慰道:“我定當好好對待媳婦,夏二夫人大可放心。”

胡氏擦擦眼淚,“妾身失態,孺人娘娘見諒。”

“都是做母親的人,我怎會不懂,蘭桂是個好孩子,瑾瑜,這是母親替你說來的姻緣,你要好好對待蘭桂,不然母親可不饒你。”

江瑾瑜笑說:“那是自然。”

胡氏略感放心,又對孫孺人點頭,表示感謝。

夏蘭桂過去挽著母親的手,小聲說:“娘,女兒一定會好好的。”

胡氏點點她的鼻子,“孺人娘娘心慈,你以後可得好好侍奉,王妃,側妃,孺人娘娘,一個都別落下。”

“女兒懂。”

外頭的聘禮大隊總算停了,那領隊的進來說,八十擡已經悉數擡入,領頭嬤嬤打開手中的冊子,開始朗聲讀了起來,黃金一箱,白銀一箱,各色宮錦二十匹,城西茶園一座,東市街連鋪三間……

就見胡氏一臉喜氣洋洋。

東瑞風俗,男方給幾擡聘禮,女方就要回幾擡嫁妝,而且不能差太多,不然女子入門,會被婆家看不起。

可是有時候門戶大,女方真沒那本事拿價值差不多的嫁妝,這時候還有一個辦法:把聘禮當成嫁妝,原封不動擡回去。

胡氏知道夏家萬萬拿不出八十擡,所以這些聘禮,明年五月都會變成女兒的嫁妝。

後姹女人身邊只要有錢,就不會太難過。

夏蘭桂原本也是笑咪咪的聽聘禮,突然有點眼花,內廊那人是夏元琴?她不是在禁足嗎,怎麽跑出來了。

幻覺?不是啊,真的很像夏元琴……

仿佛在回應她內心的困惑似的,領頭嬤嬤讀完了聘禮,夏元琴就娉娉婷婷的出來了。

在夏家人的錯愕跟懷王府眾人的疑惑中,她一臉害羞的行了禮,“臣女夏元琴見過懷王,李大人,懷王妃,平雲郡王,孫孺人。”

夏蘭桂看向老太太跟大伯娘汪氏,就見她們一點都不意外,心想,握曹,懷王府來下聘這麽大的日子,她們敢亂來?膝蓋太硬不怕跪祠堂吧。

懷王不太明白這女子冒出來的原因,懷王妃跟孫孺人卻是嘴角含笑——在王府多年,她們已經看多了。

多半是在家中被壓抑的女孩,趁著嫡姊講親,想博得出頭,只要女子夠美,男方也夠渣,馬上又是一個親上加親,運氣好的是平妻,運氣不好也是個姨娘,無論如何,總比在家中被耽誤青春好。

夏老爺子終於回過神,可是幾位貴人在,又不能發脾氣,只好壓抑道:“喬嬤嬤,還不趕快把你們家小姐帶回房。”

“求祖父給元琴生路。”夏元琴馬上哭著跪下,“祖父偏愛二叔,什麽都給二叔最好的,仿佛大房不應該存在,為了疼惜沒才幹的大姊姊,故意讓孫女禁足,不讓外人知道孫女的才華跟美貌,孫女只能自己靠自己。”

夏老爺子傻眼,這什麽跟什麽。

他已經不敢看懷王跟李大人的臉了,有這麽失控的孫女,就是他這個祖父的不盡責。

懷王妃笑笑,鬧得好,鬧得妙,沒想到老天都在幫她,瑾瑜不過訂婚,就有女方出來鬧事,這好啊,她不順水推舟,都對不起老天幫她,“叫什麽名字?起來說話。”

夏蘭桂就看到夏元琴真不客氣的站了起來——最大的懷王還沒發話呢。

“小女子夏元琴,家中排行第二。”

“哭什麽呢,女孩子家的,哭多了可不好看。”

夏元琴頓時覺得有希望,“小女子哭祖父偏心,小女子擅長琴棋書畫,祖父卻只張羅大姊姊的婚事。”

“哦,夏大人你故意耽誤有才華的孫女啊……”

“王妃切莫聽她胡說,一樣是下官的孫女,怎麽可能蓄意害她,長幼有序,本就是大孫女出嫁,這才輪到二孫女。”夏老爺子實在忍不住,怒道:“是誰放她出來的?”

夏元琴又哭了起來,“王妃明鑒,您看,祖父為了怕小女子搶了姊姊的風采,還禁小女子的足。”

“真是可憐。”王妃輕輕一笑,看來她們姊妹不睦,若是把這夏元琴也弄進江瑾瑜的院子,一定有好戲看,“本王妃見你秀美可愛,心裏也挺喜歡的。”

夏蘭桂心裏開始閃紅燈,夏元琴這死妞害她一次不夠,還想害她第二次,想跟她一起過門?絕對不行。

於是看向江瑾瑜,他那麽聰明,應該懂她的意思。

孫孺人皺起眉,雖然她也想多子多孫,但這夏元琴連貴人在場都能跟祖父杠起來,如此不服管束,那可萬萬不行。

“夏大人,我看就這樣吧。”懷王妃一臉好人做到底的樣子,“今日既然是上門求娶夏大小姐,可我心裏對這二小姐也喜歡,不如就一起過門,讓這二小姐當郡王良人吧,夏大人覺得意下如何?”

江瑾瑜為了孫孺人在後宅的日子著想,實在不願意讓懷王妃不快,但眼前卻是不得不說話了,“回稟母妃,兒子不喜人多,院中有郡王妃即可。”

他跟夏蘭桂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這陣子頻繁的書信往來,已經對她很有好感,哪個女子會想帶著姊妹過門?他不想讓未來的妻子還沒過門就受委屈。

夏蘭桂松了口氣,別的不說,夏元琴真的美,幸好江瑾瑜還有點節操。

有懷王在,就算懷王妃再橫,也不能橫過丈夫去。

“瑾瑜,母妃可是為你好,院中多個妾室,也能快點開枝散葉,你大哥至今只有三個女兒,你父王可想孫子想得不行。”

夏蘭桂心想,江瑾瑜,你千萬要頂住,頂住啊!

“回母妃,兒子認為人與人之間,應該先學會當兒子,然後學會當丈夫,最後學會當父親,如果我連一個好丈夫都無法擔當,又怎麽能成為一個好父親,今日上門,兒子便是想好好對待夏大小姐,如果還沒成親,便先定下良人或者侍妾,這不是一個好丈夫應有作為。”夏蘭桂在心中瘋狂鼓掌,江瑾瑜說得好啊,讚讚讚。

沒錯,哪有人在訂婚當天順便定下妾室的,是想讓準新娘子嘔死嗎?

夏元琴這死妞,想成親不會自己找人,還想賴上她的未來夫婿?吸血鬼也不是這樣。

“瑾瑜,你是不聽母妃的話了?母妃喜歡夏二姑娘,有才情,有膽識,跟一般姑娘不一樣,母妃想讓她也進王府來陪陪我。”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把這夏元琴弄進江瑾瑜的院子,讓他院子每天雞飛狗跳,讓他心裏煩躁,他不好過,自己就好過了。

夏老夫人一臉喜悅,“元琴,還不快點拜過平雲郡王,拜過郡王,你以後就是他的妾室,祖母也不用替你擔心了。”

孫孺人終於忍不住,“莫拜,這事情平雲郡王還沒同意。”汪氏一臉尷尬,“可王妃說……”

江瑾瑜一臉沒得商量,“我不同意。”

懷王妃臉色開始不好看,“瑾瑜,母妃再問你一次,母妃替你張羅妾室,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夠了。”懷王忍不住開口,“瑾瑜不願意,你又何必逼他,你喜歡夏!一姑娘,覺得她有才情,有膽識,那讓她當東兒的良人不就好了,一樣可陪在你身邊。”

懷王妃噎住了——夏元琴這種不知羞恥的人怎麽配當東兒的良人,東兒是她親生兒子,什麽都要最好的,正妻是齊太妃的娘家侄孫女,良人跟姨娘也個個溫文端秀,可是看看這夏元琴,姊姊的大好日子也敢出來鬧事,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祖父不是,這種人進了府,是要怎麽教導?

夏元琴更加欣喜,江東是懷王長子,將來會成為新一任的懷王,她這郡王良人只要生下兒子,將來當個側妃也不難。

懷王妃看她一副見獵心喜的樣子,更加不願意,算了,打自己臉總比給兒子添堵好,於是揮揮手,“今日是瑾瑜大好日子,其餘就別多說了,現在既然已經交換過婚書,時候不早,王爺,我們這就回去吧。”

夏老夫人連忙道:“王妃,那我二孫女兒的婚事……”

“夏家有夏家的規矩,本王妃不會過問,不過要入王府當我兒良人,萬萬不行。”

懷王瞪了她一眼,又不想讓外人看笑話,遂起身說了些客氣話,這便帶頭走了。

夏蘭桂松了一口氣,見江瑾瑜朝她看過來,笑著悄悄揮了揮手,江瑾瑜笑笑,用口形說“走了”。

拜拜。

今日算是有驚無險,不過又讓她發現了江瑾瑜一個優點:他會為了孫孺人忍耐,但也會為了她夏蘭桂跟王妃對杠,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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