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主席正想再點支煙，聽到萊茵哈特的答案後，默默把煙盒蓋上放回桌上。

人馬座聯邦的科技顯然要比地球先進得多，這樣的星球聯邦都因此而覆滅，人類又何來自信可以戰勝侵略者呢？

情勢相當不樂觀。

可是這位布列斯塔公爵帶來的無價之寶，又隱隱透著一絲希望，這個年輕人的家園遭受災難的時候，想必還很年幼，他是如何獨自忍受著漫長而痛苦的時光，一點一滴將情報完善成了現在的成果呢？

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個最普通的女孩，倪主席甚至沒有記住她的名字，因為她實在平凡得沒有任何特色，卻是另外一個萬分之一。

因為普通人也能蘊藏這樣的潛能，所以外星侵略者才會計劃對地球人斬草除根，是不是侵略者也在恐懼這種潛能呢？

倪主席終於又點了一支煙，良久問道：“布列斯塔公爵，既然你已經研究敵人多時，能否告知像你們這樣的萬分之一，總共有多少個？”

換個角度問，就是侵略者徹底毀滅了多少星球。

“只有我們兩個，”萊茵哈特肯定地答道，這並非核心機密，很容易就能獲得數據：“它們要的是資源和奴隸，如果不是確信殖民地無法征服，不會采取毀滅手段。”

不輕易確定，不輕易毀滅，一旦確定，就是寸草不生。

恐怕沒有人類妥協的餘地。

然而反抗的決定，並不是那麽輕易能夠做出的。

第一次會面在非常詭異的氣氛下結束了，晚上便是歡迎宴會。

“這種時刻，為什麽還要舉行宴會？”萊茵哈特眼睛盯著和林珺久別重逢的肖咪咪，問題卻是對著海因裏希：“人類社會讓人難以理解。”

海因裏希聳聳肩，他希望肖咪咪的回歸會給自己帶來一個浪漫的夜晚，林珺很久沒有這麽地快活了，說不定她就會原諒自己：“無論如何，你總要給主戰派和主和派一點討價還價的時間吧，你看著，今晚決策層一個都不會出現，都忙著拍桌子呢！”

萊茵哈特皺皺眉，他不是很能理解這種地球人的行為模式：“人馬座聯邦無論男女老少都是戰士。”

海因裏希也是皺皺眉，這外星哥們兒在地球的地盤上能不能稍微客氣點，他就差說地球人是懦夫了。

林珺興奮地拉著肖咪咪說悄悄話，時不時偷看兩個正在說話的男人，八卦兮兮地掐了一把肖咪咪的胳膊：“快老實交代，吃了沒有？！”

什麽吃了沒有？吃臭豆腐哇？

偷看了一眼那個和宴會氣氛格格不入的男人，肖咪咪選擇了一個很官方的答案：“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是哪樣？”林珺恨鐵不成鋼道：“你就裝吧，真該給你找面鏡子照照，你滿臉都是恨不得被那個軍裝男壓在沙發上的渴望。”

肖咪咪正打算抿一口酒，緩解林珺無孔不入的問題帶來的緊張感，聽她這麽一說，一口香檳全都“噗”了出來。

好巧不巧，這口香檳全部噴在一個一直在這裏晃悠的女人身上，其實全場的女人都在若有似無地偷看像太陽般燦爛英俊的萊茵哈特，只有這個女人是真上前來搔首弄姿的，不過以萊茵哈特那個死德性，大概根本領會不到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騷動，因此肖咪咪也並沒有在意這群女人。

然而這個女人驚天動地地尖叫起來，香檳噴在她精致的盤發上，斜劉海斜著滴下金黃色的酒液，她怒不可遏，劈手就要甩肖咪咪的耳光，肖咪咪那雙新腿功能超群，立刻感應到危險帶著肖咪咪退出一米開外，肖咪咪身體跟不上步伐，手一歪把杯子裏剩餘的香檳也盡數潑在了那女人臉上。

那個女人歇斯底裏地叫起來，明明那張臉長得極美，就連肖咪咪也忍不住讚嘆一下，然而這番作派，反而折損了她的美貌。

肖咪咪還是理虧，拿出紙巾對對方道：“真對不住，你趕緊擦擦，我會賠償你的禮服的。”

自己是沒錢，萊茵哈特大概有，只能拉下臉問他借一點，然後分期還債。

沒想到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啪”地打開肖咪咪的手，撂了句狠話：“你給我等著？！”

“你讓誰等著？！”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起，囂張的女人渾身抖了一下，肖咪咪發現來人長相不錯卻滿臉帶著縱情聲色的疲憊，他應該有點忌憚萊茵哈特和海因裏希，朝肖咪咪點點頭：“不好意思了，這女人不懂事，我給你賠個不是。”

立刻有侍者有眼色地遞上香檳托盤，肖咪咪不願意生事，這臺階來得正好，便幹杯抿恩仇。

女人唯唯諾諾跟著男人走了。

林珺正要說什麽，卻被舞池中央驟然響起的鋼琴聲打斷，這琴聲力度和節奏如此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肖咪咪不用看就知道，這人是傅曉陽。

但她還是看了一眼，傅曉陽比她印象中瘦了很多，琴聲充滿了滄桑悲傷，果然是物是人非，末世裏誰都不容易。

感覺有道冷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臉上，肖咪咪連忙收回視線，發現萊茵哈特眉心微皺，她一下子做賊心虛，朱雀帝的事情可是歷歷在目，她連忙正襟危坐，眼神再不亂轉，傅曉陽焦急地不停看肖咪咪，見對方再無表示，一曲結束異常沮喪。

肖咪咪見萊茵哈特和海因裏希又說起了話，大著膽子又偷看一眼，發現身穿白色西裝的傅曉陽正一臉強笑地和人應酬，身邊人模人樣的中年男人趁人不註意，狠狠掐了一把傅曉陽的屁股。

好在肖咪咪沒再喝酒，否則又要噗人一臉。

林珺笑得樂不可支，見肖咪咪也沒有任何難過的樣子，這才幸災樂禍道：“這個世道鋼琴家有個屁用，隨隨便便一個管倉庫的處長就可以爆了鋼琴家的菊，就為了口吃的。”見肖咪咪難掩震驚，又一臉八卦的樣子，林珺決定放個大料：“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女人，就是傅曉陽的老婆，兩個人夫唱婦隨，買賣做得可好。一個當交際花，一個賣菊花。”

肖咪咪這才從林珺口裏知道，傅曉陽的老婆當年是北京城裏響當當的名媛，長得漂亮家世更是頂尖兒，一般的公子哥都不夠舔她腳趾頭的，就這樣的人物死心塌地看上傅曉陽，傅曉陽她媽簡直恨不得立刻就讓兒子入贅，難怪結婚的費用還要在肖咪咪的醫藥費上動腦筋，這哪裏是娶媳婦，這是歡迎祖宗進家門。

這祖宗知道傅曉陽心裏還有個白月光，還是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沒地方撒氣，就撒在不離不棄照顧肖咪咪的林珺身上，整得林家手頭僅有的那點生意做不下去，要不是有海因裏希在，林珺全家大概都被整死了。

這樣的人物要是能繼續囂張，那就是真沒天理。肖咪咪所在的那座城市出事後，政府封鎖了消息，且外星人沒有進一步動作，人類社會恢覆了往常的秩序，只是將毀滅的城市劃為軍事禁區。名媛家全家都在香山別墅度假，在外星人沒有任何預兆再次攻擊之後，地圖上哪裏還有香山這個地方，統統夷為了平地，只有名媛陪著傅曉陽在外巡演，幸免於難。

可是活下來不見得比死了更容易，況且她從前拒絕其他人追求的時候，心高氣傲把話說得太絕，別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看在長輩的面子上了。過去對她有意、如今等著她跪著求包養的公子哥一大把，自從進了基地以後，因為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人性裏一切放縱醜惡都不再掩蓋，不單她自己顏面無存地仰別的男人的鼻息討生活，就連傅曉陽都要放下身段陪人，傅家的老人，如今就和拉皮條似的。

你說，他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這樣苦，肖咪咪卻風光歸來呢？

肖咪咪在系統最終的設定裏，搞清了傅曉陽那通電話是怎麽回事，但在真實中，肖咪咪還什麽都來不及做。萊因哈特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肖咪咪身後，輕輕推了她一把：“給你五分鐘，把話說清楚。”

這正和自己的意願，肖咪咪見萊因哈特雖然站到了露臺上，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這裏，那藍眸沈靜如海，仿佛對傅曉陽會慘敗十分篤定，肖咪咪心上就像有只小手一樣撓啊撓。

以至於傅曉陽一臉哀怨地說了什麽，肖咪咪完全沒有聽進去。

良久肖咪咪不大耐煩了：“我就問你一句，你媽用了我的治療費，這件事你知不知道。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請你不要說謊。”

傅曉陽一窒，但肖咪咪的表情十分嚴肅，和從前帶著點羞澀偷瞧他的樣子十分不一樣，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顧及不遠處那個給人巨大壓力男人，這才不情不願地承認：“我媽這麽做固然不對，但你聽我解釋，當時我……”

肖咪咪無情地打斷了他：“那你繼續賣屁股還債吧。”

偷聽的林珺爆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被無奈的海因裏希拖走了。

肖咪咪腳步輕快地跑到露臺和萊茵哈特會師，未來的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麽樣，把握眼下才是最重要的。這等良辰美景，無論是在夜風裏對飲一杯，亦或是共舞一曲，都會是畢生難忘的回憶。

倒是萊茵哈特對著露臺外頭不知道在看什麽，肖咪咪也伸頭過去，因為身體經過改造，各方面功能都更加敏銳，昏暗的地下花園在肖咪咪眼裏和打了探照燈似的，名媛正趴在亭子裏的桌上，裙子掀到腰上，屁股上橫七豎八的都是血痕，一根鞭子掉在她腳下。

那個男人正在拆tt包裝。

難怪名媛怕他，原來是口味重。

肖咪咪不防萊茵哈特問了句：“他在幹什麽？”

“戴避孕套啊。”肖咪咪有點不好意思，這事兒還用她教。

聽到名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萊茵哈特的眉頭前所未有地緊擰起來：“這件事的目的原本就是繁殖，為什麽要做違背天性的事情。”

繁殖這詞兒聽著有點奇怪，肖咪咪考慮到對方是外星人，於是也沒放在心上，看著別人做這種事情實在尷尬，她一邊去拉萊茵哈特的手想回避到大廳裏，一邊帶著點點羞澀道：“這件事本身也很快樂，所以生孩子並非唯一的目的。”

萊茵哈特突然一僵，臉色微妙地問肖咪咪：“你也是這麽想？不以繁殖為目的做這件事？”

肖咪咪突然靈光一現，想到萊茵哈特的種族只剩他一個，對他來說繁衍生息以致組成一個家庭一定十分重要，她心裏一軟，柔聲細語道：“孩子的事情，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肖咪咪都忘了他們現在就談孩子進展是不是太快了，而萊茵哈特思路裏的“商量”和“商談”、“商討”以及“商榷”這些嚴肅的詞語是一樣的。

於是他立刻表明立場：“我堅信這件事的目的就是繁殖，不以繁殖為目的的相交是對生命的浪費。”

肖咪咪覺得自己三觀都不好了，所以萊茵哈特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麽，她有點不樂觀：“那我對於你有什麽意義？”

“理想的繁殖對象。”萊茵哈特的口氣認真得不能再認真，認真到肖咪咪覺得眼前一黑，狠狠給了萊茵哈特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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