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二十裏，並不遠，林沐雨是拎著衛仇穿越風雪飛過去的。

天還沒亮，北風呼嘯吹拂，淩冽如刀。

蘭雁城通往蒼南行省的官道上，一群禁軍鐵騎已經在了，風繼行來得更早，畢竟他的禁軍大營距離這裏更近，並且一個人住，了無牽掛。

火把被風吹得亂舞，一列車隊停靠在路邊，並且用笨拙的蒸汽汽車裝運的戰備物資。

林沐雨淩空落地，周圍一群士兵紛紛行禮：“參見林帥！”

“風大哥，到底怎麽回事？”林沐雨問。

風繼行用手遮擋著風雪，回身指了指官道，說：“有人用石頭故意攔住了官道，三輛車翻了，隨行的騎兵隊也被殺了十幾人，暫時確認，是附近饑餓的難民聚集起來劫掠軍糧，章煒已經率領衛隊去捕捉始作俑者了。”

一旁，觀星恭敬道：“天寒地凍，沒有餘糧的民眾確實會聚在一起，在饑餓的迫使下變成亂民，還望林帥不要大開殺戒，畢竟都是一些人命……”

“我知道，但就算是饑餓也不能劫掠帝國軍糧啊，這可是用來保家衛國的物資。”林沐雨皺了皺眉，說：“我不用動用死刑，但自有帝國憲法在等著他們，該怎麽懲處就交給國會的人來處置好了。風大哥，章煒帶人去哪裏抓人了？”

“就在五裏外的一個村落裏，你也要去嗎？”

“嗯，去看看。”

林沐雨目光冷峻的看著風雪中駐留的物資車輛，道：“衛仇，你留下，帶人搬開巨石，保持道路暢通，糧道必須暢通無阻，否則的話大家只能餓著肚子打仗了。”

“是，林帥！”

林沐雨從一名龍膽營士兵手裏接過韁繩，翻身騎乘上這匹並不認識的戰馬，隨後和風繼行帶著數十名鐵騎離開了官道，馳騁進入林間小道之中，這裏許久沒有人清掃，積雪約有半米深，戰馬的行進速度受到極大影響。

當一座小小的村落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但看不到太陽，因為雪雖然變小了，但依舊還沒有停。

順著村中的小路緩緩行進，林沐雨看著兩側的房屋，大部分都是草屋，屋幾乎都被沈重的大雪給壓塌了，而路邊則擺放著一具具被凍死的屍骨，並且還隱隱能看到雪地上有馬蹄印，應該是章煒等人經過留下的痕跡。

村子中心，發現了章煒的蹤影，這位禁軍副統領手中提著鋼刀，已經下令將近五十名平民給捆住了，系在一根繩索之上。

“參見林帥，參見風統領！”章煒翻身下馬行禮。

“不必多禮。”林沐雨擡手道：“老章，起來吧，情況怎麽樣了？”

“啟稟林帥，人基本上都已經抓到了，他們供認不諱，其中，村長帶頭殺人，我們負責運送的騎兵隊長就是被他用翻草的叉子給刺死的。”

“哼……”

林沐雨下馬，走到了這個大約40歲的壯年村長前方，卻只見他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自己，湧現出的不是敬畏，反而是仇恨。

“你搶劫糧草也就算了，為什麽一定要殺人？”林沐雨問。

村長目光冰冷：“如果不殺掉他們，他們就會殺掉我們。”

“即便這樣，你覺得你做的事情真的對嗎？”

“為了活命，有什麽對不對的，反正是死，不如放手搏一搏。”村長的眼中湧現出烈芒，道：“看起來你的官很大，你是誰？”

“林沐雨。”

“啊……是林帥，是帝國元帥林沐雨……”一群被捆住雙手的村民都露出了驚愕之色。

但村長的神色依舊十分猙獰，冷笑道：“帝國元帥？我看，只不過是一條守門之犬而已。”

“放肆！”章煒橫起鋼刀，道：“你不想活了？”

林沐雨擡手：“別動手，讓他說完。”

村長冷笑著，說道：“大雪連續下了一個多月，嶺北行省多少人餓死了，可是呢，你們這些當官的有幾個開倉放糧了？你看看，車上的糧食足夠救活多少人，而你們呢，卻把這些糧食拿去打仗，寧可帝國的子民被餓死也不救，卻拿著這些糧食去打仗，你林沐雨除了打仗還知道做什麽？”

林沐雨皺了皺眉，沒有反駁。

風繼行則揚眉道：“那麽，這就是你搶糧殺人的理由？”

村長哈哈大笑起來：“沒錯，這就是我的理由，我們的皇帝，我們的女帝殿下寧可拿著這些糧食去打仗也不顧子民的死活，這樣的女帝還值得天下蒼生去效忠嗎？”

林沐雨淡淡道：“你罵我就好，不要褻瀆殿下，否則誰也救不了你。早在許多天之前，殿下就已經發下聖詔命令各地州郡的官府放糧救濟百姓了，這聖詔我親眼看到，你為什麽不去郡城府請求幫助呢？”

“幫助？”

村長笑道：“那些當官的一個個只知道自己享樂，誰會真正的幫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再說，地方官方又能有多少存糧，怎麽可能救得活那麽多的百姓？但如果你們不再去打仗，把糧食讓給百姓活過這個冬天，這倒是會救活天下的百姓，這才是明君所為。”

風繼行目光冷峻，手握赤凰刀的刀柄，簡直恨不得一刀剁了眼前的這人。

但林沐雨卻依舊耐著性子，道：“你以為這場嚴冬真的只會持續三個月嗎？你以為我們不去跟商國交戰，他們就不會進攻我們嗎？淩空行省的屠城才過去幾年，你們就已經全部都忘了？我們的對手是豺狼，我必須讓士兵們吃飽肚子，才能迎擊強敵。”

“我不聽這些大道理！”村長很不耐煩的呵斥道：“我只知道，吃不飽肚子老子就是要造反，你這種人為的不過是威名與地位，你要的只是天下和江山，眼裏根本沒有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別惺惺作態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鏗！”

林沐雨不再說話，軒轅劍已經在手中，冰冷劍鋒筆直的抵在對方的脖頸之上，簡直劍鋒透出的寒意已經讓村長的脖頸變得僵硬了，一股無邊的恐懼感瞬間傳遍他的全身。

“你……你……”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林沐雨聲音極其平靜，道：“沒錯，以我的力量與地位，確實在我眼裏可以把你視作螻蟻，但我沒有，我願意放下姿態與你平起平坐的對話，你卻為什麽這樣咄咄逼人？你口口聲聲、一口一個蒼生百姓，可是你說的不過是你一個人的私欲罷了，你不能代表天下的蒼生，只能代表你自己，你犯下的罪過自有帝國憲法來裁決你，而我不過是一個執法者，我不會僭越憲法，而你也無法淩駕於憲法之上。”

說完，林沐雨似乎有些疲倦，將長劍歸鞘，道：“章煒，帶他們去火雀司，詳細詢問完畢之後交給國會處置。”

“是，林帥！”

風繼行走上前，輕輕一拍林沐雨的肩膀，道：“阿雨，別跟自己賭氣了。”

“我沒有。”

林沐雨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雪地裏的腳印，道：“這麽多年，多少次不被理解，早就習慣了，而且他說得也有一道理，戰爭，確實是建立在踐踏人性與平等之上的。”

就在這時，雙手被捆住的村長忽然又停住不走了，回身大聲道：“林沐雨！你真的一定要打仗嗎？你知道會死多少人嗎？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你也只是一個劊子手，一個殺人魔王，你不是什麽名將，也不是什麽名垂千古的功臣，你只是一個劊子手！”

林沐雨眼圈一紅，淡淡道：“這個不勞你費心了，我是什麽樣的人自然會有歷史、後人來評判，章煒，把他們帶走，立刻。”

“是，林帥！”

章煒策馬狂奔，拽著村長一路奔行。

風繼行手按刀柄，“呼”的吹了吹睫毛上的落雪，道：“阿雨，要不要……再路上做掉這只蒼蠅？”

“不。”

林沐雨頷首一笑：“風大哥，你這個官僚作風有嚴重啊！”

“嚴重嗎？”

風繼行咧嘴笑道：“我是禁軍統領，統禦著十萬雄兵，又是帝國副帥，手握軍政大權，人活著不就應該快意恩仇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像剛才這個小子，在別的小說裏早就死了一億次了。”

林沐雨一副嫌棄的表情：“國會是我們同意建立的，秩序也是我們起意制定的，自己制定的規則就好好遵守嘛，不然就真的變成大壞蛋了，至於這個人說的話，我根本不在意，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他才會這樣不知所謂的說話。”

“哦？怎麽說？”

“譬如，一統碎鼎界和天極大陸，讓兩塊大陸進入和平統治，這種事情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也不願意別人做到，有些事情總要有人來做，他的心裏只剩下了嫉妒與仇恨，這是小人心態，我又何必跟他一般計較呢。”

風繼行禁不住笑了：“阿雨你的心境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看你容光煥發的，是不是……昨天晚上，嘿嘿嘿……”

“靠，你這嘿嘿嘿是什麽意思？”

“你懂的啊！”

“不跟你扯皮了，走吧，回帝都，繼續督促各地州郡放糧救災，我就不信這樣老爺們就真的不顧百姓的死活，繼續屯糧。”

“嗯，也確實需要派遣特使前往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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