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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利相悖婚事恐難成,回京師刀劍嚴相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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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二月十七日,當天空最後一抹雲彩隱去時,船隊到達了通州港,迎接他們的是沈默的軍隊,整個港口都提前清場了,沈今竹剛一下船,就被錦衣衛的單獨安排在車駕裏帶走,窗戶釘死,車門從門外反鎖,裏頭連蠟燭都沒有,一片漆黑,像是坐進了棺材,也不知要去那裏,拍門也沒有人理會,沈今竹幹脆縮在車裏睡覺,也不知在車裏晃悠了多久,反正她幾次饑腸轆轆醒來時,馬車還在前行,連高聲叫說要出去方便,外頭趕車的甕聲甕氣的說一句:“馬車那麽大,到處是地方!”

若不是確定在碼頭接自己的是錦衣衛,她簡直要懷疑是被人綁架要贖金了。馬車終於停下了,門從外面打開,許久沒有見光,乍一被光線刺激,沈今竹雙手捂著眼睛背過去,一個粗壯的仆婦用黑布套住她的頭,抱著她進了房間,才拿下頭套,沈今竹慢慢適應了光芒,她掏出西洋懷表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是次日中午了,晚飯、早飯,午飯三頓飯都沒吃,難怪差點餓成狗了。

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不過聽窗外的風聲和鳥叫的回聲來看,應該處於某個山林的居所。兩個年輕力壯的仆婦走進來了,遞給她一個紙條,上頭寫著“我們都是聾子啞巴,請沈小姐沐浴更衣。”

“我餓了。”沈今竹說道,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錦衣衛到底要幹嘛。

仆婦搖搖頭,再次指著紙條,還張開嘴巴讓沈今竹看她們殘缺的舌頭,這意思我們沒騙你,你不脫衣服,我們就幫你脫了。沈今竹被斷舌震懾住了,很配合的行事,小半個時辰後,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吃上熱乎飯,食物安慰著腸胃,整個人都放松起來了,寂然飯畢,仆婦將殘羹剩飯收進食盒,兩人都提著食盒出去了,從外頭反鎖房門,沈今竹趴在門上聽外頭的動靜,兩次開門的吱呀聲,而且銅鎖也響過兩次,所以這個軟禁之地一共三道門。

沈今竹沐浴換下的衣服,包括懷表首飾等物,連鞋襪都被仆婦帶走了,仆婦伺候她洗澡,實則在監視檢查,連指甲縫都看過了,就是預防她夾帶東西進來,現在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房間只剩下沈今竹一個人,這是一件寬敞的臥房兼書房,三面都是堅固的磚石墻,只有北面的四扇窗戶透著光,將屋子照的很亮堂。

沈今竹走過去試著推了推窗戶,居然沒有被釘死,很是意外,她打開窗戶,劇烈的山風帶著霧氣吹過來,凍的她打了個寒噤,探出窗外一看,頓時傻眼了——窗外是懸崖峭壁!雲霧繚繞,肉眼都看不見底下,擡頭看去,也是巖石峭壁,看不見山頂,好像是話本子裏嫦娥仙子住的廣寒宮!偶爾有山鷹飛翔而過,發出傲然的鳴叫聲,提醒她這裏是人間,而非月亮仙境。

原來這棟房子建在半山腰懸崖上的一個山洞裏,房頂連著山洞,用木頭瓦片隔絕潮濕,難怪這窗戶可以隨意打開呢,除非長了翅膀才能逃出去——反正被錦衣衛軟禁,貿然逃跑恐怕會造成難以收場的後果,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到了夜間,雖是人間二月天了,但是山裏依舊寒冷,沈今竹裹著貂裘吃罷晚飯,用毛筆寫著炭盆蠟燭火鐮等物,仆婦搖頭擺手,好像說不識字,沈今竹只好草草畫了這些東西,豈料仆婦看懂了畫,卻依舊面無表情的搖頭,還幫沈今竹鋪床,用手拍了拍厚厚的狼皮褥子,哈哈的比劃著,好像是說你冷就多蓋些,蠟燭炭盆什麽的,想都別想。

面對又聾又啞又不識字的仆婦,沈今竹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也排不上用場了,暗想對方還真很了解自己,困在這種地方,真是與世隔絕,無計可施了,比蹲詔獄還慘啊。

懷表被搜走,屋子裏也沒有座鐘,只有個古老的沙漏計時,沈今竹每過一天,就在墻上畫一筆,被剝奪自由的日子真心不好過,唯一的娛樂是三排書架上的書擺的滿滿的,全是她素日喜歡看的史書和游記等,蠟燭火鐮沒有,晚上不能讀書,不過好在紙張和墨水管夠,她想要什麽,吃什麽,就畫下來給仆婦看,除了吃的,大部分東西都被拒絕,有一次沈今竹心血來潮畫了駝峰,仆婦過了三日居然也給弄過來了。

吃駝峰是她被軟禁的第十天,推算日子是二月二十八,沈今竹卻像是過了十年似的,她心裏並非如表面上的平靜,她擔心順王和太子如何了、擔心日月商行的生意、擔心她並不怎麽喜歡的家人、擔心婚期將至,自己卻還不得自由,這門婚事恐怕要泡湯了。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在這裏等。

這裏比少女時期被惡魔科恩擄到巴達維亞的城堡還要閉塞可怕,可是若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她依然無法對順王見死不救,或許這就是代價吧。安泰帝的反應比她預料的要強硬。他找不到理由處死自己,但是卻可以讓自己受到其他的懲罰。

與此同時,京城東城弓弦胡同,這裏是東廠的地盤,曹核被懷義再次請到這裏喝茶,懷義問道:“曹千戶,咱家再問你一次,你把沈小姐藏到那去了?”

曹核吊兒郎當的說道:“廠公再問一百遍,我也是不知道。”

懷義咯咯幹笑道:“那日你奉命把沈小姐帶到我們東廠,可是東廠遲遲沒見著沈小姐的影子,現在皇上、沈家、還有大臣們都向咱家要人,咱家就要向你要人。”

曹核笑道:“都說了好多次,沈小姐半路被人劫走了,我的人也不見了,都是我用人不當啊,我也想知道她在那呢,馬上就到了婚期,我比你們都著急。”

曹核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反正誰也不敢對他用刑。懷義笑道:“咱家當然知道沈小姐是曹千戶的未婚妻,三月初九的婚期,咱家收到了帖子,到時一定登門賀喜,喝一杯喜酒的。只是新娘子遲遲不露面,這婚禮也沒法辦啊。曹千戶放心,咱家找沈小姐只是想問幾個問題,她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曹核並不知道懷義的真實立場,他但笑不語,攤了攤手,陪著懷義幹耗。過了一會,一個內侍過來對懷義耳語了幾句,懷義嘆了口氣,說道:“曹指揮使和臨安長公主的面子咱家是要給的,只希望曹千戶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

曹核被爹娘接走了,寬大的馬車裏,長公主握著兒子的手上下打量,曹核說道:“懷義不敢動我的,娘放心吧。”

長公主食指往曹核眉心狠狠一戳,說道:“你這個熊孩子!把今竹藏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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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核吃痛,捂著額頭跳腳說道:“娘,懷義都沒動刑,您倒是逼兒子當小人了,男子漢大丈夫,若連妻子都保不住,那還有臉說自己是個男人。”

長公主說道:“是未婚妻,到底還沒過門呢。再說今竹是立過大功的,皇上從來沒說要對她如何啊,你自己小心眼兒胡思亂想,非說今竹有危險,把人藏起來了。”

曹核冷冷一笑,說道:“今竹是立過大功,可是她再厲害,有內閣的王閣老位高權重麽?那王閣老是少年進士,在宦海沈浮了四十多年,都快成老妖精了,門生黨羽遍天下,結果呢,老娘說蹬腿就蹬腿,王閣老辭官丁憂,恐怕這輩子再也無法回到朝堂去了。”

長公主說道:“王閣老的老母親都八十多了,本來就是說走就走的人,你瞎扯什麽。”

曹核說道:“跟著爹爹幹錦衣衛久了,曉得這世上並沒有那麽多巧合,怎麽皇上嫌王閣老礙手礙腳,他老娘就立刻蹬腿走了?我反正不信的,有人能弄死他老娘,就能對今竹下毒手。”

長公主急忙說道:“馬上就到婚期,新娘子人都不見了,你的婚事豈不是就辦不成了?娘還等著抱孫子呢。”

曹核說道:“她活著,比當我的妻子更重要。娘,我信你,信爹爹,因為你們是最不忍見我傷心的,可是我不信皇上會放過今竹,如今沈二爺一家都被東廠軟禁在家裏,這副架勢,就是要對今竹不利啊。”

長公主說道:“這事廠公和我說過了,原因是你不肯交出今竹,他被逼的沒法子,不得已去監視沈二爺一家,希望今竹早日出面,為人子女的,總不好看著父母兄弟受難。”

曹核冷冷說道:“我曉得懷義的奸計,他最喜歡用道德綁架了,所以我把她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不讓她知道京城發生的一切,沈二爺一家死光了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她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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