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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畫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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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的手受傷了。”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方才全憑一絲緊繃的神經懸著的喬雲,突然猶如失了力氣一般倒在地上,她知道宋一鳴背後那一槍致命的傷,是幫自己擋的。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是那些救自己的人,被推向死亡?

小的時候,在車子開過來的時候,也是母親將自己推開。

她活下來了,卻眼睜睜地看著前一秒還溫柔牽著自己手的母親,變成了一具冰冷的躺在手術臺上的屍體,再不能對她笑,再不能做好吃的荷包蛋,再不能在她冷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裏,然後拍著她的腦袋笑著說:“我們阿維長大了,媽媽都快抱不住了。”

“那換阿維來抱媽媽。”

“姑娘?”

身旁的小護士蹲下身,推了推喬雲的身子,指了指她手上方才被水果刀劃出的傷口:“你手受傷了,要趕快包紮,不然容易感染。”

“他不會死的對不對?”

護士一時間聽不明白喬雲這沒頭沒腦的話:“什麽?”

喬雲卻是依舊自言自語,像是在極力勸服自己:“他不會死的,醫生會救他的,他不會死的。”

護士以為喬雲是受了刺激才會胡言亂語,但是又覺得不能撇下她任憑傷口流血,轉身拿來了紗布和處理傷口的藥水,就地將喬雲的傷口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其他人接到通知趕來醫院的時候,宋一鳴已經做完手術被推到了重癥監護室,醫生告知眾人,幸好子彈避開了心室,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宋一鳴現在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方北游忍不住想要進病房去看一看宋一鳴,卻被方忠信拉住。

“爸?”

方北游不解為何父親會拉著自己不讓進去,倒是聽見醫生說:“病人現在需要安靜,你們要是想看,還是在門口看一看,不要進去得好。”

“醫生,我兒子現在這種狀態,可以接受轉院嗎?”

聽見方忠信的話,院長看了他幾眼道:“傷口基本已經處理,現在就看病人自己的恢覆情況,我的建議是不要轉院,避免二次性的傷害。”

“一鳴現在還在裏面躺著,你就不要瞎折騰了!”

張莉推了一下方忠信的胳膊,說話的時候聲音之中還帶著微微的沙啞,她走到院長跟前:

“醫生,一定要治好我們一鳴吶,不管要用什麽藥,只要對一鳴好,都可以,我們負擔得起的,一鳴這孩子……”

方北游:“哎呀,媽,你說歸說,哭什麽,哥又不是醒不過來了!”

張莉:“你這孩子說什麽吶,呸!呸!呸!”

方北游本是好心安慰,反遭來一頓數落,只好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鄭東風與小齊原本在區分局銜接陳木欣失蹤一案,突然聽見手機震動了一下,發現是宋一鳴發來的短信。

“劉昭住所有重大線索,有埋伏,速來!”

鄭東風一看到短信,就迅速撥通了宋一鳴的電話,但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的號碼,此刻卻只有機械的聲音從聽筒裏面傳來: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宋一鳴一定是出事了!

鄭東風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打翻了桌子上放著的兩杯茶水,一旁的小齊與分局局長紛紛對他側目,但是鄭東風來不及解釋什麽,拎起小齊便從分局離開,不明所以的小齊坐上車子之後還在問:

“鄭副,發生什麽事了?”

鄭東風打著方向盤,猛踩油門:“宋隊出事了,你馬上聯系局裏請求支援。”

“啊?好!”

鄭東風與大部隊幾乎是同時感到劉昭的住所,但是這裏早已人去樓空,除了墻上留下的幾道彈痕,安靜得異常詭異。

這時,留守局裏的安準突然給鄭東風打來電話:

“鄭副,喬雲現在在局裏,她說宋隊現在在醫院,宋隊遭襲的時候她也在。”

鄭東風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麽?”

安準:“嗯……你要不回來看看?她說有話要當面和你說,我覺得事情好像還挺嚴重的。”

鄭東風:“好,我立刻回來。”

掛掉電話,對小齊囑咐了幾句讓他留在現場,鄭東風便上車趕回了市局。

喬雲一身的血跡很是紮眼,過來以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她知道自己眼下最正確的選擇就是沈默不語,躲在暗處,然後抓出敵人的紕漏一針見血,但是鬼使神差地,兜了一大圈,她還是兜到了市局。

“喬小姐,喝杯熱水吧。”

安準給她端來一杯熱開水,用玻璃杯裝著,杯口上方已經積累起了一層水霧,白色的水汽不急不緩地飄出來。

“謝謝。”

喬雲道了一聲謝,從安準手裏接過熱水,溫熱的觸感很舒服,喬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已經冷到失去知覺。

安準看著喬雲滿是血汙的衣服,說道:“喬小姐,我在這裏備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要不你換一下我的衣服吧?”

喬雲擡起頭看了看安準,良久,搖了搖頭,笑著答道:“不用了,我這身衣服已經臟了,再換你的衣服也只是平白再弄臟你的衣服。”

喬雲拒絕得客客氣氣,安準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點了點頭,先回去自己的工作崗位,等著鄭東風來主持大局。

雖然鄭東風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局裏,但是畢竟路程太遠,等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安準給喬雲從食堂打了一份晚飯,但是等到鄭東風回來的時候,這份晚飯還紋絲不動地擺在喬雲旁邊的桌子上。

“你就是鄭副嗎?”

喬雲擡起頭看了一眼鄭東風,鄭東風一路跑上來,氣息不穩還喘著氣,聽到喬雲的話點了點頭道:“我是鄭東風,你有什麽話一定要當面和我說?”

喬雲:“我是來轉達宋警官的幾句話的。”

鄭東風:“一鳴?”

宋一鳴和喬雲在躲避那些人的追趕的時候,雖然情況很緊急,但是在宋一鳴昏過去之前,他還是咬著牙向喬雲交代了幾句話。

喬雲:“宋警官說,劉老師住所的二樓,放滿了油畫,每幅畫上,畫的都是……一中年男子和不同未成年少女的交.媾圖,但是很快就有十幾個黑衣男子圍追截堵我們,宋警官也是在那時受了槍傷,不過那幫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油畫肯定已經沒有了,但是可以仔細搜一搜那棟樓,以及樓房的交易手續,或許能夠查出蛛絲馬跡。”

鄭東風:“宋一鳴那臭小子現在在哪裏!每天訓斥別人頭頭是道,還以為自己真是個人物敢去做孤膽英雄了!”

喬雲:“我離開的時候,將宋警官送到了醫院,醫院已經在搶救,鄭警官——”

喬雲的音調陡然提高,喊住了快要沖到門口的鄭東風:

“醫生已經在搶救宋警官,我們無力幫上什麽,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兇手,為受害者沈冤昭雪。”

鄭東風:“為什麽這話你只跟我說?”

喬雲:“宋警官說,他只相信你。能給我紙筆嗎?宋警官對我描述過畫上男子的長相,我可以試著畫出來。”

聞言,鄭東風趕忙讓人拿來紙筆,安靜的房間只聽得見鉛筆與紙摩擦的聲音,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喬雲的手中,已有成型的人像。

畫中男子看著五六十歲的年紀,一張端正的國字臉,嘴巴卻扯出一種詭異的弧度,左眉處有一指寬的斷痕,不知是天生的斷眉還是因為後天受傷而導致的,耳垂很厚,但是嘴唇很薄,中等身材,但是因為上了年紀,肚子、手臂的肉顯松弛。

鄭東風:“是這人嗎?”

喬雲:“宋警官向我描述的,就是這個樣子,但是他來不及向我描述那些未成年女子的模樣,只是提到一句,畫中的每個人,都是手腳被縛,以一種非常屈辱的姿態遭受侵害,每個女孩的眼睛裏面,都裝著巨大的恐懼。”

鄭東風:“好,我先讓人按照這張畫去找。”

喬雲:“鄭警官,警察也是有好有壞的,你們是好警察對嗎?”

鄭東風不明白喬雲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只猜測恐怕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突然遭遇這些事情,心理上有壓力,便點了點頭,道:

“對。”

喬雲笑了笑,說:“我要說的都說好了,可以走了嗎?”

鄭東風:“可以……等一等!喬小姐,可能有點唐突,這位董醫生是我的高中同學,如果你有什麽困擾的話,可以去找他。”

鄭東風從皮夾子裏翻出一張明信片遞給喬雲,明信片上赫然寫著心愛心理咨詢所——董明之。

喬雲接過明信片,掃了一眼上面的字,嗯……確實有點唐突啊。

但是還是客氣地收下了明信片:“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鄭警官。”

鄭東風看著喬雲的一路走出警局,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若說這喬雲少年老成,自己也看過她遇到傷害的時候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是這喬雲身上,又有著明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一種沈穩,兩種形象來回交織,反倒是將這個人莫名覆雜化了。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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