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觀察著掌心裏的小蛇，納吉尼並沒有繼承伊桑那危險而迷人的外表，淺褐色的鱗片，中間三角形的花紋，無疑是一條田野裏隨處可見的毒蛇的樣子。只有一雙墨綠的蛇瞳和她父親如出一轍,只是少了她父親歲月沈澱下的智慧和滄桑，多了幾分不韻世事的懵懂天真。

這外貌是因為她母親的關系嗎？湯姆思考了一下，然後覺得這個問題無關要緊也就索性不再管她了。

湯姆把納吉尼放進上衣的口袋裏，輕聲叮囑了一句：【納吉尼，不要出聲，呆在那裏。】

納吉尼眼神很迷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接著，湯姆走到昏睡著的艾本和丹尼斯的身邊，拍了拍他們的臉：“餵，醒醒。”

先醒的是丹尼斯。他睜開眼睛，看到湯姆那張精致的臉龐近在眼前，墨玉般的眼睛冷冷的註視著他。丹尼斯一下子驚醒了：“惡魔，你、你想幹什麽！”然後他註意到了四周，“我、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我不是......”

他想起了他們進去的那個神秘的山洞，那條銀色的大蛇，和昏迷前從那條大蛇口中聽到的清晰的人語。丹尼斯打了個寒顫：“那條蛇呢？它在哪裏？”

“什麽蛇？”湯姆偏了偏頭，樣子天真而疑惑，“你在說什麽啊？哪有什麽蛇？我們不是剛才進去一個山洞探險，裏面什麽也沒有，然後我們很快就出來了嗎？蛇在哪裏？”

“你胡說！明明......我剛才還看見......”丹尼斯想起了那冰冷的蛇瞳，一瞬間被剝奪了說話的能力，剩下的話語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說呀。你看見什麽了？”湯姆的表情不變，丹尼斯卻覺得他看起來更危險了。

丹尼斯咽下了一口口水：“我、我什麽也沒看見。”

“很好。”湯姆站起來，居高臨下的說，“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丹尼斯連忙點頭。

湯姆踢了艾本一腳。艾本也醒了，睜開眼迷茫的看著湯姆。三秒後，艾本終於回神，驚恐的看著湯姆，說不出話來。

湯姆看一眼丹尼斯：“你來和她說。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覆兩遍。”

艾本疑惑的看著丹尼斯：“丹尼斯，他在說什麽......”

丹尼斯也看著艾本：“聽著，艾本，剛才我們只是去一個山洞裏探險，然後就回來了，什麽也沒看到。沒有一條大蛇也沒有其他的什麽東西，明白嗎？”

艾本終於聽懂了：“可是我們明明......”

“沒有什麽可是。”丹尼斯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什、麽、也、沒、看、見！”

艾本看著丹尼斯眼裏的驚慌，最終諾諾的點頭。接著丹尼斯又對艾本說了一些安慰的話，艾本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走吧，科爾夫人還在等我們呢。”湯姆笑著說。丹尼斯扶起艾本，跟在湯姆後面走，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距離，不敢靠湯姆太近。

終於到了之前孤兒院的孩子們聚餐的地方了。丹尼斯和艾本瞬間忘記了湯姆的恐怖，飛奔進了科爾夫人的懷抱裏：“科爾夫人——”

科爾夫人嚇了一跳：“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丹尼斯相對鎮定點，慢慢的搖了搖頭。而艾本，已經在科爾夫人的懷抱中抽泣得說不出話了。科爾夫人很疑惑，也有點擔心。

她還是挺喜歡這兩個孩子的，丹尼斯就算了，艾本是剛來的，長得不差，性格也比自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的那些孤兒討喜‘過一陣時間可能就有那個有錢人領養。到時候可能那個有錢人又會捐贈孤兒院一筆錢了，唉，她已經好久沒有喝過杜松子酒了。

科爾夫人的視線從艾本哭泣的臉蛋上挪開，正好看見湯姆慢悠悠的走過來。他的動作從容不迫，再加上他那張精致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哪家的貴族少爺——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個孤兒院裏的孤兒，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灰色衣服。科爾夫人恨恨的想。

一開始他那倒黴母親把他送進孤兒院時，她還是挺照顧這孩子的。她覺得這孩子可能是哪個貴族的私生子，等他的生父找過來的時候，她或許可以得到一大筆錢。可是沒有，年覆一年，仍然沒有什麽湯姆、馬沃羅或者裏德爾家的人找上門來。

科爾夫人失望了，她覺得自己被那個女人欺騙了。她把氣撒在那個孩子身上，其他孩子也察覺到了她對湯姆的厭惡，也開始欺負他。

湯姆每次只是冷冷的看著，別人打他、踢他，也好象是打在別人身上一樣，只是用那雙墨玉般的眼睛冷冷的註視著施虐者。那種如寒冰般的眼神能讓人喪失掉所有的勇氣在它面前退縮。其他孩子避開看他的眼睛，更加殘暴的毆打他。他們不想承認，他們一群人，被一個正在被他們毆打的，廋弱的小男孩給嚇住了。應該是他怕他們，而不是他們怕他。

如果湯姆不是這樣的性格，也許就憑著他那張精致的臉蛋，科爾夫人也許還會挺疼愛他的。可是每次她註視著湯姆那陰鷙的眼神，她總會不寒而栗。所以，在每次有孩子欺負他的時候，科爾夫人一心軟，就讓自己想起他的眼神，剛有了一點柔軟的心便再次堅硬起來。

變故發生在湯姆六歲那年——那次一群孩子在欺負他，把他打趴到地上，左臂都骨折了，突然間所有的孩子都慘叫一聲，等科爾夫人感到時，發現所有孩子的左臂都斷了，和湯姆身上一樣的傷勢，而那個黑發黑眸的小男孩捂著自己受傷的左臂前所未有的大笑。從那以後，欺負過湯姆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倒黴。大家一致認為，這是湯姆搞的鬼，但是就是沒辦法證明。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普通人做不到的，於是“惡魔的孩子”這個稱呼就這樣在孤兒院內流傳開來。

科爾夫人當然不信這些，至少表面上不信。這是天主教開設的孤兒院，神的領域，怎會擁有惡魔的存在？但是心裏對湯姆不是不害怕不畏懼的。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覺得你好的時候看你什麽都好，覺得你不會的時候你做什麽都懷疑你。於是乎，湯姆曾經的優點都變成了缺點，他從小就很少哭、做什麽都做的比別人好、從來不勞煩別人的幫助......這些也許曾經是優點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只變成了他是“惡魔的孩子”的一個個例證。

所以，科爾夫人只好把他安排在三樓最後的一間房間去，讓他一個人住，減少他和其他孩子接觸的機會。既然她不能抗衡魔鬼，那就讓魔鬼遠離她的視線吧。

而湯姆，那個她打心裏害怕的黑發男孩，對於他們的行為，臉上有的除了冷嘲還是冷嘲，就像籠中的野獸，人們站在高處對它評頭論足，卻不知道它早已站在更高的角度不屑地睥睨著蕓蕓眾生。

定了定神，科爾夫人大聲叫喚道：“湯姆，你又幹了些什麽！”她心裏也有些忐忑，拿不準湯姆的態度，可是她不能在孩子們面前示弱，這樣她就什麽威信也沒了。

湯姆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夫人，我什麽也沒幹。我只是剛才與丹尼斯和艾本兩個人去那邊的海邊玩耍了一會兒。不信您可以問問他們兩個。”

科爾夫人警惕的看著湯姆，然後低下頭問艾本和丹尼斯：“你們兩個實話告訴我，剛才湯姆做了些什麽？別怕，我給你們做主。是不是湯姆又在嚇唬你們了？”

兩個人都齊齊搖頭。半響，艾本才怯怯的說：“裏德爾什麽也沒有幹。我們剛才只是去山洞探險了。山洞很黑，我、我有些害怕。沒事了，科爾夫人。”

科爾夫人不信她的話，轉頭看向丹尼斯：“丹尼斯，你怎麽說？”

丹尼斯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們真的只是去山洞裏探險，什麽也沒有，夫人。”

科爾夫人懷疑地看了湯姆很久，才移開了視線：“好吧。我暫且就相信你說的。”她站起身來，同樣大聲叫喚道，“孩子們，集合了！我們要回孤兒院了！”

四周的孩子零零散散的聚攏過來，排成了兩條隊伍。湯姆也回到隊伍中站好。在科爾夫人看不見的地方，湯姆松了一口氣，不由得摸了摸上衣的口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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