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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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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盈盈心中再不情願,最後的決戰之日還是到了。ZIyouge.com

向問天在令狐沖的幫助下救出了被關押在孤梅山莊的任我行,一番籌謀之後說服了如今已位列長老之列的黑木崖舊臣上官雲倒戈相向假扮侍衛混上黑木崖。令狐沖本與此事無關,可他不但陰差陽錯之下學得了任我行刻在孤梅山莊的吸星大法保下了一條小命,又在向問天那裏得知了一些日月神教的往事,知道東方不敗不忠不義在前,設計謀奪教主之位,還知道了盈盈被東方不敗囚禁在黑木崖裏不得自由。

盈盈對他有恩,是他的朋友,而他也不知道東方不敗竟然會是他的董兄弟,畢竟傳言跟本人實在相距甚遠,他雖知道董兄弟絕非凡人,風太師叔也提醒過他董兄弟身法詭異,極有可能是魔教中人,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把董兄弟與東方不敗聯系在一起。換做誰都想不到堂堂的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會跟他這麽一個不名一文的華山派弟子交上朋友,還幾次出手相助!

他本就是個講義氣之人,此番更是不假思索便跟著向問天一行人上了黑木崖去解救盈盈。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戲劇化,當真是相見不相識。

……

盈盈醒來在大戰當天,看到屋內無人侍奉,教中亂作一團,她便知是不好了。

她虛弱地拖著身體出來,穿過桃林,才看到了一個婢女,她叫住她,抓住她的手,“教中發生了何事?東方叔叔……東方叔叔呢?”

那婢女被她這樣一問,也有些心慌,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回答:“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奴婢只聽說,任教主帶著人攻上黑木崖了……”

爹爹!

她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們現在在哪?”

“聽人說……是往天塹崖那裏去了……”

丟下那婢女,不顧她的呼喚挽留,盈盈轉身便離開,循著動靜一路找過去,終於在懸崖邊上找到了他們。

……

東方白練成神功之後已非同往日,而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雖然厲害,多年被幽禁在西湖底下到底是損了身子,大不如前。令狐沖站在旁邊,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為難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向問天和上官雲雖也是高手,比起那兩位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很快便被打出戰圈,再也插不進去。剩下的,便是任我行和東方白的單打獨鬥。

任我行很快不支,負傷累累。東方白連日來為盈盈輸送真氣續命,本就內力大損,也遠不如表面上那般從容淡定,雖然對付任我行尚且還有餘力,可是要制住他並且不傷了他,卻有些難。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任我行再不濟,也決計不會差到哪裏去。眼見任我行還欲攻過來,東方白指尖一彈,一枚飛針連著紅線便直直戳破了任我行的罩門,射入他的肩胛之中,制住了他的動作。任我行反手便欲將那針線生生扯出,東方白眼底一深,紅線接二連三飛出,鎖住了任我行的奇經八脈,教他無法動彈。

盈盈匆匆趕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麽驚險恐怖的一幕,因為爹爹的掙紮,他那一身紫衣都被他身上迸濺出來的血液染得黑紅。

不!

她想也不想便朝他們跑過去。

東方白率先看到了她,臉色一變,“不要過來!”高手對決自是內力相拼,這中間形成的壁障絕非一般人能夠碰得,尤其盈盈還重傷未愈。

盈盈慘白著臉,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只是東方白這一走神,任我行已經爆發出內力掙斷了那些紅線,飛身而起,大喝一聲一掌便直劈向東方白,東方白雖然及時出掌相抗,掌力卻難以在一時之間聚集到十成,無法抗衡任我行的拼死一搏,被任我行打退幾步,掉下了山崖。千鈞一發之際,他指尖一彈,一枚飛針直直射向任我行的右眼,任我行吃痛,捂著眼睛摔倒在地。

盈盈便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這反轉劇在自己眼前發生,看到東方白的身影墜落懸崖之時,她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便尖叫著“不要”,跟著縱身跳了下去,在半山之際拉住了東方白,同時也抓住了一塊凸出的石壁。手大概是被那尖利的巖石劃傷了,她覺得很痛,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離崖頂至少有十幾米的距離,以她的輕功,在沒有任何助力的情況下要想躍回崖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死死拉著東方白的手不肯放,可同時也是那麽清晰地感覺到東方白根本沒有回握她的意思,一直都是放任的態度。低下頭,果然看到他沒有表情與生氣的臉,她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對他大叫:“拉住我!東方叔叔,拉住我!”

“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他竟然出奇地平靜。

她心裏一亂,狼狽地別開臉去看那望不到崖頂的頭上,“我們先上去再說,你快拉住我!”

他有些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事到如今,盈盈,你還不肯給我個答覆麽?”

“我……等上去之後,我一定告訴你。”

“可是,叔叔現在就想知道。”

他這樣的態度,卻是教她連不回答都難。

盈盈沒辦法坦然說愛,不管他是男還是女,她都將她當作親人看待,是最親的親人,永遠無法替代的那一種。可那到底是不是愛情,她不知道。

“……東方叔叔永遠是盈盈心中最特殊的人。”

他看著她,驀然笑了,輕輕說道:“這就夠了……皇圖霸業,江山天下,都不重要了。”

“盈盈,我要你永遠記得叔叔。”

盈盈心裏一慌,直覺他的神情太不對勁,“東方叔叔,你要做什麽?你不要!”

他卻面上帶笑,一點一點地掰開了她的手。盈盈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她死死扒著不肯松手,尖叫道:“不要!東方叔叔,我們能上去的!不要放手……求你……求你不要……”

他仰面看著她,目光溫柔得不可思議。這麽多年了,他看她的目光或許從未變過,只是她自己不曾再在意過而已。“盈盈,來不及了。”

她哀聲求他,話裏已經帶了哽咽,因為她發現,她阻止不了他。他總是遷就她,縱容她,她想要什麽,他便給她什麽。可一旦他有了決定,卻是她也無法改變的:“怎麽會來不及!怎麽會!東方叔叔……求你!”

“來不及的。別逞強,盈盈。”他輕笑,“便是上去也改變不了什麽……”他可真不願意讓她瞧見他狼狽的模樣,“還是說,你想同叔叔死在一塊?”

“一起死就一起死!”她聲嘶力竭地大叫,眼淚再也止不住,刷刷地流下來,迷糊了她的視線,“你要是敢放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會恨你一輩子!”

他似沈默了一瞬,驀然笑道:“若是如此,也是好的。”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卻讓盈盈更加吃力,他遺憾地收回手,喃喃道,“真怕你會忘了叔叔……”

“我會忘了你!你若敢死,我便立即忘了你!”

他看著她的眼睛,很專註,忽然便借著力湊到她面前,在她面上落下輕輕一吻,一切只發生在瞬間。

“盈盈,一世安康。”

他在她耳畔輕輕呢喃,雙掌推向她的肩膀,兩人交錯的身影分了開來。一個向上,一個向下,從此碧落黃泉兩相隔。

盈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鮮紅的身影不停地下墜,下墜……

“東方叔叔,不要!”

卻再也看不到了。

那抹驚才絕艷的身影,已經從這天地之間徹底消失於無痕了。

————————————

愛與不愛,哪裏有那麽重要?

當一個人的人生中有大半的時間是與另一個一起度過的,傷心時,有他;難過時,有他;開心時,有他……當一個人的好與不好都是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當一個人的快樂與痛苦都是另一個人帶來的……他們便註定已經分不開了。

不管她愛不愛他,也不管她到底懂不懂愛,他永遠是她心目中最為特殊的那個存在,無可替代。

而她,也在經年累月的孤寂中終於明白,她的生命裏不能沒有了東方叔叔。她可以不見他,但他必須要活著,哪怕是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裏。

他可能不是她最重要的那個人,卻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

盈盈舊傷未愈,又經此一戰,心情大起大伏,回去之後便病倒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身子骨不錯,平日裏基本沒什麽病痛,如今難得一病,卻是來的氣勢洶洶,斷斷續續,怎麽都不見好,大夫一波換了一波,都束手無策,心病難醫,藥石無靈,任我行便是再心疼,也只能眼睜睜看她纏綿病榻。

令狐沖這小子倒還算有良心,還忙裏偷閑陪了她幾日聊天說笑,兩個倒黴鬼湊在一起互相說說各自的倒黴事,形式雖然獨特了一點,效果卻是分外的好,倒是讓盈盈的心情紓解不少。盈盈本來覺得自己真是慘到沒邊了,只是聽令狐沖那小子訴苦說自己幾番死裏逃生,還沒有抓到殺害師弟的兇手,又與師傅恩斷義絕,被逐出了師門;連自己喜歡了那麽多年的小師妹都嫁作了他人婦……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麽慘嘛!

她也是從令狐沖這裏聽聞林平之竟然真的娶了岳靈珊,成功挖到了墻角。改天有機會的話,她應該為他準備一份賀禮。

不管怎麽說,自己身邊總算還有個看起來挺幸福的人,這種感覺也不錯。

盈盈挺喜歡令狐沖這小子的,只是五岳劍派如今選舉盟主之事在即,令狐沖如今陰差陽錯成了恒山派的掌門人,實在不能久呆。盡管心裏擔心盈盈的身體,終還是要告辭回恒山去籌劃一番。盈盈表示絕對的理解,只是任我行卻十分不高興。

有其父必有其女,任我行也挺喜歡令狐沖這小子,私心裏倒是很希望這小子能當自己的女婿。聽聞令狐沖要走,那還得了?當即就拿著糖果棒子來利誘威脅了,自然是不成,一氣之下,竟將令狐沖給關了起來。盈盈得知此事,也是又氣又急,她心知爹爹是為了自己好,可她對令狐沖並無男女之情,只把他當作朋友,甚至是晚輩後生看待,讓她嫁給令狐沖,豈不是在胡鬧?

她心知此事沒辦法跟爹爹明講,講也講不清楚。她那一日在崖邊的表現爹爹都看在眼裏,在爹爹心中,令狐沖便是有再多缺點,都比一個東方叔叔要來得好。

待到夜半,她便偷偷去了監牢將令狐沖給放下了山崖,等確定他走遠了,便到任我行房裏去認罪,請求他絕對不要追究令狐沖。

任我行也能是一聲長嘆,兒女大了不由爹娘。

大概是盈盈夜半出行著了涼,本來就沒好全的身體又垮了下來,燒起了低燒,吃不下東西,迅速消瘦了下去。夜裏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好似又看到了東方叔叔,他看起來模樣有些憔悴,一雙眼睛還是像記憶中的那般溫柔,她拼命想要抓住他:“東方叔叔,別走。”

“東方叔叔,我好想你……”

“人呢,要學會向前看,因為每一天都不可能再回頭了。”那溫柔的手摸了摸她的臉,“有一些誤會,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答應我,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

翌日醒來時,雁過無痕,恍惚如同做了一場夢。

向叔叔來看她時順便告訴她,那崖下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江,手下的人已經順流找了許久,除了一件外衫,並沒有找到東方不敗的屍骨,他有可能還活著。

盈盈倚坐在朱窗前,看著窗外院中桃花兀自開得灼灼,飄落的花瓣形成了漫天花雨。她突然便想起那一戰前夕,那人便在她的床前,撫著她柔軟的發絲,對她說:“你不是說要叔叔放了你爹爹麽?只要你醒過來,叔叔便許你這個願。但你有所求,都答應你。”

她唯一所求,便是他能平安。

她的東方叔叔,從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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