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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夜探東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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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東廠亂成一鍋粥,他們一直折騰到天亮,連個鬼影也搜索不出來。東廠除死了一個夜貓子外,所有人都安然無恙,東廠的財物及其重要文件,一點也沒有損失。來闖者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就連立刻縱上瓦面的高手,也看不到有什麽人在星夜下掠過,似乎根本就沒有人來夜闖東廠。

鷹犬們全都困惑了。會不會是夜貓子在巡邏時自己不小心從瓦面上失足跌下,剛好又跌在假山旁的機關上而中箭身亡呢?的確,連神出鬼沒、專門鏟除東廠人的杜鵑也死了,誰還敢在這個時候來闖東廠?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收魂星君也有點困惑了。憑自己的武功和觀察能力,而且還帶上了幾名武功極好的高手,但在瓦面和東廠附近一帶也搜索不出任何線索來。這對東廠來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以往的確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夜闖東廠,但不是給擊斃,就是給活擒了,沒有人能在夜闖東廠後活得下來。而這一次,居然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搜索不到,好像根本沒有人來過似的。是不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難道是夜貓子這個不中用的東西,昨夜裏飲大了兩杯,帶著酒意在瓦面上巡邏,不小心失足滾了下來?收魂星君立刻下令,凡是值班和夜裏巡邏人員,一律不準飲酒,違者殺無赦!

收魂星君不但是東廠坐鎮京師的頭面人物也是東廠七大星君僅剩的一位星君。其他的不是死在杜鵑的劍下,就是下落不明。他雖然官居五品,不過是一位知府一般的人物,但他有一種特殊的地位,就是見官大三級,連京師的一品大員、王公大臣,也顧忌魏忠賢這一條可怕、殘暴、冷血無情的走狗。實際上他掌管了東廠一切的大小事務,得罪了他,也等於得罪了九千歲。不但自己要掉腦袋,而且會遭到滅門的大禍。以往,還有其他星君與他平起平坐,現在他是唯我獨尊了。除了對魏忠賢負責,聽從魏忠賢的命令行事外,就連糊塗的皇帝也不怎麽放在眼裏。

明朝設立東廠這一機構,不過是皇帝統治文武百官和治理天下大事一個最貼身的耳目而已。與錦衣衛的職責一樣,巡查、緝捕、刑獄、保衛皇帝。錦衣衛的權力,在二十二衛之上,已是非常大了。可是東廠的權力,比錦衣衛更大更特殊,因為皇帝給予東廠提督的權,猶如外廷元輔,也就是宰相的權力。權如總憲,錦衣衛卻沒有這種權力。

到了魏忠賢,已將這一權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不論內宮外廷,獨尊無二,可以任意捕拿任何人,無須經過三審六問,即可自行處斬、抄家,是明朝最為恐怖、黑暗的一個機構,沒有任何的約束力。不知制造了多少個假案冤案,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官員和平民百姓,動輒成百上千條人命。東廠的人,實際上是人間大大小小的勾魂使者和索命鬼卒。收魂星君目前是東廠的一個活閻王,掌管著東廠大大小小的使者和鬼卒。

現在收魂星君是色厲內荏,自從杜鵑在西山幹掉了混元星君後,內心深處便有一種莫明的恐懼。人們稱他為活閻王,但真正的要他命的活閻王是神秘可怕的杜鵑。他隱隱感到可怕的杜鵑已漸迫他的身前身後,隨時都有可能在他眼前出現,要他的腦袋。盡管在警衛森嚴的東廠府,軍警林立的京城地,他還是感到寒心。

他曾聽說在武林人士不願也不敢進入的鬼城,神秘的杜鵑都會突然出現,一戰便取了藍魔星君的性命;更親眼看見在那警衛森嚴而又十分隱秘不為人知的西山裏,杜鵑不可思議地一下出現了,摘走了混元星君的腦袋。下一個恐怕輪也輪到自己了。而且恐怕就是這幾天內,杜鵑就會神秘地在東廠驟然出現。

收魂星君聽從九千歲、雌雄雙魔的陰謀詭計,聲言在懷柔幹掉了杜鵑,一來是安撫人心,二來是將杜鵑激怒引出來。可是事後,他卻害怕起杜鵑的出現。夜貓子之死,無疑是對他的一個警告,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夜貓子巫十二之死,決不是酒後失足跌下來,而是給一個高手從瓦面上扔了下來。這位高手,極有可能就是神秘的杜鵑,目的是在試探東廠的虛實,或者先給自己一個心理上的威懾,令自己在精神上崩潰。

收魂星君可以說對任何人都不畏懼,唯一是對杜鵑,他內心充滿了畏懼。因為神秘的杜鵑太過神出鬼沒了,至今仍沒人知道其面目,更不知道杜鵑出沒何處,簡直是防不勝防。

要是收魂星君與杜鵑明刀明槍地對陣,或者見過其人,知其下落,收魂星君是一點也不畏懼。他會不擇手段來對付杜鵑,或者將杜鵑的父母、親人抓來威脅杜鵑,或者利用杜鵑的弱點來相逼。因為一個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可是杜鵑是一個神出鬼沒的影子,收魂星君除了嚴防之外,一點手段和辦法也使不出來。

現在的收魂星君,什麽事也無心去處理了,只求保命,保住自己度過今年就萬事大吉了,以後再從長計議。

再說小神女和婉兒悄然地返回住處,換下夜行衣。婉兒問:“三姐姐,剛才是怎麽回事?那個人怎麽這般的不小心,從瓦面上跌下,踩中了機關,壞了我們的事?”

小神女反問:“你認為那個是什麽人?”

“他不是也同我們一樣,夜探東廠的嗎?可惜他死得好冤枉。”

“你以為他真的從瓦面上跌下去?”

“難道不是嗎?”

“四妹,他是給人從瓦面上扔下去的。”

婉兒訝然:“真的!?”

“四妹,你以後要註意認真觀察了。會有人橫飛起來,從瓦面上跌下去的嗎?我要是沒有看錯,他橫飛起來的剎那,已給人點了穴道,所以他被亂箭射死時,連慘叫也叫不出來,便稀裏糊塗做了枉死鬼。”

婉兒又是駭然:“誰那麽黑心?用這樣殘忍的手段置他於死地?是東廠暗中潛伏的高手嗎?”

“四妹!要是這個人不死,我們的行蹤就會給東廠的人發覺,勢必會與東廠的人一戰,未必能回這裏了。”

“三姐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將我弄糊塗了!”

“丫頭,你怎麽還看不出來?當你從瓦面上站起來,想躍去另一間有燈光的房舍時,已給這個枉死者發現了。就在他正要發出信號時,就給另外一個神秘人迅速地點了穴道,並扔到假山旁。”

婉兒又怔了半晌問:“這個枉死者是東廠的鷹犬?”

“不錯!他正是東廠布置的一個暗哨,叫什麽夜貓子巫十二。”

“三姐姐,你怎麽知道?”

“我們離開時,我凝神傾聽四周動靜,聽到了他們的說話,才知道這個枉死者叫什麽夜貓子巫十二。東廠的人還以為他是失足從瓦面上滾下來哩!”

“那麽說,這位神秘的高手,是在暗中護著我們了?”

“在這一件事上,他的確是保護了我們。”

“三姐姐,這位神秘高手是誰?”

小神女反問:“你看是誰?”

“不會是風叔叔和小怪物吧?可是,他們不是去了懷柔證實杜鵑的生死嗎?不會是他們連夜又趕回來了吧?”

小神女說:“也有可能是他們。可是,就算是風叔叔不來見我們,小兄弟也應該在這時回來才對。”

“不會是他們又在捉弄我們吧?好!等他們回來,我狠罵他們一番,幹嗎連三姐姐也敢捉弄了。”

“或許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又是誰了?”

“神秘杜鵑!”

婉兒一下跳了起來:“是他!?”

“要不是風叔叔和小兄弟,極有可能是他了。只有他,才有這份功力和膽識,敢夜探東廠府。”

“嗨!三姐姐,那你幹嗎不去追蹤他?”

“你這丫頭也真是,當時我們避開東廠還來不及,還顧得上追蹤他?而且當時我也沒有想到是他,是在與你談話時才想到有可能是他而已。”

“三姐姐,不可能是他吧?”

“是不是,等明天或者風叔叔和小兄弟回來後,便知道是不是了。丫頭,去睡吧。”

第二天,婉兒很晚才醒來。一看,小神女不見了。她以為小神女下樓到院子裏練功了,也不在意,連忙梳洗。可是下樓一看,小神女不在院子裏練功,就是墨公子主仆二人也找不到。她連忙問彩妹,彩妹說::“四小姐,三小姐一早去了見我們鄭老爺。”

“哦!?怎麽三姐姐不叫我去?”

“三小姐說,四小姐昨夜累了,叫別驚動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是不是三小姐帶墨公子和棋兒,一塊去見你們家老爺的?”

“不是!墨公子和棋兒是在三小姐走了以後才出去的。”

婉兒怔了怔:“他們幹嗎出去了?是不是住得厭倦了,出去走走?”

彩妹笑了笑:“不是!墨公子說,快要進科場考試了,他要出去買一些進科場的東西。同時去拜會一些會考的舉子秀才,看看進科場後,要註意哪些事項,以免犯了規矩也不知。”

婉兒一下擔心起來,要是這個書呆子在京城四處走動,那不壞了小怪物追蹤杜鵑的行動?急問:“他們去了哪裏?”

“墨公子說,除了拜訪高升客棧的一些舉子外,還準備去湖廣會館走走。”

“湖廣會館在哪裏?”

“在天壇附近一帶吧。要經過東廠提督府的一條大街。”

婉兒這一下真的怔住了:“什麽?!要經過那可怕閻王殿?”

“四小姐,你放心,有小旺陪著他們,他們不會走失和出事的。”

彩妹不知道書呆子與杜鵑的氣味相同,但婉兒知道。婉兒心裏不禁暗暗叫起苦來,這個書呆子什麽地方不去,偏偏跑去那一帶了。三姐姐昨夜懷疑那位神秘的高手是杜鵑,書呆子這一去,那不混淆了杜鵑的氣味?小怪物回來後又怎麽追蹤?

彩妹見婉兒著急的神態,以為婉兒有什麽要緊的事見墨公子,問:“四小姐,你要急著見墨公子嗎?那我叫人去找他們回來。”

婉兒問:“他們出去多久了?”

“半個時辰左右。”

半個時辰?一般人走路,可以走十裏路了,就算這個書呆子走走看看,也有五六裏路。要是他到了東廠附近一帶,找回來也沒有用。便說:“算了!別去找了。讓他們玩去吧。”

說著,小神女回來了。婉兒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似的,叫了起來:“三姐姐 ,你去哪裏了?怎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的?”

小神女笑道:“四妹,我去了鄭老板家一會,怎麽說丟下你一個人呢。”

“三姐姐,你也應該叫醒我才是。你不知道,我醒來見不到你,心有多慌。”

彩妹在旁一聽,心裏不禁笑起來,怎麽四小姐有一身出色的武功,行為說話,仍像一個離不開爹娘的小姑娘的?一時不見三小姐,就心慌了,那她今後怎麽闖蕩江湖?

小神女含笑說:“四妹,你不是吧?這麽大了,還離不開我?我像你這麽大時,早已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了。就算你一個人在這裏,有什麽心慌的?這裏又不是什麽荒野無人的深山大嶺。”

“嗯,三姐姐,我就是心慌。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書呆子也跑出去了!”

小神女一怔:“什麽!?他也出去了?”

“是呵!三姐姐,你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跟了出去。”

“四妹,你怎麽不攔住他?”

“我還沒有醒來,怎麽攔呵!三姐姐,所以我才心慌。”

彩妹在旁楞住了,似乎感到墨公子出去,有什麽嚴重的事要發生,心想:有小旺跟著他們,會有什麽嚴重的事發生?問:“三小姐、四小姐,要不要我親自出去找他們回來?”

婉兒說:“彩姐姐,這不關你的事,他們出去已半個時辰,該發生的事也發生了,去找他們也沒用。”

彩妹問:“他們會有什麽事發生呢?小旺也算是京城的一個地頭蛇,不論去到哪裏也不會迷路。”

小神女說:“這個書呆子去哪裏了?”

婉兒說:“彩姐姐說他要去湖廣會館,會經過東廠的一條街。”

小神女一下明白婉兒的擔心了。心想:這事不會這麽巧吧?昨夜在東廠出事,這個埋頭讀書,從不出門的書呆子,一下就出去了?要是昨夜那個神秘的高手真是杜鵑,書呆子這一出去,顯然會混淆了杜鵑的氣味,令小怪物不能追蹤。這麽說來,更證明了自己的推測,杜鵑和書呆子是一對孿生兄弟,心靈才會有如此的感應,才會配合得這麽的巧。小神女見彩妹那麽的擔心和不安,便安慰彩妹說:“你不用不安。有小旺隨著他們去,不會出事的。只是我四妹太過擔心罷了。這個書呆子在這裏悶頭悶腦地讀了幾天書,讓他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好。彩妹,你去忙你的,不用管他了。”

彩妹應了一聲,困惑地離開了。但她還是不放心,向鄭士奇報告,派人出去尋找書呆子了。

婉兒說:“三姐姐,這個書呆子真會選時候,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剛好在東廠出事後,他就跑出去了。我看他真是一個惹禍的災星。”

“丫頭,你怎能這樣說他的。”

“難道不是嗎?每逢我們碰上他時,他都會惹事。三姐姐,這一次他出去,不會又有什麽事發生吧?”

“他不會黑到這個地步吧?”

“很難說,說不定這一次,他又莫明其妙地給東廠人抓去,害得我們又要去救他。”

小神女不由心頭一動。回想往事,的確也像婉兒說的,每每碰上了這個書呆子,都有不幸的事發生。就連這一次進京的路上,也幾乎給東廠的耳目抓起來了。小神女說:“要是他這一次又闖了禍,我們不必急著去救他了。”

“為什麽?三姐姐,你不會看著他去送死吧?”

“不是!我們不去救,我想會有人去救他的。”

“誰?”

“神秘的杜鵑。”

“真的!?”婉兒不禁愕然了。

“要是他真的與杜鵑是一對孿生兄弟,心靈必有感應,他出了事,杜鵑還能不趕去救他麽?在四川重慶長壽的長江邊上,杜鵑不是突然出現救了他麽?說不定,他能幫助我們找到杜鵑哩。”

“三姐姐,那我們希望他出事了?”

“哎!丫頭,你怎能這樣說的?他不出事不更好麽?”

“他不出事,我們能找到杜鵑嗎?”

“找不到杜鵑,我們以後可慢慢地找。萬一這書呆子真的出了事,而杜鵑一時沒有反應,又或者反應了也一時來不及救,這個書呆子就是不死,也會慘受酷刑。我們於心何忍?”

“對對!這可鬧不得玩的。”

這個上午,婉兒真的坐立不安,既盼望風叔叔和小怪物回來,也盼望書呆子和棋兒回來。下午,風叔叔和小怪物沒有回來,書呆子和棋兒卻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婉兒一見他們,不知是高興還是惱怒,說:“你們兩個,真會選時機出去玩呵。”

書呆子墨滴見婉兒語氣不對,一時茫然:“四小姐,你怎麽了?”

“你在外面沒出事?”

“出事?在下出什麽事了?”

我不明白,“你們跑去東廠一帶,東廠的人怎麽沒將你們抓起來?”

書呆子更是愕然:“在下不犯法,東廠的人幹嗎要抓我們?”

彩妹在一旁說:“墨公子!四小姐擔心你們會在外面出事呵。”

書呆子這才明白,向婉兒一揖說:“多謝四小姐的關心。在下出去,不會出事的。”

棋兒也說:“四小姐,我家公子吸取了上幾次的教訓,再也不敢胡亂說話。見了官府中人,也遠遠避開,就是在街上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他也不會責備,還向人家賠不是。”

小神女也在一邊說:“四妹!墨公子平安無事回來了,我們應該放心才是,你怎麽反而生氣了?”

婉兒帶氣地說:“三姐姐,我惱他早不出,晚不出的,偏偏選在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書呆子說:“四小姐,在下這次出門,是看過皇歷,今天正好是吉日,宜出門訪友,所以在下才出門的。”

婉兒又頂了他一句:“你呀!就算是吉日,你一出門,也會變成了兇日。”

書呆子愕然:“怎會這樣的?不會吧?”

小神女笑道:“好了!四妹,你別說了!”她轉問書呆子,“你怎會想到今天一早要出去走走呢?”

書呆子說:“在下感到還有兩三天就要進場赴考了,又讀了幾天的書,便想出去散散心,松弛一下,順便到湖廣會館拜訪一下赴京趕考的同鄉書生,打聽一下進場後的一些規矩。”

婉兒又說:“你進考場的一切,小旺他們不是早給你準備好了嗎?一些考場的規矩,也告訴你了。你幹嗎還要出去打聽?”

“是就是。但我去拜訪同鄉,交流一些考試的經驗,總沒有錯吧?”

“他們跟你一樣,也是一個趕考秀才,有什麽經驗?他們總不會是考了幾次吧?”

“四小姐,你說對了!他們中有的考了幾次,都考不上,這一次又來碰碰運氣。”

婉兒一下無話可說了,似乎也無從指責書呆子的不是。小神女問:“那你取得了什麽經驗教訓沒有?看來這一次,你是真的想榜上題名了。”

書呆子苦笑了一下:“三小姐,你別取笑在下了。本來這一次進京,在下只是奉父母之命,不得不來敷衍一下,中與不中,在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可是這一次出去拜訪,在下更死了這條心,連敷衍也不想去敷衍了。”

“哦!?為什麽?”

書呆子不由看了看四周,好像害怕有陌生人偷聽,會招來殺身大禍。小神女說:“你不用擔心,這裏都是自己人,沒人會將你說的話說出去。”

婉兒不由也好奇起來:“你幹嗎一下變得這麽小心了?你這次出去,打聽到什麽了?”

書呆子說:“科場的黑暗,簡直黑暗到叫人無法去想象。”

“怎麽黑暗法?”

“一位同鄉私下告訴在下,這一次科舉考試,什麽狀元、榜眼、探花和其他三十名進士,都已有主了。他們根本不用什麽考試,都會榜上有名。進場,不過是形式而已。”

婉兒問:“怎會這樣?”

“四小姐,因為這一次科舉,都是魏忠賢一手策劃和布置的,除了收買人心,更想網羅他們認為合適的人才。這些榜上早已有名的人物,不是腰纏萬貫的公子哥兒,便是魏忠賢門下孝子賢孫的子弟或親朋好友,他們幾乎都是一些不學無術之輩。聽說花三千兩銀子,便可中進士。頭名進士,更要花成千上萬兩銀子。至於狀元、榜眼、探花,價值就不知多少了。就算是魏忠賢門下的孝子賢孫們,不花銀兩,也會榜上無名。”

婉兒說:“這叫什麽科舉考試?”

“什麽科舉考試,這是彌天大謊,是一次斂財的會試,是歷代科舉史上最為黑暗的一次科舉。可憐天下莘莘學子,還抱著不可實現的幻想,千裏迢迢跑來參加會考。所謂十年寒窗苦讀,全部付諸流水。”

婉兒問:“既然這樣,你還考它幹嗎?”

書呆子又是苦笑一下:“在下既然來了,也只好進場混混,看看科場中的醜態百樣,也算是開開眼界。在下根本不指望榜上有名。”

小神女問:“那位私下告訴你的同鄉參不參加這次會考?”

“參加。”

婉兒又奇怪地問:“他既然知道了,幹嗎還考?不會也像你一樣,要看看科場的百樣醜態吧?”

“不不!他是帶一份僥幸的心理,希望榜上有名。”

“他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四小姐,這你就不知道了。魏忠賢為了欺騙天下,其中有七八名進士,是憑真才實學的。不走後門,也不花銀兩。”

小神女問:“他就希望這七八名中,有他的一份?”

“是!”

婉兒問書呆子:“你不會也希望這七八名中有你一份吧?”

“在下卻沒有這份奢望。”

小神女又問:“你那一位同鄉,怎麽知道科舉這種情況?”

“是會館中一位富家子弟,好心關照他,叫他也走這一門路,博一個金榜題名。他只一笑置之。哎!這事千萬別讓人知道了。不然,就會害了我那位同鄉。在下死不足惜,只是我那位同鄉,有妻兒老少的。”

小神女一笑:“放心!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那位同鄉慘遭滅門之禍。”

書呆子連忙一揖說:“我多謝三小姐了。”

婉兒對小神女說:“三姐姐,我看小怪物說得對。我們去放一把火,燒了考場的試卷,看他們怎麽出榜。”

書呆子嚇了一跳:“你們去放一把火?”

“這不好嗎?”

“不不!這可使不得,而且也無用。”

“怎會無用了?”

“四小姐,因為金榜上的名單,他們早已指定好了。燒了試卷,他們照樣放榜,至於那七八個名單,到時他們隨便將一些舉子秀士的名字填上就行了。”

小神女也說:“四妹,你別跟小兄弟瞎胡鬧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不是破壞這一次科舉考試。”

書呆子一怔:“你們來京的目的是什麽?”

小神女問:“你想知道?”

“不不!我不想知道,你們別告訴我。”

“我們告訴你也無妨,我們這一次來,就是想摘下魏忠賢的腦袋,叫他去地府當他的九千歲去。”

書呆子嚇得呆了,半晌才說:“不不!這更加沒用,殺了他,更成全了這奸賊的名聲,令他成為明朝的第二個周公。”

婉兒說:“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不不!在下一點也沒有胡說。”

“那你怎麽說,殺了他,反而成全了他的名聲了?”

“四小姐,你不知道,正所謂王莽早死,安知忠佞?也就是說,現在殺了這奸賊,固然能大快人心,但明朝皇帝卻認為他是一個輔助朝廷的元勳重臣,除了捉拿刺客外,會追認他是什麽公、什麽王的,從而蔭庇了他的一群孝子賢孫。聚斂得來的金銀珠寶,依然擁有。那不成全了這奸賊嗎?”

小神女問:“你是不主張殺他了?”

“在下不是不主張,最好別讓你們去殺,而由明朝皇帝去殺。到時,這奸賊不但身敗名裂,家產全部充公,他的那一群孝子賢孫,也會跟著全部完蛋。到那個時候,才真正大快人心,百姓拍手稱快。”

婉兒說:“你別發夢了。那個昏庸糊塗的皇帝會殺他嗎?”

“當然,這個只會做木工的糊塗皇帝不會殺他,但下一個皇帝一定會要他的命。”

“這要等多久?”

“在下要是沒有猜錯,這個奸賊,頂多還能作威作福一兩年。因為這個木工皇帝重病在身,命不久已。”

“你怎麽知道?”

“在,在,在下會看天象。”

“什麽!?你還會看天象呀。”

“在下知道一點點。”

小神女看了書呆子一眼,暗想:難道這個書呆子能通曉天文地理,見解與眾不同?這可不是一般的書呆子,而是諸葛孔明再生!可惜他生不逢時,至今仍然是一個游山玩水的白衣書生,不然,他可以成為一個治國的賢才,像張衣一樣,功成而身退,是一位淡泊名利的瀟灑人物。比任何一位江湖中人和俠義人士看得更深更遠。小神女想了一下問:“墨公子,依你看,要怎樣來對付這個萬惡的奸賊?”

“在下不知道。”

“什麽!?你不知道?”

“在下手無縛雞之力,說了也是白說。”

“你試說說看。”

“在下要是一位武功超絕的俠義人士,就會將他手下的什麽星君、殺手一一除掉。”

婉兒說:“這就奇怪了,不殺掉他,反而將他手下的星君、殺手幹掉,這有用嗎?”

“在下以為非常的有用。”

“還非常有用呀!你說,有什麽用?”

“魏忠賢所以能危害天下,除了那個昏庸糊塗的皇帝外,主要的是手下這一批毫無人性的星君和冷血殺手。他們變本加厲,危害一方。百姓最痛恨的,也就是這些星君、殺手們。正所謂百姓不恨閻王,卻恨小鬼。他們是直接殘害人們百姓的劊子手。魏忠賢就是有再大的能力,只能為害京城一地,而他散布在各地的星君、殺手們就不同了。所以將他手下的星君、殺手們幹掉,魏忠賢就無能為力了,變成了無爪的螃蟹,到時要幹掉這個奸賊,就輕而易舉。就算殺掉了他的一個星君,也能威懾其他殺手,令他們有所收斂,不敢再明目張膽危害一方百姓,減少百姓的痛苦。當然禍根還是沒有除掉,但最大的禍根,不是魏忠賢,而是朱家王朝重用不學無術的宦官這一腐朽制度。要清除這個禍根,就不是俠義之士力所能及的了。”

小神女問:“俠義之士不能為,那誰能為哩?”

“那就要像李世民、宋太祖、朱元璋和他們帳下一批文臣武將,將整個王朝推翻,重新建立一個王朝。俠義之士只能在王法不到,或者朝廷某些官員腐敗時,起到除暴安良的作用,解決一方或一時人們的痛苦,而解決不了百姓永遠的痛苦。盡管這樣,俠義之士還是為百姓喜愛和歡迎,希望世上有更多的俠義之士出現。”

書呆子這一滔滔高論,令小神女和婉兒大為驚訝,因為有些話她們從未聽過,也沒想過。尤其是婉兒,一直認為像小神女這樣的俠義之士,幾乎無所不能,聽了書呆子這一番話之後,想不到俠義人士在人間起的作用,如此的微小。的確,俠義之士只能起到部分殺惡霸土豪,懲治貪官汙吏,除暴安良的作用,再大一點的作用,就無能為力了。

婉兒問書呆子:“只幹掉了這些星君、殺手,而不幹掉魏忠賢這一大奸賊,他不會再糾集、聘請一些星君和殺手嗎?不是說擒賊先擒王嗎?為什麽要先殺這些星君、殺手呢?”

書呆子說:“四小姐,這奸賊不是什麽山賊土匪的頭兒,也不是稱霸一方的土豪列強,更不是一地的貪官汙吏,對這些危害一地土豪劣紳,山賊土匪,貪官汙吏,殺了為惡為首的人物,的確能起作用。可是這奸賊是權傾朝野的人物,俠義之士取他的腦袋也不是什麽天大的難事。但殺了他,也動搖不了他的根基,皇帝會派第二個魏忠賢這樣的人來坐鎮東廠,那些星君、殺手們不動,照樣可為他們的新主子服務,仍然危害百姓。要是幹掉了那些星君、殺手,魏忠賢固然可花錢收羅一些亡命之徒,聘請一些上乘高手為星君。但據在下所知,一個人要成為上乘高手實在不容易,沒有十年八年的苦練成不了。一個人一旦苦練成了上乘高手,更不願聽從他人擺布,為人利用,只有那些貪圖富貴名利、貪圖享受的人,才心甘情願地為魏忠賢賣命,或者為武林中人追殺的惡魔,才投靠東廠。但這樣的高手不多,所以幹掉一個就少一個,魏忠賢想再聘請像七大星君這樣的高手實在不易。所以在下認為先幹掉魏忠賢手下那些可怕而又可惡的星君、殺手方為上策。”

小神女也不禁暗暗讚同書呆子這一番獨特的見解。這真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而且比江湖中人還了解得透徹,見識更深刻。小神女本來已經懷疑這書呆子與杜鵑是一對孿生的兄弟,聽了書呆子這一番言論,幾乎更加肯定了。書呆子表面上呆頭呆腦,實際上是大智惹愚。

小神女想了一下,試探地問:“看來你的想法和言論,跟神秘杜鵑的行動,如出一轍,你們之間,好像有某種心靈上的感應?”

書呆子不由一怔,慌忙說:“不不!在下只是信口雌黃,和杜鵑有什麽感應了?你,你,你千萬別將在下與他扯在一起。”

“可是你所說的,和他所做的,不是一樣嗎?似乎他的行動,按你所說的去做,先後將七大星君中的五位,一一除掉。”

“這,這,這大概是一種巧合吧!世上巧合的事不少,何況杜鵑已經死了,在下……”

小神女問:“你怎麽知道杜鵑死了?”

“外面的人,紛紛傳說,杜鵑在什麽縣已遭到了不幸。”

婉兒卻情不自禁地說:“你死他也未死哩。”

“什麽!?他沒有死?不會吧?那官府不是在說假話嗎?”

“官府說的假話還少嗎?官府說的話,你也相信?”

書呆子愕然:“那,那,那杜鵑真的沒死?”

“你是不是希望他死了?”

“在,在,在下怎會希望他死哩!不管怎樣,他對在下,也有過救命之恩。”

婉兒說:“你還知道他對你有過救命之恩嗎?”

“四小姐,在下可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怎會不銘記在心?他沒有死,那真是上天有眼。”

小神女又思疑起來:這個書呆子是在裝傻扮懵,還是真的不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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