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郁南和賀延驍分開後，看時間還早，就準備去後花園走走。

走了一會，他隱隱約約聽見了悠揚的鋼琴聲。

他停下腳步，認真聽了一會，發現著鋼琴曲是水邊的阿狄麗娜，他看著鋼琴曲傳來的方向。

……那邊是藍瑟花田。

一個想法猛地跳出，賀郁南瞳孔微縮，腳步控制不住往藍瑟花田走。

他還沒走進，就遠遠地看見亭下站著一個人，看身形是莫凝淵。

心中的猜想越發強烈，賀郁南控制不住的激動起來，血液都快要在血管裏沸騰了，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失神笑了笑，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了。

年紀漸長，經歷的又太多，已經很少有事情能調動起他的情緒了。

賀郁南按捺住心中的情緒，放輕腳步，悄悄靠了過去。

他體能是A，視力很好，還有一段距離，他就能清楚地看清了莫凝淵的神態。

莫凝淵的嘴角始終揚著，額發垂下裏，半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無法窺見他眼底的情緒，他仿佛被時光凝固了一般，低頭看著藍色花海一動不動。身體斜靠著浮雕石柱上，抱著手臂，一條腿自然地彎曲，是一個很放松的姿勢，但又流露出了強大的氣場。

莫凝淵的側臉和記憶中那人重合。

那人也曾聽著水邊的阿迪麗娜，這般看著藍瑟花。

心中那個隱隱約約的想法逐漸成型，剛見面時，他只覺這人跟紀霆氣質相仿，吃飯的時候便試探了幾句，但莫凝淵的回答無懈可擊，讓他找不出來找不出漏洞，但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莫凝淵和紀霆有著某種聯系。

雖然沒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但賀郁南不知為何十分肯定他的猜測。

一曲結束，賀郁南還沒說話，就聽莫凝淵說道：“小叔叔，晚上好。”

賀郁南微微楞住，他體能A，能夠做到悄無聲息的結束一個人的性命，訓練有素的士兵都沒有辦法察覺到他的存在，莫凝淵只是個脆弱的omega，而他竟然能察覺到他。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莫凝淵有過人天賦，或者精神力等級非常高，至少要淩駕於他。

賀郁南內心驚駭，表面上卻很平靜，他走過來，笑笑說道：“這藍瑟花海很漂亮吧。”

莫凝淵點點頭說道，“是的，很漂亮。”

“你知道這是誰種的嗎？”賀郁南轉過頭，看著莫裏問道。

“誰？”雖然是這麽問，但莫凝淵幾乎可以認定，這一片藍瑟花海出現在這裏緣由就是他。

“是延驍。”賀郁南頓了一下說道，“為了紀念紀霆上將。”

莫凝淵安靜了片刻說道，“紀霆上將剛去世那會，延驍已經很痛苦吧。”

“他到現在都沒有從失去紀霆的陰影中走出。”賀郁南看著莫凝淵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紀霆對延驍很重要，無與倫比的重要。”

莫凝淵眼神暗了暗，強壓下心頭的情緒，不在意地笑笑說道，“是嘛，我還從來聽延驍說過。”

賀郁南推了推眼鏡，溫柔的笑笑說道：“你知道紀霆上將的事情嗎？”

賀郁南向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的花海說道，“藍瑟花是他母親最喜歡的花，水邊的阿迪麗娜是他父親最喜歡的音樂。”

“就是你剛才放的那首鋼琴曲，這是偶然……”賀郁南語氣拖長說道：“還是說你是故意的？”

莫凝淵笑笑，表情無懈可擊，讓人窺不見他的一點真實情緒，他攤攤手說道：“我只是覺得那首鋼琴曲比較配現在的意境，再說了我又怎麽會知道紀霆上將的父親正好也最喜歡這首曲子呢？”

賀郁南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他蹲下身，輕柔地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花瓣說道，“那首曲子是很符合現在的意境。”

他的語氣漸漸放輕，最後變成了一聲嘆息。

莫凝淵直接坐了下來，他擡眼看看賀郁南，眼神暗了暗。

賀郁南楞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少年時代，那個時候紀霆還在。

“你了解紀霆上將嗎？”賀郁南突然問道。

莫凝淵聳聳肩，語氣有些調侃，“誰不知道他啊，帝國之光，帝國的英雄，小時候孤兒院姐姐還給我講過不少他的故事。”

“你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賀郁南又問道。

莫凝淵瞇了瞇眼，“他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他變成了一個符號，他不再有血有肉，他的身上不允許有任何問題，他身上只有人類好的一面。”

“是啊，人們心中的他早就面目全非了。”賀郁南嘆了口子說道，“其實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賀郁南接著說道，“大家都以為他身世好，天分高，所有人都很寵他，一路順風順水，其實不是他，他的出生就伴隨著死亡。”

莫凝淵微微低頭，始終微揚的嘴角終於落下了。

賀郁南看著遠方，像是自言自語道：“他是父親是帝國的元帥，他的母親是名門之後，他們是政治聯姻走到一起，但他們是幸運的，他們在相處中愛上了對方，日子過得很甜蜜。”

“紀霆的父親是上將，戰爭爆發後，他只能離開剛剛懷孕的妻子，來到了前線，他們每天都會通信，上將也是看著紀霆在他媽媽的肚子裏一點一點長大的，日子如流水般過去，很快就到紀霆媽媽的預產期。”

“上將每一天都想回到自己的妻兒身邊，但前線吃緊，每一天都有無數將士死去，上將作為最高指揮官他回不去，戰爭終於有了勝利的曙光，前任元帥批準上將回去跟他的妻兒呆上一天，上將走到一般，突然傳來前方的消息，他敵人突然發動偷襲，將士傷亡殘總。”

“上將已經走到一半了，他回到自己的妻兒身邊和回到自己崗位花費的時間是一樣的，沒人知道當時的上將有多痛苦，他最後選擇回到了戰場，然後他就永遠留在那裏，再也沒有回來過。”

“紀霆的母親是個柔軟的omega。但她骨子卻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沒有丈夫陪在身邊，他獨自生下了孩子，然後因為大出血，不治身亡。”

賀郁南嘆了口氣，說道：“紀霆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大家心疼他，就都幫他一把，我父親也其中一員，因為紀霆經常來吃飯，久而久之我們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莫凝淵嘴裏泛著苦澀，他以為自己早已釋懷了，現在聽到還是會忍不住的情緒波動。

“你知道紀霆是個什麽樣的人嗎？”賀郁南像是突然想起來身邊還有個人似的，轉過頭來問道。

他似乎就沒想等莫凝淵回答，直接說道，“他性格張揚又活潑，每次看他，我總有種這直視陽光的剛絕，這陽光雖然明亮，但並不刺眼，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莫凝淵也想起了當時的自己，被賀郁南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沒有你說的這麽誇張。”

“一點也不誇張。”賀郁南笑笑說道，“我見過他年少輕狂，張揚叛逆的時候，也見過他意氣風發，戰無不勝的樣子，但我記憶中最深的……”

賀郁南頓了一下，沒在說下去，只是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延驍回去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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