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死亡，所有的記憶走馬燈似的又回來了。

我覺得自己的手斷了，不是被拉斷的，是被小落手起刀落切斷了，我的血濺在了她的臉上，她疼得大叫，臉上的肉一片片的脫落。

然後是腳斷了，是被另一個惡鬼用牙齒咬斷的。我的血把那個惡鬼給腐蝕而死。

最後……我閉上了眼睛，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於洋暴怒的吼聲撲了過去，我聽到了小落化身為厲鬼的尖叫，不甘卻又無奈的退走。

我脖子上的鬼發松了，那些惡鬼都嚇跑了，我無力的從半空中掉落，於洋有力的懷抱將我接住，帶著我落在了地上。

“於洋……”

睜開眼，我慢慢的喊著他，沒有了手，也沒有腳，我就更是一個怪物了。

於洋低頭看著我，我看到他眼裏有著淚意。

“哎喲，好奇怪喔！僵屍也會哭？”

我努力打趣的說，他的淚就落下來了，他說，“別怕，你會好好的。”

擡手在我眉心點了點，我還想說什麽，但我說不出來，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沈。

我夢到自己被他放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容器中，容器中有著腥腥的味道，還有一個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東西，類似人形，又不是，它吱吱嗚嗚的像一只小狗，又像沒發育完全的小嬰孩，看起來好可憐。

我有心想逗逗他，但我實在太累，我又睡著了。

等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小狗不見了，變成了一只小鴨子，我覺得奇怪，幹嘛又換啊。然後又睡過去了。

最後一次醒來，小鴨子也沒了，什麽都沒有。

我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身體光溜溜的躺在大大的玻璃容器中，我好奇的坐起身，驚訝的發現，我的手腳又長了出來。

“於總？”

我撇了撇嘴，叫著說，“啪嗒”一聲響，外間似有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然後緊接著，我這間房的門被拉開，於洋滿臉胡子拉碴的進來，臉色呆呆看著我，看著我……忽然，我就覺得鼻子酸酸的。

“這麽久沒見，不給個擁抱？”

我起身，不在意自己光溜溜的身體，他似乎回身，大踏步過來，一把用力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我感覺到他的心跳，覺得他的皮膚似乎老了許多。

可我太激動，以至於忽視了這一切。我同樣開心的抱著他，又哭又笑了，他摸著我的腦袋說，“沒事了沒事了。傻丫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好吧，前世我是一個無惡不作，挖人眼珠的女魔頭，這世就變成了傻丫頭。

“嗯，我回來了，都好都好。”

我親了親他，放開他，從這容器裏徹底出去。

半個小時後，我將自己打扮得體的坐在了他家裏的沙發上。

“唔，餓了。”

我笑瞇瞇的說，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真好。

於洋點點頭，立時去廚房拿出了好多的瓶瓶罐罐的，裏面統一的紅色液體，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

“總覺得餓了好久似的……”

我摸著肚子，眼睛發綠。如果現在有面鏡子，我大概能夠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面相。是那樣的……貪婪。

但我沒看到。可於洋看到了，他看到了，他也不說。

只是一臉溫柔的將那些東西全部交到我的面前，給我喝。

我不客氣，幾乎一眨眼喝光了所有時，舔舔嘴唇說，“好喝，有小落的味道。”

因為第一個被我喝血的是她，所以我記住了她的味道。

“這不是人血，這是……鬼血。”

於洋坐在我身邊，目光溫柔的看著我，給我慢慢述說上次林山的事情。

我斷手斷腳，於洋怎麽會讓他們好過？

他將我養在泡完營養液的容器裏，幫我慢慢恢覆著手腳。他最終是抓住了小落，每天都給她放血出來，他知道我最喜歡小落的血……這個男人，讓我說什麽好？

我私心裏覺得他是個極好的男人，但又隱隱覺得，他這樣會不會太殘忍？

他冷笑，“敢動我的女人，她是罪有應得！”

默！

好吧。

你是霸道總裁。

“唔，我們的孩子呢？”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孩子，就算是個陰胎，那也是我肚子裏長出來的。

於洋的臉色就變了，他起身，不出聲的往外走，我喊了一聲，他沒理我，我覺是納悶，這算是怎麽回事？

我摸摸肚子……也根本摸不出個所以然，我出事的時候，他還小，根本不顯。

“於總，於總……”

習慣了於總，我就這樣喊他，於總就又過來了，繃著臉給我看臺歷，我瞄了一眼，嚇了一跳，“這……冬天了？”

我一覺睡醒，這就冬天了？

“是，你睡了六個月。”

“所以呢？”

“所以孩子沒了。你都快要死了，他也沒有營養，活不成了。”

他眼神閃爍的說，我覺得有道理，只好懊惱的“嗯”的一聲，有些嘆息，我第一個孩子啊，鬼胎也是胎，居然就這樣沒了。

“睡了這麽多，身體也不知道恢覆好沒有。來，起來給我看看。”

他彎下腰伏著我，我笑嘻嘻仰眸看他，“差不多啦！我是噬靈人，非人類，恢覆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小事一樁。”

話雖如此，我還是起來走了幾步給他看，他就不許我再動了。喝完了那些血，我肚子飽飽的，他拿水果給我吃，我用了一點點，就用不下去了。

“於總，我睡了這麽長時間，公司的事怎麽樣了？那些……那些鬼員工呢？”

想想那些鬼員工，以前不知道他們是鬼的時候，相處也能愉快，知道之後，倒是沒機會再相處了。

“公司已經破產了。我沒心情再弄。以後，你也不用去上班，我養你就行。”

他又忙著去給我弄吃的，就探頭從廚房裏說，我嘿嘿又笑了一聲，被人寵的感覺真好。

想想從前，想想現在，可真是天堂的生活了。

我舒服的將自己摔到沙發上躺著去，闔眼假寐，鼻子裏就有些癢癢的感覺，我打了個噴嚏睜開眼，“嘩”的一下，一只放大的人頭，倒吊著出現在我的眼前。這樣突如其來的驚懼感，令我一下子就頭皮發緊，放聲尖叫，“於洋！”

我覺得的我聲音能震破屋頂了，可於洋楞是沒聽到，櫥房裏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咯咯咯咯咯！勸你啊，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人頭無風晃起來，慘白的臉，沒有眼珠的眼睛，是小落！是小落！

她恨我都恨成這樣了。

“你，你想怎麽樣？”

我咽了口水說，緊張得額上直冒汗，前車之鑒，我差一點慘死在她的手裏，我心裏有限影了。

如果能求陰影面積的話，這絕逼能求出來，比整個世界地圖還大的陰影。

“啪！”

她舌頭伸得老長，啪到我面前的地上，我汗毛倒豎，這時候不覺得怕，覺得惡心了，問她，“不臟嗎？地上有土，一會你不用縮回去？”

我……心理承受能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這時候了，還管地上有沒有土 ？

然後下一秒，我就悲催了。

她長長的舌頭甩過了，直接就圈上了我的脖子，我這個惡心啊，“你要不要點臉？”

或許是我噬靈人的身體，本來就異於常人，又或者是因為我“死”過一次的原因，或許是她只剩一個頭，也沒法興風作浪了，我力氣大了許多。

一擡手將她從我脖子上甩了下去，她慘叫一聲，重重的頭顱砸在地上，連我聽著都覺得疼。

“蘇婉清！你別太得意了！他來了，你跑不掉的！”

她朝我吼著，然後一閃身不見了。好吧，從前是朝我喊，他來了，讓我趕緊跑，現在是他來了，我跑不掉了……我聳了聳肩，反正人都已經變成了鬼，再多變一些也沒什麽要緊的。

屋裏的一切又恢得了清朗，廚房裏於洋探頭看我，“怎麽了？”

“沒事。”

我想了想，沒告訴他實話，我能說我現在覺得自己特別強大了？區區一個小落，我還不放在心上！

只不過，我一直好奇，他，如果不是於洋，又到底是誰？

“你怎麽了？吃飯心不在焉的？”

於洋挾了筷子肉給我，說讓我補補身體，我臉一紅，斜著眼看他，“那我補完了，你需要補不？”

於洋立時就咳得驚天動地，半晌，筷子敲了我一記，“補！”

臥艹！

這一刻，我更加覺得咱國人的語言能力博大精深，隨便幾句話，便構出一個完全不和諧的腦補現場了。

當晚，他說要再補給我一個孩子，而這一次，他沒有在我的夢裏，是真刀真槍的上了……我有心想問他，人鬼是不能結合的啊啊啊，但我始終沒問出來。

這一夜，我被他折騰得夠嗆。等天亮的時候，我要出去轉轉，外面雪很多，我想起前世自己死的時候，沒人管的下場，就笑嘻嘻問他，“喜歡雪嗎？”

他沈默一下，“不喜歡。”

倒是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我蹦蹦跳跳的，忽然，一腳踏進了一個小小的水坑，冰雪交融，立時就把我凍得夠嗆。他馬上上前，將外衣脫下來，包了我的腳，又彎下腰背起了我。

我笑得心花怒放的，他不說話，只是背著我往前。

地上的雪“嘎吱嘎吱”，天色似乎又陰了，前方跑來一個孩子，突然立定了看著我說，“大哥哥，你為什麽要背三個？”

啊！

三……三個？

我瞪大眼，“小弟弟，只有我一個，哪來三個？”

“是三個啊！”

孩子很真的掰著指頭數，“大哥哥背著你，你又背著小妹妹，小妹妹又背著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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