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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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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飛機上葉姝睡了很久,直到飛機落地她才悠悠轉醒。她沒有著急出去,閉著眼又小憩了一會。

再次睜眼,機艙裏就只剩下零星的幾位乘客,葉姝站起來,從行李架取下自己粉紅的箱子,不慌不忙的下了飛機。

國內到達的接機口人山人海,但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銳哲,他穿著灰色的印花風衣,看到她的時候咧嘴一笑,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齒,眉眼上揚,好像染了春光。

他怎麽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還是笑得那般好看。

葉姝一步一步地朝林銳哲走去,就像走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心是止不住的顫抖。每靠近一分,想要沖出桎梏的執念就多一分。

林銳哲寵溺的看著她,張開雙手,敞開懷抱。

最後,他上前,她跑過來撲進他的懷裏,就像飛蛾撲向烈火,死無葬身。

“葉姝。”林銳哲揉揉貼在心口的那顆小腦袋,她的頭發還是這般讓他愛不釋手,“你終於回來了。”

“嗯,回來了。”

車子已經在機場外面等候,林銳哲和葉姝一起出來司機上前接過林銳哲手裏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上了車,葉姝閉目靠在林銳哲身上休息,他身上的問道聞著很舒服,讓她連日的頭疼得到緩解。

“很累?”

林銳哲輕輕揉了揉葉姝的太陽穴,她舒服的舒了口氣,在他頸間蹭了蹭,“嗯,很累。”

“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

葉姝拿下林銳哲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葉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醒來的時候車裏就只剩下她和林銳哲兩個人,車子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窗外的景不是她熟悉的景。

“這是哪?”她揉著眼睛問。

剛剛睡醒的聲音很慵懶,軟糯得像棉花糖。

“我們家。”

林銳哲吻了吻葉姝的嘴角,理了理她柔順的長發下了車。

打開後備箱取出葉姝的行李,林銳哲向葉姝伸出手。葉姝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任由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別墅。

“林銳哲,為什麽是我?”葉姝問。

林銳哲莫名,“什麽?”

“為什麽和我結婚?”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帶著目的結婚,為什麽知道還要答應。

林銳哲歪頭一笑,“不是你求的婚嗎?”

拉著人站到客廳中間,他問,“喜歡嗎?”

葉姝看著這個陌生的空間,一屋子的暖色,驅散了隆冬的寒氣。偶爾冒出來的粉色憑添幾分甜蜜,糖果色的相框裏全部是她的照片,有背影,有側臉,有笑,也有生氣,而這些都出自他的手。

沙發上鋪著毛絨絨的毯子,放著抱枕和玩偶,不管是旁邊的小桌,還是前面的茶幾,都擺著她喜歡的零食,就連薯片的口味都沒錯。

林銳哲牽著葉姝把整個家轉了一遍,知道她很懶,所有的設計都是能簡單就簡單,光是設計稿就返了很多次。

最後去的地方是花園,因為在別墅區的邊緣,花園格外的大,左上角有一棵樹,光禿禿的樹幹一個人抱都抱不住。樹下擺著長長的木色桌椅,旁邊還有搖椅。

林銳哲帶著葉姝走近,從身後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他在她的耳邊說:“這是海棠樹。”

“我聽撫養我的那個爺爺說,我母親很喜歡海棠,以前她住的院子裏有很多海棠,春天一到,整個林家就屬母親的院子最好看。”那個老爺爺還告訴他,母親很愛他,懷著他的時候總是喜歡在海棠樹下看書,給他講故事。

“所以你把海棠刻在身上?”

葉姝想起那時他說,海棠對他很重要。是因為母親的緣故吧,所以對與海棠有關的事物都有著旁人看不懂的溫柔。時裝發布會的請帖和模特臉上的油畫,不是因為溫朵喜歡海棠,而是因為溫朵知道他對海棠的偏愛故意而為之。

“嗯。”手臂緊了緊,“就感覺她一直都在我身邊。”

林銳哲噙著簡單的笑,光禿禿的樹幹落在他那雙春水般的眸子開出艷~麗奪目的海棠花,就像那年他站在圍墻下,起風了,花瓣從頭頂落下,下了一場玫紅的雨。

海棠花探出了高墻,裏面是母親生前居住的院子,她死後院子會被封了起來,他進不去,只能站在墻外。終於,當他長到可以翻過圍墻的年紀,他毫不猶豫地翻進了院子。

太久沒人居住的院子已經破敗,花園裏雜草叢生,幾株海棠依舊開著艷~麗的花。池子的水已經幹枯,地底的淤泥裂開了道道裂痕,長出一些耐旱的草。

主屋被大火燒得只剩下殘垣斷壁,看著院子裏精致的布局,他能想象它曾經的風光,只可惜,母親走得早,那個院子現在與舊時皇城的冷宮並無區別。

“這是母親院中的海棠,初二那天我回去晚了,只剩下這株沒被砍掉。”

他一直以為母親在林江年心裏是不一樣的,所以作為害死母親的罪魁禍首,他不被林江年喜歡,被林也伊憎恨,他無話可說。

而事實證明,母親不是特別的,封鎖了三十年的院子在大年初二那天被人打開,下人們把院子的東西全部丟在臟亂的地上,設計師指揮工人砍掉院子裏的大~片海棠。

他得到消息從機場趕回去的時候,院子裏的海棠被一棵一顆的砍倒,倒下的海棠樹被一刀一刀的肢解。剩下最後一株孤零零的立在院中,工人揮舞著斧頭即將砍上去。

他把工人和下人全部轟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最好的園藝師將最後一株海棠移植到自己的別墅,然後把母親生前的東西全部撿起來整理好,等他一切處理好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他沒有忘記葉姝的暗示,所以他還是去了葉姝家,但是已經晚了。她和她的家人已經睡下,他只能站在樓下,看著樓上,幻想著她會看到他。

當他看到她房間燈亮起的那刻,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打了電話。

因為他很想她,他想抱她,哪怕只有一秒鐘他也心滿意足。

“對不起,那天沒有去你家。”

林銳哲知道葉姝是希望他去的,她在感情上不是個直接的人,很多事情她都藏在心裏,很多時候她喜歡打啞謎。

她的每句話、每個眼神他都懂。同樣的,她也知道他所想。

他們是一類人,所以在每次即將捅破兩人之間的那層紗時,他們會不約而同的避開。

“對不起,那天沒有陪你。”

林家還有太多事情沒有處理,他根本沒辦法留下,來見葉姝已經是偷了時間。

那天林也伊風塵仆仆地從南方趕回來,看到滿園狼籍句話未說,紅著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匆忙地離開。

後來他安插在林家的人告訴他,初三林江年宴請林家宗親的時候林也伊當著眾多人的面打了林家主母一巴掌,無人敢攔,就連林江年都沒有制止。

葉姝側臉看林銳哲,陽光從身後照過來給他的輪廓鑲了金邊,他的眉眼舒緩,但她還是感覺到他身上鋪天蓋地的怒氣以及他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的無奈。

手覆在他微涼的手,她輕柔地說道:“現在它在我們家,以後有我在,沒人會傷害它。”

葉姝一語雙關,這個它,既是這株海棠,也是林銳哲,那個蜷縮在角落裏、靠強大來保護脆弱的林銳哲。

“嗯。”林銳哲親吻葉姝的額頭,吻在額角的傷口,然後將她的手裹在手心,“走吧,我們進屋。”

“給我說說媽媽的故事,好嗎?”

林銳哲腳步一頓,轉過身,冰涼的手捂住葉姝的眼睛,緩緩地告訴她:“葉姝,我出生的那天母親就離世了,從來沒有人給我說過她的故事。”那個撫養他的爺爺在提及母親的第二天就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許死了,也許還活著。

林銳哲可以強大到刀槍不入,也可以脆弱到不堪一擊,母親,永遠可以讓他潰不成軍。沒人能夠拿他的母親來威脅他,同時也沒人懂他對母親的渴望。

當別的孩子拿著零花錢在母親節給母親買康乃馨的時候,他只能買很多很多的康乃馨悄悄地送給他認識的母親,然後假裝自己也有媽媽,還是很多很多的媽媽。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把那個渴望母愛的林銳哲鎖在了角落裏,每當他要跑出來的時候,他就給他再加一道鎖。

可是那天,他真的鎖不住了,那個被關在角落的孩子,看著母親的東西被破壞,哭得那麽傷心。他憤恨,可他什麽都做不了,因為他還不夠強大。冷漠的家能夠輕易的毀了他,他卻還不能毀滅它。

他很想有一個家,保護那個孩子的家。

他說出的話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而易舉地抓~住她的心臟,一點點的收緊,她依舊可以呼吸,卻感覺不到順暢。

葉姝沒有細究他為什麽一定要捂著自己的眼睛,只是憑著感覺撫上他的臉。

“林銳哲。”溫暖的手慢慢向上。

“嗯?”

“我在。”

那一瞬間,掌心的溫熱更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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