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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魔谷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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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華的香閨布置的別具巧思。

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擺著些書畫,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筒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煙水晶的花瓶內插著白菊,墻當中掛著一幅大寫意的《霧鎖寒江圖》,用墨狂放而不失冷峻,古樸而不失飄逸,想必是自家的閨筆。傾城讚嘆不已,心想,別看她刺繡一塌糊塗,字畫倒還有些功力。

朝西一面掛著珠簾子,想是她的閨房了,傾城提議參觀,李璧華忸怩的道:“沒什麽好看的。”卻又主動拉他進去。

屋內果然素淡得很,惟見雪樣粉白的四壁,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及幾部書、茶奩茶杯而已,拿出幾本來看:《金匱要略》、《請病源候論》、《針灸甲乙經》、《內傷雜論》……不一而足,大抵是些醫書藥典。

床上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一個肥頭大耳的絨線玩具白兔趴在角枕旁,想到李璧華摟著那絨線娃娃睡覺的樣子,傾城啞然失笑。

李璧華羞紅了臉,忙搶過那兔子,藏了起來。

傾城說:“留下它吧,我也喜歡抱著娃娃睡覺。”

李璧華卻不肯,手忙腳亂的把那兔子塞進壁櫥,啐道:“沒良心的,你好好聽著,這床是我睡的,被子也是我蓋的,這還是我第一次帶男人來自己閨房,你就在上面舒服吧。”

傾城笑道:“姐姐慢走,我就不送了。”他跳到床上,伸手一摸,錦被兒很軟,被面兒十分光滑。把臉往被面上一貼,聞到一股動人心魂的幽香,正是李璧華獨有的味道。

傾城滿心喜歡這香味。他掀開被子,鉆進去,感到自己被溫柔的氛圍包住了,像是回到母親懷抱的孩子,感到無比的安全、自在,這更使他欣慰不已,他閉上眼睛,夢囈似的嘆道:“我要回家了……”

奇怪得很,他一閉上眼睛,就沈進了幽暗的世界裏去,直到醒來,連動一下也沒動,夢也沒作半個,若不是銷魂香突然淡了,他也不會醒來。

傾城突然睜開眼睛,看見李璧華站在床邊,她剛剛轉身,便聽見傾城翻身的聲音,回頭問他:“你怎麽醒了?”

傾城揉揉眼睛,說:“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猜。”

“你一直沒有走?”

“對呀,”她笑嘻嘻的說,“我在床前站了一夜,本想看你入睡就走,可是不知道怎麽著,就一直站到現在。”

傾城感到不可思議,就問:“你為什麽不坐下,腳不痛嗎?”

“我腦子空蕩蕩的,根本沒想過應該坐著還是站著。”說話的時候,她又向外走。

傾城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他覺得李璧華比以往都更美麗更可愛,“你會成為我的妻子。”

這回李璧華不那麽吃驚了,她笑咪咪的說:“我的好郎君,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

傾城搖頭道:“我不餓,你留下來陪我聊天好不好?”

“好,等我先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傾城不肯放她走,他一覺醒來,把神性蛻在夢的世界了,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恐懼更軟弱,所有不曾想過的危險與困難全都變得更為現實了。解除危機的唯一方式就是留下李璧華,陪著他,直到情緒穩定。

他像小孩子那樣任性的問李璧華:“你為什麽一定要‘出去一下’,到底有什麽事不能在這個屋子裏解決?”

李璧華無計可施,只好耐心的告訴他:“我剛才喝了很多水。”

“喝水是好事。多喝水皮膚好。”

李璧華氣得直跺腳,她捂著臉說:“喝了水就很想方便呀!”

傾城指著盥洗架上的銀臉盆,理所當然的說:“就用那個吧。”

李璧華又羞又急,氣呼呼的說:“你別任性好不好!”

傾城深深望著她的眼睛,話語裏有著奇妙的悲傷:“我想你留下來陪我。”

一瞬間,李璧華感到自己融化了。她面紅耳熱,血在上湧,心跳如鹿撞,最後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李璧華躲在屏風後,窸窸窣窣的寬衣解帶,用那個銀臉盆小便。傾城聽見叮叮咚咚的水聲,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腦中浮現出無窮無盡的旖旎聯想。過了一會,水聲止了,他聽見李璧華貓一樣無聲無息的走來,她把長褲留在屏風後,只穿著一件小褂,光著腳站在床前。

她輕聲說:“郎君,我來了。”

傾城仍舊閉著眼睛,他覺得這樣很浪漫,而且李璧華也不會因為看見他的表情而害羞。他把手伸出被子,很快就感到被一只柔滑細膩的手掌握住,他把那只小手拉回被窩,也連帶著把一股銷魂奪魄的馨香帶來了。

等他決定睜開眼睛,李璧華已經一絲不掛的藏在他身下。

她的臉頰已紅如春霞,眼波水汪汪地盯著他,胸口在突突地跳動著,豐潤柔軟的乳房讓他想起她曾向他講起的沙丘。

李璧華有著草原人罕見的潔白皮膚,身材略顯豐腴,軟綿綿柔若無骨,這是大多數男人最迷戀的胴體,因為她渾然一體,沒有棱角,沒有抵觸,你可以盡情占有她擁抱她甚至虐待她,而你卻不會遭到任何抗拒與反擊,一如面對大地,毫無怨言的承受著你的全部,這就是真正的女人。

傾城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她,他不用替她考慮,只要他做了自己喜歡做的,就可以在她那裏得到足夠的回報,李璧華隨著他的動作時而嬌羞淺笑,時而杏眸含淚,呻吟聲更是連綿不絕的流淌出來,傾城想,她前世準是一條河。

當然,李璧華也不是完全的被動,她很清楚怎樣才能讓男人興奮。她在不知不覺中褪去了他的衣裳,低聲說:“郎君……你的華姐姐準備好了……讓我們繼續那天晚上沒有完成的好事吧。”

她又像上次那樣,把自己想象成一條蛇,緩緩的滑下來,濕潤柔軟的舌頭經過了他的胸口,小腹,在他身上留下雨過天晴時蝸牛的足印,傾城忍不住戰栗起來,他驚訝的叫起來了。

“華姐姐,你的舌頭裏藏著魔鬼。”

李璧華淺淺一笑,嫵媚的說:“我全身都藏著魔鬼,我就是魔鬼,我還會很多魔鬼的手段,你馬上就可以享受了。”

一雙圓滾飽滿的雙峰隨著頭部的動作搖搖欲墜,粉臀跨坐在他腿上,秘處早已濡濕了一片。

傾城很想看看她的表情,忍不住撩起垂在自己小腹的青絲,李璧華啊的驚呼了一聲,擡頭嗔道:“不準看!”

隨即撲了上來,像一頭發情的母貓,鼻息急促媚眼如絲,圓潤如玉的大腿微微擡起,濕漉漉的草叢緊貼在他小腹上,緊接著,一種最細膩的觸感吞沒了傾城,他們終於合而為一了。

“啊……郎君……你真好……”李璧華嬌喘連連,身體開始也做技巧的扭動。

傾城體驗到了從沒有過的快樂,在李璧華溫柔的引導下,他也漸漸興奮起來,傾盡全力地在她身上索取快樂。

兩人就此墮入了極樂天堂,李璧華接二連三的高潮,永無止境的需求更高層次的快樂,她把自己變成了一灘淫欲的水,融化了自己,也想融化身上的男人。

傾城驚訝的發現了她的企圖,這個女人的交合技巧十分高明,顯然受過一種專門訓練,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她並沒有使出真正意義上的采補術,甚至還在盡力避免,可當她的身體在超越肉欲快感的極限之後,已經獨立在被歡樂麻痹的精神之外,依照習慣的法則,發動了對男人而言最可怕的攻擊。

好在傾城也是個中高手,於是也凝神靜氣,施展出得自青雀夫人的奼女宗內媚術。

李璧華施功半個多時辰,靈魂已經飄到了天上,可仍未能吸出傾城的元陽,自己卻一瀉再瀉,仿佛置身於洪流之中,隨時都會卷入毀滅的漩渦。

更可怕的是,傾城所使用的采補法門,分明與她一脈同宗,然而這又是絕不可能的,因為李璧華知道,她只有一個從未謀面的師姐,尚且不知死活,除此之外,“奼女宗”就只有她這一個傳人,怎會又突然出現一個同門?況且又是男人。

驚詫之中急忙平息定氣,以免真陰洩出。

兩個人各盡其能,拼命想征服對方,叫對方先敗下陣來。

然而傾城不但精通《奼女真經》,更有明鏡陰陽仙功在身,畢竟是技高一籌,不過片刻,李璧華終於放棄了抵抗,最後一波死去活來的高潮使她不堪重負的肌體強烈痙攣起來,痛楚與快樂在最後關頭同時誇張的抵達了頂峰,融合為一。

喉間發出一陣呻吟,李璧華四肢攤開,軟綿綿地不動了。

傾城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再繼續下去,定會讓對方在極端的快感中脫陰而死的,便也不再堅持,放松身心,體會蜜穴高潮中的熾熱與痙攣,只覺一陣心悸,脊椎骨麻癢難忍,緊緊抱住李璧華,把生命的種子深埋在她體內。

良久之後,兩人仍像母親子宮裏的雙胞胎那樣,赤裸裸的抱在一起,享受著快感的餘波。

傾城抱著昏迷不醒的李璧華,嗅到了微腥的甜香,那是女人高潮後特有的氣味,每個人都不一樣,李璧華的味道讓他聯想到濕潤的海藻。

性快感的餘韻麻痹了大腦,他恍恍惚惚地幻想著蔚藍的大海,幻想著漆黑幽深的海底,李璧華豐滿的肉體在高潮後完全松弛下來,海綿似的托著他,就像波浪。

他在尋覓海藻的幻想之旅中失去了現實感,他知道自己就快進入夢境了。

可是李璧華卻在這時悠悠醒來,她呻吟著張開柔軟的雙臂,纏住他的頸子,溫柔的吻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傾城發現她的吻中夾雜著神秘的虔誠,那是女人對男人古老相傳的迷信依賴,他用遠遠超過李璧華期待的熱情回應了這一精神上的投降,一時失控,竟咬破了她的耳垂。

很久之後,他們才開始交談。

“郎君啊,想不到你也學過素女偷元術。”李璧華懶洋洋的問。

“素女偷元術是什麽?”傾城對此一無所知,“華姐姐,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門功夫——不,是第二次!”

他立刻糾正道:“記得千鎖王好像提起過,那是一種房中術嗎?”

“我不知道。”李璧華欲蓋彌彰的啐道,“我哪裏會那麽些齷齪的功夫,別聽千鎖王胡說。”

傾城還是一個勁兒的央求,李璧華被他磨得沒法子,只得羞赧的說:“告訴你也無妨,可不準看輕人家。”

然後告訴他說,那本是一門采陽補陰的邪功,並非得自毒仙師,乃是“奼女宗”的秘技。

她從小就被一個女人收養,學了這門功夫,按照門內的規矩,是等她長後便設計嫁入豪門,再用那“素女偷元術”害死主人,就可以霸得家產了,這就是奼女宗幾百年來的生存手段。

李璧華本是東方青龍大陸一個海客家族的女兒,自幼跟隨父親在海上討生活。十一歲的時候隨父親販賣一批絲綢到玄武,不料遭遇海盜,船毀人亡,她也成了奴隸之身。其後便被賣到夫瑞人的聚居地,淪為雛妓。

其後三年的生活真是羞於啟齒,到了十四歲的時候,她已經放棄了對生活的一切希望,把自己訓練成了行屍走肉,任何男人只要付錢,就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最廉價的發洩。

多年以前,她也曾有過這樣一種幻想,有朝一日,一個千金馬、五花裘的美少年出現在自己面前,把她帶出火坑,從此過上童話般幸福的生活。

她的姐妹中的確有遇到這種好運氣的,雖然對方絕不是什麽美少年,可只要能有個歸宿,便是八旬老翁也是好男人。

然而童話不屬於李璧華。她那時是個醜姑娘,每晚的價碼是十個銅板,只配接待流浪漢。

或許她也懷著這樣一種夢想:偷偷攢些私房錢,直到足夠贖身。她為之努力了三年,積攢了一筆可憐的財富,她每天黎明送走最後一位嫖客,總會把七個銅板交給老鴇,餘下兩個供食宿,最後一個藏在罐子裏。

等到罐子滿了,李璧華就把它埋在帳篷背後的小楊樹下,一個罐子接一個罐子的埋下去,她想,等到攢滿十個,我就可以離開這人間地獄了。

李璧華十四歲的春分是如此別具一格,那天是她的生日,同時也是她計畫脫離苦海的大日子。

她拖著瘦弱的身軀走進老鴇的大帳篷,挺起因為營養不良而發育遲緩的胸膛說:“我要回家了。”

老鴇跟著她去拿贖身錢,那一夜小雨紛紛,草原上彌漫著罌粟花香,雨還沒停,太陽就走出了雲翳,如此清新,仿佛剛剛洗過澡。

李璧華天真的相信,這嶄新的太陽,是為了她才出現的,她幾乎可以在陽光下辨出來自昆侖故鄉的風。

李璧華用一支小鐵鍬挖開楊樹下的寶藏,她汗如雨下,面黃肌瘦的臉龐因為興奮而漲得緋紅。肥胖的老鴇和幹瘦的皮條客袖手旁觀,老板娘睡眠不足的魚泡眼下掛著黑眼袋,太陽穴上貼著一塊小黑膏藥,不時張開臭烘烘的嘴打個哈欠,表面看起來漫不經心,其實她心裏一直在算計。

她沒想到醜陋的李璧華也可以攢下贖身的錢,這就使她的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她為自己過往的仁慈深感後悔,決定今後旗下妓女的一切收入都由她來掌管,而非過去那樣只收七成。

狗頭蛤蟆眼的皮條客有著一口屎黃色的齙牙,這就讓他看上去很欠揍。他的地位不比妓女高,嫖客來妓院花錢,裏面不但含有在床上欺負妓女的部分,也包括了毆打皮條客的部分,反正都是發洩。

按理說皮條客應該跟李璧華同病相憐才是,可皮條客不但不同情李璧華,還成了她十四年的生命中最殘酷的敵人。他早知道李璧華把全部積蓄藏在楊樹下了。李璧華每埋下一罐錢,他就偷走一罐,他把她的事業從根裏就挖空了。

李璧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金字塔已經成了空中樓閣。

她從早上挖到正午,可連半個銅板也沒找到。她小小的身子已經陷進自己挖出的坑裏,只露出蒼白的小臉和稀疏的頭發。她的意識在不停的挖掘中漸漸瓦解,理智淡出後腦中一片空白。她只想把這個挖掘的行為持續下去,不是為了希望而是絕望。

老鴇終於不耐煩了,她對著明晃晃的太陽打了最後一個哈欠,用尾指挖去眼屎,命令李璧華停止無意義的挖掘:“你就算想給自己挖個墳,這坑也足夠大了,要是不想死在裏頭,就給我回去接客!”

李璧華呻吟了一聲,作為回答。

她想爬出深坑,卻發現她已經挖得太深。

她絕望的望著青得刺眼的天空,向上伸出雙臂,幽幽嘆道:“我上不去了……”

老鴇在離開鬧劇現場之前,交代皮條客把李璧華從坑裏拉出來。而皮條客卻把土塊和石子丟在小女孩臉上。

皮條客樂不可支的說:“你這醜鬼也配贖身?等下輩子吧!”

李璧華在一連串的打擊之後突然靈光一閃,洞徹了錢罐失蹤的原由。她放開嗓門喊道:“你偷了我的錢!偷了我的錢!我的錢!”

皮條客眼中兇光畢露,他想把李璧華活埋,然而在這之前,老鴇被“錢”字勾回來了。

事後老鴇把皮條客偷走的錢分掉一半,從而使他對李璧華生出了仇恨。他早已把那些錢當成了自己的私產,忘了那本是李璧華用血淚和恥辱編織的夢。

李璧華甚至在這之後的一段日子裏仍沒放棄希望,她想重新開始賺錢,盡管這樣她就不得不忍受更多的恥辱,為了逃脫恥辱而忍受恥辱,這就是她妓女生涯的二律悖反。

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人生有兩種困境,一種是你有很多選擇,你不知道選什麽,可你必須給出答案;另一種更悲慘,因為你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李璧華遭遇了後者,老鴇的新規定結束了她的幻想,而慘白色少年的到來則把她推向了苦難的最深處。

慘白色的少年是在桃花開放的日子來到營地,他的笑柄很快就在各個妓寨傳開,被視為不受歡迎的客人。而皮條客卻把他當成了得力助手,把他帶到了李璧華的帳篷。

李璧華十四歲的記憶裏完好無損的保留了這樣一個片段,那天晚上,慘白色的少年走進帳篷,用同樣絕望的眼神註視著她。那時她半睡半醒,當他是一片幽靈。

慘白色的少年又一聲不吭的走出去,跟皮條客激烈的爭辯著,李璧華看到皮條客塞給慘白色的少年一把銅板,做好做歹的推他進來,這時候李璧華不是沒有覺察到陰謀的進行,可她早就不在乎了。

慘白色的少年一脫下褲子,可怕的惡臭便撲面而來,李璧華看到他下體的水皰和膿瘡,忍不住狂嘔起來。

慘白色的少年感到受了侮辱,他狠狠撕扯著她的頭發,咬牙切齒的說:“醜八怪!要不是老子收了錢,你還不配挨操呢!”

李璧華現在還清晰記得那時她是如何淚水潺潺的忍受了侮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慘白色少年幾乎報廢的陽物有反應。不過十秒鐘,這次齷齪可笑的買賣就結束了,仿佛他進入她的身體只是為了在裏面沖個冷水澡。

慘白色的少年離去不久,李璧華就得了花柳病。在發病之前,皮條客就已經替她四處宣傳。嫖客不再登門,她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老鴇終於決定把她掃地出門。

皮條客把她丟出門外,無恥的笑道:“小婊子!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十四歲的李璧華回答說:“你等著吧。我會回來殺光你全家。”她爬出營地,去找一位遠近馳名的女大夫。

女大夫是治花柳病的專家,她救了垂死的李璧華,也成了她第一位師父。

李璧華的師父也是青雀夫人的師父,她來到玄武,本想尋找一位衣缽傳人,初遇李璧華時她對這醜陋的小姑娘並不滿意,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她做繼承人,因為她在她的眼神裏看到了女人中罕有的鋒利。

李璧華成了花柳病大夫的助手,在那裏度過了與世隔絕的三年。她的老師曾是世上最迷人的尤物,可在經久的歲月後,她突然對男人失去了興趣,成了一位嚴肅的禁欲居士。

李璧華本可以就此度過一生,可命運再一次把她推到了新的起點。

一次外出采藥歸來,李璧華看到烏鴉聚集在自家的帳篷上,她嗅著血腥氣回到家中,看到老師奄奄一息的躺在篩草藥的竹席上。她的胸口開了個大洞,可她還活著,不知支持她撐到現在的動力,究竟來自等待李璧華,還是驅趕急於品嘗她屍體的烏鴉。

第一位師父告訴李璧華仇人是清華門的妖劍客,她過去的仇人花錢請他要她的命,之後就停止了呼吸。

第二位師父就在第一位師父死後不久到來,他問李璧華:“想不想替地上的死人報仇?”

毒仙師高陽跟蹤妖劍客來此,欣賞了一場謀殺。他很滿意自己超然度外的態度,並且從俗世的仇殺中品嘗到了久違的快樂。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足以認真對待的敵人,這讓他感到很寂寞。他也不屑於扶危救困,他認為弱者本就沒有存活的理由,你能救他一時,不能救他一世,他遲早還是會成為強者路上的垃圾,遲早要像垃圾一樣被消滅。

可是他決定幫助李璧華,他認為自己可以改變這個醜丫頭的命運。他可以教她武功,教她知識,甚至讓她變成美女,把她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他從飼養門徒的過程中賺取了莫大的成就感。

李璧華就這樣改拜到高陽門下,學會第一招劍法後,她去找皮條客,殺了他全家,她精心剝下了皮條客的皮,做成一面鼓,又把他的牙齒一顆顆敲下來,丟進馬桶。

在這之後,皮條客還活了三天,那三天他被迫敲著血淋淋的人皮鼓走街穿巷,直到被一群野狗追逐,吃掉。

李璧華來到碧螺谷,跟隨毒仙師高陽學習武功和毒術,可她甚至在忙於創建紅巾馬賊團的日子裏,也沒有丟下前一位老師傳授的“素女偷元術”。

十年來,她用這種邪術殺死了幾個武功比她高得多的好色之徒,吸了他們的功力。等她學成了毒仙師的絕技,就再也沒用過素女偷元術,可是毒觀音的惡名已經根深蒂固。

李璧華說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她這個人。你可以說她很有個性,她則自我解嘲的說:“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人活到這個分上,就不再懼怕任何痛苦。

傾城方才與李璧華合歡,發現她的宮內有種奇妙的吸引力,分明是修煉過“奼女宗”內媚術的緣故,故而猜測她就是青雀夫人所說的那個師妹,事實果然如此,而李璧華身世的曲折覆雜,卻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華姐姐,想不到你吃了這麽多苦。”他發現每一個成熟的女人都會讓男人感到自卑,因為經歷了各式各樣的苦難後,她們具有了一種神奇的魅力,這魅力會使你體會到荒漠、大海般容納一切的魅力——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女人味——進而發現自己原來如此渺小。然後你就愛上她了。

李璧華淒然一笑,幽幽的說:“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必要,可還不是得活著。”

“你不會再受苦,因為你會成為我的妻子。”

李璧華忍不住笑起來:“小傻子!我不一定要嫁你哪!”

“那我只好霸王硬上弓啦。”傾城也笑了。

李璧華怔怔望著傾城的眼睛,感到心在融化。她不像其他人那樣誤認傾城為女人,作為真正的女人,她深深理解到那是只有神才配擁有的中性美。她想“美少年”這個詞或許就是老天為他一人發明出來的,每次看到傾城,她都有點目眩,就算是男歡女愛的時候,她也沒法真切感覺到他的存在,並且不敢嘗試證明。美麗到了極致就會變成遙遠的絕望,她怕他是冰做的,輕輕一碰就碎了。

一個疑問就在這時產生,李璧華緊緊抓住它,藉以逃出了傾城眼中的迷宮。“郎君,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也學過陰陽采補與媚惑之術吧?”

“怎麽這樣說呢?”

李璧華嘆道:“如若不然,我怎麽會輸得這樣慘,沒能控制你,反倒被你折磨得死去活來……你一定學過媚術,你身上像是有一種魔力,我一眼看到你,就怦然心動呢。剛才你貼在我身上,把我魂都勾去了,我說不出那是什麽滋味,那個時候,我可以為你死,為你瘋狂,為你做任何事。”

她臉頰羞紅,話語卻越來越熾熱、大膽,“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喜歡我,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恨我討厭我,可我已經離不開你,你讓我的身體和心靈都得到了最大的快樂,我就像吃迷幻藥上了癮,再也不能忍受比這低等的快樂了。”

她坦言承認了失敗。“這是媚術較量的必然結果,失敗者會成為勝利者的奴隸,無論在床上還是其他任何地方,我說了這些不知羞恥的話,只希望你能以誠相待,也對我說真心話。”

傾城雖然不信什麽奴隸之說,可李璧華如此情真意切,他只好承認自己的確學過房中術,卻隱瞞了與青雀夫人交往的細節,只說因為某種遇和,認識了奼女宗的傳人,學了《奼女真經》中一點皮毛。

李璧華得知自己在烏鴉領還有一位師姐,不免驚喜交集,一再追問。傾城開始還含糊其詞,最後拗不過她撒嬌獻媚,只得和盤托出。

李璧華聽得嘖嘖稱奇,可又猜不透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深深望進傾城的眼睛,臉色瞬息萬變,良久,才幽幽嘆道:“郎君啊,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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