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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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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信澤送的百萬名表在許斌眼裏看來, 無疑於杜十娘奉上的百寶盒, 這是將身心都獻給了自己啊。

一時間,他感動的一塌糊塗, 再加上之前就答應了對方, 今晚任憑處置,所以, 倆人滾上床的時候, 場面異常激烈, 不顧疲勞, 一直折騰到淩晨四點多。

折騰完了,許斌竟然不累,還是興致很高,他去口袋裏摸煙,打算和謝信澤趁著賢者時間聊一會兒人生。

不過一摸兜,沒摸到煙, 從上衣口袋裏摸到了一張硬紙片,他不由笑起來。

謝信澤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 正看見他站在床頭對著一張紙片發傻,便上去把人撈回到被窩裏, 問, “看什麽呢?”

許斌把那張卡片遞到他手裏,“你瞅瞅, 我英語也不好, 給我翻譯翻譯。”

謝信澤一看到那張卡片, 心裏發笑,但面上看不出來。

他翻譯道,“祝生日快樂,你給的快樂,無可比擬。Yours Chris。”

前面這幾句許斌都聽懂了,後面這個沒明白,他說,“咬死克裏斯?啥意思?”

謝信澤,“……”

看著許斌求知欲很強的眼神,謝信澤覺得他應該不是裝的,於是耐心的答道,“chris就是這個送卡片的人,yours,你的,你的克裏斯,表示親近。”

“我的媽呀,還我的克裏斯,可拉倒吧,我可不敢要!”

許斌一邊點煙一邊笑罵。

謝信澤:“……”

經許斌這麽一說,謝信澤心裏多少有點別扭,不過還是明知故問道,“這卡片是誰送的?”

“BX董事送的,是不是沒想到?”,許斌“嘿嘿”笑道。

謝信澤:“……”

許斌把那張卡片又拿回來,正面反面的看了兩遍。

一旁的謝信澤註意到他的動作,嘴角微微翹起,但在許斌看過來的時候,表情又恢覆如常。

“我估計哈,這是上次那條大金鏈子管事了,就像你說的,這黃金是硬通貨,董事雖然系出名門,也不能免俗啊!”

許斌頭頭是道的分析著,說完還樂了,“你說我都沒跟他見過面,他就跟我‘你的克裏斯’了,哈哈哈哈哈哈,都說錢不是萬能的,依我看,未必!”

謝信澤微微皺眉,將他指間的煙要過來,銜在自己嘴裏,吸了一口,說,“也許他是發自內心的呢?”

“發自心內的什麽?”,許斌又把煙搶回來,叼在嘴上。

“發自內心的感謝你……”

聽他口氣很是嚴肅正經,一點不像開玩笑,許斌趕緊按亮了床頭的夜燈,就著一點光,看著身邊的人。

謝信澤俊美的臉龐有一半隱在黑暗之中,另一半則亮得發光,“還有,喜歡你。”

聽到這句,許斌忽然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謝信澤,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吃醋了呢,有生之年啊!”

謝信澤:“……”

“你大可放心哈,我都沒見過這董事,真的。他是高是矮,是圓是扁,我都不清楚,而且,我猜他很可能是個大肚子的禿頂老頭,你說,你為了他吃醋,值當麽?”

謝信澤:“……”

雖然感覺這麽在背後編排自己的恩人有點不太好,但眼前的要緊事是哄好了百年不吃一回飛醋的“媳婦兒”。

對於謝信澤吃醋這事兒,許斌表示喜聞樂見,吃醋就代表在乎啊,這說明對方心裏有他,這能不讓許斌高興嘛,這一晚上,驚喜太多了,剛當完杜十娘又扮演林黛玉,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謝信澤的古典美呢。

但謝信澤的感覺卻沒那麽好,被人說成大肚子還禿頂,簡直是不能忍,也就是許斌吧,換成別人,呵呵……

不過這事兒,他不打算就這麽過去,因為他心裏也有一道坎,為什麽寫這張卡片,其實他之前也有考慮,有些事情,也到了該說破的時候,否則,下次再遇到茶餐廳裏的情形,他相信,許斌不會那麽容易就被敷衍過去。

於是,他又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位董事和你想得完全不一樣,他很可能與你年齡相當,年輕有為,風度絕佳,是一個很好親近的人?”

許斌誠實的搖搖頭,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謝信澤:“……”

“那你就沒想過要去結識他?”

不甘心的繼續追問,換來的卻是許斌的再三保證,“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打聽董事的事兒,無論他長成啥樣,就是再年輕有為,再貌比潘安,我也不可能對他有興趣!”

看到許斌指天指地的樣子,謝信澤湧上一股無力感,根本是雞同鴨講啊!

見謝信澤還是一副不太滿意的表情,許斌最後發了個毒誓,他跪在床上說,“我發誓哈,就算那董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我也不可能對他動心,否則,就讓我兒子跟他姓!

謝信澤,“……”

對於許斌的“毒誓”,謝信澤想給他點個讚,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但整件事兒的走向已經完全偏離了正常軌道,許斌的跑題能力讓他無話可說。

看來今天不是個坦白的好日子,謝信澤也想,還是讓許斌能傻樂一天是一天吧,畢竟今天是他過生日,這事兒,說到底也不是什麽特別好的消息,總有點欺騙的色彩。謝信澤到現在都不能確定,許斌在知道真相之後,是會為自己不是個男公關感到高興,還是會為自己欺騙了他感到憤怒?希望前者能多一些,至少這能減輕自己心裏的負罪感。

打定主意改天找機會再聊這事兒,謝信澤把還跪在床上的許斌給拽回了懷裏。

“睡覺,你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又得去工地了。”

許斌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謝信澤,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蹭在他的後頸上,感覺有點癢,呼出的溫熱氣體掃過他的肩膀,一切都是那麽鮮活而美好,許斌不禁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謝信澤感覺到他的動作,把人又往自己懷裏帶了帶,還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吻了一下,“睡吧,我定了鬧鐘。”

許斌回過頭,在枕頭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其實每每細看謝信澤,他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能相信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會和他躺在一張床上,每天每夜,溫存廝磨,所以,他有時會突生恐懼,總覺得這樣的好事不會輪到自己頭上,但他馬上又會想,為什麽不會?老子可是八山小王子,我他媽不能這麽沒出息!

胡思亂想之間,許斌睡了過去。

聽著他輕微的鼾聲,謝信澤卻一直沒睡著。

抽出胳膊,他剛要起身去衛生間,手機卻忽然響了。

看著來電顯示上的“陳經理”,他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接了起來。

“董事,夫人馬上就到,五點半的航班。”

謝信澤立即收住腳步,同時眉頭鎖了起來,“好,一會兒機場見。”

放下手機,他回身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傾身過去在他的頭發上吻了一下,然後收拾妥當,趁著夜色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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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信澤親自將母親從機場迎回了BX大酒店的頂層套房。

謝母站在門口,摘掉手套,向套房裏打量了一下,然後對兒子笑道,“這是你住的那間?”

謝信澤回道,“沒有,我住在隔壁。”

“那好,先去隔壁,告訴酒店把這間再徹底消毒一下。”

謝信澤刷開隔壁的房門,母親進屋,照例四下打量,又把衣櫃門推開,塗了淡色指甲的白皙手指逐個撥過裏面掛著的一排衣衫。

然後她笑著說,“信澤,你還是老樣子,過得像個苦行僧。”

謝信澤不以為意的笑道,“這裏不比香港,再說公司的事情很忙。”

聞言,謝母面露欣慰之色,然後主動向兒子張開了手臂,笑得像個慈母,“信澤,我們快一年沒見面了,你不想抱抱媽媽麽?”

謝信澤終於露出了一點真心地笑容,然後走上前,擁住了母親。

謝母緊緊抱了一下兒子,聞到他身上久違的氣息,甚至感動的泛了些許淚光。

不過在謝信澤看到之前,她慌忙擦去,兩人再分開的時候,她看起來依舊明艷照人。

謝母姓虞,看起來相當年輕,仿佛奔四的年紀,實際已經五十出頭。

她身材窈窕,妝容精致,談吐亦是優雅,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彰顯她是位貨真價實的豪門闊太。

而謝信澤的美人臉也是繼承自母親,可以想見,謝母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正因為這張臉,她才被謝信澤的父親看中,繼而從遙遠的北方小城被帶到香港,享受了半生的榮華富貴。

母子兩個擁抱過後,氣氛變得親熱起來。

虞夫人問了問兒子在東北的工作情況,謝信澤便將重要的事宜都向母親匯報了一遍。

聽到兒子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取得了這樣好的成績,她相當高興,伸手輕輕握住謝信澤的手,笑道,“信澤,媽媽真為你驕傲!”

謝信澤笑了一下,罕見的帶了一點羞澀,他不得不承認,即使自己已經三十而立,但依然渴望得到母親的稱讚。

說完了開心的事,虞夫人讓兒子去給自己倒杯咖啡,待接過杯子的時候,她問道,“信澤,你知道我為什麽連夜飛過來麽?”

謝信澤聞言一頓,緊接著坐著了身體,看起了頗有些防備的姿態。

見到兒子的模樣,虞夫人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輕抿了一口咖啡之後,她說,“昨天是你父親的生日,你為什麽不回去?”

“公司很忙,走不開。”謝信澤不再看向母親,面無表情的答道。

虞夫人知道他在找借口,但並沒有馬上動氣,而是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那你也應該打個電話。”

誰知,她話音剛落,謝信澤就冷哼了一聲,說,“你以為他真的在乎麽?”

見狀,虞夫人沈下臉,將咖啡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他是你父親!”

“呵,我倒是才知道。”謝信澤滿臉的不屑。

他的樣子激怒了虞夫人,她絞緊手指,“信澤,你這麽說,傷的是我的心!”

謝信澤聽到母親發顫的聲音,於心不忍,轉過頭,但沒有去看母親的眼神,只是低聲說道,“對不起。”

虞夫人撇頭看向窗外,此時正值東北的深秋,供暖期的大量粉塵讓天空變得晦暗,而且滿目不見綠色,只有枯枝敗葉。

她吸了口氣,平覆些許心情,繼而開口,“信澤,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你都已經三十歲了,再過不久,你也會結婚,做父親,怎麽還這麽倔強?”

“媽,他從沒有把我當兒子,我的生日,他記得麽?”

說起這個,謝信澤忽然想到許斌,多虧今年有他送的金鐐銬,否則又是一個憋屈的生日。

然而虞夫人對於兒子的話,非常不認同,她甚至激動地站起了身。

“信澤,不要胡說,記住,你就是謝嘉毅的兒子,這點誰也不能否認,你父親更沒有否認過,甚至你的名字,都是他親自取的。”

“那是因為謝順銘不屑給我取!”謝信澤也激動起來,他的臉甚至有點漲紅。

“不許背後議論你爺爺!”虞夫人被氣得不輕,她甚至顧不得優雅,重重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

謝信澤看到母親有些失態,態度也放緩,他長出一口氣,坐回到沙發上,說,“媽,為了這些小事,你完全沒有必要特意跑一趟,謝家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當初他們讓我來東北,就是一種流放,我們心知肚明,何必再自取其辱。”

聽到兒子說洩氣的話,虞夫人忙起身,坐在兒子對面,用熱切的目光盯著他說,“信澤,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們母子隱忍這麽多年,為的什麽?”

虞夫人說完,不顧兒子閃躲的眼神,追著他看。

謝信澤迫於壓力,只好正視母親,“媽,那我們能怎麽辦?我已經盡力了!”

從未聽過兒子說出這樣的話,虞夫人心驚,在她眼裏,謝信澤從不是個服輸的人,他小時候,寧可被大房的兒子擰斷了胳膊,也要把對方拉下水。

但現在呢,他竟然要認輸了麽?

虞夫人不敢置信的同時,又趕緊勸道,“信澤,你聽媽媽說,咱們馬上就要熬出頭了,家裏的醫生告訴我,那個老太婆熬不到年底的,等她一死,我就能名正言順的住進大宅,而你也會得到家族的認可,成為你爸爸的接班人!”

聽到大房夫人的消息,謝信澤有些不敢置信,說實話,他並不討厭謝嘉毅的正妻,那是位寬和的婦人,然而是人就有底線,她的底線就是死前絕不能讓小老婆進門。

不幸的是,虞夫人就是那個小老婆,而謝信澤就是她的兒子,俗稱私生子。

“媽,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她的生死並不能改變我們的身份!”

三十年過去了,謝信澤早就看透了一切,一個人如果身上帶著那個烙印,即使洗去,也會留下疤痕,他不願待在香港,也是因為這個,自己和母親看起來光鮮亮麗,然而卻是多少人背後議論的對象,謝家的笑話而已。

“你太傻了,信澤,為什麽不能改變,只要我們努力,一切都有可能。我比那個老太婆年輕,健康,而且你爸爸愛我,熬死了她,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而你是那麽優秀,謙遜,努力,集團裏的董事們都很看好你,沒人想把總裁的位置交給老婆子的兒子,他就是個瘸子,是個廢物!”

看到母親眼中有些瘋狂的神色,謝信澤心裏湧上一股厭惡和疲憊,他現在只想回到和許斌的家裏,給他做一份早餐,叫他起床,然後開始循規蹈矩卻恬靜安寧的一天。香港,謝家,大哥,夫人,父親,爺爺,這些都和他無關!

然而母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信澤,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再優秀一點,足夠優秀,讓你父親無法忽視你的光芒,讓你的接班成為順其自然!”

謝信澤壓下心中的郁氣,擡眼看了看母親,“我盡量,媽,你先休息吧,夜航那麽辛苦。”

虞夫人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應,她不能滿意。

拿起酒店的座機話筒,親手遞給兒子,“信澤,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謝信澤沒有去接,他定定的看著母親,眼神裏都是拒絕和冷漠。

“為什麽?你不聽媽媽的話了麽?信澤,你從來都很乖,為了媽媽,好麽?”

虞夫人又把聽筒往前遞了遞。

謝信澤看不得母親臉上哀怨又期盼的神色,他閉了下眼睛,然後接過了聽筒。

電話非常簡短,接通之後,謝信澤只來得及說了句,“生日快樂。”

那邊敷衍的“恩”了一下,然後便掛斷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為自己遲到的祝福解釋或道歉。

把話筒扔到床上,謝信澤回身看母親,自嘲的一笑,“你聽到了,呵。”

虞夫人趕緊上前,擁住兒子,“信澤,是媽媽對不起你。”

謝信澤無言的回抱了一下她,然後盡量打起精神,沖著母親笑道,“你休息吧,我去公司。”

他剛要抽身離開,虞夫人卻攔住了他,“信澤,相信我,你爸爸是愛你的,我走之前,他給了我這個。”

說完,將一個盒子遞到兒子手上。

謝信澤接過那個木制的小盒子,眸色一暗,眼中的酸澀讓他自己都驚訝,什麽都沒有再說,他將盒子緊緊攥住,放進了上衣口袋。

“媽,我會努力的,誰也不為,只為了你。”

虞夫人終於笑了出來。

兒子出門之前,她又幫他整了一下襯衫領口。

意外的,在謝信澤的脖子上,她發現了一小片淺淡的紅痕。

都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一瞬間,兒子今天的異常表現都有了歸因。

虞夫人的眼神變得凜冽,但再對上兒子的時候,她還是笑得很開心。

“信澤,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為回大宅做準備,所以,這期間不能有任何意外,即使有,我也希望你能處理好。”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端起手臂,用指甲在自己的脖頸處輕輕搔刮了一下,這個動作做得很自然,一度讓謝信澤沒有發現異樣。

但母親的話,卻讓他有些反感。

是的,他想到了許斌。

所以,當虞夫人和他臨別貼面的時候,謝信澤微微側過了臉,避開了母親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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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斌是被謝信澤定好的鬧鐘叫醒的,然而翻身起來,並沒有看到人。

廚房裏也沒有早餐。

這很讓他意外,一大早,謝信澤能去哪兒呢?

晨跑?但是運動鞋還在,倒是少了一雙皮鞋。難道是下樓買東西?

謝信澤不在家,他也懶得吃早飯,洗漱的功夫,他想等等看,對方會不會回來。

然而到了他出門上班的時間,人還是沒有回來。

許斌著急了,他給謝信澤打了個電話,手機幾乎立即就被接聽了,但謝信澤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清。

他說,“我在外面辦點事兒,晚上回去,你不用擔心。”

具體是什麽事兒,許斌沒問,他也沒說,兩人就這麽草草的掛了電話。

但這件事卻一直懸在許斌心裏。

自打兩人交往一來,這種情況是第一次發生,許斌想不到,作為男公關,謝信澤有什麽事需要緊急處理,並且還不主動給自己吐露。

以前的金主找上門了?‘公司’找他麻煩?

還是他意識到兩人的關系即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所以主動去清理以前的感情舊債?

許斌從沒如此焦慮過,就是小時候走丟了,找不到家門,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實在無法想想,天大地大沒有他心大的八山小王子也會為了這麽點屁事懸一整天的心。

然而,他確實一整天都在想著這點屁事兒!他心慌意亂,想不到會是什麽理由讓謝信澤在一大早就出門,並且還不告訴自己原因。

他想給對方打個電話追問,但一想,那樣太不爺們了,兩人處了半年多,這點信任都沒有?再說,娘們唧唧的追著人家屁股後面,好像一天少操都受不了似的,許斌幹不出來這種事兒。

為了爺們的面子,他也得挺住,就是把手機摔碎了,這個電話他也不能打。

就這麽一直挺到晚上,都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謝信澤還沒回家,更沒有打電話過來。

許斌給自己泡了一桶方便面,開了一聽啤酒,啃著真空壓縮包裝的雞脖子,他差點喝醉。

甚至好幾次出現幻聽,覺得電話響了,可拿起來一看,屏幕漆黑,他又覺得自己是個大傻逼。

謝信澤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的行程如實告訴許斌,因為他從BX大酒店出來之後,直接給趙總打了電話,約見面。

母親的到來,讓他從這半年多的童話世界裏回歸到了現實。

有一些東西,他根本無法忽視或者摒棄。

家族,權利,金錢,地位,以及為了這些,他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的事業和受了三十年的委屈。

這些就是現實,是他必須面對的東西,沒有人能一直活在童話裏,許斌是他的白馬王子,但可惜,他不是一位合格的公主,在等待王子的親吻之前,他自己醒了過來,並要舉起利劍,披荊斬棘。

謝信澤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許斌,但他已經想好了如何面對母親和即將到來的家族權利更疊。

趙大佬見到他的時候,被謝信澤臉上冰封似的表情嚇得不輕。

他有了不好的猜測,難道謝信澤想取消地標項目的合作?可他剛把政府的政策補貼資金爭取下來,要知道,為了這個,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雖然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作為一只老狐貍,趙大佬很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他依然笑容滿面的向謝信澤伸出了手。

待兩人坐下,談及此事的時候,趙大佬才發現自己多慮了。

謝信澤並沒有要取消地表項目合作的意思,甚至,他現在非常急迫的想促成此事,這種急迫表現在方方面面,最明顯的就是在趙大佬提到那百分之三的政策補貼時,謝信澤直接一擡手,說道,“這些並不重要。”

哈?連這都不重要了?要知道當初這是作為一個重要的附加條件,白紙黑字寫在合同上的。

正是謝信澤流露出得這一點急躁,讓趙大佬鼓足了獅子大開口的勇氣。

他不清楚為何謝信澤一再強調要立即籌備開工的事兒,但他知道,自己這次有了反轉的機會。

於是,他說道,“董事,這件事恐怕還要走個流程。”

謝信澤微微皺眉,“什麽流程?”

“競標流程,因為涉及到公共項目,雖然我們的實力毋庸置疑,勢必會拿下標的,但流程必須要走,而且,我們需要一些陪榜的對象。”

“這些事情,我信任你,由你一手操辦就可以。”謝信澤給兩人倒了杯茶,繼續說道,“我現在想要的是,10月底,我們趕在最後一個開工季開工,五天的時間,打好地基,這樣,十一月上半月,我們還能再施工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們蓋起十層樓。”

趙大佬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著急,“董事,這倒不是問題,但我們之前商量的是來年春天再開工,這和合同上寫得不一樣。”

謝信澤舉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說,“事情總是會發生變化,我現在想要的是這棟樓盡快開工,並有著神速的進展,這樣才能給我的股東和董事會信心,我們才能拿到更多的後續投資,懂了麽,趙總?”

趙大佬笑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政府那邊,我可以再去溝通,盡快召開競標會。”

“好的,趙總,此事全賴你奔走了。”謝信澤親手遞了一杯茶過去,但趙大佬卻沒接。

他適時開口,“我聽說,您談了一個風力發電的項目,就在八山,不知道您下次去考察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無需多言,趙大佬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國字頭的發電項目,又是綠色能源行業,肥美程度,不言而喻。

趙大佬這是在用地標項目的提前開工做交換,想讓謝信澤和他分享這塊肥肉。

然而,這個項目是謝信澤來東北之前就開始運作的一個大項目,雖然眼前看起來不起眼,但需要打通的上下游關系,用了他整整三年的時間,如今才開始動工,發電的風車還沒豎起來,趙大佬就想要來分一口現成的肉吃,他當然不會心甘情願的松口。

但是,如果想讓香港那邊對他刮目相看,僅僅憑借一張還沒接入供電系統的電網,和幾根風車,是完全不夠的,而這個項目要見效益,至少還得兩年,但地標項目卻立竿見影,能PK掉眾多地產巨頭,拿下這個項目,並且開工建設,那就是傲人的成績。

謝信澤現在太需要這個地標項目來證明自己了,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趙大佬的“不合理”建議。

雖然沒有當場得到謝信澤的答覆,但看到他思量的眼神,趙大佬知道,自己的要求並不過分。

後面的事兒,交給時間就可以了,看看他們誰能耗得起。

而顯然,謝信澤才是那個時間緊迫的人。

和趙大佬見面期間,謝信澤接到了許斌的電話,往常,這麽重要的場合,他根本不會接聽電話,但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他毫不猶豫的滑開了屏幕。

雖然時間和情景都不允許他多說,但總好過讓許斌提心吊膽的等著。

待和趙大佬見完面,他剛要回“家”,虞夫人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兩人一起相約喝了下午茶,席間,謝信澤談到了這個地標項目。

虞夫人在董事會裏也有自己的人脈,因為謝信澤的優秀,相比較大勢已去的大房,很多董事更看好他們母子,也願意給他們搞點暗地裏的支持,然而這些支持完全是出於公司發展的考慮,不帶有人情色彩,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因此更加需要用自己的表現證明這些投資物超所值。

對公司的事務並非一無所知,虞夫人自然也聽出了這個地標項目的門道所在。

她有些激動的握住了兒子的手,“信澤,無論是什麽代價,一定要拿下它,我覺得那個趙總的提議並不過分,你仔細考慮一下。”

謝信澤並沒有馬上表態,他為母親切了一小塊草莓慕斯放到盤子裏,同時說道,“每一步都是我的心血,這樣讓給旁人,我也心有不甘。”

“信澤,記住,還有更宏大的事業等著你去掌管,眼前的這些,不過是蠅頭小利,甚至,眼前的這些人和風景,等你走到你父親那個位置之後,再回頭看,都不值一提。”

虞夫人的話頗有深意,謝信澤倒咖啡的動作不免一滯,緊接著淡淡說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虞夫人笑起來,接過兒子手裏的咖啡壺,替兩人斟滿。

本想喝過下午茶就回去,但母親又拉著他逛起了街,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十點。

“我們去吃個晚飯吧。”虞夫人對兒子笑道。

著急回家的謝信澤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說道,“我記得您從來不吃晚飯。”

上前用手蓋住兒子的表盤,虞夫人似笑非笑,“我也記得你十點之後從不出門。”

謝信澤感到無力,他說,“好吧,你想吃什麽?”

虞夫人,“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們回酒店吧,叫個泰式按摩,放松一下,你就在我隔壁,一會兒我被按得疼了,喊出聲來,你可千萬別大驚小怪。”

她說完,還“咯咯”的笑出聲來,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嬌俏。

謝信澤不知道該說什麽,面對母親,他感覺自己永遠是個孩子,總能被一眼看穿。

“好,我就在你隔壁。”,他保證道。

虞夫人笑笑,挎上兒子的臂彎,儀態雍容的上了車。

今晚註定無法回家,謝信澤回到自己的套房之後,沒來得及換衣服,先給許斌撥了個電話。

兩人的公寓裏,許斌正倒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舉著手機反反覆覆的按滅,按亮。

就在他要繃不住,決定給謝信澤撥過去的時候,手機奇跡般的響了起來。

慌忙之中,他沒接起電話,倒是把手機掉在了臉上,直接砸中了高挺的鼻梁。

一邊吸著氣揉鼻子,他趕緊撿起手機,把電話接通。

“在幹嘛?”那邊是謝信澤熟悉的聲音。

本來積攢了一天的怨氣,就在這一聲簡單的問話中消弭了。

“沒幹嘛,躺著呢。”即使沒有真的生氣,但許斌也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一點,面子還是要的。

“晚飯吃得什麽?”

聽到許斌的聲音,謝信澤就忍不住想笑,即使知道對方肯定為了今天的事情在生氣。

“滿漢全席。”許斌說著話,坐起身來,看向臥室窗外,萬家燈火點亮了秋夜,然而他卻沒等來說好要回家的人。

聽出他在說賭氣的話,謝信澤直接笑出聲來。

“別生氣了,明天給你做牛排。”

謝信澤的聲音像是有魔力,徹底讓許斌忘掉了那點別扭的小情緒。

“看來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吃貨。”

“不然你以為呢?為了套牢你這個金主,我可是特意自學了廚藝。”

兩人這樣無拘無束的說著玩笑話,好像又讓生活重回了正軌。

“你白天在忙什麽?”趁著氣氛好,許斌還是問了出來。

“我媽過來了,這兩天我得陪陪她,今晚也回不去了。”

謝信澤說完,發現那邊一陣沈默,他不禁有些緊張。

“阿姨來了?你怎麽不早說,我明天請她吃飯吧。”

許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點。

“不,不用,她是臨時起意,很快就走了,沒必要麻煩你。”

“我不覺得這是麻煩。”

兩人的談話中斷了,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對不起。”謝信澤忽然說。

“多大點事兒,至於麽?”許斌假裝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明天盡量早點回去。”謝信澤為他的大度感到更加愧疚。

“沒事兒,只不過一天而已,不過我要從那五萬塊錢裏把今天的過夜費扣除去。”

終於聽到他又開起了玩笑,謝信澤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

“別太想我,行麽?”

“自戀啊,我他媽終於能獨占一張床了!”

“親一下,寶貝。”

許斌聽到這句的時候,隔著話筒,臉都紅了,“擦,你他媽怎麽和個娘們似的!”

“親不親?不親我就掛了。”

謝信澤假裝威脅他。

許斌做了半天心理掙紮,最後,謝信澤在聽筒裏聽見了那聲,“啵”

他笑得直接倒在了床上,“哈哈哈哈哈”得停不下來。

許斌對著手機吼,“操/你,謝信澤,我他媽真是信了你的邪!”

怕他一怒之下掛電話,謝信澤趕緊對著電話說,“別生氣,等明天回去你再收拾我。”

“你他媽明天敢不回來,我就去捉奸!”

看來許斌還是在誤會他,不過謝信澤倒是寧可讓他這麽想,因為事實往往比想象的更殘忍。

“真的是我媽。”

“等你明天回來,我要扒了衣服檢查。”

“好啊,歡迎來扒。”

謝信澤磁性的聲音充滿魅惑,“扒完了,我就把你辦了。”

許斌的臉燒起來,他憋了半天,罵了句,“擦,又他媽發騷,不說了,掛了。”

“再親一下。”

謝信澤都覺得自己是死皮不要臉了,然而和許斌在一起久了,這個程度根本不算什麽。

“別騷了,趕緊睡。”

但他的聲音暴露了誰才是發騷的那個人。

“晚安。”

謝信澤輕輕說,仿佛無比珍視電話那頭的人。

“晚安。”

許斌也滿是戀戀不舍。

“啵”,謝信澤對著聽筒吻了一下,然後不等許斌反應,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邊的許斌盯著發亮的屏幕看了很久,這是兩人同居之後,第一次分開睡,他竟然覺得被窩怎麽也捂不熱,腳涼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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