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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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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在跟白嚴修說人生哲學, 比如什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對自己好點兒, 有空多陪陪家裏人, 眼光不要只顧著放在遠方, 看記得看看身邊的人。

白嚴修覺得他像是在道離別,這種感覺不太好。

掃到婦人過來的身影, 白嚴修打斷了顧長安,眼神示意他看過去:“你跟你媽長得很像。”

顧長安說:“正常的。”

白嚴修突兀的問:“下次還能見面?”

顧長安臉上的笑意沒了,又在瞬息後浮現:“隨緣吧。”

這話說的雲淡風輕, 但他眼裏的情緒並非如此,畢竟是認識好幾年的朋友,他最難熬的三年裏, 一直有這人的身影。

顧長安無聲的嘆息。

白嚴修摩挲著酒杯:“去哪兒?”

顧長安笑著跟他打啞謎:“去該去的地方。”

白嚴修看顧長安的母親已經快到面前了,有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放下酒杯抱住了顧長安。

顧長安沒掙開, 朋友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今兒是珍珠結婚, 喜慶的日子,大庭廣眾的, 你這鬧的是哪一出啊?”

白嚴修松了手, 他退後一步,低頭皺眉看著面前的人。

“我的電話號碼不會換。”

“我的會換。”

“……”

顧長安看出白嚴修的沈重,他的嘴角上揚,笑了起來:“別整的跟生離死別一樣, 我就是去該去的地方,做該做的地兒,事情辦完了,辦好了,我會回來看幹爹幹媽,還有你跟珍珠。”

“希望到時候你身邊有伴兒。”

白嚴修深深的看著他:“長安,我感覺我會後悔。”後悔放你走。

顧長安順順額前發絲:“人生在世,誰沒個後悔的時候,一次兩次的,次數一多,也就淡定了。”

白嚴修滿臉的不認同。

顧長安說:“有的後悔只是一時搞錯了,過了那個時間,你會發現不是後悔,是慶幸,慶幸當時做了那樣的選擇,才能等到老天爺給你制造的驚喜。”

白嚴修低啞著聲音:“你給別人講道理的時候一套一套的,既真誠又認真,怎麽到你頭上,一個坎三年了都邁不過去,還擱在你前面?”

顧長安說,白嚴修,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沒風趣。

白嚴修說,那我改還來得及嗎?

顧長安差點嗆到,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白嚴修:“剛才你被附身了?”

白嚴修偏開了頭,看樣子是有點兒窘迫。

顧長安深吸一口氣,他收了所有的表情,一字一頓的說:“白嚴修,不要等我。”

白嚴修剛毅的面部下顎線條瞬間繃了起來,與此同時,垂放在兩側的手捏成了拳頭,又像是釋然了般,緩緩的松開了。

林嵐過來了,顧長安沖不遠處跟丈夫一起敬酒的白珍珠打了個招呼,完了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白嚴修,懶懶散散的揮了下手:“走了。”

白嚴修的嘴唇動了動,保重。

立春過來的時候,四合院裏彌漫著煙火的氣息,一陣陣的飯菜香從廚房裏飄出來,她聞著,肚子咕嚕嚕的叫,惡的要命。

顧長安聽到動靜探出頭,見是立春就坐回小板凳上面,繼續撕他的長豆角。

立春把背包往地上一丟,她跑到廚房門口,伸脖子往裏面看,人杵在那裏不敢進來,一個勁的對顧長安擠眉弄眼。

顧長安尚未說話,站在竈臺前掌勺的林嵐就有了察覺,她轉過頭,看見了門口的小姑娘。

立春頓時從臉紅到脖子,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說話還結巴上了:“阿,阿姨好!”

林嵐很隨和的笑著說:“立春是吧,坐車累不累?”

立春傻兮兮的笑:“不累不累,一點兒都不累。”

她理理留長的頭發,拉拉身上的衣服,規規矩矩走進了廚房。

顧長安看著怪別扭的,說立春,放松點。

立春沖他吐舌頭,說我這不是緊張嗎?緊張懂不懂?

顧長安哢哢就把豆角掰成幾截:“心態太差了,等你見公婆的時候怎麽辦?”

立春的思路頓時被拽跑了,蔫了吧唧的搬個小板凳坐他旁邊,幫他撕豆角:“再說吧再說吧。”

顧長安問她怎麽沒把男朋友帶過來。

立春小聲說:“忙呢。”

顧長安瞥她一眼,八成是吵架了,不過吵吵是可以的,牙齒還有磕到嘴巴的時候不是嗎?

林嵐燒了一桌子家常菜,拿手的,不拿手的都認真燒了,哪個環節都沒馬虎,她忐忑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心想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顧長安看著面前的這些菜,遲遲沒有動。

立春桌子底下的腳踢踢他,發什麽楞呢,你媽媽都快哭了。

顧長安回過神來,他拿起筷子伸進離他最近的魚香肉絲裏面,夾了兩根豆幹到嘴裏,細嚼慢咽完笑著說:“好吃。”

林嵐緊繃的神經末梢瞬間就放松了下來,她忙說:“那你就多吃點啊。”

顧長安說好。

立春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她埋頭扒拉了幾口飯,鼓著腮幫子咀嚼,心裏有點兒難受,不知道她爸是個什麽情況,是死是活,如果死了,葬在哪裏,如果活著,在什麽地方。

碗裏多了一勺玉米炒蝦仁,立春吸吸鼻子,紅著眼睛擡起頭。

林嵐滿臉慈祥的笑意:“別光顧著吃飯。”

立春破涕而笑:“謝謝阿姨。”

她偷偷的對顧長安使眼色,你媽媽長得真漂亮。

顧長安回她一個“那當然”的眼神。

看把你得意的,立春撇撇嘴,好吧,這個事兒是可以得意。

這頓飯顧長安吃的尤其專心,他就是做夢,都沒夢到這樣一幕,真發生了,感覺難以形容。

吃的什麽食物,什麽味道,香不香,熟沒熟,這些對顧長安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飯是誰燒的,給誰燒的。

立春搶著收拾碗筷,刷鍋洗碗。

顧長安攔住了母親:“讓立春幹吧,先熟悉熟悉業務也好。”

他純粹就是開個玩笑,熟悉個屁,立春什麽樣他清楚,家務活方面精通是不可能的,不會有哪一天,不摔碗不把自己弄傷就不錯了,這一點她那個男朋友心裏應該有數,找的是老婆,不是保姆。

林嵐聞言明白了過來。

立春忙活完就圍著林嵐打轉,她知道哪些不能問,哪些能問:“阿姨,你皮膚真好,怎麽保養的呀?”

林嵐說:“沒做保養。”

立春不可思議的咂咂嘴,什麽是天生麗質,這就是!

林嵐泡了一杯花茶遞過去。

立春受寵若驚,趕緊站起來用雙手接。

林嵐坐在她對面,聲音輕柔的問:“立春,你願不願意跟阿姨說說長安的這些年?”

對著長安媽媽哀求的眼神,立春立馬小雞啄米的點頭。

從哪兒開始說起呢,她想了想,就從第一次見到長安開始說起吧。

房裏的顧長安打了兩個噴嚏,他沒出去,繼續看著攤在面前的地圖,看一遍,在腦子裏存留的印記就加深一點。

當年顧長安醒來的時候,滿心想的都是那個男人,半個月後才想起來逐月的事,他問了白嚴修,也問了立春,何呂,施張,能問的都問了,發現逐月不知去向。

顧長安懷疑逐月跟著那個男人的弋陽走了。

三年都沒個動靜。

像個跟著小情人私奔的女兒,頭也不回的走了,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全然不顧家中老父親的死活。

顧長安後仰一些靠著椅背,屈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點著椅子扶手,他的眼皮半搭著,整個人看起來昏昏入睡,只是眼底一片清明。

立春敲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她反手掩上門,舔舔剛才在外頭說的發幹的嘴皮子,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長安,我不能生孩子。”

顧長安還是那副模樣:“所以你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吵架的?”

立春小跑著過去瞪他:“我去!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

顧長安切了聲:“照照鏡子去,臉上寫的明明白白的。”

立春繼續瞪他,半響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蹲下來,手指戳著地板畫圈圈:“我是妖嘛,跟人類生出來的孩子就是人妖。”

顧長安無語了會兒:“半妖謝謝。”

立春呆滯的張大嘴巴:“那叫半妖?不是人妖嗎?”

顧長安想敲她腦袋,忍住了:“不是。”

過了好一會兒,立春的三魂六魄全部歸位,她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半妖比人妖好多了,我還是能接受的,就是不知道孩子接不接受。”

顧長安摘了眼鏡捏捏鼻梁:“半妖既是妖,也是人。”

立春感嘆:“聽起來挺牛逼的啊。”

“……”

其實顧長安想說的是,他是半靈,感覺自己跟人類沒什麽差別,但是立春的腦回路比較清奇,一般人跟不上。

當立春知道陸城還活著的時候,她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就聽到顧長安說他要去陸家。

炸彈一個接一個的丟過來,砰砰砰的,立春都被炸懵了。

顧長安說:“這個事我只告訴了你。”

立春的腦子裏靈光一閃,她舉起手發誓,五根手指頭伸的筆直筆直的,半天才想起來發誓只要四根手指頭,就趕緊縮了一根回去:“長安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跟別人說,男朋友都不說!”

顧長安被她的正經模樣逗樂:“你這麽皮,你男朋友知道嗎?”

立春擡頭挺胸:“那必須的。”

倆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笑出聲,壓抑的氛圍隨之消失無影。

安靜了片刻,立春小心翼翼的問:“那你什麽時候動身啊?”

顧長安說:“月初。”

立春掰手指頭算算,就這兩天的事了,還好她過來了,不然哪天跑來看看,發現四合院的門是鎖著的,長安又不知道去了哪兒,她肯定要急死。

“阿姨也跟你一起去嗎?”

顧長安揉揉太陽穴:“我既想她跟我一起,又擔心她路上累到,身體吃不消。”

立春說:“要不你問問阿姨的想法,我覺得她肯定一百個願意跟你一塊兒去,你想啊,這麽多年過去了,這才剛見到兒子,能放得開嗎?那不可能啊你說是吧?”

顧長安輕笑出聲:“春啊,你男朋友平時挺樂呵的吧。”

立春先是一楞,完了才聽明白是什麽意思,說她有開心果的作用,她頓時就飄起來,尾巴都翹上天了:“怎麽,後悔啦?”

顧長安給她一個板栗:“有男朋友的人,說話做事都註意著點。”

立春說她註意著呢,自從有了男朋友,她走大街上看到漂亮的男孩子都不敢多看兩眼,就怕他吃醋。

顧長安聽她嘰裏呱啦,壓在心裏的那塊大石頭有了一絲絲松動的跡象。

立春準備留在蘭檀,等長安跟他媽媽走了再回去,就這兩天的事了,她得陪著,於是她給男朋友打了個電話,沒明說,得到了同意,很好,沒有發生爭吵。

第二天季青過來了,她不光自己人來,還帶了一個魚缸。

顧長安聽了不下十個謊言。

季青說是昨晚鎖定的嫌犯,人叫高風,夜裏就提到公安局審問了,一直審到天亮,大家輪流上陣跟對方耗,耗出了這麽些東西。

顧長安喝口水:“幹什麽的?”

季青說是個外科醫生嗎,她一晚上沒睡,又跑高速來車裏,腦子跟生了銹似的,說完了才想起來改正:“原來是,現在不是了。”

“前年高風因為一次醫療事故離職了。”

“心理承受能力那麽差?”

“查過了,他既沒有抑郁癥,也沒有焦慮癥狂躁癥,精神狀態跟常人沒區別。”

顧長安把水杯扣到桌上:“那就是醫療事故的問題。”

季青說:“手術中死亡的病人是個女孩子,十五歲。”

顧長安擡眼:“難道不是意外?”

“是意外,這點已經跟當時參與那場手術的其他醫生護士查證過了。”季青說,“不過,高風在那之前也攤上過醫療事故,沒見他離職。”

顧長安扯唇:“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季青抹把臉,沒有半點輕松:“高風今年快三十了,根據調查,他只談過一個女朋友,是他的初戀,十五六歲的男孩遇到十五六歲的女孩,倆人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懵懵懂懂的喜歡上了彼此。”

“後來那個女孩劈腿,跟他的發小好上了,他深受打擊,還鬧過自殺,周圍的街坊四鄰都知道。”

顧長安的臉抽了一下:“所以他就因為被初戀背叛,恨上了那個年紀的所有女孩?”

“不是沒可能。”季青說,“高風那個初戀死好些年了,身中一百多刀,案子至今沒破,我感覺順著這條老線查一查,或許能查到那幾起碎屍案的線索。”

顧長安若有所思。

季青看看魚缸裏游來游去的金魚:“我已經跟趙局申請多調了一支警力,你挑出的他撒謊的那些地方,我會吩咐他們著重調查,應該很快就會有進展。”

顧長安說:“你們警察辦案挺艱難的,鎖定的嫌疑人一個一個排除,最後排除不了的就是兇犯。”

季青聳肩,沒有線索的情況下只能這麽幹,有時候還得靠直覺來判斷。

昨天她在看兩個拋屍點周圍的監控,翻來覆去的看,原本打算看孫大慶跟陳譽在不在其中,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沒想到會有意外收獲。

兩個拋屍點周圍的監控裏都有高風,他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在那之後,季青又讓人拿著高風的照片去問附近的居民,有人說那天早上警方過來的時候,照片裏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站著,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個子很高,還有個原因是對方在笑,臉上雖然沒笑容,可眼睛裏確實有笑意。

提供線索的那個人再三回想,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他還小聲罵了句缺德。

當時警戒線外圍是站了不少人,但發生了命案,垃圾桶裏有油炸過的碎屍,一般沒人會出現那個情緒。

季青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覺得高風有問題,就帶到局裏審了,結果還真審出了東西。

上頭要求四十八小時破案,時間已經過了,季青焦慮的不行,沒多待就走了。

顧長安沒留,知道她現在忙的焦頭爛額,說什麽都不頂用,抓到兇手把案子破了才是關鍵。

當天晚上,八點多,顧長安跟立春在院裏看星星看月亮,倆人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因為明天顧長安要動身了。

林嵐在屋裏給他收拾行李,他本來是不同意的,可看著她關切的眼神,就沒忍心拒絕。

立春數了數星星,很快就數不清了:“長安,陸城怎麽不自己來找你呢?”

她自問自答:“陸城一定是有來不了的原因。”

顧長安沈默的嗑瓜子。

立春看長安那樣,猜不透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她伸了個懶腰,換了個話題說:“哎呀,這裏的蚊子好多。”

顧長安還在嗑瓜子。

立春把臉湊到他眼皮底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終於把他看的不耐煩了,從嘴裏蹦出一句:“不吃瓜子就上屋裏拿糖吃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

立春站起來,手叉著腰在顧長安面前來回的走動,跟個小困獸似的,嘴裏嘀嘀咕咕:“那地圖顯示好遠啊,又要走路又要坐車的,還要出海,萬一趕上大風大浪,船翻了怎麽辦?啊呸!烏鴉嘴!”

顧長安頭疼:“消停點兒。”

立春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又憂心忡忡的嘆氣。

九點左右,顧長安被蚊子咬了一手的包,嗑瓜子嗑的嘴皮子都麻了,立春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嗓子還是幹啞幹啞的,話說多了,倆人準備搬凳子回屋的時候,四合院裏來了一個意外之客——陸啟明。

這是顧長安三年來看到的第一個陸家人,還是那個男人的四叔,他激動的站起來,沒走兩步就左腳絆右腳,要不是立春及時抓住他的胳膊,肯定會給陸啟明行個跪拜的大禮。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陸啟明的眼睛充血,瞪過來的時候,顧長安有種要挨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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