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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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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炎夏。

福元路西邊停著幾輛警車,拉了警戒線,外圍站了不少看熱鬧的, 裏面是正在辦案的刑警。

就在今天清晨, 警方接到報案趕來了這裏, 看到一個黑色塑料袋,裏面裝的是油炸過的碎屍塊, 發臭了,他們立刻沿著這條路展開搜索,搜到好幾個同樣的黑色塑料袋。

這會技術小組在進行勘察工作, 屍塊詐成了那樣,兇手行兇的時候即便留下痕跡也查不到了。

只能看兇手拋屍途中有沒有制造出什麽蛛絲馬跡。

王明明一手叉腰,一手拿手機跟他女朋友打電話。

女朋友就是三年前一起失蹤案結識的那位姚千金, 姚樂樂小姐,纏了他三年,他頑強堅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到頭來還是栽了。

栽了就栽了吧, 人依舊不省心。

成天的給他吹枕頭風,幹什麽刑警啊, 錢少活多, 累成狗,危險指數爆表,隨時都有可能去閻王爺那兒報道,幹脆來我公司吧, 我當老板,你當大老板,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扯淡,他是吃軟飯的那種人嗎?

頭頂著大太陽,王明明曬的頭皮疼:“行了,不說了,我這兒查案呢。”

那頭的姚樂樂在寬敞的辦公室裏吹著空調:“一天到晚的查案,你什麽時候來查我啊?”

王明明沖看過來的同事揮了下手:“你什麽我不知道?”

姚樂樂喝一口助理泡的咖啡,糖放少了半勺,她嫌棄的抽了張紙巾,把一口咖啡吐在上面:“晚上八點我要是沒有在公寓看到你,我就把自己送進派出所,看你王警官還管不管?”

“……”

王明明掛掉電話,伸手一抹腦門的汗,他琢磨不明白。

今天什麽重要日子,那位大公主幹嘛非得讓他回去?還給他下最後通牒。

她生日是冬天,還早,情人節,植樹節,六一兒童節上個月都已經過了,端午也過了,這個月好像沒什麽節日。

王明明正要看時間,劉悅就走了過來,扶了扶掛在脖子上的證件說:“王哥,季隊讓你過去。”

他邊走邊問進展怎麽樣。

“不順利。”劉悅語氣沈重的說,“這條路上沒有監控。”

王明明一聽就有種不好的預感:“附近的其他路呢,離這裏最近的監控是哪個?”

劉悅說:“在昌西路,已經去調最近幾天的監控了。”

王明明看了眼身邊的小姑娘,三年過去,她身上的青澀早已褪的一幹二凈,成長了很多,也自信了很多,英姿颯爽。

劉悅擦掉從眉毛上滾下來的汗珠:“王哥,最近都是高溫天,快熱死人了。”

“我三年前的冬天凍怕了,寧願熱死。”王明明望了眼圍觀的民眾,還真不少,“小劉,你去那邊問問。”

劉悅連忙應聲,從包裏拿出記事本跟筆朝那邊走去。

王明明咂嘴,年輕人就是好,渾身都是勁兒,他一到三十,就各種虛,身體不行了。

季青蹲在地上,戴著手套的手在塑料袋裏撥動。

王明明早上起來就直奔這裏,沒來得及東西,一看那些散發著臭味的屍塊,他的胃裏就往上冒酸水,想吐:“季隊,有發現?”

季青說:“死者是女性。”

“哦女的啊。”王明明下一刻反應過來,“女的?”

“那範圍縮小了。”

他看到季隊拿起一塊碎肉放在鼻子前面聞聞,還用手指碾了碾,終於沒忍住的跑到一邊幹嘔。

吐完了,王明明還剩下半條命,什麽看多了就適應了,放屁,該惡心還是惡心,他接過同事給的礦泉水擰開喝了幾大口水,緩了緩過去問:“季隊,顧先生到了嗎?”

季青還在翻屍塊,渾身上下都被熏臭了:“還在路上。”

王明明問道:“他自己開車來的?”

季青說應該是吧。

王明明搖搖頭:“那完了,上午他是過不來了,下午等著吧。”

此時的顧長安在西寧路上慢吞吞的開著車,周圍來往的車主都下意識看兩眼,哥們,那麽好的車,明明可以隨時隨地裝逼,酷炫到飛起,楞是讓你開成了玩具車,在路上蹭半天,看著都著急。

顧長安無視那些鄙視的目光,依舊保持原來的速度前行。

拿到駕照有一年半了,他不是不會,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不敢開快,只想穩一點。

這條命是陸城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從前厭世,現在惜命。

顧長安把車停在十字路口,當年他問白嚴修,陸城有沒有留給他什麽東西,對方說沒有。

直到一年後,白嚴修才交給顧長安一個紙袋子,說當時騙他是陸城的意思。

陸城給顧長安一年的時間來接受現實。

顧長安不清楚陸城是怎麽成功說服白嚴修,讓對方做自己的傳送者,他也沒問,紙袋子裏有一張卡,上面的金額足夠他幾輩子吃穿不愁,哪怕是肆意揮霍,還有一塊紫玉,沒有什麽信件。

那塊玉一直掛在顧長安的脖子上,可能是材質的原因,他帶著會感覺有一股股的暖意從玉裏傳出來,順著冰冷的皮膚流竄,可以驅除身上的寒意。

這三年來,陸家人沒有出現在顧長安的生活裏面,他問過白嚴修,白嚴修說查不到,好像所有跟陸城有關的一切都是上輩子的事,離他很遙遠,可是那些記憶卻深刻在腦海裏面。

顧長安隔著T恤摸了摸胸口的暖玉,那個夢跟男生描述的畫面重疊,不會只是巧合,無論身邊的人怎麽想,顧長安都執拗的認定陸城沒有死,他還活著。

所以顧長安留在了蘭檀,住在他為自己置辦的四合院裏面,用著當年他買的那部手機,號碼也沒換,一直在等他回來。

三年了,該回來了吧……

如果當年陸城成功脫身,沒有出事,他們現在會是什麽樣呢,顧長安每晚被噩夢驚醒,靠在床頭抽煙的時候都會想那個問題。

顧長安的思緒被車喇叭聲拉扯了回來,他啟動車子離開。

買車那天,何呂非要跟著,說什麽他這輩子反正是買不起了,只想沾沾豪氣,吃不到豬肉看別人吃也好啊,聞著香。

顧長安沒研究過車,不感興趣,是四個輪子就行。

何呂深有研究。

顧長安的左耳邊是服務員天花亂墜的介紹,右邊是他在嘰裏呱啦,說哪款怎麽怎麽好,開著炫,拉風,關鍵是車的性能一級棒,安全指數高。

顧長安被吵的頭疼,聽到最後一句,就二話不說的選了何呂挑的那款。

結果就是現在這麽個狀況。

顧長安平時實在是不想開,太騷氣了,偏偏住的四合院地段比較僻靜,不好打車。

將近一小時後,顧長安到了。

王明明咂咂嘴:“提前到了,看來今天是一點都不堵車啊。”

他有幸坐過幾次那位的車,本來開的就慢,要是趕上堵車,那就是龜速。

季青摘了一次性手套說:“別讓他聽見,把他惹不高興了,誰都沒好果子吃。”

王明明誇張的直搖頭:“季隊,你這心都偏他懷裏去了。”

季青的面部抽了抽。

王明明的玩笑就敢開到這裏,不敢再往下開了,別人不了解情況,他知道顧長安心裏有人,雖然那人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三年沒出現過,以後還不會出現,但那個位置別人是拿不到的。

白嚴修白局長就是最好的證明,三年也沒能從配角變成主角。

連他那樣的條件都不行,還有誰可以?沒人了,通通只有看的份兒。

顧長安被攔在警戒線外面。

圍觀的民眾以為來了個明星,頓時議論紛紛。

離最近的劉悅小跑著過去跟民警說明情況,帶著顧長安往現場走。

“顧先生,吃早飯了嗎?”

“沒吃。”

劉悅立馬從包裏拿出一個小面包:“早上剛買的。”

她補充的說:“我吃過了。”

顧長安把小面包接過去,笑著說了聲謝謝。

作為特殊顧問,顧長安來去自由,不受管制,也不跟公安局的上級打交道,他不是每個案子都參與,看季青那邊的具體情況,以及自己的心情來定。

顧長安吃著面包看碎屍塊,幾個袋子看完,他面包也吃完了。

“報案的是誰?”

季青遞給他一根煙:“是個男生。”

顧長安把煙叼在嘴邊,摸出打火機點燃:“他怎麽發現的這些東西?”

“不是他。”季青說,“發現裝屍袋的跟報案的不是同一個人。”

顧長安挑了挑眉毛:“不是同一個?人呢?都在哪兒?”

季青指給顧長安看:“那邊那個收破爛的老人家發現的屍袋。”

顧長安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頭發稀疏,白了大半的老婦坐在大麻袋上面,時不時搓兩下粗糙幹枯的手,渾濁的眼睛看著虛空,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怎麽出來撿個垃圾,撿出了事。

季青讓劉悅把老人家帶了過來。

老婦的說詞跟之前一樣,她說她來這邊撿垃圾,翻垃圾桶的時候翻到的塑料袋,挺大一個,出於好奇就把袋子口弄開看裏面是什麽,結果就看見了黑乎乎的幾塊東西。

“那味兒太臭了,往頭腦裏沖,我不知道是什麽,又覺得不對勁,剛好有一個小夥子在跑步,我就把他喊過來讓他看看,他一看那臉色就變了,說可能是人肉。”

老婦說著就打了個哆嗦,蒼老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作孽哦,怎麽會有人幹出那種缺德事,也不怕遭天譴。”

顧長安溫和的問道:“奶奶,你每天都在附近撿垃圾?”

老婦點頭。

顧長安看著老人布滿皺紋的眼睛:“那你最近幾天早上在附近撿垃圾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

老婦想了會,搖頭說沒有:“年紀大了,記不住,我出門那會,路上都是有人的,我就順著馬路挨個翻垃圾桶,沒有註意到誰。”

顧長安說:“奶奶好像不是當地人。”

老婦連聲說對:“小夥子聽出來了啊,我兒子對象是這裏的,他是真喜歡那姑娘,不想倆人在兩個城市,就跑過來發展事業,倆人也結婚生了孩子,這不,孩子上小班了,就讓我過來幫忙照看接送,我有時間撿撿垃圾,能賺幾個錢就賺幾個錢。”

顧長安用嘮家常的口吻跟老人聊了一會,季青王明明劉悅三人都沒插嘴。

到那個男生的時候,顧長安沒問幾句。

王明明難以置信的說:“顧先生,你不會懷疑那個老太太吧?她頂多只能殺死一只貓,還是小奶貓。”

一旁的劉悅說:“王哥,你這話我不認同,老一輩人都是幹農活長大的,操勞慣了,即便是來個大城市,一刻也閑不下來,身體比年輕人還好。”

她把脖子上被汗水沾濕的發絲弄開:“真的,就我奶奶,平時走路比我還快,嗖嗖嗖的,腿腳那叫一個利索,我累趴下了,她跟沒事人似的,不服不行,還跳廣場舞,天天的跳。”

王明明說:“老年人的身體綜合條件怎麽可能比得過年輕人。”

“殺人又不是只能靠武力,多的是法子。”劉悅說,“三個月前偵破的那個謀殺案不就是小孩幹的嗎?才十二歲就殺了人一家,知道自己不用負刑事責任,被捕的時候還牛逼哄哄的說等老子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王明明想起那個案子,就覺得糟心。

十二歲的男孩看上跟他同齡的女孩,給她寫情書,被她拒絕了,就心懷恨意,放老鼠藥毒死了她跟她的父母。

王明明冷哼:“要我說,14歲以下的未成年犯罪,就該關押起來,等到成年了再判刑,該怎麽判怎麽判,否則就是對死者的不公平。”

話題跑偏,又被季青給拽了回來:“老人家不是有兒子兒媳嗎?不管有沒有嫌疑都查一下。”

顧長安慢悠悠的說:“你們想多了,我只是跟老人嘮嘮家常。”

“……”

“那你怎麽不跟那男生嘮?”

“男生人高馬大的,我跟他嘮什麽?老人不一樣,需要關愛。”

“……”

王明明是不信的,這家夥往審訊室裏一坐,就是人形的測謊儀,不對,比測謊儀還牛逼,要麽不出口,要麽就準確指出被審問的人,這三年還接觸了心理學,積極鍛煉,身手了得,簡直是往神人上面發展。

季青知道顧長安只是怕閑下來。

那個人當年找上她,希望她多讓顧長安接觸案子,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有個事情做,可以減少胡思亂想的次數,因為人有時候會鉆進自己給自己設置的一個死胡同裏面。

顧長安在附近轉了轉,接到了白嚴修的電話。

那頭的白嚴修剛從外面執行完任務回來,聲音裏有些許疲憊:“長安,晚上一起吃飯?”

顧長安說有案子要處理:“沒時間。”

白嚴修不勉強,他提醒道:“珍珠這個周六辦婚禮。”

顧長安說:“我會去的。”

白嚴修說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簡短的對話之後,這通電話就結束了,符合兩個人的性格。

顧長安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面,三年過去,城市的變化小,身邊人的變化很大。

白珍珠有了男朋友,互相喜歡,有共同的理想,一樣的價值觀,又是門當戶對,即將嫁作人婦。

她的愛情證明一件事,不將就,終究會等來屬於自己的有緣人。

白嚴修還是一個人,他明確的知道自己的立場,跟顧長安保持著一個適當的局距離,不知不覺在那塊地方站穩腳跟。

顧長安感謝白嚴修這幾年的幫助跟照顧,還有識趣,如果有困難需要他幫忙,他會竭盡所能。

唯獨感情給不了。

立春在北方,上個月告訴他,說有喜歡的人了。

當初立春死活不肯走,是顧長安趕她走的,他不是廢了,不需要立春犧牲自己的歲月。

施張跟何呂的發展是顧長安沒有料到的。

倆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結果沒多久就不小心被親戚撞見,出櫃後天翻地覆。

何呂不是獨生子,施張是,家裏指著他找個喜歡的女孩子結婚生子,根本不能接受他跟男的在一起,還是朋友家的孩子。

兩家人本來關系很好,後來也僵了,都認為是對方教育有問題,沒把孩子教好,害了他們家。

鬧著鬧著,就鬧出了事情。

施張在被父母逼著去相親的途中發生車禍,引發了舊傷,幾度命懸一線,何呂的性情大變,從一個話嘮變成了悶葫蘆,剛開始的時候還換上了抑郁癥,頹廢不堪,失去了原來的那種陽光開朗。

直到今年,施張的身體情況轉好,何呂他的精神狀態才好一些。

顧長安沒經歷過出櫃,但他因為何呂的事上網搜過,發現是一件極其艱難的行為,一個不慎就會發生悲劇。

至於大病,顧長安至今沒有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跟月牙去了什麽地方,在做什麽,是不是已經掌握了馭獸的能力,在為吳氏一族的興起努力著。

顧長安站在路邊拿出一袋橡皮糖吃,臉上沒什麽表情,麻木的咀嚼著,他這三年把淘寶跟實體店能買的都買了,甚至跑去很多城市買,吃起來都不是陸城給他的那個味道,只不過是叫法一樣,外形一樣。

陸城沒有騙他,以前吃的那種橡皮糖獨一無二,不可替代。

下午屍體的鑒定報告出來了,那幾袋屍塊是同一具屍體上面的,除了頭,其他部分都在。

死者性別女,年齡在15到20之間,身份,死因和死亡時間目前都不明,只能從兩個方向開始勘察,一是以發現屍塊的地方為中心,向附近的居民區搜索,二是排查這段時間的失蹤人口。

傍晚的時候,警方發現了一個可疑人物,暫定為嫌疑人,對方是個單親爸爸,住在福元路附近,距離拋屍地很近。

人被帶到審訊室,審問的是季青跟劉悅,顧長安也在,他不負責問,只負責聽。

剛開始審問沒五分鐘,警方就接到一起報案,在另一條路上發現了十幾袋油炸的屍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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