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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錯位人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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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空扔下一個驚雷, 成功把後頭跟著的幾個人都嚇懵了。

闞局......

下地?

跟著的人忙上前一步, 咽了口唾沫,“闞局, 這......待會兒要下雨了, 萬一您淋著雨,就不好了。要不, 您和這位小公子先移步到屋裏, 我們來吧?”

他還是頭一回見著寇秋, 之前只從同伴的口裏聽說過。見闞峻都要為了這孩子親自下去收莊稼了, 用詞也客氣了些,文縐縐的。

男人眉頭仍然沒有松開,並無接受的意思。

他的襯衫袖子挽起了一截,露出的手臂線條清晰,淡淡的青筋浮凸,帶著絲毫不打折扣的成熟味道。他望了眼梗上的灰撲撲的少年, 沈聲道:“你回去。”

寇秋不走,“我就在這裏。我也要幹活的。”

男人抿了抿薄唇, 說:“有人了。”

他向後看了一眼,有機靈的人立馬反應過來, 忙上前敲邊鼓。

“是啊小朋友, 你年紀小,這種活交給大人來幹就好。”

“你先回去歇著, 我們這麽多人, 很快就收完了!”

寇秋仍然不動, 決心相當大。

闞峻揉了揉額角,與他各退一步:“你在這看著,不下地。”

少年蹲在梗上,手裏還拿著根草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聽見這話,點了點頭,勉強算是同意了。

剩餘幾個跟著闞峻來的人都下了地。

旁邊田裏的村民看著這樣氣勢足的官老爺居然開始幹農活,心裏多少有點稀罕,一面忙著手頭上的活,一面不由得頻頻註視這邊。查母被忘得一幹二凈,臉上青青紅紅,自己也覺得顏面無光,只能低下頭,重新又拿起鋤刀。

雲聚得更緊,烏沈沈的,就在他們頭頂上。風也大了起來,蜻蜓在田裏亂飛一氣,都預示著一場大的暴風雨。

闞峻沒幹過活兒。但手腳協調,動作利索,有個下屬給他做示範,他也能像模像樣地跟上步伐,只是襯衫西褲在這黃土地上,到底有些紮眼。草葉紮人,下屬兩次三番勸他上去,他都只是淡淡搖頭。

也就沒人再勸了。

第一大顆雨珠砸下來時,恰巧落在了寇秋的手臂上。

他望著小臂上那一小灘水漬,剛要起身下去幫忙,男人卻驀地扭過頭,看了他一眼。

意思相當明顯。

寇秋只好仍然蹲在原處,眼巴巴望著,瞧著幾個人加快了忙碌的速度。

轉眼間,幾個筐子裏就都滿了,沈甸甸地被拎上來。男人也不是平常時嚴肅成熟的模樣,皮鞋上沾滿了濕潤的黃泥。他踩在泥地裏,神色倒是十分平靜,拎著筐也像是拎著什麽高級物品。

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淋著雨往屋裏跑,闞峻卻沒慌,只從下屬的手裏接過黑色的大傘,先把寇秋兜頭罩住了。

雨珠劈裏啪啦向下濺落,他伸手,將寇秋向身旁拉了拉。

“走?”

“嗯。”

方家的地,離方揚的住處並不遠。幾個人剛進到屋裏,外頭的雷就轟隆隆打起來,天色也暗了。寇秋摸索著把燈打開,把一行人往裏讓,“請坐吧。”

下屬瞧著這裏頭的陳設,半晌才有人幹巴巴說:“坐......哪兒?”

片刻後,寇秋從角落裏搬過來了幾個塑料凳子,身高個個都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委委屈屈縮在兒童塑料凳子上,活像是受了虐待。

闞峻在看這屋子。

房屋是土屋,墻壁粗糙,也沒有粉刷,又陰又暗,哪怕把布簾子全都拉開也透不進多少光。只有在一面上貼了方揚這些年來得的獎狀,大大小小,約莫貼了整整半面墻。

有人不禁說:“小弟弟,你這可真像是人家獎狀陳列室啊!”

什麽獎項都有,從作文競賽到三好學生,無一不在彰顯著一件事。

這是個標準的好學生。

寇秋笑笑,去給他們倒水。

床上的方爺爺也醒了,嗓子裏發出嗬嗬的氣音。幾人這才註意到那昏暗的地方還有個老人,闞峻率先站起了身,走近了。

“這是你爺爺。”

“嗯,”寇秋拿著布巾給老人擦臉,天氣熱,他一天得幫老人擦身兩遍,免得長褥瘡,“爺爺,這位就是闞叔。”

方爺爺這會兒神智不清醒,渾濁的眼望也沒望孫子,仍然牢牢盯著窗。

闞峻蹙了蹙眉。

“什麽病?”

“中風,”寇秋說,“不過原本的身體也不太好了。”

後頭跟著的人都不免咋舌,瞧著老人身上衣服和床上的寢具都還幹幹凈凈的,望著寇秋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讚賞。

年紀不大,家裏沒錢,還有個生病的老人。能這樣耐心細致,不容易。

聽這話,還是長年生病的,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孩子能沈得下心來,也的確是了不起。

闞峻抿了抿唇,沒說話。

他的眼睛望著這已經洗的快褪色的床單,再看了眼面前少年身上灰撲撲的衣服,忽然扭過了頭。

剛才多少都淋了些雨,按理來說應當先洗個澡換衣服。只是他們如今匆匆過來,一件換洗衣服也沒帶,多少便有些為難,“闞局,您看?”

闞峻身姿筆挺,神色淡淡。

“夏天,沒事。”

“話也不是這麽說!”下屬急了,“您本來身體可就沒全好呢,之前受了涼,連著拉了好幾天的肚子,還感冒——”

寇秋一怔。

男人表情也變了,說:“小王。”

這話裏就帶著點警告意思了,下屬頓時住了嘴,不敢再說。到頭來,還是覺得不放心,“我去幫您先借兩件幹凈衣服?”

寇秋的衣服,他們顯然是不能穿的。正在躊躇,卻忽然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時,查恭撐著傘站在外頭,笑得很得體。

“方揚,”他沖著寇秋說,“我看你家幾位客人剛才都淋了雨,正好我家裏有我爸新買的衣服,都沒穿過,要不先讓幾位客人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時機恰好,又無比貼心。下屬心中一喜,忙說:“謝謝!”

與此同時,闞峻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不必。”

幾人一楞。

“......闞局?”

“不必,”闞峻又重新將這兩字重覆了一遍,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手指夾著,抽出了一支煙,神色冷峻,“我不穿別人的衣服。”

他不穿,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換,只好苦笑著對站在門口的少年搖頭。查恭臉色一白,隨即又若無其事把笑意重新掛了回去,張嘴喊方揚,“出來下,我有幾句話問你。”

寇秋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這是要問什麽。這男人是從哪兒來的?什麽職位?來幹什麽?你們怎麽認識的?

左不過就是這些。

他沒心思去當免費的百度,因此考慮也沒考慮,立刻拒絕了,“不去。”

查恭臉上的笑徹底沒了蹤影,有些下不來臺,咬著牙說:“方揚!”

闞峻吸了口煙,緩緩在陰暗的屋裏吐了個灰白的煙圈。

他倒像是心情好了,坐在小塑料凳子上,指關節敲了敲面前的木桌桌面。

“他不去,”他擡起眼,望著查恭,“還有事?”

查恭還是頭一回受到這種待遇。他是家裏獨子,萬事遂意,從來沒受過氣,聽著這幾句話,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扭頭就往外走。回到家,把裝著那幾套衣服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放,“人家不要。”

“怎麽不要?”查母奇怪地扭頭,“他們家哪兒有那幾個能夠穿的衣服!”

“我怎麽知道怎麽不要?”查恭的聲氣也好不起來,“不僅不要,反而還趕我走。”

查母問:“那方揚說那人誰了沒?”

查恭喪眉耷眼,“沒問。”

“怎麽沒問!”查母更急了,“一看就知道那幾個人絕對是官,你這時候不湊上去露個臉,不是傻嗎——你這孩子!”

她的手指戳在兒子頭上,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查恭把她的手拉下來,說:“我讓方揚出來,他不肯。”

查母表情一下子就變了。

“他不肯?”

查恭悶頭坐在椅子上,“嗯。”

查母的心神立刻不寧起來。

隔壁的方揚,她是知道的。做了挺多年的鄰居,那小子沒什麽脾氣,是個好拿捏的軟和性子,再加上家裏沒人,也沒背景,基本上就是被人揉圓搓扁的份兒。也是沖著這點,最後才挑到了他。

可今天這一行人的到來,徹底把查母的認知給攪和亂了,亂成了一鍋粥。

......這怎麽回事?

方揚怎麽還會認識那種人,怎麽還有膽子不聽她兒子的話?

她無論如何想也想不通,幹脆在晚飯時自己出了趟門,拿著新炸的肉和一碟子魚去了隔壁,語氣很熱絡,“小五,姨給你拿點東西吃!你和客人一起吃,啊!”

寇秋沒接,表情還有些詫異。

“姨,你不是從來不入我們家門,嫌我們家破嗎?”

這話說的絲毫不留情面,查母一瞬間也噎住了,半晌才又掛起笑,裝作沒事,探著腦袋往屋裏望。

“瞧你這孩子說的!”她大聲說,“幾句玩笑話,你怎麽還當真了?”

說著,卻踮起了腳尖,“你家今天那幾位客人準備住哪兒?要是沒地方,我們那兒還有空房間——”

寇秋挑挑眉,也回頭看男人。

“闞叔?”

“不用,”男人手上點了根新的煙,面容被煙霧遮了一小半,眉頭仍然鎖著,“我帶你回去。”

查母聽見了那兩個字,愈發覺得心驚肉跳。

回......回去?

回哪兒?

方揚那小子除了這兒,還有哪兒能回?

她幹笑著說:“下這麽大雨,路恐怕不好走吧?”

“這倒沒事,”屋裏另一個人很有經驗地說,“這雨下了也好一會兒了,頂多再過一小時,就得停。”

查母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裏,只得折返。回去後一夜都沒睡好,夢裏都是兒子上大學的事出了變故。

她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半晌後才坐了起來,把燈又打開了。

查父今天出去進貨了,很晚才回來,剛睡著就又被吵醒,難免有些不耐煩,“又幹什麽?”

查母捂著自己砰砰跳的心,說:“我明天得去找李大仙一趟。”

......這不對。

這已經超出了她原先的計劃範圍。

查父翻了個身,“好好的,又去找她幹什麽?”

“好好的?”查母短促地笑了聲,“我看是好不了了!好不了了......方揚那個有媽生沒媽養的,居然還突然冒出來了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叔——得查查,得查查。”

她反覆地念叨著,查父只覺得煩,翻了個白眼就自去睡。剩下查母一個人在床上長籲短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安生。

另一頭,在她走後,闞峻也望著少年。

“還有來往?”

他淡淡吐出一口煙,說:“不長記性。”

幾個下屬沒聽懂,寇秋卻走過來,解釋:“都在一個村裏,突然沒了來往,他會懷疑。”

男人手指間點燃的一點紅星跳躍著,垂著眼。

“而且——”

寇秋抿了抿唇,“我還有些想確認的事。”

比如,方爺爺的病。

他說:“闞叔,能把我爺爺也帶到省城嗎?”

話音剛落,後頭有人忍不住笑了聲,“小弟弟,你這話說的有點遲吧?你還沒說時,闞局可就安排我們去聯系專家了!”

寇秋感激說:“謝謝。”

闞峻沒接這話,只是動了動長腿。

雨停下後,幾個人幫著把方爺爺抱上了車,寇秋也坐了上去。越野車的空間挺大,他們塞了一行人也不覺得擁擠,寇秋夾在方爺爺和男人終究,一扭頭就能看到男人冷峻的側臉。

他在心裏小聲地笑了笑。

系統也感嘆,【爸夫真可愛。】

明明關心的不得了,怕人暈車,還把窗開了道小縫。

可往身邊一坐,表情就像被凝固了,動也不帶動的。

方爺爺被送進了病房,闞峻出的錢。寇秋說:“闞叔,我會還你的。”

“你還?”

男人眉頭沒松,只是笑了聲,“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只是忽然轉念,他又抿抿薄唇,答應下來。

“——你還。”

能拖上幾年最好。

他隔著煙霧看坐在醫院外椅子上的少年,少年眉眼很清秀,雖然身上衣服不怎麽新,可也被他穿出了種獨有的味道,幹幹凈凈的。T恤領口有點大,露出來的一截頸子挺白,白的甚至有點耀眼了,和曬得比較多的手臂有點兒色差。

衣服底下,應該也是一樣的白。

闞峻把目光挪了回去。

“分數那事,很快就能解決。”他說,“明天,你去做個筆跡鑒定。”

寇秋說:“好。”

他晃了晃腿,沒問自己今天住哪兒。

闞峻也沒開口跟下屬安排,等方爺爺這兒的住院事項辦妥了,又請了個護工照顧後,寇秋就理所當然被他帶回了家。

一回生,二回熟。再來到這間房子裏,寇秋便熟悉了,自己坐在了沙發上倒水喝。房間裏拖鞋也換了,有一雙正好是他的尺碼,上頭還印了兩個毛茸茸的熊,帶著熊耳朵。寇秋穿著熊拖鞋走到臥室門口,探頭望了望。

“闞叔,你這兒還是只有一張床?”

闞峻在浴室裏,聲音有點沈悶,“嗯。”

寇秋哦了聲,意味深長又坐下了。

一張床。

社會主義接班人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老攻的套路。

但他不打算挑明,方揚可兩個月後才滿十八歲呢,寇老幹部心裏的小算盤清楚的很。在這之前,雷池半點都不能越。

不然,怎麽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系統:【......】

它真想給宿主的覺悟點個讚。

一床睡,對寇秋來說倒沒什麽。闞峻又抱來了一床薄被,空調的溫度也打的比上回高了點,寇秋露著雙白生生的腳,靠坐在床頭看男人的書。

闞峻書很多,有整整三櫃子。裏面大多是一些艱澀難懂的大部頭,寇秋拿了本關於思想意識形態的,一頁一頁往後翻,看得津津有味。

“去洗澡。”

男人把兩件衣服放在了床頭。

衣服都是闞峻的,尺碼大,寇秋穿自然寬松。他簡單沖了沖出來,把那襯衫往身上一套,又寬又大。底下的內褲倒是全新的,只是也大,走著總像是要掉下來,褲腰松松的。

寇老幹部拎著褲腰挪出來,躺在了床上。

闞峻的位置在外頭,手放在開關上,沒看他。

“睡覺。”

“嗯。”

一天的勞累幾乎是瞬間湧上來,剛一挨著枕頭,寇秋就睡著了,只有系統仍然清醒著,很冷靜地聽著房間裏的動靜。

有掀被子的聲音響起來了。

過了會兒,聲音變成了布料摩擦聲,像是有人在把被子向下拉。內褲的褲腰緊跟著向下褪了一大截,房間裏沒動靜了。半晌後,才又響起了啪嗒一聲,有人把燈打開了。

闞峻看了很久,隨即點了根煙。他的手指在抖,熱血前所未有地一股接著一股湧上頭。

他沒法否認。

男人沈默良久,去了廁所。系統立馬開始掐算時間,足足三個小時後,才又聽見了廁所門的動靜。

系統:【......】

系統:【!!!】

三小時!

它的心裏竟然情不自禁湧起了點淡淡的羨慕。

雖然它還沒有這種功能——可即便以後換了人形,有了這功能,也沒有這麽長時間啊!

嘖。

真讓人嫉妒。

第二天寇秋起床洗漱時,洗手間裏用過的衛生紙和煙頭塞滿了垃圾簍,大概有十多個煙頭。他蹲下來看了眼,有點擔心,【怎麽抽了這麽多?】

他記得昨天晚上洗澡時,垃圾簍分明是空的。

【啊?】系統很失望,【還抽了煙啊?】

寇秋:【......】

不然呢?

【我還以為就用紙巾呢,】系統崽子嘟囔,在心裏頭加加減減,【那得再減去點時間......】

寇秋沒聽懂,也沒管它。

他站直身體從廁所裏出來,沙發上已經擺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像是雙十一收的快遞。寇秋有點楞,還沒明白這是幹什麽。

“這是......”

“你的衣服,”送東西上來的司機抹汗,“都是給你的。這邊是上衣,那邊是褲子,還有鞋啊,褲頭啊什麽的,你看看,喜歡哪套,今天就穿哪套。”

寇秋粗略地數了數袋子的數量,有點眩暈。

“這是買了多少?”

“不多,”司機說,“也就十七八套。”

“......”

是真“不多”。

“可買這麽多幹什麽?”寇秋說,“今天做完鑒定,我還是要回去的。”

“你回去?”

闞峻從書房裏走出來,眉頭一下子鎖死了,“你回去幹什麽?”

寇秋的確是得回去。他得搞清楚方爺爺摔跤的事,就必須得去看著查家人的動靜;可面前的男人神色冷凝,顯然是不願意,他只好解釋:“我還有點需要弄明白的,得回村裏。”

闞峻不說話了。

“闞叔?”

“......”

“闞叔?”

男人又進了書房,坐在椅子上,臉色沈沈。寇秋沖擔心的司機笑了笑,在門上敲了下,聽見裏頭沒動靜,幹脆拉開門,飛快地進了屋。

“闞叔......”

他蹲在椅子前,仰著臉望著男人。闞峻並不情願,卻控制不住自己低下頭,正好對視上了少年的眼睛。清清亮亮,黑白分明,像是被泉水沖洗過的一雙眼。

他吐出一口煙。

“說說。”

這個姿勢多少有些怪異,甚至帶了些莫名綺艷的味道。少年趴在他的膝蓋上,眼巴巴望著他,他吐出來的煙圈也拂到了少年眼前,朦朦朧朧。

還沒等寇秋聞到煙味兒,男人已經緊蹙著眉頭,伸手把煙圈揮散了。

“也沒什麽,”寇秋說,“是我爺爺——”

他並沒有隱瞞的意思,把自己的懷疑和男人細細說了。說話時的呼吸都噴灑在闞峻身上,男人初時還在專心致志聽,後頭卻不得不把人提溜起來,猛地把一條腿搭在了另一條腿上,冷聲命令,“你站著說。”

可即使是站著也沒用。

闞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喉結飛快地滑動了下。昨夜所見又像是蠱蟲一樣鉆入了他混沌的腦子,白茫茫一片,雲霧裏頭升起了兩輪滿月。他渾身的血液躁動著,忽然又打斷了,“你先出去。”

寇秋:“?”

他被塞了一個手機,茫然地出了書房門。兩分鐘後,有了一個來電。

寇秋接通了。

“餵?”

正在用書房固話打電話的闞峻嗯了聲。

“你就這麽說。”

寇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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