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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南風館從良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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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更大了些, 廊上的醉鬼打了個嗝, 抱著酒壇開始點頭。寇秋的頭發也被這夜風吹拂了起來, 看了身邊之人半日,還是輕聲嘆了口氣, 命人取了錦袍來,將吞龍罩住了。

兩個小倌一人一邊,勉強把已然醉的不省人事的頭牌送回了房。寇秋望了望這天色,也不準備再回將軍府了,便直接在南風館裏歇息。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 果不其然,鎖是安好無恙的, 裏面被褥也是全的。

昨天那群崽子,當真只是信口胡謅的,做戲都不知道做全套。

寇秋向床上坐了, 與系統道:【阿崽,不能再等了。】

從良之事, 絕不能再推遲。

如今已然得罪了端王, 哪怕有仇將軍護著, 難保之後端王不懷恨在心,找個理由將南風館整個兒端掉。與其如此, 竟不如盡快另找出路、讓其摸不著門路的好。

他盯著上頭這素白水墨的帳幔看了會兒, 心中仍舊盤算著脫離奴籍之事, 不知不覺便閉了眼, 沈沈地於心底打算。

天色漸漸暗了。

寇秋在床上躺著閉目斂神, 卻忽聞樓下有了些動靜,似乎有人聲。緊接著是靴子踏上樓梯的咯吱作響聲,有什麽人被另一個人領著,慢慢朝著他這處來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小爹已經睡了,”入耳的是含瓶壓得低低的聲音,細聲細氣,像是怕驚動了他,“大爹,您請——”

有一道熟悉的氣息湊近了。那衣服上淡淡的熏香氣息就縈繞在他鼻端,極其清冽,卻泛著金屬獨有的冰冷氣味。寇秋仍舊閉著眼,察覺到男人在床畔坐下了,伸開了腿。

含瓶輕聲道:“大爹?”

仇冽淡淡嗯了聲。

“你出去。”他不緊不慢道,絲毫沒有從這房間中站起身的意思。

含瓶也是個有眼色的,悄無聲息將門掩了,只留下兩人在這房中。

氣息相聞,燭花被燒得劈裏啪啦響。

半晌後,寇秋方才感覺到男人的手指緩緩劃過他的額發,將它們在自己的手指上繞了幾圈,纏緊了。緊接著,仇將軍似是無奈地低低嘆了一聲,道:“裝睡很有意思?”

寇秋這才睜開眼,眼睛裏頭也含了笑。

“你忙完了?”他問。

仇冽並未立刻回答,只是伸開了手臂,無聲地用一雙黝黑的眸子望著他。寇秋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將自己的頭順從地靠了過去,就半倚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烏壓壓的發絲抵著男人弧線幹凈利落的下巴。

許久後,仇將軍才簡短道:“今日,陛下找我了。”

寇秋坐直了點,從被褥中探出半個身子,望著他。

“為了什麽事?”

男人的回答幹脆利落,“你。”

寇秋的心瞬間提得更高了些。

“那——”

“無礙。”仇冽道,“有我在。”

他的手一松一抓,順著青年的頭發,原本如刀鋒般冷冽的目光也像是這被燃著的紅燭,一點點灼燙起來,化掉了。

“陛下說,你怕是真的是九尾妖狐,”仇將軍的眼睛裏頭含了笑意,“不然,如何能將我迷住?”

得,系統崽子想,爸夫的土味情話又上線了。

這麽多世界過去,就不能學個更撩人、更高級點的嗎?

寇老幹部也未曾多想,隨口便道:“那你要不要來確認一下?”

他原不過是調笑,可男人的身形驟得僵了僵,隨即慢慢將他抱得更直了些。那雙手也緩緩游移下去,在雙丘處摩挲著,面上卻仍舊一派正直。

“是,”他說,“我要確認一下,看是否有尾巴。”

尾......

尾巴......

寇秋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驚掉了。

他僵直著身子,察覺到果真有溫熱的觸感探進了褻衣裏,順著那凹陷的脊彎緩緩向下,於那塊地區一點點攻城略地。

觸感就像是片圓潤的奶衣。

寇秋下意識動了動,卻被男人塞回被褥裏,隨即從那一處抽出手來,道:“乖乖睡覺。”

緊接著,仇冽自己也脫了鞋襪,上了床,就躺在寇秋的外沿。他的手臂還墊在身旁人的頭下,將青年拉得靠近自己的胸膛,隱隱能看到青年又小又白的臉,如同盈盈美玉一般,在燭光下泛著崇崇光彩。

寇秋隱隱被點起了點火來,剛欲掙挫,卻被男人重新按了回去,用了些力氣按在胸前。

“閉眼。”

他的聲音柔了些,淡淡道:“明日,明日會好的。”

無需擔心。

寇秋:“......”

不是,剛才那般摸來摸去,都不打算做些什麽嗎?

他瞪著床帳,一時間竟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這是得自己來?

第二日一早,寇老幹部醒來,就對自己的崽說:【我相信他是真不行。】

昨晚都抱了那麽久,要是先前,早就該裝滿炮彈直接砰砰砰發火了,哪裏還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系統崽子說:【對。】

對個鬼。

它暗暗在心中槽了一句,又問,【阿爸,那你準備怎麽辦?】

寇老幹部認真地想了會兒,隨即神色嚴肅地回答:【那我就應當承擔起當攻的責任了。】

系統:【......】

它聽到了什麽?

白日夢??

寇老幹部的臉頰泛起了薄紅,卻仍舊堅定道:【那種事情,本來便是戀人之間順其自然、不可避免的。既然他在這方面為難,我身為他的伴侶,自然有義務為他分擔這一份責任。】

他挺起胸脯,順帶教育了一波自己的崽,【我們社會主義接班人,要有的就是責任意識,和主人翁意識!】

系統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聽天書。

寇秋還在立決心:【在之前,一直都是他在當攻,這樣太辛苦了。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努力做一個體貼的強攻,爭取能與他共同向著正確的革命道路大步邁進!】

他握了握拳。

系統崽子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神特麽體貼的強攻。

就它爹這小身板,這幾輩子當受的命,到底是誰給他的信心,誰給他的信心?!

寇老幹部可不覺得自己這是盲目自信。

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勇於承擔這份感情中應當有人承擔的一份責任而已。道理多簡單,開炮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但仇將軍如今身子有恙,顯然是不能做上頭那一個了。

那怎麽辦呢?

富有犧牲精神的寇老幹部當然要自己上。

他沿著樓梯下至大廳,仇冽已經早早去上了朝。館中大多數人仍在休息著,唯有含瓶一大早便起了床,此刻正在櫃後幫著盤點賬目。

瞧見寇秋下來了,含瓶的眉眼便彎了彎,輕聲道:“爹,睡得可好?”

寇秋應了聲。

含瓶一截素白紗衣的袖子松松卷了起來,寬大的袖袍下露出一雙如同玉雕的手臂,纖細而圓潤。他拎著紫砂茶壺,慢慢將杯中的茶葉沖的上下沈浮,同時道,“爹,大爹走時,說有東西要交給您。”

他把那信箋拿過來,交至寇秋手上。嘴上仍在打趣:“莫不是情書?”

沒想到寇秋竟篤定搖頭,“不應該是。”

情書這種東西,即使要寫,也該是他這個當攻的寫給受的才對。

他拆開了,裏頭抖落出數十張薄薄的紙。寇秋拿起來看過去,這才驟然一驚。

這麽多,全是脫離奴籍的證明。

這麽多!

他匆匆數了數,整整二十八張,一張不多一張不少——他這南風館裏二十八小倌,盡可以不用去做小倌了!

寇老幹部喜不自禁,忙命館中人都下來。片刻後,各色小倌裊裊婷婷站了一大廳,為首的吞龍似是酒醉仍未醒,眼睛腫的如同仙桃,連脂粉也未上。他換下了素日愛穿的艷色,只一身白袍,形容清瘦,驟然看上去,竟有幾分羽化而登仙的意味。

“不知爹叫我們來,有何事?”

寇秋也不和他們猜這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直接道:“我這裏有脫離奴籍的文書。各位,你們可曾考慮過從良?”

這一聲出來,場中小倌都有些驚。他們相互交換著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不可思議。

許久後,撫蕭才向前幾步,道:“從良?”

“對。”

寇秋說,也不多加解釋,只將那薄薄的紙張交至他手中。撫蕭的手都在戰栗,反覆確認了上頭寫著的所有字,又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將這紙翻來覆去查看了許多次。其餘人也聚上來,都道:“真的?”

“真的,上頭還有官府這章呢。”

“哎,”有人說,仍舊呆呆望著那紙,嗓子都有些啞,“我從沒想著,自己還會有從良這一天......”

從踏進這館裏時,他們就知曉,自己怕是一輩子也走不出去了。

來的原因極簡單。或是走丟了,被人販子拐賣至此;或是家中缺糧斷米,被父母家人親自拉著手,送進這樓裏。但無論是何等原因,他們在這館中像飛蛾般撲簌簌燒掉了自己的青春,被生計硬生生逼進了泥沼裏。

倘若可以,誰不想做金貴的富家少爺?誰想做個能被恩客老鴇隨意打罵呵斥、只能憑借著身子來維生的小倌?

更何況,這還是條不歸路。

入了這賤籍,除非有人來贖,願意將他們明媒正娶——可就他們這樣爛進了泥巴裏,被世人所鄙棄的人,又哪有那樣的資格,去企盼這樣不切實際的東西?

朗月便已是前例。

可如今他們連想也不敢想的,卻就靜悄悄躺在他們掌心上。像是風一吹,就能刮跑了。

含瓶下意識將這張紙抓的更緊了些。

他輕聲道:“可爹,除了這些,我們也不知我們竟能做些什麽......”

寇秋說:“你們都有什麽技能?”

......

眾小倌面面相覷。半晌後,吞龍弱弱舉起了他的葫蘆,“我會——”

“......”寇老幹部額角砰砰直跳,道,“換一個。”

他不打算開雜技團。

吞龍於是又默默將葫蘆掛回了腰間。

場中寂然無聲。一群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崽子和他們的爹茫然對視,眼睛裏頭寫滿了幼獸似的依賴。

“爹,”含瓶問,“那您覺得,我們是該怎麽樣?”

寇秋輕咳了聲,說:“首先,改名字。”

吞龍瞬間打了個哆嗦。被王富強統治的陰影一下子重新又罩回到了他的頭上。

“改......名字?”

寇秋不是第一回 想給他們改名字了。現在的這些,都相當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個看起來比一個有內涵,畫面感強的不能再強。

他這個起名廢老父親為了為兒子們起名,翻了許久的唐詩宋詞,最後才一錘定音。含瓶換了含雲,吞龍換了吞雪,探舟、射月、撫竹依次之。吞龍把自己的新名字反覆念了幾遍,總算滿意了,還有點心有餘悸。

謝天謝地,不是王富強。

這名字雖然有些文縐縐,可到底是個正經名字。館中小倌都是說不出的欣悅,一整日都掛在嘴上反覆念叨著。幾個不識字的還去了寇秋房裏,嚷嚷著要他幫著教了教,拿著毛筆在紙面上頭一回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寇秋粗粗分了分,館中有人擅畫,有人擅琴,有人擅撥算盤,倒也是各有所長。而吞龍則擅長寫小話本,嗯,也算是個擅長之處。

他與吞龍道:“之後,便可以好好研究研究寫話本了。”

吞龍瞪圓了一雙鳳眼,驚喜道:“真的?”

“這還能有假,”寇老父親老神在在說,忍不住摸了摸崽子的頭。摸完之後他方想起什麽,驟然回轉,警告,“不許再寫我是九尾玄狐。”

好好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哪裏是什麽妖精鬼怪?

吞龍辯解道:“這才叫話本——”

“不行。”寇秋仍舊搖頭,“不能寫。”

吞龍垂頭喪氣。

他說不寫,便真的放棄了九尾玄狐,之後日日抱著紙筆,便連夢中都是千奇百怪的人物走馬燈似的登場,如同登上了戲臺子,敲鑼打鼓,唱出一出好戲。

之後便是年關。

城中年味兒濃,鞭炮處處可聞,不提防什麽時候,便會在腳下炸開一顆。到了年前那幾日,各色賣東西的小販幾乎塞滿了街道,寇秋同幾個小倌一同出去置辦年貨,卻不料吞龍含瓶幾個都是柔弱的,能拿的東西還沒有寇秋多。幾個人買了滿滿一堆,楞是沒有手拿回去。

吞龍伸長了雙臂努力抱著,道:“我恨自己不是哪咤。”

想要三頭六臂。

寇秋正站在一旁摸錢袋,準備將這兩個豬肘子的銀錢也給了。他低著頭數著錢幣,卻忽然聽耳畔一陣風聲,有什麽身影撞了他一下。

再扭過頭時,手中錢袋已然不見蹤影。

“哎!”

寇秋急了,只能隱約從人群中分辨出那一道撞自己的男人身影,“別走!抓小偷!!”

人群中鬧哄哄一片,幾乎聽不到聲音。此時街上人多馬雜,幾人懷中皆滿是東西,也不好追趕,正在焦急之時,身後卻驀地傳來了說話聲。

“公子,”那說話的護衛一身玄色短打,不知是何時悄無聲息出現在了他身後。道,“我來幫您。”

他一個箭步向前,輕巧地在人群之中左右躲閃,很快便將那竊賊抓獲,從中一抖,竟抖落了七八個錢袋,皆是用名貴的絲綢絹布縫制的,只看便知價值不菲。

感情這還是個慣偷。

身旁的百姓也漸漸發覺是怎麽回事,見竊賊已經被抓,不由得爆發了一陣叫好聲。

“好!好身手!”

剩餘的幾個護衛一擁而上,輕而易舉將南風館幾人手中的東西都拎走了,放置在旁邊停著的馬車裏。他們保護著寇秋小心翼翼穿過人流,將他們護送上了馬車。

寇秋放下簾子,還有些懵,道:“多謝各位大哥。”

“公子太客氣了,”護衛大哥笑道,“我們都是將軍府裏的,將軍派我們來保護公子。”

寇秋這才知道這群人為何出現的如此及時。

他謝過了幾位,又拿出了錢,要請幾位護衛吃酒。護衛們卻推辭了,只道:“分內之事。”

他們將竊賊送至了京尹府。都走的老遠了,寇老幹部還踮起腳,羨慕地望著他們的身影。

系統崽子說:【阿爸?】

【真好啊,】寇秋探長腦袋,幽幽道,【可以為人民服務。】

他是真的想做警察。光是想想,維護片區治安、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什麽的,那都是極有意義的事。

寇老幹部這顆警察心開始躁動不安。

系統難得慷慨了一把,允諾,【下輩子我走走後門,讓你當。】

寇老幹部大喜,【當真?】

系統崽子說:【當真。】

寇老幹部開始興奮搓手,覺得人生有望。

他們坐上了馬車,見無更多熱鬧可看,人群也漸漸散去了。剩餘的錢袋都被護衛們裝了起來,預備著等認出錢袋主人,便將其原物奉還。

臨街茶樓的二樓,也有人在看著這一幕。

沈翰修望著那青年的身影被護送著上了馬車,這才又慢條斯理,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了。

“你可看見了?”這一任的探花郎咋舌,“沈兄,你方才還說是我聽信流言!如今親眼所見,總該知這不是什麽流言了罷?這仇將軍,是真的看上了這南風館老板。”

他又低頭望了望那馬車,笑道:“也不知道這老板究竟有什麽奇異之處,竟能讓仇將軍都開始憐香惜玉?”

沈翰修略略低垂著眼,瞧著自己的手被碧綠的玉鬥映得澄澄一片。

他淡淡道:“沈某不知曉。”

“看模樣,雖說不錯,卻也不是極出挑,”探花郎說,“倒是那皮肉,看上去倒還有幾分動人......也不知是不是這其它功夫不錯,指不定,能讓人飄飄欲仙呢?”

他短促地笑了幾聲,聲裏頭卻難免透出幾分調笑的意味來。

“沈兄不知,”探花郎饒有興致道,“說起皮肉,那清風樓的朗月,當真是生了一身白皮子。那日在端王府上一見,竟真如清風朗月一般,連說話都是帶著腔調的。連端王那種見慣了美人的,那天都憋著一把火,酒席都未吃完,便燒起來了。”

這些王公貴族玩的東西,沈翰修並不願意聽,卻又不得不聽。他黝黑的眼定在碧綠的玉鬥上,目光漂浮無物,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只是不禁弄,”探花郎如今想起,仍覺得可惜,“不過一夜,第二日便不行了,血止都止不住......唉。”

他為著這美人低低嘆了聲,再擡頭來,卻發現狀元郎忽然間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翰修驟然一笑,重新為他斟滿了一杯。

“依照你說,”他道,“端王偏愛的,便是這等白皮子?”

探花郎笑道:“可不是。先前本想要南風樓的撫蕭,也是因著他那一身玉白,只是被仇將軍中途攔了一遭兒——如今看起來,那撫蕭竟還沒有這南風樓老板這皮子生的好,光看著都是動人的。”

狀元郎色若春花,緩緩舉杯,“到時候若是再設宴,還望王兄能幫愚弟引薦引薦。”

他們本是同年登科,只是探花與沈翰修不同,原本便是官宦子弟,與端王常有來往,極熟了。因此聽了這話,絲毫也不拒絕,便一口答應下來,“端王也必定慕沈兄人品!”

沈翰修笑道:“慕倒不敢說,只是素日聞聽端王大名,如雷貫耳。可惜一直無人引薦,豈不是憾事。”

探花郎道:“包在愚弟身上。”

兩人於是又換上了幾壺好酒,推杯換盞,直至月上梢頭方回。

回至府上,簡單洗漱,卻見管事的躊躇站在門口。沈翰修問:“怎麽?”

“爺,”管事的將頭低下來,“這,府中日常采買,如今已然有些不太夠......”

沈翰修慢慢闔了眼,道:“庫房中取。”

“正是這話!”管事的焦急道,“賞賜的一千兩金子,如今已然花了八百——況且爺再不久,便要去下聘了。這麽點錢,可怎麽準備聘禮呢?”

竟是捉襟見肘。

沈翰修如今還沒撈著差事,這狀元郎便是個虛名。他倏地睜開眼,道:“那先前的錢是怎麽來的?”

他怎麽從不曾花著花著就沒有過?

管事的幾乎要跌足長嘆,道:“唉,爺,您怕不是忘了。之前咱這府中所出,可都是、可都是南風館那位給的銀子!”

沈翰修倏然住了嘴,胸膛起伏不定,半日後方猛地一拍桌,杯中茶水跟著這動作晃蕩不已。

“難道離開他,我沈翰修便活不成了麽!”

他用力閉了閉眼,強行將喉間那股子縈著的氣咽下去了。

“......罷了。”

“不用太久了,”他道,“會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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