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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看風水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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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

見他不動了, 那男人又喚了一聲,遲疑道:“是不是您已經預知到了,這一次的午餐並不符合您的胃口......”

寇秋:......

什麽?

“沒問題!”男人立刻轉了個身, “我這就讓人把那些菜倒了, 重新再給您做一桌, 一定是最好的——”

勤儉節約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頓時覺得自己的小心肝跟著顫了顫,忙道:“不用了。”

男人看向他的目光滿含崇敬,寇秋被這樣的目光盯著, 頭皮都有點發麻。

他動了動嘴唇, 開始考慮自己直接去警察局自首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該不會是什麽邪教吧?!

系統幽幽道:【阿爹, 你的錢都花了......而且這一回, 你還非得跟著他走不可。】

寇秋從它的語氣中聽出了點別的意味, 略一沈吟, 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渣攻就在那裏?】

【對,】他的崽子說,【在原身的記憶裏, 之前有好幾個坑蒙拐騙的假天師去到那個地方結果你猜怎麽了?】

寇秋的心裏突然有點發慌。

【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的崽深沈吐出一口煙圈, 【這個世界不比從前, 起碼神棍大師這個角色, 你絕對不能ooc了!】

寇老幹部沈默了。

半天, 他才說:【你強迫我這樣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裝神棍, 難度會不會有點超標?】

這一點都不符合客觀規律!

然而事實上, 他的任務已經禁不起再失敗了。失敗再來兩次, 寇秋的生命也會一同葬送在這裏。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那是上一世被戴上戒指的地方。如今,那個小小的、細細的銀色圓環已經不在了。

怎麽能就在這裏止步?

寇老幹部猛地閉了閉眼,道:“帶路。”

午餐的菜色極其豐富,據男人介紹,食材也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肥嫩的鵝肝被泡在榨出來的殷紅的血裏,發出一種略帶腥甜氣息的香氣。寇秋吃不慣這種味道,略略動了幾筷,便沒有了胃口,將手中的餐具放下了。

男人一直在為他布菜,瞧見他不吃了,這才道:“大師,如果您已經準備完了,咱們今天下午便可以出發了。”

寇大師矜持地點了點頭,心底卻對他的崽崩潰道:【去哪兒?他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系統說:【反正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沒法起作用的地方。】

寇秋:【......】

待太陽的光略略黯淡了一點時,男人帶著寇秋坐上了等在酒店門口的車。車子一路向著遠離市區的方向行駛,慢慢將閃著霓虹燈的城市甩在身後,逐漸駛入了茂密的山林。

“本來不該讓您這樣匆忙地趕來的,”男人解釋,“但是看這天色,明天恐怕會下雨......”

他焦躁地隔著窗戶打量了眼天空,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可怖的事,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兩邊的草木眼見著茂盛起來,道路越來越窄。夜間不知何時起了霧,看不到一點月光,兩道車燈只能勉強照亮一點前路,剩下的那部分隱藏在黑夜裏,像是藏了無數只窺探的眼睛。

行駛七八小時後,甚至連車也無法再向裏行進了。男人打開了車門,司機和他一同下了車,三人深一腳淺一腳棄了車向林裏繼續行進。正值深夜,林中卻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蟲聲也不可聞見,只有身畔人跋涉時發出的呼吸聲。

寇秋摸出自己的手機,發現信號也已消失到了零格。

系統在他腦裏無助地抱緊了弱小可憐的自己,說:【好可怕啊好可怕啊啊啊啊——】

他的宿主想了想,說:【這樣,你試試唱唱國歌?】

系統:【......】

它頓了頓,果然操著一口機械音小小聲地唱起來。越是唱,那一點對於黑暗的恐懼便越被一種紅色光芒照亮了,唱到最後,它很有底氣地說:【我不怕了——啊啊啊啊啊!】

眼前突然出現了另一道手電筒光,一個看上去上了點年紀的老人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一張臉被手電筒的光照的青白,透著點陰森的鬼氣,也難系統一下子被嚇了個夠嗆。

寇爸爸沈默了會兒,說:【不怕了?】

系統哭著抓緊了自己剛剛立下的flag。

領路的男人說:“村長!”

村長舉起手電筒,借著光打量了下寇秋的臉。隨即他道:“這位就是請來的白大師吧?”

寇大師只好裝出上個世界卓老師的那種出塵氣質,矜持又清冷。

“大師,”村長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頓道,“如今,我們可全部只能指望您了!”

他的聲音有種詭異的淒厲感,像是粉筆摩擦在粗砂紙上。他的嘴唇也在哆嗦,說:“那個惡鬼、那個惡鬼......”

寇秋察覺到他渾身都在哆嗦。

還是領路的男人打斷了他,粗聲粗氣道:“村長,村裏死了幾個了?”

老人慢慢說:“八個。”

這讓寇秋的心裏也悚然一驚。

八個!

感情這又是個連環殺人案!

他一時間沒能按捺住自己老幹部的本質,張口就道:“報警了嗎?”

“......”老人和兩男人都拿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半天後,還是村長苦笑了一聲,解釋道:“大師也看見了,我們這荒山野嶺,哪有什麽警察會管?”

他率先扭過身,打著手電筒向前走去。寇秋跟在他身後,瞧見他這麽迷信,有人死亡都不報警,不由得上前幾步,普及起了現今法醫的高超手段。

“您看,”寇大師教育道,“凡事都要講科學,現在隨著科技發展,血液、腳印和頭發,都可以成為破案工具。法醫只用一滴血,就可以驗出您的DNA,哦,您知道DNA是什麽嗎?它是一種脫氧核糖核酸......”

系統弱弱提醒道:【阿爸!】

寇老幹部這才想起自己的角色,再看旁邊三人,果然都是一臉“我剛剛聽到了什麽一定是我耳朵出了毛病”的蜜汁神情。一個幫人捉鬼的大師說凡事要講科學,這和老虎開口說它從不吃人有什麽區別?

寇大師只好硬掰著往回圓:“捉鬼也要講科學!”

【我可求你了,】系統頭疼,【你可快瞎幾把閉嘴吧,這都來到人家地盤了!】

與此同時,村長也道:“到了。”

他舉高了手電筒,一道光照亮了迷霧——零零散散的房屋就隱藏在林裏,窗戶全部都黑著,靜悄悄的,看不出一點有人生活的痕跡。

系統悄悄在心裏抱緊了弱小無助的自己。

村長率先從坡上下去,他年紀已經不小,下去的步伐卻穩健得很,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寇秋看著他的動作,稱讚道:“您身體很好啊。”

“嗨,”村長咳了聲,簡單道,“我們這兒的人天天幹活,都身體好。”

他將寇秋安排到了一家農戶的側臥裏,又再三跟寇秋道了歉。

“住的太簡陋了,”他說,“對不起大師......”

寇秋忙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村長關了門,和領他過來兩男人各回各家睡覺去了,說是明天再看屍。寇秋也鋪開了被褥,坐進了被子裏。

系統不安地說:【阿爹,這兒的氣氛有點嚇人......】

【沒事,】寇老幹部把被子一塞,倒是心志堅定,【那些鬼啊神啊,全都是騙人的,根本不可信。他們再牛,還能有馬克思牛?】

系統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心想,你不怕我怕啊!

社會主義接班人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水,只好用自己杯子裏的水簡單洗漱了下,很快沈沈睡了過去。留下個系統心驚膽戰怎麽也睡不著,就只能盯著天花板背功課,一點不敢往旁邊看。

【聯、聯系是普遍的,嗚......】

寇秋像是做了個夢。

夢裏頭全是潮濕的,他被浸泡在一汪清澈的水裏,身不由己地上下沈浮著,全部被打濕了。他本不會游泳,可這水卻像是絲毫沒有惡意的,只是柔柔將他包裹著,如同一匹流動著的絲綢。

“過來,”恍惚之中,他像是聽到了聲音,“到我這裏來......”

水流開始流動,寇秋幾乎是被鎖住腳踝,拖了過去。

他碰觸到了冰冷又濕黏的東西,形狀也奇特極了,並不能分辨那是什麽。

【阿爸!】有什麽聲音被驚嚇到了,在他的腦海裏大聲哭喊著,【阿爸......阿爸阿爸阿爸!】

寇秋瞬間醒了。

【你,】系統緊張到語無倫次,聲音裏還帶著哭音,【你剛剛忽然就濕了,全身都是,像是有什麽東西把你拽到了水裏一樣!】

它害怕地左右打量,嗓音失了真,【不會真的有鬼吧,還是溺死鬼?】

寇秋摸了把自己的臉,濕潤的。

他的手指上沾了水珠。

【多謝了,阿崽,】他由衷道,【要不是你叫我,我恐怕就真的淹死在這裏了。】

他的崽哭聲更大了。

可與此同時,寇秋發現了點別的什麽不對,他幹咳聲,悄悄把心頭驟然湧起的念頭壓了下去,說:【阿崽,你快睡吧,沒事了。】

系統抽抽嗒嗒了半天,還在不放心地確認:【真的沒事了?】

寇秋簡直心急如焚,恨不能把它整個壓下去。

【沒事了!】

系統又訴說了半天害怕,這才慢慢地睡過去了。寇秋等頭腦裏聲音消失的那一瞬間,飛快地掀起了被褥,朝著裏頭打量了眼。

......見鬼了。

寇老幹部眼神放空,重新把被子合上。

他到底是為什麽,怎麽會突然這麽興奮?

純.字面意思上的興奮。興奮到身體像是缺了什麽,整個人都躁動不安。

寇秋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背《心經》。

背完之後一看,很好,沒用。

他又開始背《金剛經》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

依舊無用,那裏甚至更精神了,唯一的一點好處是,系統聽到這聲音,睡得更沈了。

......但是他一點也不想要這種好處啊,摔!

寇老幹部任命地翻身下床,準備找點冷水壓下去。可直到他拉開通向堂屋的門,他才發現,旁邊的屋子裏放的都是什麽。

全是棺材。沒一個活人。

寇秋不動聲色又將門拉上了,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打擾了。”

自然沒人理他。

寇老幹部坐回床上,最後望了眼自己的手。

“好吧,”他喃喃說,“實踐出真知。”

況且他上幾個世界都看男人為自己做過那麽多次了,應該......沒問題的吧?

第二天系統醒來的時候,他的宿主還在睡。外頭已經下起了雨,村長像是在下雨之前便趕到了,正在敲他的房門。

“大師?白大師?”

門裏半天沒動靜,兩個人在門外對視一眼 ,都有點心慌。

這是又折了一個?

他們敲門的力氣更大了,“大師!白大師!!!”

敲了半天之後,終於有人來開門了。昨天見過的仙風道骨的白大師如今腳步虛浮、眼底發黑,活像是經歷了什麽天大的磨難似的。他擡起眼,動動嘴唇,問:“村長?”

兩人被他看得心驚,還是村長猶豫了下,問:“大師,您這是沒休息好?”

寇秋勉強笑了笑,道:“對。”

【對個鬼!】系統在他心裏嚎,【你都快把自己弄破皮了,少蒙我,你今天早上想什麽,我都聽見了!】

寇大師仍舊掛著仙氣的笑。

“您是來找我看看屍體?”他問。

系統氣哼哼:【轉移話題!】

村長點了點頭,把寇秋引了過來,示意他去看那幾擡棺材。系統本來還在嚷嚷,瞧見這棺材就在自己旁邊屋裏,瞬間便不敢再叫了,安靜如雞。

寇秋簡單看了眼,八人全都上了年紀,牌子上標明了他們的身份,約有七八十歲,個個都身體康健,臉上和身上也沒有任何暴力的痕跡。只是臉色青白,身體浮腫,顯然是溺死。

他看了圈,問:“這裏有河?”

村長唉聲嘆氣。

“別說是河了,”他粗聲粗氣道,“我們把井都給鎖上了!平時都不允許人往井邊兒去,一天也只能靠近一回——”

可即使這樣,死亡還是不曾停止。

寇秋想了會兒,隨即道:“我去村裏再看看。”

“不行!不行!”村長趕忙阻止了他,“現在下了雨,已經不能再出去了!”

寇秋有點奇怪,望了一眼村長。

“真的!”村長急的揮動著手,半天才吞吞吐吐說,“我們村裏頭,關了頭兇獸,已經杯關了幾百年了。可最近突然有點松動,所以才想請大師,再幫我們把這封回去——”

他小心翼翼從兜裏掏出來一張符紙,上面用鮮紅的朱砂畫了寇秋看不懂的圖形。

像是水珠。

“反正,您不出去就對了!”村長說,“明天就是晴天,到時候再讓您在村裏看看......”

他這樣一口咬定,寇秋也只好應下來,道:“好吧。”

他繞著屍體轉了幾圈,將每個人的信息都默默記在了心裏。村長一直在一旁看著他轉,忽然道:“大師,您看我這邊風水怎麽樣?”

“您可真會說笑,”寇老幹部說,“您這只有風,哪有水?”

系統差點在心裏咆哮出聲。

他說好的那個風水!

根本不是風,和水!

這又不是拆字游戲!!!

可奇怪的是,村長卻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半天後,才又重新擡起頭來,對著寇秋笑了笑。

“那您慢慢看,”他說,“有什麽問題就喊我,我就在旁邊屋裏。”

他去了隔壁屋,房間裏只剩下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青年,沈默註視著寇秋的一舉一動。

寇秋問他在那兒上學,他也一言不發,只用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寇秋看,看的人心頭發慌。

系統顫巍巍說:【他一點都不像祖國的花朵......】

寇秋正忙著和祖國的花朵搭話,沒有理它。

可不知是為何,這裏的人戒心也像是強極了,無論問什麽,都無法從對方的口中得到答案。最後,系統連害怕都忘了,氣呼呼地表示:【他當他自己是河蚌嗎!】

這麽難撬開嘴!!!

不對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寇老幹部也絕望地對崽說:【他好像連思想政治課也沒上過。】

他原本以為,年輕人怎麽也比老人更好接受這些先進的思維,如今看起來,卻遠遠不是了。

寇秋沒有從他們那裏得到任何信息,只好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像是原主留下的本能在發揮作用,他下意識道:“這間房子的風水格局布置的不錯。”

門、房梁、窗戶對著的方向,全都像是仔細講究過的,避開了一切風水裏忌諱的東西。

這回,年輕人的眼皮終於動了動。

系統驚訝地道:【阿爹,你還懂這個?】

明明剛剛連風水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是不懂,】寇秋說,【剛剛那句話,好像是原主在說......】

這個說法有點讓系統不寒而栗,它打了個寒顫,不出聲了。

“就是裏屋有點陰森,”青年忽然開口道,“大師,您看,該怎麽辦呢?”

寇秋想也不想道:“掛一幅主_席像?”

驅散一切牛鬼蛇神!

“......”

青年的目光頓時充滿了一言難盡。

但有了原主剩下的意識,寇秋好歹不用違背良心坑蒙拐騙了。他松了一口氣,想要喝口水,卻發現杯中的水早已沒有了。

青年註意到了他的動作,把一個杯子遞了過來,“喝這個。”

那是個特質的杯子。杯口被封住了,上頭貼了張明黃的符咒,只有邊緣露出一個小孔,插了根吸管。

寇秋拿著這個杯子,覺得心情異常覆雜。

他真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全村的人都縮在自己家中,像是害怕出來後便會發生什麽。寇秋和村長青年一起簡單地吃了飯,又聽村長介紹了下村裏的情況,便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間裏。

天色慢慢暗下來了。

雨聲是很容易催人睡著的,滴答滴答的聲音重覆著,像是首催眠曲。不知不覺中,寇秋也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夢境。連夢裏頭,都是單調重覆的水聲。

系統也迷迷糊糊砸了下嘴,睡著了。

滴答、滴答。

寇秋悚然驚醒!

這聲音一點不像是在屋外,反而像是屋裏!

與此同時,他的崽也被驚醒了,問:【這聲音怎麽靠的這麽近?】

寇秋舉起床邊的手電筒,左右看了一圈。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可那種水聲仍舊在繼續。

系統心驚肉跳,弱弱道:【不會吧……】

【沒事,】寇老幹部說,【我們要相信科學。】

他猛地將手電筒調轉了個頭,伸到了漆黑一片的床下。像是伸進了一張漆黑的大嘴。

系統一下子驚叫出了聲:【啊啊啊啊啊啊!】

與他的驚叫聲一同響起的還有另一個奶聲奶氣拖長了音的聲音,“你照我幹嘛啊?”

寇秋:“......”

系統:“......”

他們齊刷刷向裏面望去,看了半天,這才看見那個啪嗒啪噠邁著小腳走出來的,究竟是什麽。

那是個水孩子。

它的身體是晶瑩剔透的,五官卻活靈活現,這會兒本來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瞧見寇秋之後,表情卻忽然轉變了,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爸爸,”它撲過來,吊上寇秋的手臂,喊道,“爸爸!!!”

寇秋的頭皮炸了。

系統徹底驚悚,以一種控訴負心漢的語氣高喊:【阿爹,你什麽時候在我之外又有了一個娃!】

寇秋:【......】

什麽娃,水娃嗎?

其它六個葫蘆兄弟在哪裏,還有蛇精呢?

以及最後一個問題,他為什麽不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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