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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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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煉紅卻不待他們說完,提著劍立即砍下去,口中叫道:“十二地支怎的盡是些嬉笑無賴之輩?!不過如此而已麽!”

那一劍快若流星,唰地一下就到了滄海眼前。他卻不慌,將身體微微一縱,居然化做一條銀龍,矯健地一擺,立時飛去了半空之中。煉紅吃了一驚,不由微微一呆,滄海張開大口,口中噴出水來,那水一落在煉紅身上,卻將她整個人定了住,絲毫都動彈不得!

原來他口中噴出的不是水,卻是粘性極強的體液,無論力氣如何大的怪物,在被他體液粘住之後都別指望可以掙脫開。

滄海一見煉紅被制住,立即化成人身從半空之中落了下來,對延桃和時皂說道:“動手吧!那女子狡猾的很,別著了道!”

時皂笑瞇瞇地答應著,提起手旁一根黑色的粗長棍子,在掌中飛快轉了兩下,忽地舉向天空,厲聲喝道:“招雷!”話音一落,晴天裏忽然劈下無數閃電,細若針尖,色如染墨,全部砸中煉紅的身體,發出巨大的聲響。

延桃似乎不打算動手,但見滄海嚴厲的目光,他只好懶洋洋地從袖子裏掏出一根通體透明的笛子,放在嘴邊幽幽地吹了起來,音色詭異扭曲,仿佛招魂一般。忽地,笛子的音調猛然調高,發出嘶啞的聲音,好象一個人在聲嘶力竭地尖叫一樣。

他的身後忽然裊裊地現出兩個影子,披頭散發,目光青幽,卻是兩只巨大的餓鬼。他們的脖子盡可能地扭曲著,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但身體卻似乎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動也動不了。兩只鬼貪婪地看著面前所有的人,黑色的唇角流下饞液,露出裏面尖銳的獠牙。

延桃將笛子一橫,懶洋洋地說道:“封印開,去吧!將那女人吃了。”

那兩只鬼突然得到了自由,狂吼起來,不顧一切地撲向煉紅,漆黑的爪子比刀還鋒利,眼看便要將她撕裂吞吃下肚。

忽地聽煉紅大笑三聲,身體驟然發出激烈的綠光,將頭頂的天空都映綠了。然後,那些綠光猛地爆發出來,每一道都細若牛毛,卻是密密麻麻,根本無法躲避。

延桃反應極快,笛子一揮,那兩只餓鬼竟仿佛被平空一只大手抓住一般,被迫擠在一起,將那些綠光全部擋了去。隨後,它們發出尖聲的吼叫,竟然瞬間便化成了塵煙!延桃一見這情景,不由露出氣惱又恐懼的神情,怒道:“死鎮明!自從被你抓住之後,你知道我已經死了多少手下麽?!你是不是非得要我跟著死了才滿意?!”

說罷,他居然把笛子往袖子裏一塞,一躍而上,當真親自上去對付煉紅了!滄海急忙跟上去,急叫:“別去!那女人危險!”

但他說得太遲,煉紅忽然奮力掙開那些已然破碎的束縛物,將那把彎曲的劍舉在眉前。劍身陡然發出強烈的光澤,她踏出一步,用力將劍一揮,那些細若牛毛的綠光竟然撲天蓋地地朝他們三人射了過來!

滄海大急,只得將身體一卷,化做一條蛟龍,試圖將傷害減到最低。綠光射到,他只覺有什麽東西狠狠地紮了進來,居然又痛又癢,根本無法忍耐,只得展開身體,發出呻吟,一頭栽了下來。

耳邊聽得時皂的驚呼,他不用看都知道那兩個小鬼一定也吃不消了。不知道那綠光是什麽東西,紮入皮膚裏奇癢無比,讓人所有的氣力都頓失。他再無法忍受,身體一搖,化做金光鉆入鎮明的袖子裏,一邊慚愧地說道:“屬下無能……請鎮明大人責罰……”

鎮明沈聲道:“不……是那女子太強……你不用掛心,安心休息。”

他皺眉看著煉紅,半晌才道:“煉紅大人,你我並無恩怨,日官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你我何苦為了別人的一些挑撥之言拼個你死我活?”

煉紅森然道:“住嘴!想求饒麽?!好個沒用的司土鎮明!枉我那麽期待你的十二只妖魔,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鎮明吸了一口氣,正色道:“不,煉紅大人,我只是不願與你真正沖突起來。我只希望你知道你是被人騙了!嫣紅山的事情我們真的不知道!”

煉紅恨恨地將劍一揮,厲聲道:“還狡辯!你們以為將人全殺了我便不知道真相麽?!我的侄子宇文臨死時親口告訴我是五曜做的事情!你還要與我辯?!無恥!”

她雙腳一跺,整個人竄上,恨不能一劍刺穿他的心臟!

鎮明咬了咬牙,忽地將一直攥在手裏的兩道符紙拋了出去!

“……戌犬黎鬼出列聽我號令!酉雞極夜出列聽我號令!”

煉紅只聽“呼”地一聲,眼前陡然湧起煙霧,朦朧中,似乎有一個龐然大物杵在身後。她大驚,還沒來得及橫劍自衛,肩上忽然一重,她低頭一看,卻是一只漆黑巨大的爪子!她幾乎是立即反應,反手便去砍那只爪子,但還沒砍下去,卻聽頭頂傳來低沈的呼嚕聲,陰森可怕。

她一擡頭,只見兩排巨大雪白的牙齒對準自己咬了下來!她居然躲不開,左手一麻,立即沒了感覺,原來是被那只犬咬得死緊。

煙霧漸漸褪去,煉紅終於看清咬住自己的是怎樣一個怪物!那是一只巨大無比的漆黑的犬!額頭上詭異地長了四只眼,眼珠是一片慘白,還在不停地轉動著。這是一只任何人只要看了一眼,就會做噩夢的可怕怪物!

煉紅本想用自由的右手反擊它,但身子只要一動便是一陣劇痛。她怒到了極點,滿頭的長發全部散了開來,眼眸漸漸變得慘綠,獠牙也暴了出來,似乎是打算現上原身拼個你死我活。

正膠著時,卻聽鎮明厲聲道:“極夜!你敢不聽我的號令?!”

煙霧中,有一個清幽冰冷的聲音淡然道:“與我無關,我不認為我什麽時候同意為你效力了。我早說過吧,隨時歡迎你讓我魂飛魄散。我死也不會幫你的。”

鎮明瞇起眼睛,忽地冷笑一聲,額間的朱砂猛地亮起來,他的頭發在下一個剎那一寸一寸變紅,由淡到濃,漸漸地似血一般。他森然道:“這個借口你說了幾千年,我已經聽膩了!你若不去,我也不強你。但紅夜的命我可不敢保證了!”

極夜倒抽一口氣,顯然想不到他這麽卑鄙居然會威脅自己,她恨道:“你……若敢對紅夜做什麽,我一定把你一寸一寸啃幹凈!我說的出做的到!”

鎮明從袖子裏掏出另一個黑色的瓷瓶,晃了晃,冷道:“你看我敢不敢?我既可以收服你一次,便可收服你百次!只怕你是永遠沒機會報仇!”

酉雞極夜,十二地支裏面最棘手的妖魔,不受任何誘惑,不求任何正果,寧死也不屈服於這個讓她落敗的人。他本是從來不叫她,但今次情況不同,只有她能鎮住場面,不得不這樣做。紅夜是她的孿生妹妹,當時她姐妹倆橫行凡界,一起被鎮明收服。她是讓高傲的極夜低頭的唯一籌碼,鎮明自己也知道這一招不可常用,不然以極夜的個性,恐怕是要玉石俱焚。

煙霧忽然順著不知從什麽地方卷來的氣流慢慢旋轉,周圍安靜下來,只剩戌犬那可怕的呼嚕聲。非嫣最懼這只犬,幹脆捂上耳朵,死也不往那裏看。不過她對那只叫做極夜的妖魔極感興趣,當年鎮明用十二地支對付自己的時候,只有她與子鼠沒有出來。但由於之前見過子鼠的模樣,她並不好奇。

有風吹起,風中,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記住!我是為了紅夜,不是為了你這個卑鄙小人而動刀!”

風忽地卷起,一個渾身雪白的女子從煙霧裏飛身而出,一落地,也不說話,直接拔出背上的大刀。那刀的確是大,比她這個人都高,卻極狹長,仿佛初上的新月。

她穿著極樸素的白衣,式樣古老,裙子上還打了許多褶子,墜著香囊與玉佩,弱質纖纖仿佛一個小家碧玉。非嫣忍不住轉過去一些,好將她看得更清楚,卻見她肌膚極白,面容秀美,看上去實是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然仔細看她的眼,卻只覺煙波浩渺,竟然看不到眼珠。她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令人驚駭的光芒,那是一種接近冷酷的狂熱。

非嫣覺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在提醒自己小心這個女子,她的狐貍直覺向來極準。太不同了,她的檔次……與先前出場的妖魔幾乎不是一個層次的。

極夜的動作輕柔,那柄巨大的刀在她手上拿著仿佛一根羽毛那麽輕。她輕盈地躍上,毫不猶豫,對準煉紅一刀劈下——!那是一種接近完美的殺人動作,沒有感情,沒有煩瑣的動作,直截了當。

電光火石,那一刀好快!但卻讓人覺得安靜之極,好象那一個瞬間,時間凝固,只有那新月大刀上的那一片寒光,灼灼刺目。

煉紅的半個身子困在戌犬的口中,眼看就要避不開。她忽地將脖子往後用力一仰,張開嘴狂吼了起來,聲音淒厲綿長,然後那滿嘴的白牙一瞬間全部暴長出來,每根都足有小指那般粗細。

“鏗”地一聲悶響,她居然張口硬生生咬住了極夜的刀!極夜也不慌,反手一抽,試圖再砍,但微微用力,居然拔不出來!她的眼睛一瞇,卻見自己的刀身早已被那狼妖的利齒咬穿過去,根本不能用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立即丟掉大刀,反手一拳揮上去,正中煉紅的左臉。那一拳不算重,卻將煉紅口角揍出血來,映著她滿嘴鋼刀似的利齒,分外可怖。煉紅哼也不哼一聲,任那鮮血順著脖子流下來,她只是陰森森地看著鎮明,瞳孔深處有綠光幽幽閃爍。

極夜擡手,又是一拳要揍下去,但一見她這付神情,卻打不下去了。半晌,她才冷道:“也罷,你早已受傷且身不能動,我終是占了你一些便宜。這次算我輸,有機會的話,我們下次再鬥!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她將落在地上早已殘破的大刀輕輕揀起來,隨手一舞,那刀居然立即恢覆了原狀,一點損傷的痕跡都沒有!擡頭看一眼煉紅,她沒有說話,身形一閃,瞬間化做一綹白光,鉆入鎮明的袖子裏去。

鎮明神色陰冷,卻沒說話,半晌,他才輕道:“戌犬黎鬼速速歸列!”

那只足有百丈高的巨大怪物將煉紅遠遠地拋了開去,然後長嘯一聲,似乎有些不滿足的模樣。它回過頭來,四只慘白的眼睛狡猾地在非嫣身上轉了轉,然後吐出血紅的舌頭,故意對她狂叫兩聲。見她嚇得臉色蒼白,它不由開心地在地上狠狠刨了兩下,轉身便化做一道黑光潛了回去。

“這只死狗……!”非嫣恨恨地罵著,身體卻順應狐貍的本能顫抖,就差沒把尾巴露出來晃上兩晃。她轉過去看著鎮明,他的臉色從沒那麽難看過,簡直可以用陰森恐怖來形容。是極夜傲慢的不服從讓他惱火,還是煉紅固執的曲解讓他發怒?她突然發覺這一次,自己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

煉紅半跪在地上,半個身體血流如註,她卻硬著氣死都不低頭,恨恨地看著鎮明,恨不能用目光將他貫穿。她的眼底彌漫出血一般的顏色,映著慘綠的眸子,仿佛鬼魅。漸漸地,她的喘息聲停了下來。半晌,她忽然站了起來,將方才因為劇烈打鬥而松散的頭發輕輕地編了起來。

鎮明沒有說話,也沒動,靜靜地看著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她周身張狂的妖氣,突然全部消失。然後,她開始低聲地念咒,咒語間隔極短,每一個字卻極沈,鏗鏘有力,好象一字一句地狠狠敲進耳朵裏一樣。

這種咒文只屬於妖族,妖們擅長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煉紅現在念的咒文,連鎮明這個中高手都從未聽過。甚至隨著她的念咒聲,她的頭發又由灰白漸漸恢覆成漆黑,綠熒熒的長指甲也縮了回去,她整個人看上去與初見之時沒有兩樣。

非嫣“咦”了一聲,奇道:“怪!我好象在什麽地方聽過這種咒!……不好!鎮明,快走!她已經不要命了!這咒是……!”她從疑惑中猛地驚醒,臉色慘白,伸手變要去捉鎮明!“快離開!你會死的!”

話音一落,煉紅驟然睜開了眼睛,已是黑白分明,清澈動人。她一手點額,一手點心,指甲轉瞬成了鮮艷的紅色。

“……天地幽玄,魑魅魍魎。”

最後一句咒文。然後,她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鎮明只見眼前忽地豎起大片的綠墻,來不及反應,胸口便是一陣冰冷。不,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只看到胸口飛濺而出的血,與那片綠色的墻染在一起。耳邊聽得一聲劈空的聲響,他下意識地讓了一讓,胸口又挨了一刀。

完全捕捉不到她的影子,他的身體周圍成了刀山,根本躲不開。只那一個瞬間,他中了幾十刀,卻連擋一下的時機都找不到。在這生死交替的剎那,他竟然想起了臨出發時算的那卦:血光之災,災處正南,得死劫……得死劫!!

耳邊是呼呼作響的刀風,刀風過後便是一冷,他的血跟著飛濺,滿身的血汙。鎮明不顧一切地舉高手臂,捏緊手腕上的念珠,手心裏粘膩潮濕,全是血。他用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將自己的血帶著念珠一起拋了出去!

套住她吧!套住那個鬼影!他再不能夠了……一步慢步步慢,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輸在過於自信這一點上。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即使他是個神算,也算不到過程!扭轉不了結果!煉紅最後念的咒文是什麽,他已經沒有氣力去想了。

念珠飛出去,飛了很遠,什麽都沒套住,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粉末。他緩緩合上眼,最後的一點希望隨之破滅。頭頂劈下淩厲的刀風,他咬牙等待最後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地一聲,似有什麽東西破空而出,鎮明只覺腰上一緊,整個人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得倒跌出去,狠狠砸在地上。這一跤幾乎將他一口氣都摔沒了,渾身都好似散了架,睜眼一看,卻見腰上纏著一截鮮紅的袖子,另一端扯在非嫣手裏,她的另一手同樣扯著一截撕裂的袖子,居然將煉紅的刀牢牢裹了住!

她的神情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狂怒,平時總是彎著的嘴角此刻緊緊地垂著,眼神銳利如刀。

“好厲害,我竟然見識到了傳說中的三重殺機。你介不介意再給我舞上一招半式?”

非嫣冷冷地說著,手一抖,將鎮明輕輕拋去遠處。煉紅卻不說話,刀只微微一轉,那些嫣紅的袖子頓時全部碎裂開,紛紛揚揚,大蝴蝶一般。非嫣不等她發招,纖手一伸,居然從頭上拔了一根頭發下來!

她將那根長發繞在雙手上,食指與中指互頂,架了個極古怪的式。

三重殺機,妖族的禁忌之術,可以通過禁忌之咒喚來魑魅魍魎,瞬間提升妖力以及攻擊力,屬於同歸於盡的搏命招式。術者之後極容易全身經脈逆轉,噴血而死。如果不是有著血海深仇,一般不會有妖願意用這種術。

鎮明是敗在自負上,他以為世事都會按照自己算的那樣走麽?!他低估了這個女子的仇恨,也高估了極夜的服從!她忽地想起那綠幽幽的龍骨命盤,哪天無論她怎麽算,最後都走不下去,永遠停在死劫上面。

不,她不要他死!

非嫣輕笑一聲,嘆道:“我來為你化這死劫吧!沒良心的男人……到現在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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