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就看到了五哥一臉嫌棄的表情。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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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王公大臣,無一不拂袖擦汗,在心中默默銘記:“日後死都不能和李忠做親家。”
當時還不谙朝堂之事的李忠認為自己的閨女再不好好管教一下日後一定嫁不出去,於是乎便派了個誠實守信的小護衛盯著李檀學習琴棋書畫,李忠威脅李檀,如有不從,直接軍法伺候!
這個小護衛便是李寬,小時候死心眼的很,李檀若是有一點不軌的行為,李寬必定呈報給大人,而後李檀必定遭他爹一頓胖揍。
被小護衛李寬看管三天之後,李檀憤然決定離家出走,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離家出走。
夜黑風高,半夜無人,李檀背上自己的小包袱離家出走了,走的不遠,目的地就是城門口的那片小樹林。
不巧的是,鬼道之養的一條剛破殼的炫彩小花蛇也迷失在了那片小樹林裏,那條蛇鬼道之珍視得很,滿心擔憂的他三更半夜還要打著燈尋找小蛇的蹤影。
正埋頭尋找的鬼道之忽聽一聲驚恐尖叫,大喜:“找到了!”而後循聲奔去。
鬼道之想的沒錯,小蛇果然找到了,而且還多了個被小蛇咬傷了的小女娃,小女娃此刻正癱在地上昏迷不醒,小花蛇纏在小女娃右手上,鬼道之抓起小蛇便塞進了蛇籠裏,而後俯身視察小女娃傷情,兩個細微的蛇牙孔印在右手虎口,微微發黑。
鬼道之當即拿出銀針刺在傷口周圍,防止毒液擴散,而後抱起小女娃回去救治,順便觀察毒性。
所幸蛇小,毒性不深,鬼道之三下五除二便把李檀身體裏的毒給解了,待李忠找到上門的時候,鬼道之裝作自己是見義勇為好公民,告訴李忠是他在樹林裏發現了李檀,最後又救了她,李忠千恩萬謝,還回饋了鬼道之不少奇花異草,鬼道之對這條小花蛇的作為很是滿意。
不過滿意了沒兩天,鬼道之便笑不出來了,因為李忠硬要鬼道之收他閨女為徒,軟磨硬泡死纏爛打。
鬼道之出奇的懶,他之前只收了一個徒弟鬼青川,完全還是為了把鬼門的醫術傳承下去,老天保佑這個鬼青川天資聰慧一學就會,可鬼道之還是花了十年的功夫才能傾囊相授鬼門絕學,好不容易教完了一個徒弟,結果又塞來一個,鬼道之可不幹。
李忠眼看到手的好管家要跑了,於是退而求其次,不拜師不學醫,只要能讓李檀留在鬼門就行,掃掃地做做飯澆澆花煎煎藥。
懶得出奇的鬼道之心動了,送上門的苦力不要白不要,於是乎李檀便留在了鬼門,兩年後除了不精醫術,李檀掃地做飯澆花煎藥縫補無一不精無一不曉,李忠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小叫花子
用迷藥將鬼道之放倒之後,李唐立即拉著木辰時撤離客棧,木辰時一步三回頭的看看酣然大睡的老頭子,內心愧疚不安,轉頭對李唐說道:“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是不是太無恥了?”
“你不是給他留錢了麽?放心吧,這老頭兒自我生存能力好得很。”李唐振振有詞,“三個人在一起目標太大,不如分開。”
李唐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並不是這麽想,雖然李唐非常不願意承認,可她的內心真實想法卻是她感覺自己和木辰時兩個人上路剛剛好,不想多出一個人。
木辰時看向李唐,忽然叫了聲:“李唐。”
李唐這次反應快,當即舉手回答:“我在!叫我幹什麽?”
木辰時無奈的望著李唐,問:“你認識那個老頭兒?”
“不認識。”李唐斬釘截鐵。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木辰時還是有些失落,這個女混蛋還真的是油鹽不進,自己長得又不像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甚至算得上英俊瀟灑,而且對她這麽包容,怎麽她就是不願意信任自己?
木辰時嘆了口氣,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對李唐說:“我要去滄州,此行艱難險阻,甚至會有性命之憂,你還要一起麽?”
李唐仰頭望著木辰時,出神了,他的背後便是潔凈廣闊的藍天,幾縷陽光從側面照在他的臉上,映的他超凡脫俗,好似畫中仙。
木辰時的雙眼此刻正目不斜視的望著自己,李唐不禁的對著他嫣然一笑,忘乎所以的接了句:“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李唐這一笑似乎笑到了木辰時心底,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的顫了一下,他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柔聲說道:“好。”
十日後,滄州城
十日的顛簸之後,李唐感覺自己快散架了,悔不當初選擇跟著木辰時來滄州,美色誤事!美色誤事啊!
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不說,還經常食不果腹,此刻的李唐根本不敢照鏡子,因為她根本想象不出鏡子中的自己有多狼狽窩囊不堪入目,若是她看見自己細皮嫩肉的小臉此刻變得面黃肌瘦,一定會嚇昏過去。
李唐想,太子趙棟要是看到現在的她,一定會嫌棄的直接找他皇帝老子解除婚約去了。
一進入滄州城李唐便撂下了馬鞭,欲奔著全滄州最大最好的酒樓狂飲豪吃一頓,然後再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而後大睡三天三夜。
可李唐還沒跑出兩步便被木辰時無情的捉了回來,李唐怒:“你放開我!”
“你要去哪?”木辰時死死地抓著李唐的袖子不放。
“我去吃飯!”李唐急得跳腳。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木辰時強制說道。
李唐目瞪口呆:“都已經到滄州了,各走各路不行麽?”
木辰時思索少頃,松開了李唐:“好吧,你走吧。”
李唐拔腿就跑,可跑了沒兩步就聽見身後木辰時悠悠的說道:“你有錢麽?”
李唐回身,咬牙切齒:“死光頭!我要把你的銀鐲子當掉!”
“你敢!”木辰時怒。
身無分文的李唐只得乖乖的回到了木辰時身邊。
木辰時急於去清月閣尋找趙灜老前輩,並沒有實現李唐想要去最大的酒樓裏豪吃狂飲的理想,而是隨手在路邊給李唐買了個包子打發她。
李唐不可思議的看著手裏的包子,一聲怒吼:“死光頭你打發叫花子那?”
這一聲怒吼引得四周行人不禁回身觀看,其中的一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小叫花子直勾勾的盯上了李唐手中的大胖包子。
木辰時裝傻:“怎麽?一個不夠?那我再給你買一個。”說罷回身徑直的走向了包子鋪。
李唐怒視著木辰時的背影,暗罵‘周扒皮’,忽然餘光瞥見一個急遽的身影正向她襲來,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包子已經不翼而飛了。
待李唐定睛一看,身旁蹲的那個小叫花子已經把她的大胖包子吞掉了,還意猶未盡的在添手指頭,那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的李唐目瞪口呆,不禁的泛起了同情心。
李唐望向剛買完包子回來的木辰時,發現他比自己更震驚,眼圈竟然還泛紅了,喉頭還在上下顫抖,李唐唏噓不已,一個殺手,這麽感情泛濫合適麽?
誰知木辰時竟直勾勾的向那個穿著破敗的小叫花子走了過去,輕聲喚了句:“阿巖。”
小叫花子猛地擡起頭,烏黑的雙眼裏瞬間屯滿了晶瑩的淚水,起身撲到了木辰時懷裏,嚎啕大哭:“師兄!”
小叫花子便是木辰時的小師弟林巖。
李唐目瞪口呆,驚世駭俗的認親戲碼就這麽毫無防備的在她眼前上演了,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宜情宜景的抹抹眼淚?
木辰時不露痕跡的掃視了周身的人群,低頭在林巖耳邊輕聲說道:“先跟我走,這裏人多嘴雜,不是說事情的地方。”
小叫花子在木辰時懷中點點頭,抹了兩把眼淚低著頭隨木辰時快速的走出人群,轉身拐進了無人小巷。
完全被忽略的李唐只得自力更生的快步趕上,跟著木辰時和那個小叫花子在滄州城的小巷子裏左轉右轉,暈頭轉向的轉了大半天,終於在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停下了。
木辰時伸出手有規律的敲擊大門,少頃大門木色開啟,從中走出來了一位灰發老者,老者看到木辰時的光頭後不禁一楞,隨即垂首畢恭畢敬的喚道:“少爺。”
木辰時點頭示意,護著林巖進了院子。
那個老大爺喊木辰時少爺?!李唐再次被震驚了一把,慢半拍跟了上去,誰知竟被那位老大爺形神皆厲的給攔了下來。
李唐焦急的對著木辰時背影大喊:“死光頭!”
木辰時這才想起了還有李唐這個小尾巴,回身對著老者說道:“孫管家,讓她進來。”
李唐得意洋洋的看了管家一眼,昂首挺胸的進了宅子,可還沒得意一會兒,便聽木辰時略帶陰險的說道:“新買的小廝,不懂規矩,麻煩管家了。”
李唐怒氣沖沖的看向木辰時,正欲上前好好與之理論一番,未遂,只聽身旁孫管家語氣嚴肅不容置疑的說道:“你跟隨我來。”
李唐登時呆若木雞,木辰時不懷好意的一笑,對管家說道:“這廝野性太大,還需管家好好管教一下。”
管家躬身點頭以示接受任務,李唐感覺自己進了賊窩。
正領著林巖往後院走的木辰時想到了什麽事,忽然停了下來,扭頭對管家說道:“先給她吃頓飽的,她吃不飽可是會撓人的。”
@ @ @ @ @ @
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人心這種東西,太叵測。
林巖哭著告訴木辰時,暗夜派在短短的兩個月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派中的人員來了一次重新洗牌,而執牌者,便是曾經的副掌門張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處心積慮早就設計好的,包括與梁王陶淩串通圍殺木辰時。
林以令自認為張坤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可是他沒想到,張坤詭計多端卑鄙無恥,暗中討好結交了江湖暗勢力毒鴆,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擊,所中之毒已然入心,就連自己是怎麽中的毒林以令都不知道。
蒼天無眼,副掌門張坤的狼子野心最終還是實現了,在木辰時的死訊傳出後的第三天,林以令便無端暴亡,張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了掌門座椅,隨後又利用梁王陶淩的勢力心狠手辣的鏟除效忠林以令的餘黨,風卷殘雲之勢為整個暗夜派帶來了一片腥風血雨。
林以令暴亡之後,掌門令卻不翼而飛,張坤將整個暗夜派翻了個天翻地覆也沒發現掌門令的下落,沒有掌門令的篡位掌門就像是沒有傳國玉璽的篡權皇帝一樣,連自圓其說的資本都沒有。
張坤若是想要名正言順,想要江湖各派承認他這個掌門,那他就必須找到掌門令。
氣急敗壞的張坤嚴刑拷打林巖母子以逼迫她們說出掌門令的下落,林母為了保全兒子的性命,便告訴張坤掌門令被林以令藏在暗夜派的後山秘洞之中,開啟洞穴的秘密口訣只有她和兒子林巖知道,若要開啟洞穴,必須她和兒子兩人同時在場方可。
張坤想一個女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必定不能玩出什麽花樣,便親自帶人壓著林巖母子來到了後山,可是張坤錯了,錯在他低估了一位母親為了保護自己孩子所暴發出的勇氣與力量。
後山的秘洞是真的,當張坤看到原本平滑無一物的巨石轟然打開之時,內心狂喜激動,便對林巖母子放松了警惕,他所有的貪婪欲望在此刻皆盡滿足,那個雕飾飛龍的赤金令牌他夢寐以求了三十年。
當張坤正欲探身入洞,林母猛地擋在了他的刀前,對著林巖歇斯底裏的大喊:“跑!”
張坤擡刀便要砍向林巖,卻發現自己的刀紋絲不動的被林母攥在手裏,即使雙手十指血肉模糊,林母依舊牢牢地攥著刀鋒,張坤幾經拔刀未遂,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女人的體內竟會爆發出這麽大的力量。
林巖含著淚水看了母親最後一眼,飛速鉆身入洞,隨後林母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抵著秘洞的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林母最終被砍死在亂刀子下,臨死林母也未能閉上眼睛,她眼裏充斥著的盡是對兒子的不舍與擔憂。
秘洞是真的,可掌門令卻不在那裏面,張坤死也沒想到,那條秘洞是暗夜通向外界的一條密道,當他帶著手下從那條密道裏鉆出來的時候,天色已黑,林巖早就不知所蹤了。
這條密道是暗夜各代真傳掌門才可只曉得,在林以令察覺張坤有反心之後,便將這條密道的位置與開啟口訣交於了妻兒以防不測,可是林以令沒想到,這種最壞的打算最終還是實現了。
☆、花前月下
端著茶水站在門口的李唐呆若木雞,此時的她面無血色,唇色蒼白,若不是她故意拖著木辰時不放,說不定木辰時就可以救他的師傅了,他的師傅或許不會死,說不定暗夜就不會落入奸人之手,她是那個奸人的幫兇,整個暗夜的無辜鮮血有一半可以算在她的頭上。
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了,李唐猝不及防的對上了木辰時幽深冰冷的雙眼,李唐忽然很害怕,她有一種會失去的惶恐。
木辰時的眉頭緊蹙,薄唇緊抿,李唐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翻滾著無盡的悲傷,她迅速的低下頭,顫著唇說了句:“對不起。”而後果斷轉身離開,那一刻的李唐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她愧對木辰時。
在那之後的三天,李唐沒見木辰時一面,因為她不敢面對他,她甚至冒出了默默離去的念頭,她感覺自己欠木辰時的一輩子也還不清,既然以罪人身份無法面對他,還不如早早離去,免得惹他怨恨,再說,她本就應該是孤身一人,他與她本無關聯。
第三天的夜裏,李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她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眼睛忽然酸澀的疼了起來,眼淚不爭氣的冒了出來,她立即用袖子抹抹眼淚,可是卻越抹越多,她不知道為什麽心會疼,止不住的疼,她懷疑自己病了,可能以後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李唐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出了門,夜空中月華如練,庭院中晚風習習,身處如此良辰美景中的李唐卻很茫然,她感覺天大地大卻無自己的容身之所。
李唐曾認為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很好,因為她從生下來就沒娘,父親便給了她加倍的愛,可是她不明白父親為合會如此固執的要把她嫁入東宮,太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的父親不會不知道,那為何又要親手葬送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只因為他要向齊主展現他的忠心耿耿?
李唐嘆了口氣,低著頭走向大門,出了這門之後要去哪裏她都不知道。
當李唐走出大門時,木辰時就在不遠處的陰影裏站著,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他認為她離開也許更好,有她在身邊,他總會分心,況且現在的自己,也不能護她周全,甚至會給她帶來危險。
可是當大門完全閉合,李唐徹底消失之後,木辰時不受控制的沖了過去,心思在一瞬間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或許有她在更好,最起碼,心情好。
木辰時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了李唐面前,李唐震驚加錯愕。
“跟我回去。”木辰時言簡意賅。
李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辰時重覆,語氣不容置疑:“跟我回去。”
李唐擡眼凝望著木辰時,柔和的月光映在他俊美的容顏上,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淡然優雅,令人心生向往。
忽然間眼眶又酸了,李唐看著模糊的木辰時,嗓音哽咽:“你不怪我?”
木辰時楞了一下,反問:“為什麽怪你?”
“要不是我故意留你,你說不定就可以救你的師傅了,說不定暗夜就有救了,死了那麽多人,都是因為我。”李唐越說哭得越傷心,鼻涕一把淚一把。
望著悲傷地不能自己的李唐,木辰時有些意外,還有些心疼,他沒想到李唐的心裏會有這麽沈重的枷鎖,他伸出手將李唐抱在了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不怪你,都不怪你,我師傅是中毒死的,張坤早就在計劃這一天了,一切都跟你無關。”
李唐在他懷中嗚咽:“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
李唐吸了吸鼻子,似乎抱緊了木辰時:“那你能不能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我沒地方去。”
“好。”木辰時不自覺的勾了勾唇。
那一瞬間李唐感覺自己的病好了,因為心已經不疼了,還有些溫暖。
連遭噩耗的林巖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喜訊,掌門令找到了,當林巖和木辰時一起秘密拜訪清月閣時,趙灜老先生親自交到他們手上的。
林以令料到張坤會反,掌門令留在暗夜已不再安全,於是暗中托心腹將掌門令交於老友趙灜保管,防範於未然,這步棋林以令算是走對了,它最終成為了暗夜能夠翻盤的關鍵一步棋。
趙灜老先生是林以令多年的莫逆之交,也是林以令最信任的人,兩人曾攜手闖蕩江湖數十載,從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到老到沈穩的一派掌門,二人共同經歷了無數的生死考驗,之間的情誼不是親生更似親生。
當趙老先生得知林以令被害身亡的消息之後,曾痛哭流涕,仰頭對蒼天發誓,一定會為林以令報仇雪恨。
趙老先生曾派出大批人手去尋找林以令的獨子林巖,未果,趙老先生還為此深深的懊惱自責未能保全林家的後人,有愧於林以令的信任。
當林巖和木辰時出現在趙老先生的面前時,趙老先生激動不已,老淚縱橫,深感蒼天有眼,沒讓林家絕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有林巖在,暗夜遲早會奪回來,哪怕是拼了他這把老骨頭也要為摯友報仇雪恨。
拿到掌門令的林巖頓時淚流不止,他感覺手心的那塊掌門令是如此的冰冷,一塊小小的令牌,一夜之間就顛覆了整個暗夜,葬送了父母的性命,也是在一夜之間,他從一位錦衣玉食的公子變成了流離失所的乞丐,這世間變化太快,快的人措手不及。
林以令的死,暗夜的悲,血海深仇不得不報,面對傷心欲絕的小師弟,木辰時攥緊了雙拳,眼神中劃過了冰冷殺意。
之後經過三人仔細商討,決定在四個月之後的武林豪傑會上一舉殲滅張坤。
林巖年少,不谙世事性子沖動,不明白為什麽非要等到四個月後,此刻立即起身回去殺了張坤不行麽?
當著趙老先生的面林巖不好意思開口提問,回家後他立即向木辰時提出了這個問題,不過還沒等木辰時開口,在旁邊端著茶壺倒水的李唐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你們人少,要想致勝,必出奇招,戰他個出其不意。”
木辰時賞識的望向李唐,讚許的點了點頭,李唐心花怒放。
林巖年少,依舊不解,脫口而出:“趙老先生手下的清月閣還不足以與張坤抗衡麽?”
因木辰時剛才的讚許,李唐那麽些許的驕傲,斜睥林巖:“小叫花子,你這麽笨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
經過幾日的相處,林巖發現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頗不好對付,他可比那些被他捉弄過的師兄弟們聰明多了,當然,也頑劣多了。
對於李唐的揶揄,林巖當然表示不服:“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考考你知不知道。”
木辰時在,李唐巴不得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立即開口搶答:“因為張坤和毒鴆有聯系,一個清月打得過張坤可打不過毒鴆。”
林巖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即問道:“毒鴆很厲害麽?”
李唐重重的點頭,語氣憤憤不平:“毒鴆掌門鬼怵之太齷齪,出手太卑鄙,做人太王八蛋,齊國的江湖正義門派都不屑與他為伍,若不是因為太子…”
李唐警覺自己說多了,立即閉了嘴,低著頭乖乖倒茶,可這句話妥妥的勾起了林巖的好奇心,立即問道:“還與齊國有牽扯?齊國太子怎麽了?”
李唐就當沒聽見,倒完茶果斷轉身就走,林巖對著李唐的身影氣急敗壞的喊到:“說話說一半是要遭雷劈的!”
木辰時低頭望著白瓷碗中的清茶,眉頭微蹙,沈默不語,李唐啊李唐,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同天夜晚,李唐無意中撞見了在庭院中獨喝悶酒的木辰時,在清冷的月色下,她感覺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寂寥孤獨。
李唐的心顫了一下,而後踩著滿地的婆娑樹影向木辰時走了過去,輕輕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木辰時扭頭瞥了眼李唐,轉而繼續自斟自酌。
李唐有種被忽略的感覺,不由分說的奪過木辰時的酒碗,然後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酒痛快的一飲而盡。
“好酒量。”木辰時勾唇笑了笑,雙眸微含醉意。
這個反應李唐不喜歡,太敷衍!於是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在想什麽?”
木辰時沒有說話,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中庭地面上的白月光。
“你在想你師傅?”李唐鍥而不舍,“還是在想你爹娘?”
木辰時還是沒理她,一個驚恐的想法突然鉆入了李唐腦海,李唐內心頓時憤然難平,一長串話脫口而出:“難不成你在想那個季家的知書達理?你連人家多大你都不知道你還想什麽?說不定人家早就定親了,你就是癩□□想吃天鵝肉!死光頭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美色?你...”
聒噪!太聒噪!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喝點酒都不行麽?木辰時猛然轉頭看向李唐,果斷的打斷她:“你想你爹麽?”
李唐立即閉嘴了,怔了一下,嘆了口氣:“想他幹嘛?想他把我嫁出去?然後再生個外孫子給他抱著玩?”
木辰時眉頭皺了皺眉,顯然,他非常不喜歡這個答案。
李唐仰天長嘆,拍拍木辰時肩膀說道:“算了,跟你坦白吧,我這次離家出走就是為了逃婚,我爹要把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木辰時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李唐轉過身看著木辰時將近擰到一起的眉毛,粲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我特慘?有家回不得,看你多好,到哪裏都有爹娘留的宅子,還無拘無束。”
木辰時當即反駁:“我沒爹娘,宅子是我自己買的。”
李唐詫異:“那孫管家叫你少爺?”
木辰時笑笑:“那不然喊我什麽?老爺?”
李唐也笑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家管家喊自己那長胡子大肚子老爹時的情景。
“我九歲的時候爹娘把我賣了。”木辰時突然輕蔑的一笑,“五兩銀子,就五兩銀子。”
李唐震驚了,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她頓時感覺自己老爹仁慈的很,最起碼自己比五兩貴得多,而且買主也金貴得很。
☆、惡霸李唐
木辰時家住瑜關,在齊寧兩國的交界處,常年戰亂,民生塗炭。
木辰時的父母都是普通本分老實巴交的農民,奈何瑜關年年戰亂,歲歲顆粒無收,再加上繁重的賦稅,家中窮困潦倒家徒四壁。
木辰時家中兄弟姐妹五人,木辰時排行老三,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名次,幹活最多也是挨打挨罵最多的一個名次,就連他的名字都不是父母用心取得,孩子出生在辰時,那就叫他木辰時好了。
可是當時小小的木辰時從未怨過自己的爹娘,要是怨,他只怨冷漠無情的戰爭。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不到萬不得已,任何父母都不會割舍掉自己的孩子,可是木辰時很不幸,他的父母已然被貧困和饑餓逼上了絕境,連日增長的賦稅與物價壓垮了他們的底線,為了生存,他們決定忍痛賣掉自己的孩子,而木辰時,是第一個被賣掉的孩子,得知自己將被親生父母賣的那一刻,木辰時第一次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不甘,也不服。
瑜關很多父母都買孩子,競爭很大,為了好將木辰時賣出去,他的爹娘開出了低價,五兩,足夠瑜關的一個家庭支撐三個月的價錢。
木辰時頭插草標像個物件一般被父親帶到了城墻腳下,那裏還有很多像他一樣頭插草標骨瘦如柴的孩子,逆來順受的蹲在城墻腳下等待著被自己父母親手賣出,那些孩子的眼裏除了悲哀茫然便是絕望。
火辣辣的日頭燃燒著瑜關城池,在木辰時被曬得雙眼昏花時,一輛精致華貴的馬車急促的駛進了城池之中,在場的大人和孩子都沒看過這麽華麗的馬車和矯健的白馬,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忽然從車窗之中拋出來了一樣東西,木辰時看見那是一顆白面饅頭,不僅木辰時看見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大人孩子都綠著眼向那顆白面饅頭轟然而上,如惡狼撲食一般,大人不讓孩子,孩子也不讓孩子,廝打拉扯,面紅耳赤,只為了得到一顆饅頭。
最終木辰時贏了,他搶先所有人一步接到了那個饅頭,而後在一群人的圍攻之下吞掉了那個饅頭,爭搶結束後,木辰時的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臉上一片血肉模糊。
後來他在所有人嫉恨的目光下站了起來,不在意的用胳膊抹掉臉上的血跡,咽下嘴中還未嚼完的饅頭,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城墻腳下,在整個過程中,木辰時沒掉一滴淚,那年他九歲。
這一切都被馬車中的那個人看在眼裏,後來那個人將木辰時買走了,給了他父母三倍的價錢。
那個人就是林以令,木辰時的師傅。
未曾收徒的林以令路過瑜關時看見城墻腳下站著一群孩子,幾乎所有的小孩都是雙手抱膝唯唯諾諾的靠在城墻腳下,除了一個,那個孩子身子筆直的站在城墻腳下,漆黑的眼中盡是不甘心。
面對著這個倔強的孩子,林以令突然動了收徒的念頭,他從馬車中拋出了一顆饅頭作為收徒考驗,不出意料,那個孩子順利的通過了考驗,林以令很滿意,這是個學武的好苗子。
後來林以令把木辰時帶回了暗夜,收他為徒弟,待他如子,親身傳教傾囊相授暗夜絕學,甚至連他們林家的獨傳劍法都悉數教於了木辰時,如果不出意外,暗夜下一任掌門一定是木辰時。
留在暗夜的十幾年中,木辰時從林以令那裏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父愛,而暗夜,成了他的第二個家。
聽聞此事後----
李唐震驚了,她沒想過木辰時的經歷竟是這樣的慘烈,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當成草芥賤賣的滋味一定很不好。
李唐也沒勇氣問木辰時的親生父母現在怎樣了,因為她知道,在三年前齊寧兩國的一次交戰中,齊軍一主帥戰敗後心有不甘,為出一口惡氣殘暴的屠光了瑜關城池,現在李唐很慶幸自己老爹不是那個主帥。
李唐的同情心瞬間暴增,對木辰時來說,暗夜的悲劇和林以令的死他應該比誰都痛吧,為什麽她看不出來他的痛那?把痛都憋心裏這樣好麽?會憋壞的!
李唐怔怔的望著面色淡然的木辰時,眼眶突然酸了,她心疼他,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一個師傅也沒了,怪不得會三更半夜的借酒消愁。
木辰時看著淚眼汪汪的李唐,勾唇笑了:“你哭什麽?我還沒哭那。”
“那你哭啊。”李唐哽咽。
木辰時沈默不語。
李唐氣急敗壞,感覺木辰時朽木不可雕,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心疼,擡起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木辰時的光頭上。
木辰時哀嚎一聲,揉著自己的光頭咬牙切齒的看著李唐:“你打我幹什麽?”
“疼不疼?”李唐問。
“廢話!”
“疼就哭啊!憋心裏會憋壞的!”
木辰時哭笑不得。
李唐忽然抓住了木辰時的手,而後掰過木辰時的頭,直視著木辰時的雙眼,拍著胸脯堅定的說:“以後我對你好!”
木辰時看著李唐近在咫尺的小臉,心臟錯跳了兩拍,隨即笑說:“就你,這麽混蛋,我不信。”
李唐急不可耐的想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又苦於難以用語言表達內心的真摯感情,於是她用行動證明了,只見她霸氣揪著木辰時衣領,猛地擡起頭強吻了木辰時,在整個過程中李唐感覺自己就像是搶占民女的小惡霸,而木辰時這個小民女聽天由命的順從著自己的侵略。
可惜李唐錯了,她放開木辰時之後,抹了抹嘴,整了整衣冠,頑劣的一笑:“現在你信我了吧,我會對你負責的。”
木辰時舔了舔唇,不禁的勾了勾唇,滋味還不錯,望向李唐的眼神忽然變得精亮,就像是一只獵豹看到了自己的獵物。
李唐的笑僵在了臉上,逃跑未遂,被木辰時一把摟在了懷裏,嘴唇瞬間就被堵上了,這一把吻得李唐天翻地覆天旋地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被惡霸搶占的小民女。
一番激烈掙紮之後,李唐捂著臉落荒而逃,逃跑期間還撞上了三棵大樹,木辰時笑著望向李唐驚慌失措的背影,頓時感慨這個女流氓竟然也會有嬌羞的時候。
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裏,李唐都不敢大大方方的面對木辰時,因為小女兒家不好意思,就連想起木辰時這個名字都會臉紅大半天,而後再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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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還不谙朝堂之事的李忠認為自己的閨女再不好好管教一下日後一定嫁不出去,於是乎便派了個誠實守信的小護衛盯著李檀學習琴棋書畫,李忠威脅李檀,如有不從,直接軍法伺候!
這個小護衛便是李寬,小時候死心眼的很,李檀若是有一點不軌的行為,李寬必定呈報給大人,而後李檀必定遭他爹一頓胖揍。
被小護衛李寬看管三天之後,李檀憤然決定離家出走,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離家出走。
夜黑風高,半夜無人,李檀背上自己的小包袱離家出走了,走的不遠,目的地就是城門口的那片小樹林。
不巧的是,鬼道之養的一條剛破殼的炫彩小花蛇也迷失在了那片小樹林裏,那條蛇鬼道之珍視得很,滿心擔憂的他三更半夜還要打著燈尋找小蛇的蹤影。
正埋頭尋找的鬼道之忽聽一聲驚恐尖叫,大喜:“找到了!”而後循聲奔去。
鬼道之想的沒錯,小蛇果然找到了,而且還多了個被小蛇咬傷了的小女娃,小女娃此刻正癱在地上昏迷不醒,小花蛇纏在小女娃右手上,鬼道之抓起小蛇便塞進了蛇籠裏,而後俯身視察小女娃傷情,兩個細微的蛇牙孔印在右手虎口,微微發黑。
鬼道之當即拿出銀針刺在傷口周圍,防止毒液擴散,而後抱起小女娃回去救治,順便觀察毒性。
所幸蛇小,毒性不深,鬼道之三下五除二便把李檀身體裏的毒給解了,待李忠找到上門的時候,鬼道之裝作自己是見義勇為好公民,告訴李忠是他在樹林裏發現了李檀,最後又救了她,李忠千恩萬謝,還回饋了鬼道之不少奇花異草,鬼道之對這條小花蛇的作為很是滿意。
不過滿意了沒兩天,鬼道之便笑不出來了,因為李忠硬要鬼道之收他閨女為徒,軟磨硬泡死纏爛打。
鬼道之出奇的懶,他之前只收了一個徒弟鬼青川,完全還是為了把鬼門的醫術傳承下去,老天保佑這個鬼青川天資聰慧一學就會,可鬼道之還是花了十年的功夫才能傾囊相授鬼門絕學,好不容易教完了一個徒弟,結果又塞來一個,鬼道之可不幹。
李忠眼看到手的好管家要跑了,於是退而求其次,不拜師不學醫,只要能讓李檀留在鬼門就行,掃掃地做做飯澆澆花煎煎藥。
懶得出奇的鬼道之心動了,送上門的苦力不要白不要,於是乎李檀便留在了鬼門,兩年後除了不精醫術,李檀掃地做飯澆花煎藥縫補無一不精無一不曉,李忠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小叫花子
用迷藥將鬼道之放倒之後,李唐立即拉著木辰時撤離客棧,木辰時一步三回頭的看看酣然大睡的老頭子,內心愧疚不安,轉頭對李唐說道:“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是不是太無恥了?”
“你不是給他留錢了麽?放心吧,這老頭兒自我生存能力好得很。”李唐振振有詞,“三個人在一起目標太大,不如分開。”
李唐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並不是這麽想,雖然李唐非常不願意承認,可她的內心真實想法卻是她感覺自己和木辰時兩個人上路剛剛好,不想多出一個人。
木辰時看向李唐,忽然叫了聲:“李唐。”
李唐這次反應快,當即舉手回答:“我在!叫我幹什麽?”
木辰時無奈的望著李唐,問:“你認識那個老頭兒?”
“不認識。”李唐斬釘截鐵。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木辰時還是有些失落,這個女混蛋還真的是油鹽不進,自己長得又不像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甚至算得上英俊瀟灑,而且對她這麽包容,怎麽她就是不願意信任自己?
木辰時嘆了口氣,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對李唐說:“我要去滄州,此行艱難險阻,甚至會有性命之憂,你還要一起麽?”
李唐仰頭望著木辰時,出神了,他的背後便是潔凈廣闊的藍天,幾縷陽光從側面照在他的臉上,映的他超凡脫俗,好似畫中仙。
木辰時的雙眼此刻正目不斜視的望著自己,李唐不禁的對著他嫣然一笑,忘乎所以的接了句:“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李唐這一笑似乎笑到了木辰時心底,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的顫了一下,他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柔聲說道:“好。”
十日後,滄州城
十日的顛簸之後,李唐感覺自己快散架了,悔不當初選擇跟著木辰時來滄州,美色誤事!美色誤事啊!
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不說,還經常食不果腹,此刻的李唐根本不敢照鏡子,因為她根本想象不出鏡子中的自己有多狼狽窩囊不堪入目,若是她看見自己細皮嫩肉的小臉此刻變得面黃肌瘦,一定會嚇昏過去。
李唐想,太子趙棟要是看到現在的她,一定會嫌棄的直接找他皇帝老子解除婚約去了。
一進入滄州城李唐便撂下了馬鞭,欲奔著全滄州最大最好的酒樓狂飲豪吃一頓,然後再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而後大睡三天三夜。
可李唐還沒跑出兩步便被木辰時無情的捉了回來,李唐怒:“你放開我!”
“你要去哪?”木辰時死死地抓著李唐的袖子不放。
“我去吃飯!”李唐急得跳腳。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木辰時強制說道。
李唐目瞪口呆:“都已經到滄州了,各走各路不行麽?”
木辰時思索少頃,松開了李唐:“好吧,你走吧。”
李唐拔腿就跑,可跑了沒兩步就聽見身後木辰時悠悠的說道:“你有錢麽?”
李唐回身,咬牙切齒:“死光頭!我要把你的銀鐲子當掉!”
“你敢!”木辰時怒。
身無分文的李唐只得乖乖的回到了木辰時身邊。
木辰時急於去清月閣尋找趙灜老前輩,並沒有實現李唐想要去最大的酒樓裏豪吃狂飲的理想,而是隨手在路邊給李唐買了個包子打發她。
李唐不可思議的看著手裏的包子,一聲怒吼:“死光頭你打發叫花子那?”
這一聲怒吼引得四周行人不禁回身觀看,其中的一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小叫花子直勾勾的盯上了李唐手中的大胖包子。
木辰時裝傻:“怎麽?一個不夠?那我再給你買一個。”說罷回身徑直的走向了包子鋪。
李唐怒視著木辰時的背影,暗罵‘周扒皮’,忽然餘光瞥見一個急遽的身影正向她襲來,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包子已經不翼而飛了。
待李唐定睛一看,身旁蹲的那個小叫花子已經把她的大胖包子吞掉了,還意猶未盡的在添手指頭,那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的李唐目瞪口呆,不禁的泛起了同情心。
李唐望向剛買完包子回來的木辰時,發現他比自己更震驚,眼圈竟然還泛紅了,喉頭還在上下顫抖,李唐唏噓不已,一個殺手,這麽感情泛濫合適麽?
誰知木辰時竟直勾勾的向那個穿著破敗的小叫花子走了過去,輕聲喚了句:“阿巖。”
小叫花子猛地擡起頭,烏黑的雙眼裏瞬間屯滿了晶瑩的淚水,起身撲到了木辰時懷裏,嚎啕大哭:“師兄!”
小叫花子便是木辰時的小師弟林巖。
李唐目瞪口呆,驚世駭俗的認親戲碼就這麽毫無防備的在她眼前上演了,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宜情宜景的抹抹眼淚?
木辰時不露痕跡的掃視了周身的人群,低頭在林巖耳邊輕聲說道:“先跟我走,這裏人多嘴雜,不是說事情的地方。”
小叫花子在木辰時懷中點點頭,抹了兩把眼淚低著頭隨木辰時快速的走出人群,轉身拐進了無人小巷。
完全被忽略的李唐只得自力更生的快步趕上,跟著木辰時和那個小叫花子在滄州城的小巷子裏左轉右轉,暈頭轉向的轉了大半天,終於在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停下了。
木辰時伸出手有規律的敲擊大門,少頃大門木色開啟,從中走出來了一位灰發老者,老者看到木辰時的光頭後不禁一楞,隨即垂首畢恭畢敬的喚道:“少爺。”
木辰時點頭示意,護著林巖進了院子。
那個老大爺喊木辰時少爺?!李唐再次被震驚了一把,慢半拍跟了上去,誰知竟被那位老大爺形神皆厲的給攔了下來。
李唐焦急的對著木辰時背影大喊:“死光頭!”
木辰時這才想起了還有李唐這個小尾巴,回身對著老者說道:“孫管家,讓她進來。”
李唐得意洋洋的看了管家一眼,昂首挺胸的進了宅子,可還沒得意一會兒,便聽木辰時略帶陰險的說道:“新買的小廝,不懂規矩,麻煩管家了。”
李唐怒氣沖沖的看向木辰時,正欲上前好好與之理論一番,未遂,只聽身旁孫管家語氣嚴肅不容置疑的說道:“你跟隨我來。”
李唐登時呆若木雞,木辰時不懷好意的一笑,對管家說道:“這廝野性太大,還需管家好好管教一下。”
管家躬身點頭以示接受任務,李唐感覺自己進了賊窩。
正領著林巖往後院走的木辰時想到了什麽事,忽然停了下來,扭頭對管家說道:“先給她吃頓飽的,她吃不飽可是會撓人的。”
@ @ @ @ @ @
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人心這種東西,太叵測。
林巖哭著告訴木辰時,暗夜派在短短的兩個月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派中的人員來了一次重新洗牌,而執牌者,便是曾經的副掌門張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處心積慮早就設計好的,包括與梁王陶淩串通圍殺木辰時。
林以令自認為張坤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可是他沒想到,張坤詭計多端卑鄙無恥,暗中討好結交了江湖暗勢力毒鴆,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擊,所中之毒已然入心,就連自己是怎麽中的毒林以令都不知道。
蒼天無眼,副掌門張坤的狼子野心最終還是實現了,在木辰時的死訊傳出後的第三天,林以令便無端暴亡,張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了掌門座椅,隨後又利用梁王陶淩的勢力心狠手辣的鏟除效忠林以令的餘黨,風卷殘雲之勢為整個暗夜派帶來了一片腥風血雨。
林以令暴亡之後,掌門令卻不翼而飛,張坤將整個暗夜派翻了個天翻地覆也沒發現掌門令的下落,沒有掌門令的篡位掌門就像是沒有傳國玉璽的篡權皇帝一樣,連自圓其說的資本都沒有。
張坤若是想要名正言順,想要江湖各派承認他這個掌門,那他就必須找到掌門令。
氣急敗壞的張坤嚴刑拷打林巖母子以逼迫她們說出掌門令的下落,林母為了保全兒子的性命,便告訴張坤掌門令被林以令藏在暗夜派的後山秘洞之中,開啟洞穴的秘密口訣只有她和兒子林巖知道,若要開啟洞穴,必須她和兒子兩人同時在場方可。
張坤想一個女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必定不能玩出什麽花樣,便親自帶人壓著林巖母子來到了後山,可是張坤錯了,錯在他低估了一位母親為了保護自己孩子所暴發出的勇氣與力量。
後山的秘洞是真的,當張坤看到原本平滑無一物的巨石轟然打開之時,內心狂喜激動,便對林巖母子放松了警惕,他所有的貪婪欲望在此刻皆盡滿足,那個雕飾飛龍的赤金令牌他夢寐以求了三十年。
當張坤正欲探身入洞,林母猛地擋在了他的刀前,對著林巖歇斯底裏的大喊:“跑!”
張坤擡刀便要砍向林巖,卻發現自己的刀紋絲不動的被林母攥在手裏,即使雙手十指血肉模糊,林母依舊牢牢地攥著刀鋒,張坤幾經拔刀未遂,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女人的體內竟會爆發出這麽大的力量。
林巖含著淚水看了母親最後一眼,飛速鉆身入洞,隨後林母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抵著秘洞的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林母最終被砍死在亂刀子下,臨死林母也未能閉上眼睛,她眼裏充斥著的盡是對兒子的不舍與擔憂。
秘洞是真的,可掌門令卻不在那裏面,張坤死也沒想到,那條秘洞是暗夜通向外界的一條密道,當他帶著手下從那條密道裏鉆出來的時候,天色已黑,林巖早就不知所蹤了。
這條密道是暗夜各代真傳掌門才可只曉得,在林以令察覺張坤有反心之後,便將這條密道的位置與開啟口訣交於了妻兒以防不測,可是林以令沒想到,這種最壞的打算最終還是實現了。
☆、花前月下
端著茶水站在門口的李唐呆若木雞,此時的她面無血色,唇色蒼白,若不是她故意拖著木辰時不放,說不定木辰時就可以救他的師傅了,他的師傅或許不會死,說不定暗夜就不會落入奸人之手,她是那個奸人的幫兇,整個暗夜的無辜鮮血有一半可以算在她的頭上。
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了,李唐猝不及防的對上了木辰時幽深冰冷的雙眼,李唐忽然很害怕,她有一種會失去的惶恐。
木辰時的眉頭緊蹙,薄唇緊抿,李唐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翻滾著無盡的悲傷,她迅速的低下頭,顫著唇說了句:“對不起。”而後果斷轉身離開,那一刻的李唐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她愧對木辰時。
在那之後的三天,李唐沒見木辰時一面,因為她不敢面對他,她甚至冒出了默默離去的念頭,她感覺自己欠木辰時的一輩子也還不清,既然以罪人身份無法面對他,還不如早早離去,免得惹他怨恨,再說,她本就應該是孤身一人,他與她本無關聯。
第三天的夜裏,李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她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眼睛忽然酸澀的疼了起來,眼淚不爭氣的冒了出來,她立即用袖子抹抹眼淚,可是卻越抹越多,她不知道為什麽心會疼,止不住的疼,她懷疑自己病了,可能以後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李唐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出了門,夜空中月華如練,庭院中晚風習習,身處如此良辰美景中的李唐卻很茫然,她感覺天大地大卻無自己的容身之所。
李唐曾認為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很好,因為她從生下來就沒娘,父親便給了她加倍的愛,可是她不明白父親為合會如此固執的要把她嫁入東宮,太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的父親不會不知道,那為何又要親手葬送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只因為他要向齊主展現他的忠心耿耿?
李唐嘆了口氣,低著頭走向大門,出了這門之後要去哪裏她都不知道。
當李唐走出大門時,木辰時就在不遠處的陰影裏站著,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他認為她離開也許更好,有她在身邊,他總會分心,況且現在的自己,也不能護她周全,甚至會給她帶來危險。
可是當大門完全閉合,李唐徹底消失之後,木辰時不受控制的沖了過去,心思在一瞬間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或許有她在更好,最起碼,心情好。
木辰時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了李唐面前,李唐震驚加錯愕。
“跟我回去。”木辰時言簡意賅。
李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辰時重覆,語氣不容置疑:“跟我回去。”
李唐擡眼凝望著木辰時,柔和的月光映在他俊美的容顏上,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淡然優雅,令人心生向往。
忽然間眼眶又酸了,李唐看著模糊的木辰時,嗓音哽咽:“你不怪我?”
木辰時楞了一下,反問:“為什麽怪你?”
“要不是我故意留你,你說不定就可以救你的師傅了,說不定暗夜就有救了,死了那麽多人,都是因為我。”李唐越說哭得越傷心,鼻涕一把淚一把。
望著悲傷地不能自己的李唐,木辰時有些意外,還有些心疼,他沒想到李唐的心裏會有這麽沈重的枷鎖,他伸出手將李唐抱在了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不怪你,都不怪你,我師傅是中毒死的,張坤早就在計劃這一天了,一切都跟你無關。”
李唐在他懷中嗚咽:“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
李唐吸了吸鼻子,似乎抱緊了木辰時:“那你能不能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我沒地方去。”
“好。”木辰時不自覺的勾了勾唇。
那一瞬間李唐感覺自己的病好了,因為心已經不疼了,還有些溫暖。
連遭噩耗的林巖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喜訊,掌門令找到了,當林巖和木辰時一起秘密拜訪清月閣時,趙灜老先生親自交到他們手上的。
林以令料到張坤會反,掌門令留在暗夜已不再安全,於是暗中托心腹將掌門令交於老友趙灜保管,防範於未然,這步棋林以令算是走對了,它最終成為了暗夜能夠翻盤的關鍵一步棋。
趙灜老先生是林以令多年的莫逆之交,也是林以令最信任的人,兩人曾攜手闖蕩江湖數十載,從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到老到沈穩的一派掌門,二人共同經歷了無數的生死考驗,之間的情誼不是親生更似親生。
當趙老先生得知林以令被害身亡的消息之後,曾痛哭流涕,仰頭對蒼天發誓,一定會為林以令報仇雪恨。
趙老先生曾派出大批人手去尋找林以令的獨子林巖,未果,趙老先生還為此深深的懊惱自責未能保全林家的後人,有愧於林以令的信任。
當林巖和木辰時出現在趙老先生的面前時,趙老先生激動不已,老淚縱橫,深感蒼天有眼,沒讓林家絕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有林巖在,暗夜遲早會奪回來,哪怕是拼了他這把老骨頭也要為摯友報仇雪恨。
拿到掌門令的林巖頓時淚流不止,他感覺手心的那塊掌門令是如此的冰冷,一塊小小的令牌,一夜之間就顛覆了整個暗夜,葬送了父母的性命,也是在一夜之間,他從一位錦衣玉食的公子變成了流離失所的乞丐,這世間變化太快,快的人措手不及。
林以令的死,暗夜的悲,血海深仇不得不報,面對傷心欲絕的小師弟,木辰時攥緊了雙拳,眼神中劃過了冰冷殺意。
之後經過三人仔細商討,決定在四個月之後的武林豪傑會上一舉殲滅張坤。
林巖年少,不谙世事性子沖動,不明白為什麽非要等到四個月後,此刻立即起身回去殺了張坤不行麽?
當著趙老先生的面林巖不好意思開口提問,回家後他立即向木辰時提出了這個問題,不過還沒等木辰時開口,在旁邊端著茶壺倒水的李唐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你們人少,要想致勝,必出奇招,戰他個出其不意。”
木辰時賞識的望向李唐,讚許的點了點頭,李唐心花怒放。
林巖年少,依舊不解,脫口而出:“趙老先生手下的清月閣還不足以與張坤抗衡麽?”
因木辰時剛才的讚許,李唐那麽些許的驕傲,斜睥林巖:“小叫花子,你這麽笨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
經過幾日的相處,林巖發現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頗不好對付,他可比那些被他捉弄過的師兄弟們聰明多了,當然,也頑劣多了。
對於李唐的揶揄,林巖當然表示不服:“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考考你知不知道。”
木辰時在,李唐巴不得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立即開口搶答:“因為張坤和毒鴆有聯系,一個清月打得過張坤可打不過毒鴆。”
林巖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即問道:“毒鴆很厲害麽?”
李唐重重的點頭,語氣憤憤不平:“毒鴆掌門鬼怵之太齷齪,出手太卑鄙,做人太王八蛋,齊國的江湖正義門派都不屑與他為伍,若不是因為太子…”
李唐警覺自己說多了,立即閉了嘴,低著頭乖乖倒茶,可這句話妥妥的勾起了林巖的好奇心,立即問道:“還與齊國有牽扯?齊國太子怎麽了?”
李唐就當沒聽見,倒完茶果斷轉身就走,林巖對著李唐的身影氣急敗壞的喊到:“說話說一半是要遭雷劈的!”
木辰時低頭望著白瓷碗中的清茶,眉頭微蹙,沈默不語,李唐啊李唐,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同天夜晚,李唐無意中撞見了在庭院中獨喝悶酒的木辰時,在清冷的月色下,她感覺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寂寥孤獨。
李唐的心顫了一下,而後踩著滿地的婆娑樹影向木辰時走了過去,輕輕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木辰時扭頭瞥了眼李唐,轉而繼續自斟自酌。
李唐有種被忽略的感覺,不由分說的奪過木辰時的酒碗,然後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酒痛快的一飲而盡。
“好酒量。”木辰時勾唇笑了笑,雙眸微含醉意。
這個反應李唐不喜歡,太敷衍!於是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在想什麽?”
木辰時沒有說話,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中庭地面上的白月光。
“你在想你師傅?”李唐鍥而不舍,“還是在想你爹娘?”
木辰時還是沒理她,一個驚恐的想法突然鉆入了李唐腦海,李唐內心頓時憤然難平,一長串話脫口而出:“難不成你在想那個季家的知書達理?你連人家多大你都不知道你還想什麽?說不定人家早就定親了,你就是癩□□想吃天鵝肉!死光頭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美色?你...”
聒噪!太聒噪!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喝點酒都不行麽?木辰時猛然轉頭看向李唐,果斷的打斷她:“你想你爹麽?”
李唐立即閉嘴了,怔了一下,嘆了口氣:“想他幹嘛?想他把我嫁出去?然後再生個外孫子給他抱著玩?”
木辰時眉頭皺了皺眉,顯然,他非常不喜歡這個答案。
李唐仰天長嘆,拍拍木辰時肩膀說道:“算了,跟你坦白吧,我這次離家出走就是為了逃婚,我爹要把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木辰時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李唐轉過身看著木辰時將近擰到一起的眉毛,粲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我特慘?有家回不得,看你多好,到哪裏都有爹娘留的宅子,還無拘無束。”
木辰時當即反駁:“我沒爹娘,宅子是我自己買的。”
李唐詫異:“那孫管家叫你少爺?”
木辰時笑笑:“那不然喊我什麽?老爺?”
李唐也笑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家管家喊自己那長胡子大肚子老爹時的情景。
“我九歲的時候爹娘把我賣了。”木辰時突然輕蔑的一笑,“五兩銀子,就五兩銀子。”
李唐震驚了,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她頓時感覺自己老爹仁慈的很,最起碼自己比五兩貴得多,而且買主也金貴得很。
☆、惡霸李唐
木辰時家住瑜關,在齊寧兩國的交界處,常年戰亂,民生塗炭。
木辰時的父母都是普通本分老實巴交的農民,奈何瑜關年年戰亂,歲歲顆粒無收,再加上繁重的賦稅,家中窮困潦倒家徒四壁。
木辰時家中兄弟姐妹五人,木辰時排行老三,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名次,幹活最多也是挨打挨罵最多的一個名次,就連他的名字都不是父母用心取得,孩子出生在辰時,那就叫他木辰時好了。
可是當時小小的木辰時從未怨過自己的爹娘,要是怨,他只怨冷漠無情的戰爭。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不到萬不得已,任何父母都不會割舍掉自己的孩子,可是木辰時很不幸,他的父母已然被貧困和饑餓逼上了絕境,連日增長的賦稅與物價壓垮了他們的底線,為了生存,他們決定忍痛賣掉自己的孩子,而木辰時,是第一個被賣掉的孩子,得知自己將被親生父母賣的那一刻,木辰時第一次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不甘,也不服。
瑜關很多父母都買孩子,競爭很大,為了好將木辰時賣出去,他的爹娘開出了低價,五兩,足夠瑜關的一個家庭支撐三個月的價錢。
木辰時頭插草標像個物件一般被父親帶到了城墻腳下,那裏還有很多像他一樣頭插草標骨瘦如柴的孩子,逆來順受的蹲在城墻腳下等待著被自己父母親手賣出,那些孩子的眼裏除了悲哀茫然便是絕望。
火辣辣的日頭燃燒著瑜關城池,在木辰時被曬得雙眼昏花時,一輛精致華貴的馬車急促的駛進了城池之中,在場的大人和孩子都沒看過這麽華麗的馬車和矯健的白馬,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忽然從車窗之中拋出來了一樣東西,木辰時看見那是一顆白面饅頭,不僅木辰時看見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大人孩子都綠著眼向那顆白面饅頭轟然而上,如惡狼撲食一般,大人不讓孩子,孩子也不讓孩子,廝打拉扯,面紅耳赤,只為了得到一顆饅頭。
最終木辰時贏了,他搶先所有人一步接到了那個饅頭,而後在一群人的圍攻之下吞掉了那個饅頭,爭搶結束後,木辰時的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臉上一片血肉模糊。
後來他在所有人嫉恨的目光下站了起來,不在意的用胳膊抹掉臉上的血跡,咽下嘴中還未嚼完的饅頭,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城墻腳下,在整個過程中,木辰時沒掉一滴淚,那年他九歲。
這一切都被馬車中的那個人看在眼裏,後來那個人將木辰時買走了,給了他父母三倍的價錢。
那個人就是林以令,木辰時的師傅。
未曾收徒的林以令路過瑜關時看見城墻腳下站著一群孩子,幾乎所有的小孩都是雙手抱膝唯唯諾諾的靠在城墻腳下,除了一個,那個孩子身子筆直的站在城墻腳下,漆黑的眼中盡是不甘心。
面對著這個倔強的孩子,林以令突然動了收徒的念頭,他從馬車中拋出了一顆饅頭作為收徒考驗,不出意料,那個孩子順利的通過了考驗,林以令很滿意,這是個學武的好苗子。
後來林以令把木辰時帶回了暗夜,收他為徒弟,待他如子,親身傳教傾囊相授暗夜絕學,甚至連他們林家的獨傳劍法都悉數教於了木辰時,如果不出意外,暗夜下一任掌門一定是木辰時。
留在暗夜的十幾年中,木辰時從林以令那裏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父愛,而暗夜,成了他的第二個家。
聽聞此事後----
李唐震驚了,她沒想過木辰時的經歷竟是這樣的慘烈,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當成草芥賤賣的滋味一定很不好。
李唐也沒勇氣問木辰時的親生父母現在怎樣了,因為她知道,在三年前齊寧兩國的一次交戰中,齊軍一主帥戰敗後心有不甘,為出一口惡氣殘暴的屠光了瑜關城池,現在李唐很慶幸自己老爹不是那個主帥。
李唐的同情心瞬間暴增,對木辰時來說,暗夜的悲劇和林以令的死他應該比誰都痛吧,為什麽她看不出來他的痛那?把痛都憋心裏這樣好麽?會憋壞的!
李唐怔怔的望著面色淡然的木辰時,眼眶突然酸了,她心疼他,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一個師傅也沒了,怪不得會三更半夜的借酒消愁。
木辰時看著淚眼汪汪的李唐,勾唇笑了:“你哭什麽?我還沒哭那。”
“那你哭啊。”李唐哽咽。
木辰時沈默不語。
李唐氣急敗壞,感覺木辰時朽木不可雕,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心疼,擡起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木辰時的光頭上。
木辰時哀嚎一聲,揉著自己的光頭咬牙切齒的看著李唐:“你打我幹什麽?”
“疼不疼?”李唐問。
“廢話!”
“疼就哭啊!憋心裏會憋壞的!”
木辰時哭笑不得。
李唐忽然抓住了木辰時的手,而後掰過木辰時的頭,直視著木辰時的雙眼,拍著胸脯堅定的說:“以後我對你好!”
木辰時看著李唐近在咫尺的小臉,心臟錯跳了兩拍,隨即笑說:“就你,這麽混蛋,我不信。”
李唐急不可耐的想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又苦於難以用語言表達內心的真摯感情,於是她用行動證明了,只見她霸氣揪著木辰時衣領,猛地擡起頭強吻了木辰時,在整個過程中李唐感覺自己就像是搶占民女的小惡霸,而木辰時這個小民女聽天由命的順從著自己的侵略。
可惜李唐錯了,她放開木辰時之後,抹了抹嘴,整了整衣冠,頑劣的一笑:“現在你信我了吧,我會對你負責的。”
木辰時舔了舔唇,不禁的勾了勾唇,滋味還不錯,望向李唐的眼神忽然變得精亮,就像是一只獵豹看到了自己的獵物。
李唐的笑僵在了臉上,逃跑未遂,被木辰時一把摟在了懷裏,嘴唇瞬間就被堵上了,這一把吻得李唐天翻地覆天旋地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被惡霸搶占的小民女。
一番激烈掙紮之後,李唐捂著臉落荒而逃,逃跑期間還撞上了三棵大樹,木辰時笑著望向李唐驚慌失措的背影,頓時感慨這個女流氓竟然也會有嬌羞的時候。
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裏,李唐都不敢大大方方的面對木辰時,因為小女兒家不好意思,就連想起木辰時這個名字都會臉紅大半天,而後再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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