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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明天,我親自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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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一經出現就控制不住,舒蔚看著林昭穎那張臉,腦海裏竟不由自主開始浮現出陳新竹躺在血泊裏的模樣。

她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心裏漸漸做出決定。若真是林昭穎,她無論如何也要給姐姐報仇。

“啪!”

手掌和女人臉頰接觸時聲音格外清脆,這一聲下來,也讓舒蔚清醒了不少。

她呆呆看著前方,男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身形還有些踉蹌。可揚手甩在林昭穎臉上的那一巴掌,卻沒有半點留情。

他即便曾那樣喜歡過林昭穎,如今心狠起來,卻一點也不留情。

舒蔚瞧著他似乎站立不穩,驚呼一聲連忙走上去扶著他坐下:“讓你在房間躺著你不肯,非要出來坐著。現在好了,剛剛還打了針這麽快就想再來一次麽?”

舒蔚擡手往顧辛彥腦袋摸去,在被帽子遮掩住的地方,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他平日裏總不許她碰,因為那一道刀疤的緣故,周圍有一大片光禿禿的地方。

小包子說,爹地像個壞國王。

“我沒事。”

他低低開口,拉過舒蔚的手。顧不上她掌心的油膩便隨手替她擦了擦,隨即將人攬在身邊。再擡起頭時,那雙眼睛是深黑色。

“剛剛的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這是對林昭穎的警告,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嚷嚷著要對念念和舒蔚下手。

林昭穎根本不曾回答,倒是江艷燕,她急急忙忙將林昭穎推到旁邊解釋:“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好好看著她的。小北啊,我們先回去吧。”

“不,爺爺開口要吃的家宴,誰敢走。”

他笑得猖狂,似乎心裏又什麽什麽計劃。

舒蔚沒敢往下猜測,從一開始見面就覺得顧志北這個人深不可測,脾氣也古怪了些。到如今更加覺得他難以捉摸。

然而在她身邊的男人卻沒有那麽容易放過兩人,見著三人往餐廳裏去,顧辛彥沈沈開口:“伯母,我給過機會。我不允許再有任何人威脅到我的妻子和孩子!”

那話,斬釘截鐵。

舒蔚垂下眸子,看見男人堅毅的五官。以及陰影灑落之下透著陰霾的唇。

雖冷漠,卻在開口的那一剎那,暖了心。

江艷燕身形一頓,隨後立即轉身對著顧辛彥解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舒蔚仔細聽著,手裏感受到男人握緊的溫度,她看了看江艷燕,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那樣可憐。

第一次與江艷燕相遇,她還那樣趾高氣揚。當年高高在上的林家太太,卻不料在五年之後,留下如此孤寂的背影。

“怎麽,你舍不得?”

沒料到這句話會出自顧辛彥嘴裏,他定定望著舒蔚,拿手去碰了碰她掌心,用以往舒蔚最愛質問他的話來反駁。

她無奈,扯開唇角笑了笑。手臂揚起,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舒蔚像是對他的鼻梁上了癮,兩根手指頭覆在上頭,重重捏下去。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她可憐。”

或許原本有那麽一絲擔憂,但在看見這男人對林昭穎的態度之後,所有的情緒都被替代。

她只知道,有人會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

老爺子非要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家宴,許是年紀大了,哪怕當年再怎麽叱咤風雲,到老也會喜歡拉拉家常。

然而,餐桌上異常安靜。

小包子吃飯的時候也安安靜靜的,顧金更是不必說。

一大一小叔侄倆如今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小包子恨不得能將顧金帶回家裏一起玩一起睡。

好在,因為有他們倆在,才顯得氣氛沒那麽尷尬。

吃到一半,小包子突然站起來,拿了個杯子要跟舒蔚碰。

“媽咪,碰一下碰一下。”

舒蔚有些尷尬,小包子以往都跟自己兩個人在一塊,吃飯也總安安靜靜的。後來回到北城,漸漸知道人與人之間單單只是吃飯都有那麽多趣味。

於是遇見人多的時候,總免不了這一遭。

顧辛彥坐在舒蔚身側,見著小包子擡起手腕,主動拿出自己的杯子過去。

“哐!”

玻璃杯互相碰觸的聲音,總是那樣清脆。

正是這道聲音,終於打破餐桌上長久的岑寂。

老爺子放下碗筷,布滿皺紋的臉難得浮現出一絲笑容,他將在坐的人都看了一遍,而後便緩緩移動目光,最後落在小包子臉上。

人將遲暮,最留戀的永遠是年少。

“念念,到太爺爺這裏來。”

小包子聽見了聲音,但扭扭捏捏的不肯過去。別人只當他的害羞,可舒蔚知道,他是害怕。

胡靜那日拿著刀割了他一次,從此小包子只要見著胡靜就遠遠避開。那顆小小的心裏種下了種子,若沒有人碰觸,還會一點點長大。

舒蔚推了他一下,小聲靠在小包子耳邊道:“放心過去吧,太爺爺很好,不會欺負念念。你別看太爺爺年紀大了,可是他好厲害的。他的跆拳道服中間也是黑色的腰帶。”

小包子眼睛驟然一亮,想起他夢寐以求的黑色腰帶,噌噌噌放下碗筷就朝老爺子那邊跑。

揚起的臉圓圓的,臉頰兩側還漾出兩只淺淺的酒窩。

“太爺爺。”

“好、好,好。”

久經風浪的老人,竟在那一瞬間濕了眼眶。

舒蔚心底本還對老爺子有些意見,二十多年前他強行搶了舒家的地。讓人推了快要臨盆的韋容青,因而導致她們姐妹倆早產。

陳新竹從此先天不足,哪怕活著,也異常艱難。

後來舒蔚偶爾也會想,假如沒有當年的淵源,假如陳新竹和自己一樣健健康康地被生下來,是不是就沒有後來所有的事。

沒有她苦悶而壓抑的童年,沒有韋容青常年克制的痛苦,更沒有那一場慘烈的車禍。

然而,或許也無法遇見他。

老爺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精明的目光掃過這邊,卻沒有停住太久。

他瞇了瞇眼,上下眼皮幾乎堆疊在一起。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任何和舒家有關的事。

“我,得了癌癥。”

很久很久,老爺子半瞇著眼睛,只說出這幾個字。

顧威起和胡靜都很平靜,應是早就知道。而其他幾位則有些訝異。

“爺爺,這是什麽時候的是,你怎麽一直沒有告訴我們?”顧晨晨多少有些著急,誰都知道癌癥是絕癥,尤其是對於一個年紀這麽大的老人來說。

舒蔚垂下視線,手指從桌面收回來,指尖在小腹上來回撫著,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直到顧晨晨發問,她才緩緩開口:“是胃癌。”

“爺爺,是得了胃癌吧。”舒蔚掃過餐桌,清冽的目光直地朝老爺子看去:“整桌菜老爺子幾乎都沒有動過,茶、咖啡、酒一樣不沾。爺爺的胃癌,是到了晚期。已經沒有辦法正常進食,只能依靠營養針輸送營養。”

話落,顧晨晨眼圈就紅了起來:“爺爺、嫂子說的是真的嗎?”

老爺子的嘴巴抿成一條線,舒蔚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們家四代人,唇是一模一樣的。

又薄,又直。

“她說的沒錯。”老爺子點頭,竟還有著讚賞之意:“看來我們顧家,總算出了個不錯的媳婦。”

“只可惜,這個媳婦差一點被你扼殺在母親肚子裏。”

她沒有忍住,想到當初因為憂郁癥而常年悶悶不樂,以至忽略了她整個童年的韋容青,舒蔚心底那股岑寂了二十多年的悶氣終於被挑起。

那件事,她可以不提,可以不計較。

但那不代表她就能忘記,為什麽在這裏的所有人,仿佛都覺得她忘記得理所應當?

因為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毀了她的童年、毀了……姐姐。

舒蔚緊緊咬著下唇,耳朵裏又開始出現胡靜尖銳的質問,還有那格外明顯的吵嚷聲。

她只能苦笑,是不是無路怎樣,顧家都容不下她。

“不許胡思亂想。”耳邊陡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因為壓得極低極低而格外沙啞。然而正是這樣的聲線,讓舒蔚在入了耳的那一刻便平靜下來。

桌面上的人,也瞬間安靜。

老爺子非但沒有生氣,還笑瞇瞇地望著舒蔚:“丫頭,你是在質問我嗎?”

“對。”

“呵,你說的沒錯。年輕的時候為了尋找捷徑,的確做了不少沖動事。明天,我會親自去給你爸媽道歉。”

話音剛落,顧威起和胡靜都不敢置信:“爸,您別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這丫頭現在是我們顧家的媳婦,心裏總還有隔閡也不是個事。我半只腳都進到棺材裏了,去道個歉又有什麽。”

“好了,這件事就這麽決定。”

老爺子的權威不容挑釁,枯瘦的指尖敲擊幾下桌子之後,將念念抱到懷裏:“公司的事我很久沒有插手,你們兄弟倆不管是誰繼承顧氏,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既然都是顧家的人,本該團結一些,然而從你們父親這一輩開始就不和。”

“我不強求這些,但、我絕不允許顧氏衰敗!”

舒蔚吃了一驚,擡起頭看向顧辛彥時,才發覺他的臉色凝重了些。而顧志北,卻比想象中更要興奮。

那笑容,幾乎是要嗜血一般。

舒蔚恍然明白過來,老人的意思,是要任憑他們殺來鬥去。哪怕他們頭破血流,他只要繁盛的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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