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語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閉著眼睛去摸手機。

手在枕頭旁邊摸了好幾下, 什麽也沒摸到,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周遭萬籟俱寂, 黯淡的橘黃色光線照出室內天花板模糊的輪廓。

有風從窗沿縫隙透進來，輕輕掀起窗簾一角，如水的月光在地板上留下斑駁明亮的光影。

季星語伸出手臂，打開臥室的燈, 視線在房間裏打量了一圈，神情有片刻的迷茫。

這不是顧時言去年剛買的房子嗎？

她怎麽在這裏？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和部門的人一起吃飯，中途她沒忍住誘惑喝了大半瓶綠色的雞尾酒，然後接下來……

接下來她的腦海就一片空白了。

季星語坐起身來，她擡起手揉了揉眼睛，緩了一會兒，終於記起了一星半點她喝完那瓶酒後發生的事——顧時言黑著臉過來把她帶走了。

她下了床, 打開房間的門，客廳裏的燈還開著, 她的手機正躺在沙發上，右上角綠色的提示燈閃爍個不停。

季星語走過去, 拿起手機解開鎖屏看了一眼，通知欄赫然顯示著她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全部都來自於阮甜一個人。

她立刻回撥過去，等待電話接通的空隙, 她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時間，二十三點四十五分。

電話一接通，阮甜帶著哭腔的嗓音響了起來：“小星語, 你去哪了呀，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擔心死你了，都門禁了你還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說著說著，小姑娘的聲音就開始哽咽：“……你到底去哪了呀，你沒事吧？”

季星語眼睫顫了顫，她輕聲說：“……我沒事。”

阮甜吸了吸鼻子，語氣聽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哦，那你今天晚上還回來嗎？不回來我就先睡覺了。”

季星語抿了一下唇角，輕聲解釋道：“晚上體育部聚餐的時候我……喝多了，剛剛才醒過來，所以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她彎了彎唇，“謝謝你等我。”

阮甜本來還有一堆想問的東西，突然被道謝，竟有些不太好意思，她訥訥地說道：“那什麽……我先睡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一點啊！”

季星語“嗯”了一聲，她掛了電話，心情頗好地放下手機，起身朝浴室走去，準備沖個熱水澡洗掉身上殘餘的酒味。

浴室的門關著，她沒有多想，手搭在門把上剛想將門拉開，門就從裏面自己開了。

顧時言一手搭在門內側門把上，一只手抓著條白色的毛巾，擦著頭發上的水。

他額角漆黑的發梢還在不斷地往下滴水，水珠從他冷白的臉頰上滾落，一路流經他線條削瘦的下頜線和喉結精致的凸起，最後落入線條流暢的鎖骨凹處。

少年沒穿上衣，身上只套著一條修長舒適的睡褲，勁瘦的人魚線若隱若現的，沒有一絲贅肉的腹肌卻一覽無餘。

季星語杏眸微微睜大，顯然是沒有預料到眼前的情景，腦袋也有些發懵。

她擡了擡眼，視線撞進顧時言那雙飽含戲謔的桃花眼裏時，她終於有所反應，迅速地背過身，朝客廳方向走了兩步。

季星語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次，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顧時言懶洋洋地輕笑了一聲，他轉身拿起了衣架上的浴袍，松散地披在身上。

他又朝季星語走過來，低低地“嘖”了一聲，“小學妹，你這是……害羞了？”

“我害羞什麽？”

季星語咳嗽了一聲，音量逐漸變弱：“我以前又不是沒有看過。”

她說的是真話。

小學五年級那個暑假，她確實和顧時言兩個人一起學的游泳，兩人每天上午結伴去私人泳池學游泳，然後再一起回家寫作業打游戲。

但是……那也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吧。

顧時言繞到季星語身前，垂著眼眸看她，神情漫不經心的：“嗯，你以前又不是沒看過。”

他突然傾下身子，手指勾住她耳邊散落的柔軟發絲，替她撩到耳後，又輕輕地戳了戳她紅透了的耳朵尖：“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的耳朵會這麽燙？”

顧時言繼續把目光放在她的臉上，“臉也這麽紅……”

他邊說著，邊一點一點地朝她的臉靠近。

少年剛洗過澡，身上帶著清冽好聞的沐浴露香氣，混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鋪天蓋地的壓迫和侵略意味兒朝季星語襲來。

她的呼吸滯了幾秒鐘。

在她楞神的這幾秒，他的唇落到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呼出，一點一點灑在她的耳畔，使她的神經發麻：“為什麽？嗯？”

季星語覺得他身上的薄荷氣息實在是太濃烈了，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下意識地擡起手，想將他的腦袋往旁邊推，但是不知道怎麽的，發揮有些失誤，掌心觸碰到他的臉頰，發出異常清脆的一聲“啪”。

季星語：“……”

“……”

顧時言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扇巴掌，扇他的人還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這感覺委實有點新奇。

畢竟換個人給他來這麽一下，不管什麽理由，他都能直接把對方給拍飛出去。

而現在……想生氣都不知道該怎麽生氣。

他直起身，沒管臉上傳來的輕微刺痛感，只定定地看著季星語。

顧時言漆黑的眼睫低低地覆蓋下來，瞳仁漆黑而沈靜，薄唇微抿著，周身氣壓低得可怕。

季星語與他對視了幾秒，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疼嗎？”

顧時言聲音沒什麽波瀾：“不疼的話你再來幾下？”

季星語唇動了動，想解釋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算她不是故意的，但這件事畢竟關系到一個男人的尊嚴。

她剛剛的舉動無異於將他的尊嚴拉下來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顧時言那麽好面子的一個人，雖然他現在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生氣，但他內心很有可能在瘋狂地思考，該怎麽報覆回來。

季星語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顧時言，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在心裏想著怎麽報覆我，要不這樣吧，我也給你打一下，今天這件事情就算過了，你以後不要離我那麽近了。”

原來他在她心目中就是這麽一個小心眼的人。

顧時言都要被她氣笑了。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把眼睛閉上。”

季星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顧時言準備去客房睡覺，轉身離開時，身體頓了一下。

少女嫣紅水潤的唇瓣間夾著一根烏黑的發絲，他看了幾秒，眸裏的墨色重了些，再次俯身，輕輕地替她拿開了那根頭發。

季星語睜開眼睛，擡頭看他：“不生氣了嗎？”

“嗯。”

顧時言喉結滑動了一下，他閉了閉眼睛，嗓音輕而微啞：“以後再罰你。”

季星語輕輕地“啊”了一聲，沒聽清他的話：“什麽？”

顧時言勾了下唇：“沒什麽。”

他看了眼她身上皺巴巴的毛衣，“去洗澡吧。浴室左邊櫃子裏有幹凈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頓了一下，他問：“要哥哥給你拿嗎？”

季星語沒什麽表情地看著顧時言：“不用。我自己長了手。”

顧時言：“……”

可能他對她的脾氣太好了點，把她縱容得不僅敢和一幫大老爺們喝酒，還敢動手家暴他。

完了依舊兇巴巴地對他，嘖。

不過，為什麽他偏偏對這樣的小姑娘一點抵抗力也沒有呢。

翌日清晨六點半，季星語被自己的鬧鈴吵醒。

她關掉鬧鐘，換下昨天顧時言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小豬佩奇女款睡衣，去洗漱間刷了牙洗了臉。

她上午第一節 課沒課，所以動作不慌不忙的，收拾完畢後，她下樓去小區門口早餐店買了一堆吃的喝的回來。

季星語走進廚房，把早點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十二分，差不多該喊顧時言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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