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在書房睡了一晚，一早起床，卻見到聞氏正端著一盆溫水進來。她並沒有帶丫鬟，而之後的一切，都由她親手完成。

平西侯知道她是想認錯，可昨日自己的威嚴受損，並不是這一件件小事便能夠抵消的。他沒有言語，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洗完臉，任由他為自己梳頭穿衣。

聞氏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一切，見到丈夫依然有些慍怒的神情，她想服軟，可不知該如何開口。如果老爺怒氣未消，對自己指責，這樣傳揚出去，自己顏面掃地。

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平西侯等衣裳穿好，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獨留下茫然失神的聞氏。

和府中的清客談論了一會時事，依然不覺不得勁，只得獨身來到花園之中，看著花園的景致，以此來淡忘昨晚的不快。

園中繁花開得熱烈，枝葉翠綠。假山嶙峋，池面波光粼粼。

悵然地望著池水中的游魚，嬉戲於荷葉之間，尾巴一擺，便又消失在水面之下。這魚也比自己活得快樂，平西侯感嘆。

“小姐，李媽已經將梅花糕做好，送來了放在小姐的桌子之上。”林致淡淡的應了一句。她們二人在假山旁的小徑之上，一只蝴蝶吸引了她的註意。

體型碩大，五顏六色的翅膀，在陽光之下，更是顯得斑斕。她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蝴蝶，在花間翩躚。

昨日之事湧上心頭，蕭攬玦竟會如此大膽，夜訪平西侯府，這要是被人察覺，可不知，會被安上何種罪名？

他有些後怕，但隨即一想蕭攬玦武藝高強，尋常應不會被人所發現，只是，後面應該收斂一些，昨日如此甜蜜，是她最後疏忽忘記說了。

蝴蝶振動著她美麗的翅膀，在她四周飛舞。

綠繞見她似有心事一般，怕是因為昨晚受委屈之事。

“小姐晚上老爺怕是並沒有生你的氣，老爺一向嚴肅。可能是怪小姐回來晚了一些，所以他才不發一言，小姐不必再憂心。”

立於假山另一邊的平西侯原本在看池中的游魚。聽見另一邊，女兒和綠繞所說的話，牽涉到自己。他便傾耳細聽。

“公主雖然是無心之舉。可這也說明我人緣不佳，也算失敗。”她和蕭攬玨一致認為清雲公主善良的本性。可如今她公然站在林月然那一邊，想想也是自己無能。

“小姐怎麽能這樣想？”綠繞極了，“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公主是因為不夠了解你。等到她想明白了，自然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林致啞然失笑：“當時你並未在宮內。怎麽會如此篤定是公主之錯。”

“綠繞自小就小姐身邊，自然知道小姐的秉性。小姐就像是秋天的桂花一樣才一靠近，便有一種濃郁的香味兒。”

“快打住，說的肉麻死了。”林致笑著，隨即又嘆了一口氣，“終是因為我，不能如父親的願，令他不快。”

說到這，她便停了下來。

平西候，對政事對皇上之事極為上心，反倒對府中之事，較為淡漠。自小因為被老祖宗所不喜。流落在外使他如今回到府中，便極力地證明自己，飬養清客。

朝廷和府邸上下奔波，盡心盡力，保持著一家之主的威嚴。她很上心。可是林致卻覺有一絲的傷感。

“父親如果能夠放下對名利的追逐，或許他會快樂一些。”林致幽幽地說道。

這些話語讓另一邊的平西侯聽見。只覺一股火氣上湧，昨天晚上聞氏頂撞自己的憤怒重現。在自己的妻兒當中，她們竟是這樣的看待自己。

名利的追求才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人一旦消極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會亂了套。他正欲走出去，去找女兒，可誰知女兒說的話，卻讓她打消了。

“父親公允正直。如今雖不得皇上寵愛，但是我想有一天皇上一定會發覺他是一個閃光的金子。”

聽到這兒的平西侯有些楞住了。這個女兒平日，自己對她管教最嚴，是因為月然懂事乖巧。如筠資質平平，而她直率任性。

有時會比月然更懂事，時而又比如筠更令人煩惱，就這樣的女兒。在她眼中的自己，可以說算是偉岸。忽然之間便覺得自己剛剛的煩惱簡直是可笑至極。

聞氏已經低頭認錯，而女兒是因為公主之故，她們一個是不成心，並非故意頂撞，另一個，更是以大權為重，沒有公然和皇室，和公主翻臉。

自己在家中，依然是一家之主，依然有著不可質疑的權威。

魚兒從池下探出頭來，張著口，呼吸著外面的空氣，尾巴一游一游，隨後便又消失。

“小姐，蝴蝶飛走了。”隨著綠繞的一聲叫喚，之後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一切都歸附平靜，林致和綠繞已經走遠了。

平西候掛念著聞氏談戀愛。回到屋中，見到她似乎有拭淚之狀。見到老爺後才將手中的手帕塞入袖中。一臉笑意地迎了出來，細看之時發現，她的眼中珠淚晶瑩。

“老爺您回來啦。”還是以往的語調。

平西侯嗯了一聲，還是以往的神情，他脫下外衣。坐下之時，已經有一杯溫熱的茶水送至手邊。

“這一些讓丫鬟做就可以了。”他示意聞氏坐下。

“昨日是我的錯。”聞氏的聲音細微不可聞。

“月然沒事吧。”平西侯突然打斷，聞氏她有些詫異。木然地點了點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昨晚睡了一覺之後，聽說早上吃得比往日多了一些。怕是她如今已經想通了。”

“這樣就好，女兒們如今大了，她們的心事，我們也猜透不了，就由著她們去吧。”聞氏不明白，今日的老爺，似乎和往日不同。

看得更加通透，也更加超然於世外。一時之間她竟忘了回答。見她茫然失措的樣子，平西候則溫和一笑：“孩子大了，我們也老了，替他們籌謀太多，可最終還是要靠他們自己。”

聞氏聽後竟有一絲傷感，她更加後悔自己昨晚所為，昨天她太向著女兒，一時間倒忘了顧及老爺的感受，也可以說是自己太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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