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皇上便召見了端王蕭攬玦，商議與孟丹國聯姻之事。

端王輔佐皇帝多年，既是皇帝的九皇叔，也是楚國的輔國大臣，皇帝自然十分敬重他，但也是因為端王這樣的身份，皇帝也有些忌憚他，自然，身為一國之君，留一個自己害怕的人在身邊始終是不妥的。

年少時還好，身邊有個幫著自己理政的人，有時候也可以偷偷懶，但如今皇帝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九五之尊，天子的尊嚴已經不允許有任何人可以鉗制他，年少氣盛，他只想用自己的能力向世人證明，沒有別人的幫助他也可以做得很好。

沒有端王，他也是個賢明的君王，只有端王不再輔政，他才能脫離“幼帝”的頭銜。

“皇叔，你可知今日朕找你來所為何事？”皇帝問道，稚氣未脫，但意氣風發。

端王一笑，“皇上無須跟我繞彎子，有什麽話直說便是，這麽多年，你還不知你九皇叔我的性子嗎？”

皇上不再多說什麽賣關子的話，“孟丹國實力雖在大楚之下，但也是不容小覷的大國，他們的人個個英武，連欣瑤那樣的小姑娘都武藝超群，可想而知其他男子呢，他們草原上的馬兒膘肥體壯，這樣的國家，還是成為大楚的朋友比較好。”

蕭攬玦自然明白皇帝所說之意，終究還是太年輕，不知世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要想別人成為你的朋友，只能給他足夠的油水。

“孟丹國國王喜歡安穩，他們那處常年經歷戰爭，渴望和平也是應該，與這樣的國家確實應該交朋友。”蕭攬玦點頭，雖然結果一樣，但他們二人的理由不一。

皇帝慢慢站起身，來到端王面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大楚不可不給人家好處呀，那日國王對朕提起，他最疼愛的女兒欣瑤對皇叔欣賞得緊，朕的意思...”

未待皇帝說完，蕭攬玦打斷道，“皇上這麽多年還是不夠信任我，聯姻之事太後已經給朕透露一二，皇上無須賣關子。”

他桀驁的態度引得皇帝心中有些不滿，但不能多說什麽，那畢竟是他的皇叔，既然蕭攬玦這般說了，那他們之間也不必如此。

“但皇叔你要讓欣瑤做側妃，讓一個庶出的官家女子做正妃，這樣的道理哪裏說得通？”皇帝緊蹙著眉頭，言語裏的指責清晰明辨。

蕭攬玦冷眉一挑，見皇帝這般態度，自是不同意他的要求。

“憑借大楚的實力難道連這樣的要求都提不出來嗎？”蕭攬玦反問道。

皇帝失望至極，原來蕭攬玦在拿大楚做籌碼，他儼然已經將大楚看作他自己的了，他內心的驕傲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端王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大楚的臣子，還沒到可以反抗皇帝旨意的地步。

就算這件事可以答應，皇帝也不會妥協，因為他覺得端王的要求挑戰了他的權威。

“皇叔啊，朕知道你喜歡林致姑娘，朕承認那是個好姑娘，可欣瑤公主也不差，你讓她一個公主做側妃，未免也太...”皇帝突然頓住，片刻之後接著說道，“皇叔一向理智，怎麽這次想得這麽不周全，其實你大可讓林致做側妃。”

“不可。”蕭攬玦緊閉著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沈思起來，道，“什麽事都可商量，這事，沒得商量。”說完，他行禮退下了。

這樣狂妄的舉動讓皇帝更加惱怒，他知道這件事絕對不可答應，一旦退步便是妥協，便是對端王權力的認同。

她的閨房裏亂成一團，這幾日，林月然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自從知道欣瑤與端王的婚事之後，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就連找林致的麻煩都不肯了。

此刻對她來說，最大的敵人是欣瑤，奈何人家是孟丹國的公主，而她只是平西候府的大小姐，根本沒辦法跟人家爭。

聞氏一向見不得林月然這樣，一遇到什麽難事便頹唐不已，總覺得到了世界末日。

她讓人打開了房門進了去，林月然神情頹廢。

“你這是做什麽？”聞氏見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林月然見母親來了，起身，趔趄了一下。

“是母親啊，坐吧。”她小聲呢喃道。

聞氏從鼻腔裏哼出一口氣，“你這副樣子還想做端王妃，遇見這麽一點困難就要死不活的，你可知你在府中不問世事的這些日子，人家林致都幹了什麽！”

林月然一聽林致這個名字，頓時來了些興致，“她又幹了什麽？”

聞氏神情不屑，“那個死丫頭不知怎麽將端王惹上的，有一天府中丫頭居然看見她和端王走在一起，你說說，端王好不容易出一次府，你卻待在這房間裏，你讓人家怎麽註意你？”

“母親的意思是，林致和端王這幾日在一起過？”林月然的眼睛瞪得很大，既吃驚害怕又憤怒不止。

聞氏睥睨了她一眼，再怎麽說也是林月然的親生母親，隨著又坐了下來，耐心地將林月然捧入了懷中，她和藹地看著林月然。

“然兒，母親只是希望你幸福快樂，既然你喜歡端王，那就得去爭取，女人這輩子靠自己是沒用的，必須要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母親我要是沒有你爹這個靠山，現在只是個普通女人，穿著質量最差的粗布衣裳，吃著粗茶淡飯，你不怕你的一輩子就這麽去了嗎？”聞氏根植於骨子裏的東西就是，女人的榮華富貴都是男人給的。

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林月然已然被林致與端王在一起的事情刺激到了，加之聞氏這麽一說，她心中那本來就已經熄滅了的志氣和野心一瞬間全數覆活，那些邪惡的信念和態度開始瘋狂肆意生長，就像來不及清理的高草。

“母親說得對，我不能就這麽放棄了，皇上還沒有將這件事公布天下，那就說明還有轉機，我要想辦法讓端王愛上我，母親上次不是說端王喜歡的是林致那樣的模樣嗎，您上次讓我做的事我還未做，這一次，我要釜底抽薪。”林月然鼓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心中盤算著如何完成那大計。

能不能翻身只能看這次了。

端王受生母影響，每月初八要去廟會祈福，為了大楚的黎明百姓，為了那些無故死去的亡魂，為了活著的人們的幸福安康。

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林月然這日早早出了門，披著一件淺花色毛絨披風，裏面是一件素色衣裙，簡單裝飾了一番，這番行頭她穿著總覺得別扭，那般素凈一向不是她的風格。

她出門的時候林致還睡得死死的，丫頭叫都沒有叫醒，要是往日，那個時辰林致該都起床看書寫字了，也難怪，冬日越來越冷了。

林月然身邊的丫頭看著這樣打扮的小姐有些難以適應，那麽素雅的一身，看起來幾乎不像她了，倒有些像，林致。

“今日我不是林月然，你們也別將我當作她。”林月然走上轎車的那瞬間對身邊的幾個丫頭說道，丫頭們茫然地點了點頭。

一路走到了廟會，那日廟會無人可尋，每月初八，那間廟宇不接受任何香火，因為端王要來，怕是引起什麽亂子，門口也守著侍衛。

劍昀一向跟著端王左右，這日同樣守在廟子門口，見對面來了一姑娘，遠看以為是林致，樂得開了花，可走近一看，居然是林月然。

“月然姑娘好，今日殿下在廟中祈福，您來此有何事嗎？”劍昀道。

林月然溫柔一笑，低了低頭，“我知道端王在此，這幾日府上老祖宗身體不適，我這個做孫女的想著給老祖宗撿撿運氣，所以不得已來到此地，無心打擾端王。”

劍昀聽了，猶豫了片刻，今日的林月然跟以往不一樣，卻也說不出哪裏不同。

只是端王交代過，凡是這個日子有人誠心要來祈福的，可以放他們進去，本來這地方就是大家的地方，不好強占。

“既是這樣，姑娘請隨我來，到後堂去吧。”劍昀客氣一笑。

林月然跟著他進了後堂，一路都是佛光普照，似乎萬物都沈寂了般，林月然大氣都不敢出，只是靜靜跟著，此刻她心亂如麻，因為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恐怕不是佛祖可以原諒的。

可那卻是她唯一的生路，她必須給自己找一個機會，離端王最近，得到端王的歡心。

端王緊閉雙眼，認真聽著佛堂裏聖潔的聲音，每次來這裏，都感覺身心受到了洗禮，十分舒服愜意，沒有了外面世界的喧鬧繁華，實在寧靜。

他聽見了外面的響聲，依舊無所動，他相信劍昀可以將一切事情處置好。

“多謝將軍，送到這裏便好了。”林月然彎了彎身子，對著劍昀客氣道。

劍昀倒有些不好意思，禮貌一笑，出了佛堂。

林月然按照之前的安排，進了旁邊的一間小佛堂，跪了下去，看著偉大的菩薩，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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