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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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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全開,現場工作人員開始喊大家把手機收起來,囑咐大家不可以在播出前把演唱片段流出去,不然小心全剪。觀眾席裏埋怨聲四起,工作人員的聲音太刺耳了,完全把剛才的意境打破,襯得上一刻,更美好了一點兒。

林成文的粉絲原地滿血覆活,懷抱著滿腔的愛意,開始寫repo,由於不能劇透,主要以心情的抒發為主,引得沒有在現場的粉絲心癢。

林成文回到休息間,撞到了正在和蔣齡吵架的陳沛,蔣齡急得快哭出來了,忍了一會兒轉身跑開。

林成文想了想,還是開口:“有些話私底下跟我說就可以了。”

“私底下跟你說,你會跟我說:‘關你屁事,你管不著。’”

“喔?那你公開唱出來會有什麽改變嗎?”

“等你來問我為什麽要公開唱,不私底下跟你商量的時候我能跟你說:‘你管不著。’呀。”

“脾氣還挺大。”林成文直視著他的眼睛,嘆氣,破天荒地開始解釋,“我想你知道,我的所愛,是個值得我去愛的人。”

陳沛垮下臉來:“你就這麽騙自己吧……幾個月,又算得了什麽呢?日久才見人心。”

“那我就等,我就等他說不喜歡我的那天。”

“你怎麽一談戀愛就傻,我真是看不下去,你找個靠譜點兒的成嗎?你看你談的都是什麽牛鬼蛇神?一個心理健康的都沒有。”

“你才心理不健康,你得多管閑事綜合癥了吧?”

陳沛氣結:“我罵不過你,但不代表你是對的。”

林成文嘟囔:“我就是對的。”

“你們兩個吵小聲點兒,被外面的人聽到了怎麽辦?”蔣齡紅著眼睛又返回來,把陳沛拉走,在狠狠砸門的前一瞬間,瞪了林成文一眼。

那是林成文第一次發現,原來蔣齡恨他。

☆、深夜談心

“大家活得都很累,老是喜歡隱沒意圖,藏起真心,把簡單的事情搞得無比覆雜。”林成文坐在回去的車上,聲音平緩地講述著,“永遠都不是純粹地去愛恨,單純地為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拼搏。”

助理小心翼翼地偏頭去看他,然後把保溫杯遞過去,說:“但是林老師,你可以自己選擇活得純粹一些。”

“我是想啊。”他接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端著不動。

“剛才不是不讓你上張紹安的車嗎?我讓他把車開到地下車庫,然後在那兒等我們。”周巧看著林成文半死不活的樣子,忍不住還是跟他說,“這段時間都小心一點兒,上升期容易被拍。”

林成文有些震驚地看著她,驚訝於周巧竟然願意主動幫自己。

“明天又要出發去錄同居真人秀啦,今晚別太那個……”

周巧雖然想得合乎情理,但也著實是想多了。他和張紹安談戀愛,簡直是清心寡欲到似乎提前進入老年生活,但相處起來又像初中生,遠遠相互望一眼,就會低下頭不好意思。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呢?

林成文回到家,伏在餐桌上,看著張紹安忙前忙後地為他倒騰晚餐,倦意漸漸襲來,眼簾緩慢打開又閉上,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張紹安也坐著趴了下來,頭枕著手臂,面向他。

“吃飯了林老師。”

“怎麽辦啊,感覺連嚼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啊,你說話都吞字兒了。”

“就是。”他的眼睛完全閉上,又猛地睜開,“不行,得吃點兒。”

林成文把背挺起來,提起筷子,夾了塊肉,軟軟地咬下去,嗯……

“我來幫你。”張紹安捧起他兩邊的腮幫子,往中間擠,松開,又用力。

這個舉動生生把林成文給笑醒了,他笑著說:“你這人怎麽這麽討厭呢,這叫幫我?”

“不然怎麽辦啊?如果你實在太困,就直接回臥室休息吧。”張紹安眼睛亮亮地望著他,等他的回答,對方的頭發末端微卷,在燈光下近似金色,溫柔又漂亮,張紹安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梳他的頭發。

林成文擡眼望他,微笑,而後把頭低下,讓臉頰停留在他的手掌上。張紹安伸出另一只手把他整個人都抱了過來,讓他的臉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林成文靜靜地靠著他,腮幫子一動一動地,繼續嚼著嘴裏的東西。

“你做的菜好好吃。”他輕輕吸著鼻子,終於嘗到了味道。林成文精神一震,松開手,坐正,去夾菜。張紹安看他精神之後馬上就不粘自己了,有些失落,林成文見狀,也給他的碗裏夾了一大筷子菜:“這個特別好吃,怎麽回事兒,你前段時間不是還不會做飯嗎?你這手被竈神吻過嗎?”

“如果你是竈神,那我還挺期待這件事發生的。”

林成文面含笑意,卻沒有接話,又給對方夾了菜,嘴裏鼓鼓囊囊的,咽下之後又喝湯,認真對待晚餐的樣子,像是許久沒有受過別人這樣的照顧,所以滿懷感激。

深夜,倆人和衣而睡。一盞房門邊的小夜燈還留著,為張紹安的臉頰邊緣暈染了暖黃的色彩,額頭、弧線優美的眼眸、淡色的嘴唇……林成文用眼光描摹著他的臉,心臟顫動,腦中被他真好看的念頭填滿。

張紹安的手指軟軟地捏著被子的邊緣,下巴藏在被子裏,像個瑟縮的小動物。

剛剛他們還在閑聊,聊張紹安開學之後的生活,聊他除了上課之外不分日夜地做著一個別墅的室內設計,聊考研起步很難,他還不知道如何下手。也許是躺著的狀態太過舒服,聊天的內容也太過瑣碎,他說著說著就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

林成文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讓一個吻輕輕落在了他的指尖:“好啦,本竈神給你蓋戳了,祝你的廚藝再上一個新的臺階。”

“林成文……”張紹安睫毛一顫,輕聲地喚著他的名字,眼睛微微睜開,手一攬把他抱緊,發燙的臉頰埋入林成文的脖頸間,在上面落下細碎的吻,很快,呼吸變得炙熱灼人。在無間隙的擁吻中,生理反應來得格外迅猛。

張紹安的手探下去,輕輕掀起他的衣服,指尖輕顫,所到之處陌生、光滑、讓人心動。林成文貼近他,反客為主,解開了他的上衣,兩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混亂而短促……

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們站在浴室裏,又突然不好意思地客氣了起來,讓對方先洗。後來背對著,草草沖了個澡,再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雖然剛才只是用手解決,不過此刻張紹安活像個從沸水裏撈出來的龍蝦,全身紅透。他抱著覬覦之心太久,卻又並不敢奢望這一切真的發生。粉絲與偶像永遠隔著幻想與現實的鴻溝,偏偏他渡船,林成文就讓他上岸了。

林成文這個彼岸,實在是太過孤獨。

他想,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趁人之危?林成文自樂隊解散之後,經濟狀況出現危機、音樂無法得到認可,熬過一切,到了年紀,又多少有點中年危機。那麽多的緋聞女友,真實的又有幾個呢?何況離現在最近的那個緋聞女友——鄧沁,也已經過了五六年了。他自己,明明還遠遠沒有達到能配得上林成文的地步,配不配得上也還在其次,陳沛唱的那歌倒是提醒他了,林成文沒有任何理由對他動心,為什麽突然就答應了自己呢?

其實應該,並不是非他不可吧。

林成文總是需要陪伴的,而對象是誰,可能並沒有那麽重要。

“昨天在節目錄制現場,是你最先用手機打開的手電筒功能吧。”林成文像只貓一樣抱住他的手臂,突然開心地講起這件事,“燈海特別好看,比舞臺上的燈光效果都好,謝謝你。”

張紹安側頭看他:“是不是很像演唱會上的燈海,你這麽喜歡,應該是這個原因吧?想不想再開一場屬於自己的演唱會?”

“開了也沒人來呀,票又賣不出去,開完又得欠錢了。”林成文對自己很沒有信心,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能從其他地方找到一些微小的快樂,“很多衛視的跨年演唱會會給觀眾發熒光棒,今年要是有衛視請我跨年,我就把那個舞臺當成自己演唱會來唱歌。”

“我給你開。”

“不。”林成文似乎有點生氣,把手放了下來,欲言又止,“你怎麽……算了。”

他又沒辦法真的對張紹安生氣,心裏把最柔軟的那塊地方都留給了他。張紹安已為自己數次站上風口浪尖,被輿論消費,接受嘲諷與中傷。他才二十出頭,也不是來掙這份兒挨罵錢的,承受這些,顯現出的,是自己能力的不足。他沒能保護好張紹安,這是他的過錯。當他真的有本事有能力有人氣的時候,演唱會的主辦方自然會找上他,到那一天,也許他能有把射向張紹安的箭折斷的能力。

林成文的脖子上此刻還掛著張紹安送的項鏈,戒指吊墜垂在床上,微微反射出銀光。張紹安凝視著那個戒指,溫柔地說:“對不起啦林老師,我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但我私心裏很希望,我是你所想要的,就算不是想要,是需要也可以。所以我把我所擁有的都展示在你面前,想送給你,希望裏面有你需要的東西。”

“我說過那麽多次的喜歡你,你覺得那是談戀愛必備的公式詞語,是套話,是不真心的是嗎?你到底為什麽老是很自卑的樣子呢,在這段關系裏,明明是我這種又老又醜的處於劣勢吧?”

“你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張紹安氣呼呼地說,“你好看得要命!”

林成文氣得笑出來,嗆他:“好,我知道了,我長得很要人命。”

這時,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了好幾下,林成文伸手去拿,看到內容後,嘴角的弧度慢慢往下,直至抿成一條直線。

“怎麽了?”

“給周偉豪寫的新歌demo被退回來了,合作取消。”

“半夜,淩晨兩點鐘被退回來?”張紹安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看來那個人睡不著,也成心不想讓林成文睡。

林成文倒不怎麽傷心,就是覺得還是該妥善處理好這首歌。demo發給周偉豪後,一天的時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手,被退回來,以後被盜用或“借鑒”的可能也存在,不如先發出來。

由於這首歌和給陳沛的那首都是以周偉豪給的歌詞為基礎創作的,既然陳沛那首叫《光》,林成文便把這首命名為《影》。他把《影》的曲譜圖片發了出來,說擇日再唱。

粉絲裏看得懂譜子的人也不算多,但是淩晨未睡的人看到他發微博都還挺開心的。今年新歌那麽多,攢起來發張專輯的可能性就大了不少。不管好不好聽,先把林成文誇一頓再說。

第二天,有懂音樂的粉絲把他的歌改編了一下,錄了一個鋼琴版,傳了上來,粉圈爆炸了。好久沒有這麽炸過了,炸得連數據組都不覺得自己的工作辛苦繁瑣了,生生有種苦日子熬到頭的錯覺。

林成文一早就出發去錄節目了,為了把出門的時間錯開,張紹安直到下午兩點才從小區的側門離開,開車,直接到了飛巖唱片。

他把手撐在前臺,問:“小姐,請問蔣齡在嗎?如果她在辦公室的話,請你幫我打電話問一下,她現在是否有時間和我見一面。”

“好的,先生請問你的名字是?”

“張紹安。”

前臺小姐邊打電話,邊好奇地偷看他,這個名字,她有所耳聞。

蔣齡本來應該隨陳沛一起去錄節目的,但他倆最近矛盾叢生,她借著處理周偉豪新專輯的事,留在了公司,剛接見完幾個優秀的作曲人,就迎來了張紹安這個不速之客。

張紹安少見地西裝革履,手插在西裝褲裏,帶著點冷冰冰的美感。蔣齡猜到了他的來意,卻不知道對方手裏握著什麽樣的牌。

“最近,你給林成文使絆子的操作都顯得很亂,不像以前那樣有條不紊了。”他把辦公室的門緩緩關上,朝她走過去,“不過,倒還是一如既往地狠。”

“張先生,你這氣勢淩人的樣子還真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張紹安走到她面前,指尖拂過她辦公桌上的煙灰缸,再瞥了一眼她椅背上搭著的男式外套,輕聲說:“那你一定對我有著某種程度上的誤解,我可不算個好人。”

“你用這種小孩兒一樣的話嚇唬不住我。”蔣齡朝他展開一個微笑,眨動著她靈動的眼睛,“倒不如把話說明白點兒,更利於我們清楚對方到底有幾斤幾兩。”

張紹安把一個信封前推:“我用你和陳沛隱婚的消息,換你對林成文收手。不然,我逼你收手。”

☆、談判失敗

汽車飛馳在通往鄉間的路上,林成文突然想起來:“劉向海他們最近怎麽樣了?你怎麽一直在跟我的行程呀?”

“都在劇組呢,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這娛樂圈啊,一夜爆紅的事兒看似不少,可誰沒有熬上幾年啊。”

“選秀的還成,最近又火起來了。”

“你有興趣嗎?要去嗎?”

“找個參賽年齡平均三四十的我參加倒還成,不然站在一群小年輕中間也太磕磣了。”

周巧像被點醒了一樣,把背繃直,轉過頭去說:“我找時間給你安排個醫療美容吧。”

“啊?不了吧,糙有糙的活法啊是吧,也不能這個圈子大家都長一樣。”

“但你也不能一點兒護理也不做吧?”

“我做了啊,我每天堅持洗臉。”林成文言之鑿鑿,覺得自己有理有據。

“了不起。”周巧邊翻白眼邊豎大拇指,忍不住翻出手機,對她手下其他幾個藝人噓寒問暖。至少紅一個吧,周巧心想,她馬上就要滿三十歲了。

錄這節目實在無聊,他跟陳沛大眼瞪小眼,對著打哈欠。周偉豪像是有意要避開他一樣,幾乎不再跟他搭話。雖說倆人合作不成,歌被退回,也不至於形同陌路啊?

林成文近幾年倒是不往心裏裝那些人情世故、交往人脈之類的東西了。揣摩一些有的沒的會讓人心累。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猜測,蔣齡瞪自己那眼其實暴露了許多他未曾窺見的已激化的矛盾,也許近來自己和陳沛的互動對他的人氣有所影響,他也為自己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導致蔣齡對自己有所怨恨,所以讓周偉豪不再與自己合作。

倒是陳沛,仍然願意以一種“多管閑事”的姿態幫著自己。其實以前樂隊那幾個,雖然交情也沒那麽深,但都對自己挺好的。林成文笑著看了一眼已然昏昏欲睡的陳沛,一轉頭,正好註意到周偉豪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周偉豪低下頭,在想,他不應該喜歡上不屬於自己的人。他那麽喜歡《影》那首歌,想把它收錄到專輯裏,可蔣齡說不,他就不惜食言,違背自己的意願,把別人辛苦創作的歌給退了回去。蔣齡的心,他向來琢磨不透,但她的心放在誰身上,他卻是知道的。

他對他心知肚明的事情恨之入骨。

他如此傷心,表情卻也管理得極好。鏡頭轉向他的時候,他照樣能夠談笑風生,笑容像緩慢融化的冰淇淋,冷卻甜膩。

在這幾天的錄制裏,蔣齡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林成文和陳沛的關系稍稍緩和,也終於和不知道哪裏殺出來的緋聞女友鄧沁有了交流。鄧沁其實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低智與樂觀,她的年齡也偏大了,跟林成文談心,說想接一個好的角色,留下來點兒什麽。“老靠緋聞博眼球,拿不出來作品,粉絲跟人吵架都沒底氣。”她已演遍各種劇的女配角,演技其實也可圈可點,可她太不出名了,名聲也不好,戲越來越難接,眼看著就要從女三號接到女四女五了。她倒是也不憚於袒露自己的欲望,她說她來這個節目,就是希望這個節目能紅,順便把她的人氣帶起來。

林成文幾乎能斷言,這個節目一定不會紅。

鄧沁嫌他烏鴉嘴,又覺得節目組裏其實就他最好說話了,就一直粘著他,錄完該回家了還約他去吃宵夜。

“這麽晚了您趕緊回家睡覺去吧。”林成文鉆上車,“改天吃啊。”

他又上錯了車。

這不能怪他,他實際上並沒有固定的車和司機,基本靠周巧打電話找車來接他,每回都不一樣,需要小助理去聯系。他一上車,發現助理沒坐到車上,就低頭道歉,準備退出去。

“本來就是來接你的,不知道林先生是否願意浪費幾分鐘,跟我談談?”

“你是?”林成文從副駕駛往後座看,看到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張紹安的父親。”

林成文心裏咯噔一聲,而後變成戰場,千軍萬馬向前沖去,踏得草臥灰揚。

“聽聞你們前段時間在一起,兩人相處得還好嗎?”

“挺好的。”

“你們隔得遠,你又忙,應該是聚少離多吧?”

“嗯,難得見一次。”張紹安完全把身子側過去,畢恭畢敬地說,“伯父,本來應該是後輩先登門拜訪的,讓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是,是我唐突了,貿然來見你,給你增加負擔了。”張父彬彬有禮,又跟司機說,“你可以把車發動了,先把林先生送回家吧。”

“那我跟我經紀人和助理說一聲。”他低下頭去打電話,盡量簡短而模糊地告知與回覆。

張父說:“林先生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年少成名,現如今也不驕不躁的,讓人敬佩。”

怎麽還帶胡說八道的呢?林成文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說:“謬讚了。”

“犬子年齡還小,性格不穩,幾次口出不遜行止不端,上了新聞,還連累林先生,我代他向你道歉。”張父的右手輕覆在左手上,表情嚴肅地說,“就是不知……你們分手是什麽導致的?”

“他跟您說我們分手了嗎?”林成文的眼睛不再閃爍,靜下來,聲音也沈了下去。

“這倒不是。”張父終於有些沈不住氣,面露難色,他覺得丟人,“是我沒有教育好他,再次跟您賠禮道歉了。”

張父拿出了道歉的賠禮,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盡管表面上,那只是一張名片。

林成文用手把它推了回去,坐正,把手機拿了出來,撥出電話,無人接聽。他發短信給張紹安:“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們分手了這個消息的人嗎?”

這事兒有道理可言,有跡可循嗎?林成文很清楚,愛是有期限的,盡頭也不遠,也許拐個彎兒就到了,可是他們確定關系才多久?連那一步都沒走到,現在說厭倦會不會太早了?

張紹安和蔣齡的博弈才剛剛開始,然而從一開始,就有想把事情做絕的態勢。蔣齡已經擬好離婚協議書初稿,就算最終真的被爆出來,也要留陳沛一個深情男人的形象,惡人,讓她來做就好。張紹安決定斬斷他和林成文在網絡上流傳的暧昧不清的粉絲與偶像關系,讓那個大名鼎鼎的毒瘤號履行它最後一次職責,發布了脫粉長微博。

長微博的下面,孤零零地掛著的唯一一條微博,是他寫的不會脫粉的諾言。

CP粉大受刺激,開始回踩。

“再萌真人CP我是狗……”“林老師上次為了幫你說話還得罪了一幫老粉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今年我見過最沒良心的人。”“你黑別人也就算了,一起上過節目的也黑?”

林成文握手機的手在抖。

張紹安沒回短信,直接跟他打了電話:“林老師,節目錄完了嗎?有件事我怕打擾到你錄節目就沒跟你說……”

“那現在說吧。”

“我找到一直害你那人了,她的把柄,我也有。但是我可能太不會談判了,她準備魚死網破,把我們的事情爆出來了,我不能連累你呀,就想著先“脫粉”。反正她不可能有實質性證據的,無論爆什麽,你都可以用曾經是朋友現在已經決裂了來應付。我先把戰火頂了,你再這樣說,CP粉也都不會怪你的。”

“那個人是誰?”

“你以前不是說不想知道是誰,是誰都無所謂嗎?”

“蔣齡對嗎?”林成文正在氣頭上,眼光一瞥,意識到張父也在車上,聲音輕下來,“你現在在哪兒,如果方便的話,來我家,我們詳談。”

“我不能來見你,在這個關頭,我不要成為你的把柄。”

“好。”不來就不來吧,不來也是對的。雖說林成文並不總是喜歡正確的抉擇,他掛斷電話,心裏翻江倒海。

張父只聽得到林成文說話的聲音,大概也聽明白了幾分:“他又喜歡上了一個叫蔣齡的人嗎?答應和你見面了沒有?”

“不是您想的這樣,我們也沒分手。哎,也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解釋……”

“他這麽傷害你,你也不答應分手嗎?”張父整個人徹底消沈下來,悶悶不樂。他給了自己兒子最好的教育資源,讓他彈鋼琴,畫油畫,在成長過程中給予了充分的關註與耐心。結果孩子似乎在理想的環境裏待了太久,在幻想中以為自己擁有著其實並不擁有的美德,從而鄙夷好多娛樂圈的行為,對此橫加指責,口出不遜。那些話多傷人呀,簡直刻薄到讓他失望透頂。還以為林成文能讓他安定下來,還以為只要夠寬容,給兒子留改正的空間,一切都會好起來。

好個屁!他一腳蹬在椅背上,決定回家揍張紹安一頓。

林成文說:“對啊,我不答應。”

家裏冷冰冰的,林成文關上門,就感覺鼻子有些不通,眼淚順著鼻翼流下來一滴,他擦掉,打開冰箱,在裏面搜尋一圈,拿了罐啤酒出來。

“如果你明天還有工作的話,我勸你不要喝酒。”

“沒了,後面都沒通告了。”林成文盯著張紹安,仰頭把手裏那罐喝完,水從嘴角淌下,隱入胸前的衣服。

“我不知道蔣齡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不重要,我不關心。”林成文搖搖頭,又起身,去拿酒。

“那你關心什麽呢?”

“我關心你今晚會不會來。”

張紹安捏住他拿著酒的手,湊過去親了下嘴角:“我想了一下,還是安慰我們家小朋友更重要。”

“我們家沒小朋友,我們倆年齡合起來都可以開始跳廣場舞了。”林成文頭偏後仰,然後又往後退了幾步,仍然生著悶氣,“回去專心上學吧你,跟我這兒耗什麽呀。”

☆、事業上升

張紹安也不管他說話有多嗆人,往前走,靠近他:“如果最近沒通告的話,正好找個錄音棚把《影》錄了呀,好多粉絲都很喜歡這首呢。”

“喜歡?可我只發了個譜子上去啊?”

“有粉絲彈了鋼琴版的。”張紹安往客廳擺放的鋼琴走了過去,坐下來,“我彈給你聽。”

張紹安其實並不喜歡彈鋼琴,以前練習的時候太苦,老師總是板著臉,對他非常苛刻。他所學習的一切高雅藝術,都無法給他帶來快樂。快樂很難得,因此昂貴也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追星的花銷。追星所帶來的滿足感讓他食髓知味,如墜心動的迷海,可刺激太容易失效,掰開了看,每個人其實都不過如此。

鋼琴聲在夜裏顯得有些突兀了,但一下一下,和心臟搏動的聲音相呼應,意外充滿柔情。他就是《光》這首歌的靈感來源,而有光,才有影,所以,他的氣質和這首歌完全契合,彈起來甚至比林成文的demo更富有感情。

林成文並不了解張紹安,甚至可以說,他們彼此並不了解。但他捕捉到了張紹安身上那種孤清感,那是一種即便在笑容、甜膩的情話、溫柔幼稚的行為之下,也掩蓋不了的清冷。林成文察覺到,對方並不怎麽喜歡這個世界,也並不怎麽喜歡他所追逐的一切。第一次見面,他與張紹安對視的時候,可沒有感受到任何愛意。但只要對他釋放善意,立馬就能收到千百倍的關註與回應。

他和張紹安,到底誰更孤獨一些,其實可能根本沒有答案。

林成文想,他和張紹安其實都很普通,早熟,但愛憎與煩惱都平庸,暫時沒有什麽成就,但絕對不算是不幸的人,已得到的一切,其實都足夠多,足夠好了。好多煩惱,根本就是自擾。就像此刻,他們都擁有健康,家人,與不知從何而起但已經繁盛的愛情。在這樣一個夜晚,就算是和對方坐下來,簡單聊幾句都好,不該吵架的。

林成文把酒放下,誇讚他:“彈得真好。”

“哪有,我只是個入門級別的。”張紹安將手放下,因為對方溫柔的語調,嗅到了幾分和解的可能。林成文太好說話了,他永遠都會傾聽你的解釋,在悲觀的天性下,也會留一個相信他人善意的餘地。

張紹安把動作放緩放輕,走過去坐在離林成文很近的沙發上,扯扯林成文的衣袖,讓他也坐下。林成文喝得也不多,臉頰略微泛紅,坐下,把腿也蜷了上去。他對張紹安說:“過了三十歲之後,我就特別想有一個家了。”

“你天天有演出,也不怎麽回家啊。”

“怎麽可能天天有演出,哪兒有那麽多工作機會?夢裏有。”林成文反駁他,“幾個月前,我還天天蹲在家裏沒事兒做呢。”

張紹安偷著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問:“那你覺得組建家庭還缺什麽?我們一起努力。”

“還能缺什麽呀,你年齡還缺點兒……”林成文搖搖頭,他不久之前才知道,張紹安還沒滿22周歲。才這麽小,竟然已經跟家裏人出櫃了,張父也比較開明,沒有明顯反對的意思。而他父母生他生得晚,都快滿六十了,老人家常說,想他成家,想抱孫子。他們倆的家庭情況,天差地別。

其實缺得還多呢,慢慢來。林成文默默把頭靠過去,枕著張紹安的肩膀,動著,找到最舒服的傾斜度,合上眼。張紹安偏頭去看他,看得很專註:“林老師,如果你和別人結婚,是不是就什麽都不缺了。”

“那我可能缺心眼兒。”

張紹安聽到後一楞,笑著低頭挨著他的腦袋,心臟像被人輕柔握住。林成文這段時間太累了,總是缺覺,然而後續就再也沒有其他通告了,如果張紹安有空的話,倆人窩在一起看個電影,聊會兒天該多好。張紹安開學了,還得回去上課呢,下了課也有工作和學習計劃,似乎以後會比他還忙。他閉著眼睛想到這些,伸出手,找了一會兒,找到了張紹安的手,握住。

張紹安任他牽著自己的右手,左手騰出來,笑著打開微博。不知道網絡上各種事情發酵得怎麽樣了,林成文的光影系列、各種新節目的造勢,以及自己的脫粉事件,這些都漸漸把溫水煮沸,讓林成文的人氣升溫。

他在首頁發現林成文的粉絲圈群情激憤,原因竟然是林成文點讚了他的脫粉長微博。應該是……不小心點到的吧。粉絲也是如此猜測,但這樣負面的東西讓林成文看到了實在是讓人心裏難受,尤其是,張紹安也不單純是網絡上的黑粉,他和林成文現實中也有交集。過度擔憂與心疼讓她們都十分難受,與CP粉的罵戰持續到了深夜。

張紹安正揪心地看著,沒註意頸旁的鼻息,林成文半睜著眼睛,微微擡頭,也在看。看了一會兒後,坐起來,拿出手機開始安撫粉絲。

他離粉絲的距離似乎太近了,周巧有時候都會提醒他,對於粉圈的事情,他不必每件事都參與,都回應,都一定要鄭重地道歉。保持距離,才不會讓美感崩塌,才不會因為說的話、處理方式的錯誤引起粉絲的不滿。戰火讓工作人員去扛,才好保持偶像的純潔無辜。在某種程度上,正是這種處理方式,推動粉絲把偶像的形象脆弱化,把他身處的環境設想得惡劣化。

林成文就是要管,他不能讓自己家的小姑娘生氣得覺都睡不好啊。

張紹安看著他寫的內容,輕聲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發這條微博之前跟我商量一下也好啊,你看,你說你脫粉了,以後我們在外面都不可能走在一起,我們越發見不得光了。”

“你在我身邊,我不要光也可以。”張紹安也有點難受,“不管怎麽樣,我和蔣齡互相牽制,至少她不敢再找你麻煩了。”

“我剛進飛巖唱片的時候,蔣齡對我特別好。但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在我和公司解約時傷感落淚,說還希望繼續當我經紀人的她,怎麽會轉臉就和陳沛簽了單人的經紀約呢?她應該知道公司想逼退我們樂隊其他幾個人,她心裏很清楚,誰前途不可限量。”

“她可能最清楚的一件事是自己喜歡誰,她只是想給他最好的。”

林成文低頭想了想,笑了出來:“也許是吧。”

“你知道蔣齡喜歡陳沛?”

“知道。”林成文說,“喜歡這件事,是藏不住的。”

張紹安試探著問:“那你也應該知道,陳沛喜歡誰?”

“很久之前有一個,那人你也不認識,我和他當時共同的朋友,他好像對那人挺有好感的,還寫信給她呢,我轉手的,後來也不知道信去哪兒了。反正倆人後來也表白過心意,沒在一起。”林成文接著補充,“過了這麽久了,誰知道他現在喜歡誰啊,又不是我,我操這份心幹什麽?”

張紹安的喉結動了動,沒吭聲。

林成文覺得不可思議:“不會是我的,我和他幾年沒見了,生日會排練才又見著面。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克制幾年不見,我每天都想看到你啊。”

“那蔣齡這些年到底是為什麽對你充滿惡意呢?”

“下次見到,我問她。”林成文說,“別擔心這些了,我以前沒被那些打敗,現在更不可能。”

“好。”張紹安暫時放下心來,摟著林成文躺下來,在不太寬敞的沙發上,緊擁著他。

林成文疲憊至極,卻又無法入眠,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反過來也把對方抱住,在相擁的狀態裏,迷迷糊糊地開始做夢。

他夢到自己在跟粉絲說著一些告別的話,他說,他要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啦。

他在夢裏都分不清,開心和難過的情緒,哪樣更占上風。

夢外,在一切還未來得及發生,也許不會發生的當下。理想中的事業正軌,終於與現有事業並軌,他將駛向的遠方,光明又廣闊。《光》《影》的曲均被網絡上的唱作人填詞翻唱,一時之間在各個視頻網站瘋傳,他開始頻繁收到采訪邀請,以回應蜂擁而至的新粉絲的疑問,與外界對於他的各種質疑與批判。

不管他多不受某些媒體人喜歡,也不管他如何優秀,總有人記得他的黑歷史,將現在的輿論風向稱之為洗白。他重回大眾視野,回歸主流樂壇這件事,已板上釘釘。

張紹安獨自在宿舍裏,觀看《回歸樂隊》這期節目的時候,盯著林成文清澈如水一樣的眼睛,按下了暫停,多好看啊,像深海。他點重新播放的時候不小心開了彈幕,密密麻麻的彈幕從右邊飄出,字疊字,句連句,都快看不清畫面了。在這些五顏六色的誇讚之下,林成文緩緩地唱著《光》,這意味著,他終於走到了光裏。

☆、兩方談話

張紹安有張漂亮的臉,卻缺了點與之匹配的溫潤的氣質,他的嘴唇有些薄,如彎弓,用不靠譜的老話講,顯得有些薄情。說他有禁欲感,又不是的,他太年輕,怎樣形容都顯得不夠妥帖,朦朦朧朧。

他本該很招人喜歡……林成文想。光是那張臉,就很讓人心動,曾在短時間內吸引了那麽多的目光。可是現在網絡上基本上只剩下了罵他的人。他和明星不同,他從未營造過人設,沒有作品,又不與粉絲互動,沒有讓人留戀不走的理由。他宣布對林成文脫粉,又打了CP粉的臉,誰還在乎他啊。曾迅速聚集起來的一些人,又烏泱泱地散去。

那個同居節目就是在這樣尷尬的時期播出了,第一期,電視收視率不高,網播量也很不好看,只能買數據,不然讚助商那邊都不好交代。

偶爾幾個不死心的CP粉去看了節目,都覺得自己磕的不是糖,是百草枯。神TM甜,邊磕邊哭。最開始萌這對的時候,只是來湊熱鬧,覺得好玩兒,也覺得這樣配對帶感,大家聚在一起討論、寫文,犧牲個人時間去攻節目投票。累人,但覺得開心,又很有成就感。到後來呢,節目終於播出了,卻沒幾個人願意去看了。

可是還是有點不甘心,張紹安看向林成文的時候,眼神分明充滿了仰慕和柔情。他描繪的第一次聽林成文現場的感覺:“藤本月季爬上了鐵絲網,牽牛繞過了鐵銹窗。”充斥著一種纏繞心頭的異樣情愫。

跟真的一樣。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是做戲,在看客的眼中,張紹安不僅比林成文演技好,還更加投入。可惜她們是看不到林成文私底下的表現了。林成文看著節目的重播,咬著冰淇淋的木勺,耳廓染上紅色,克制的笑意裏,有著壓抑不了的雀躍。

真實的,被人喜歡和欣賞著,開心滿足得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他順勢側躺在沙發上,想到張紹安的眼睛,然後是手指,那修長白凈的手指曾掀起他的上衣……

張紹安的青澀顯得他有點兒流氓,無論是當時還是此刻。他決定不再壓抑心中所想,流氓到底,現在就打個電話過去。先他一步,周巧的電話打了過來:“成文,徐導最近在拍一個暑期檔大片,想請你去友情客串一下,你去嗎?”

張紹安想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問:“最近沒接到其他節目嗎?”

周巧說:“你現在要參加的是音樂類節目,其他節目我能推就給你推了。”

“別介呀,能接的都給我接上,客串那個如果臺詞沒兩句也可以答應下來。”林成文的煙癮有些犯了,去找煙,在屋子裏走了兩步,聲音低下來,意外地有點兒軟,“我得存老婆本兒啊,你知道吧。”

“行,現在知道了。”周巧在車裏偏頭癟嘴,心想林成文真的被那個漂亮小孩兒迷得有點兒找不著北了。他想讓這段關系長久下去的心昭然若揭。

周巧考慮再三,還是給林成文接了幾個娛樂節目。但她的考量,明顯還不夠周全。她重點考察的節目名氣、時長、輕松程度、通告費等等,都過於片面了,她遺漏了一點,有些節目,本來是別人的蛋糕,不該去分。

她所接下的某檔娛樂節目,在這之前是有固定嘉賓的,偶爾加入幾個新鮮面孔,算是飛行嘉賓,只來一兩期。可林成文這次去,簽下了整整六期。在他之前,某個固定嘉賓和節目組因為通告費用鬧得有些不愉快,本來適當提高通告費來留人也沒什麽,可是節目制片人看不慣那個嘉賓經紀人趾高氣揚的態度,當即決定另尋他人。林成文簽六期的打包價,只有以前嘉賓的一半。他雖在上升期,可也還沒來得及漲價,性價比很高。

觀眾本來就對固定嘉賓有特殊感情,突然換成林成文,這節目還沒錄,風聲一出來就開始罵了。本來不知不覺就得罪了那位固定嘉賓,在網絡上,攪混水的人自然就更多更專業。

林成文沒有專業團隊,嚴格來說,他的身邊只有周巧,然而周巧既無人脈,也確實無法面面俱到。張紹安得知消息,最初還以為又是蔣齡搞鬼,打電話過去施壓,把本就在崩潰邊緣的蔣齡驚得發楞。

當天下午,林成文就收到了一條短信,約他共進晚餐。那個陌生號碼上一條發給他的警告內容還靜靜地躺在那兒:“不要接《回歸樂隊》。”於是他便很清楚,邀請他的人,是蔣齡。

晚餐時間,廈門,張紹安和陳初禾在熱氣騰騰的火鍋面前對坐,兩人面前擺著幾瓶啤酒,都少有的拘謹,彰顯著前段時間的鬧劇導致的隔閡已經無法消弭。張紹安朋友很少,和陳禾初一樣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基本只有對方這一個朋友,雖然互相關心,但也互相容忍。張紹安在道德上的優越審判者姿態,和陳禾初骨子裏的那點仇富心理,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是互斥的。

陳禾初不鹹不淡地說:“我已經申請搬寢室了,你幫我還的錢,我一次性還不了,分月還可以嗎?沒畢業之前每個月還五百,畢業之後根據工資另外算。”

張紹安有些神游,表情嚴肅,沒吭聲。

陳禾初換個話題接著問:“那個小明星喜歡你嗎?”

他彎嘴微笑:“喜歡的。”

“他這麽快就說喜歡,你有真實感嗎?”

張紹安不由得身體前傾,想跟唯一的好友傾訴他的不安。但他閃爍的眼光又很快被上眼瞼微遮,聲音沈下來:“他什麽都不要,不要錢,也不要機會。”

“那說明他想要更多。”

“我也想要更多。”張紹安沒再接著講下去,講那些他對林成文的渴望、肖想,與占有欲,他的喉結微微一動,擡起眼,神色如常。

他異常想念林成文,所有限制他們見面的人和原因,都讓他深感無力。他按亮手機屏幕,給那邊發短信:“吃飯了嗎?在幹什麽?”

“蔣齡約我出來,我吃飽了才來赴這鴻門宴的,沒想到鴻門宴上的菜,看起來真的特別好吃……”林成文愁眉苦臉地回了短信,因為這滿桌的菜,實在是進不了已經脹鼓鼓的胃裏,浪費讓他罪惡感陡升,連嘆了幾口氣。

蔣齡也沒動筷,不停地撥弄著手上的結婚戒指,這戒指她很少戴,因為怕暴露出太多東西。她這次戴上它,心裏倒是沒什麽波動,因為很快,這個東西就再也不會被拿出來了,他和陳沛的婚姻幾乎走到了盡頭。她心裏有梗,因此說出來的話總是充滿怨氣,把本來相敬如賓的相處攪亂了。不過也好,她才不想要什麽相敬如賓,這很假。

“結婚了?恭喜。”林成文無法不註意到她的鉆戒,頗感意外。

“很多年了。”她喝下茶水,“都快離了。”

“不合適?”

“當然不合適了,他心裏有白月光,我就只算個豆腐渣、面包糠。豆渣和人,不相稱。”

“那他才是渣啊。”林成文也抿了一口水,心裏數落了陳沛幾句。

“白月光也不是個什麽好玩意兒。”蔣齡瞪他。

“對,缺德玩意兒。讓他守著白月光,倆人喝西北風去吧。真要離的話,一分錢也不要留給他。”

“你聽不懂嗎?我在罵你啊。”

“我?”林成文痞笑,“我可不白,我黑透了。”

蔣齡嗤笑一聲,抱住自己的手臂,短時間內都不打算跟他多說一句。

“如果陳沛不喜歡你,那他娶你這件事是很奇怪的,跟你結婚對他來說沒什麽好處。”真要身邊缺人,又不放心在外面找,以事業為由,拖著不結婚,光戀愛也是可以的。真要為了得到什麽,娛樂圈內外,也有能帶給陳沛更多東西的人存在。他二十幾歲風頭最盛的時候,多少人傾慕他啊?雖然林成文覺得那些人也挺不長眼的就是了,陳沛在他眼裏,遠沒有張紹安好看。

“可是他這些年一直惦記你。”

“那不是應該的嗎?但凡有點兒良心,把我害得這麽慘,都該愧疚百來十年,捧著千萬現金,手顫顫到我跟前請求原諒吧?”

蔣齡說:“你做夢!”

“是是是,我就隨便做做,你還急上了。”林成文心想,真難伺候。

“他當初寫給你的那封信,我看了……”

林成文想了一下:“那信還真不是寫給我的。誒?不是和那女的早就斷了嗎?倆人也沒在一起啊,她孩子都……”他閉上了嘴,但也閉得太晚,蔣齡該追著問那人是誰了。這不能說啊,別人也還在圈兒裏呢,說了害人。

“我就知道。”蔣齡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他這些年把她保護得也太好了。”

林成文頭疼:“你怕是想多了,你怎麽不跟陳沛那個渣談談呢?你以為你的推斷就一定是正確的?你這些年針對我,不就使錯方向了嗎?”

“誰知道呢,我憑什麽相信你?他就是在意你,把你放在心上了的。”

林成文在心裏默默地罵了一句,掏出了煙。誰把他放心上,這麽多年,他能不知道?根本沒人,沒有生活中的人真心實意地愛過他,對他好。臺上燦爛不過一瞬,歸家的路,他只和工作人員一起走過。再回到家裏,就更冷。

皮相,即便不在演藝圈裏,也是個重要的東西。美,在一見鐘情裏扮演著重要的催化劑,它十分動人,愛欲都由它引出。換句話來講,他並不好看,沒有誰對他情有獨鐘。美好的故事,並不以他的姓名作為開端。

張紹安最初那又冷又柔的吻,是顆投水的石子。他並不知道,林成文心裏的那汪水都快幹透了,他這一砸,表面一層淺水的水花輕濺,更多地,是咚地一聲砸到了心臟上。像投石問路一樣,在問是否可以前進。

可以的。

林成文發給張紹安的短信久久沒有得到回音,他低下頭,又發出一條:“下次你來我這兒,我請你吃這個。”

又接了一條:“如果我去你那兒,我們去吃什麽?”

“我想你了。”張紹安學他,發了一句黏糊糊的話後,又接上一條,“我給你下廚,你想吃什麽就做什麽,不過我還是建議我們先嘗嘗對方。”

果然,還是張紹安更流氓,借林成文一百張城墻厚的臉皮,他也說不出來這種話。

“算了吧,和平年代,不吃人。”

☆、溫存

等林成文回完短信,再擡眼,已充滿笑意:“行了,就先這樣,你回去跟陳沛這個渣滓聊聊,看他是不是渣得粉碎了,再出來大殺四方。我就先回家了,回見。”

他略微擡手,跟蔣齡告別。

而後認真地計劃起去廈門的行程。

林成文察覺到,他開始有私生粉了。他去廈門屬於私人行程,助理和經紀人都沒有跟來,更不會通知粉絲。但深夜十點到達目的地時,竟然有幾十個人在那裏等他。沒有後援會的人組織紀律,有些人靠他靠得太近,拍合照時,手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臂,在沒征得同意的情況下,甚至將他抱住,偎在他懷裏。

很奇怪,只有在樂隊期間最紅的時候,他才有這種類型的粉絲。他惴惴不安地坐上車,看到後方,有車跟來,特意叮囑司機開快點兒,在路上好像把那輛車甩掉了,又可能沒有。到酒店時,緊繃的神經還未松懈,他就看到大堂裏,幾個人聚在一起,拿著手機在等待什麽。她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圍過來,請他簽名,他沒有拒絕,但是神情有些不安。

他走到203號房間,關門落鎖。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隔壁房間也關上了門。

那個關門聲不算太響,但重重地敲在了林成文的心臟上。他明白,這是翻紅後的第一次,接下來,還會有無數次,直到時間耗盡那些癲狂的愛意,直到他再次沈寂。如果是以前,無所謂的,他甚至能聲音輕柔地與她們告別,勸她們不要做危險的事情,早點兒回家。

可這是在廈門。他的房內,張紹安在等他。

屋內漆黑一片,林成文按下壁燈開關,有些失魂落魄地往裏走。“張紹安……”他的心情跌到谷底,因為以後,就算他縮短他的工作時間,私人時間也會被大幅度地侵占與被窺視。新來的粉絲尚且已經行動,狗仔說不定早就開始跟他了。

連見面都難,牽住他的手在外面散步,等於天方夜譚。

林成文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他打開浴室的門往裏看了看,踱步走到床前,歪頭,甚至有點兒想查看一下床底。張紹安的電話在這時打來,聲音上氣不接下氣:“有事兒耽擱了,我…快到了,還有一條街。”

他沒來,林成文反倒覺得安心:“別來了,宿舍回不去的話,就近找個另外的酒店休息吧。”

“我買了很好吃的宵夜,雖然很晚了,但是怕你餓。”張紹安以為他生氣了,聲音柔柔軟軟地,連說了幾個對不起,跟他解釋緣由。他本來都趕去機場,在那兒等著接林成文了,學生會的非要把他喊回去幹事兒。事情結束後打車來酒店,中途,前方路段又出了點兒事故,堵了一段時間,讓人焦心。

“知道了,沒有怪你的意思。”林成文把已經合上的窗簾又向中間拉攏了一些,低下頭來,“粉絲跟我跟到酒店了,外面說不定還有娛樂記者在蹲新聞。這次可能見不到了,以後再想辦法見面吧。”

張紹安在街邊停了下來,在隆冬和早春交接時節的夜晚,攥緊了手上溫熱帶水珠的塑料袋。很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把頭上的棒球帽壓低,再壓低,聽話地往回走。林成文那邊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也一直沒掛,把手機貼放在臉頰,終於等來了一句:“你看,今晚的天空,很美。”

“是啊。”林成文撩開窗簾一角,把頭靠在窗玻璃上,靜靜地望著。

張紹安說:“你酒店的對面,有一家蛋糕店,我等會兒預定一塊你最喜歡的抹茶蛋糕,你明天記得來取。”

“不用了,既然見不到,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來都來了,休息一天再走吧,明天我想辦法,還是見一面,詳細的等會兒微信上聊。”

林成文嘆氣,這一口氣似乎出來得太艱難,讓人鼻酸。

張紹安輕車熟路地打開微博,登上小號,想從側面了解一下今天的情況。他確信,這件事很嚴重,上面一定會有消息。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還是被首頁的臟話驚得差點退出微博。張紹安這才知道,林成文的粉圈當時罵他那一套說辭,還遠遠算不上骯臟和不入流。

那些私生粉接完機,照完合照,理所應當地PO上網,興奮混合著隱隱約約的炫耀,很快就點燃了圈內的戰火。在這些合照裏,她們對林成文上手貼身了,有些甚至跟進了酒店,林成文在這些離得過分近,甚至鏡頭貼臉的照片裏,臉色可一點兒也不算好。盡管如此,他還是配合完成了這一系列的事,簽完了幾十張簽名照。

追私人行程,不顧他的疲累索要簽名,對他動手動腳,還包下他隔壁的酒店房間。這一切,都太過了。別說喜歡他多年的老粉,就是新來的為數眾多的粉絲,都深知這是不對的。粉圈實際上對個人行為毫無約束力,她們唯一能對那些人施加的,就是辱罵。最臟的詞簡單拼湊在一起,幾千個人,不間斷地對那些人施壓,直至她們刪除照片或被迫放棄那個號。否則下一步,極有可能觸發的,就是人肉搜索。

陣勢很恐怖,混合著真情實感的心疼,帶著強烈的個人感情,讓那些臟話顯得理所應當。這一切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林成文。張紹安的心裏,翻江倒海。照片裏,有個人在照合照時,偷偷摸摸地掐了林成文的腰,他眉頭緊皺,充滿怒意。

當時,不該返回學校的。無論是不是會被拍到兩人在一起,他都會護著他,走完那段路。

張紹安心裏塌下一塊兒,跟林成文聊微信的時候都輕聲細語的,柔軟而溫順。

林成文並沒有發覺他是在心疼自己,還以為張紹安就是太想他了,想得委屈,無法排解。至於今天這事兒,他以前又不是沒經歷過,有些時候回到家,一脫衣服,手臂上青的紫的都有,偶爾還有指甲過長,劃過時產生的有些腫脹的紅痕。太熱情了,就像想生生從他身上帶走一塊肉。

這幾年,他的粉絲都已經淡然到可以立地成佛了,至少在他跟前,總是很冷靜的,就算只有三四個人接機,也不會靠他太近。他有三個前線站子,前線炮姐跟他見面的次數比經紀人都要多,估計怎麽看他,都看不出什麽火花了。相處太久,總會變淡,又或許,這種寡淡的關系比乍見之歡更加牢固。

他有時候也會因為粉絲的某些行為感到煩惱,但靜下心來想想,自己才是最大的煩惱制造源,多糟心吶,當他的粉絲,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很丟人的。

總地說來,他在乎她們。

也許是太過疲憊,林成文第二天起得有些晚,他有些暈乎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強打精神,洗了把臉。沒上妝,他套上黑色羽絨服,用帽子把有些亂飛的頭毛壓下去。看上去很普通,極容易混入人群。

十點多了,他下樓,走進街道對面的蛋糕店,拎著蛋糕盒子和酸奶瓶出來,鉆入了計程車,報出了張紹安在微信上給他留的地址。那裏是一個進出需要會員卡的地方,但林成文剛到門口,就有人為他拉開了門。他沒想到的是,繞過人造小溪和竹林,正對小道的房間裏,坐著的是他的經紀人和助理,以及兩個陌生男人。

“你的新保安。”周巧看著他落座,為他介紹道。

“反應這麽快?”這次事件的應急處理,少有的及時。

“他幫你請的,我們在這裏等你,他在右邊那個房間,你去吧。有事打我電話,我們幾個在這裏等你。”周巧咬下一口茶點,整個人因為缺覺,也有點沒精神。張紹安打電話找她的時候,她還半夢半醒,舒適地陷在床裏,享受難得的半日清閑。

林成文推門進去,裏面只有一個服務員正在擺菜,等到菜上完了,才退出去,把門合上。那些菜倒不如想象中精致,非常家常,沒有裝飾。林成文嘗了一口,像嘗出了什麽秘密一樣,偷偷地笑了起來。

“你做的?”他聽到門被推開,又輕掩的聲音,朝那邊望去,問張紹安。

“對。”張紹安簡短地應了一聲,坐到林成文身旁,拿起筷子,“好吃嗎?我嘗嘗。”

林成文關切地朝他那邊望,張紹安夾好菜,扭頭,親上了林成文。溫熱,心臟顫動不已。而後,筷子落在桌上,他伸出手去,把林成文攬近,舌頭侵進去,與林成文的舌尖柔軟相撞,林成文的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緩慢滑落下去,將他的背抱住。

呼吸困難,張紹安不得不偏頭呼吸,喉結動了又動,說:“抹茶味的,才吃了早飯?”

“嗯,所以還不餓。”林成文笑意盈盈地回答,又有些挑釁般地擡高下巴,微微偏頭,又親了過去。

也不知道,上一個與他全身心相擁,接個吻都悸動不已的人是誰。張紹安心煩意亂地閉眼,用熱情彌補吻技的不足,在近乎原始的、混亂的動作裏,感受著身體某處沖向心臟的熱流。張紹安按住林成文的腰,溫柔地、撫慰般地摩挲著那裏,然後慢慢向上……

林成文把羽絨服脫下,餐桌旁的沙發,承接了今天的第一件衣服,這是開始。

一切結束的時候,飯菜都涼了。過程太溫柔,所以緩慢,緩慢到情不自禁,又猛烈到難以承受。倆人穿好衣服之後很久,心都還在劇烈跳動著。

“隔音嗎……”林成文吐出一口煙,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

“這間是隔音的。”也只有這間,是用了隔音材料的。張紹安的耳朵也迅速被燒紅,不動聲色地,往外瞥了一眼,“我再去給你燒幾個菜,你等我一會兒。”

林成文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了座位,想逗逗他:“急什麽,我說過,我不餓。”

“周巧給你買的是下午四點的機票。”張紹安看了看時間,朝林成文的方向靠近,快速地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等會兒吃完飯後,你先跟周巧她們去機場,等會兒,我來機場送你。”

“你去幹什麽?”

“去當飯圈毒瘤,著名私生。”張紹安揚起微笑,“我打算宣布回粉了,我要光明正大地跟著你,推開那些伸向你的手。”

“你想毀了自己將來的事業嗎?”林成文堅決不同意。

“我的未來,我自己另有打算。”他可不想在這之前,就把林成文弄丟了。按林成文翻紅的速度和狗仔對爆料的執著,他們很有可能一年只見得到幾次面。見得太少,什麽事都可能發生,而等它發生,就不可挽回了。

“不要來,總之現在不行。”林成文心裏很著急,他想要張紹安再等等他,等他脫下明星這個光環,成為沒有攝像機願意定格畫面的普通人。這個計劃他一直都有,卻沒有定下最後期限,現在,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把一切都提前。

“好。”張紹安無條件聽從他的每個決定,他揉了揉林成文後腦勺的頭發,額頭與他抵靠,在呼吸間渴望留住這份溫存,他輕聲請求,“別忘了我。”

☆、談判

林成文在大多數時候,對機會的到來並不強求。可是已經揣進他兜裏的錢,再讓他拿出來,他百分之一萬拒絕。他對那個做六期固定嘉賓的綜藝節目,顯得比周巧還要執著。接節目又不是談戀愛,還講求個先來後到,他本身也不是搶占別人資源,充其量算是節目組和那位明星鬥爭之後的偶然得利者,又不輸理又不丟人,憑什麽要把工作機會“還”回去?關鍵是還得回去嗎?節目制作人對他們那方極其不滿,即便林成文不簽,機會也不會像回旋鏢,再擊中那位的腦袋。

所以,他的錢,就是他的錢。敢把手伸進他兜裏的人,他得去會會。

實際上,是對方來找的他。IU娛樂公司副總,謝葉。

一見面,免不了有些劍拔弩張,不過是單方面的。謝葉本身並不盛氣淩人,他看林成文,覺得對方像個齜牙護食的貓,說兇呢,也兇不到哪兒去,軟乎乎地兇。他紳士地為林成文添了杯水,又歪著頭聽他繼續講,沒有打斷過他。

林成文的嘴炮打在棉花上,不得勁,停了下來。

他松了口氣,把身體後仰,靠在柔軟的橫椅上,說:“林老師,我還真挺喜歡你的。”

“應該的。”林成文在臺上用不符實的自負來搞笑,在臺下用這個來跟不喜歡的人劃清界限,由此才有了嘴賤這個標簽。

“所以我想給你介紹更好的節目。” 謝葉不甚在意地掃視了一下餐廳,又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這個節目已經錄了六期,觀眾對固定嘉賓有感情,你去,怎麽做都不對,都會被挑刺。所以,這個節目巨大的網播量對你來說只是漏網捕魚,讓人看到的機會多,別人卻不願意看到你,不會上鉤。把這機會還給我們王鶴,我給你介紹一個新出的節目,同等規格和宣傳,從第一期開始錄,你做固定嘉賓。”

“我有堂堂正正已經簽約的節目不上,上一個人人都知道我是走後門兒進去的節目?”這人憑什麽覺得這能打動他。

“可對你來說,那個節目是難啃的骨頭,事倍功半。你想火,不必急於一時,我可以慢慢幫你。”謝葉伸出手,也沒直接去碰他,把手輕輕地放在林成文的手指前。一副蟄伏的姿態,仿佛隨時準備好猛撲。

林成文語氣淡然:“我有男朋友。”

“這麽巧,我也有。”謝葉對他眨了眨眼,“各取所需,所需又多,免不了多接觸幾個對吧?”

林成文垂頭去笑,看起來有些意味不明,很快,他直起背,對著謝葉,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地說:“對個屁,我男朋友很兇的,你別被人卸了胳膊都不知道是誰做的。”

“你怎麽這麽幼稚,你資料上的年齡作假了嗎?其實今年才16?”謝葉仍然優哉游哉,在言語間調笑他。

一只手伸了過來,在餐桌上敲了兩下。

謝葉擡頭去看人,看清之後,姿態很低地跟那人打招呼:“陳少,您怎麽也在這裏?”

陳尚不屑地笑了笑:“我在哪兒,歸你管?”

不等謝葉回答,他又轉而去看林成文:“那六期節目,你放心去上。”

謝葉熄了火,小心翼翼地瞥了林成文一眼,林成文看著陳尚,也覺得莫名其妙,這人誰啊?

陳尚帶他出去,他也就禮貌地跟了幾步,走到門口就準備溜人。陳尚叫住他,讓他上車裏說。林成文想了想,跟他說:“今天謝謝你了,如果有事,還是找我經紀人談吧。”

“像談戀愛這種事,怎麽能找你經紀人談呢?”陳尚指了指車裏,刻意壓低了聲音。

林成文嫌棄地往車裏看了一眼,最近不長眼的怎麽這麽多?有病就趁早治,怎麽還……

他拉開後車門,看到裏面坐著的人的瞬間,笑著垂眸,擡腿,上了車。“你是不知道,今天見那副總,有意要把我納入他十萬後宮庫裏。”

張紹安瞬間冷臉:“他敢。”

“他當然不敢,也不看看他男朋友有多兇,還會卸人胳膊。”陳尚上了駕駛座,哈哈大笑,“你比我想象得還會胡說八道。”

林成文還真就因為自己這句胡說八道給堵住了嘴,一時之間竟然嗆不回去。

張紹安看著林成文一臉吃癟,又不好意思又氣鼓鼓的樣子,把他的手拉過去,攥著,轉移他的註意力。他出聲,介紹道:“陳尚,我朋友。”

“按輩分該叫叔叔,我家和紹安的媽媽家是世交。”陳尚從後視鏡裏觀察著林成文,他清楚地記得,就在幾個月前,他還勸過張紹安,明星的行業一切都是假的,林成文這人濫交,前女友無數,真真假假的都一並算上的話。

林成文聽過陳尚這名字,他費勁地想了想,還想起了歌壇前輩開演唱會慶功宴時,點名讓他也加入的人,就是他。那天喝了酒出來,還碰上了張紹安……他意識到,這人,背地裏估計使了不少撮合他倆的招。

他不知道,陳尚本身是對他很不滿意的,但陳尚又不是張紹安家的長輩,也沒什麽發言權,算了,年輕人的事情,隨他們自己折騰。

陳尚對林成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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