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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盜王之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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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會是如此衰樣,以你師哥這招牌,以你這雙手,即使不能成為‘天下第一神手’,也可以算是‘天下第二神手’呀,還用得著你去五魁門的地窖中偷酒喝嗎?”林峰驚奇地問道。

“這便是這故事的下半部!”郭百川嘆了口氣,沈痛地道。

“那次我先趕到師父所住的地方,我們都知道師父找到了那本秘錄,所以心情很激動,而當時我師父身邊還有一女童和男童,他們是專為伺候我師父他老人家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瑣事。”說到這裏,郭百川的眼中射出了深刻的仇恨,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當年……

郭百川回到“夢廬”已是收到師父信的第三天,他沒有片刻休息,當到達“夢廬”之時,胯下的座騎也立刻倒斃,他心中充滿了歡喜,可是,當他趕到“夢廬”所在的山谷之時,眼前的景狀使他驚呆了。

這本是一片美麗的山谷,不僅有天然的野花,野樹,而且還有朝勝海親手栽種的花草樹木,這是春天,本應百花齊開,可是眼前卻變成了一片焦黑,一把無情的大火已把那美麗的“夢廬”給燒成灰燼,郭百川的心也似被大火燎過,無比地疼痛。

這不可能,郭百川心中想,這裏很少有人來,江湖中人根本就忘掉了這塊地方,甚至這裏的路徑都沒有幾人知道,那是誰燒的呢?是誰所燒呢?郭百川的步履有些踉蹌。

“師父——”郭百川聲嘶力竭地悲呼一聲,向那焦黑的“夢廬”撲去,他有些瘋狂,有些迷亂,已經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理智。

在那一堆焦土之上,他瘋狂地用手扒著,還淒戚地悲呼“師父……”但卻沒有人應,沒有人回答,他一個勁地扒著那堆被燒焦的廢墟,心在滴血,眼在流淚。

他與盜四海是孤兒,在最無奈和最不幸之時,朝勝海救了他們,養了他們,教了他們不世武學和偷術,而這慈祥的老人眼中總藏著深深愁苦,淡淡的憂郁,到老依然孑然一身,沒有伴侶,但卻有著父親般的慈祥和關切,也有著母親般的體貼和愛護,可是卻在兩人展翅放飛之時悄然離去,這是多麽無情的事實。

在郭百川的心中,這位慈祥的老人便是他的父親,他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父親的關愛,但他卻知道父親的愛也不過如此。

郭百川扒開了廢墟,這些廢墟還是燙的,依然在冒著縷縷輕煙,但郭百川卻沒有感到燙,他的心早已麻木了,完全麻木了。兇手是誰?兇手是誰?他一直在問。可是他失望了,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東西,只有三具屍體。一具已經燒焦不成人形的屍體,但郭百川一眼便認出了,是他師父,他有一種直覺,那是一種親情的相連。

另外兩具屍體面部已被燒爛,皮膚也被熏黑,依稀可以辨認,是兩名童子,他的心開始抽搐,他本來還認為是兩名童子幹的好事,可是此時,兩個童子也死了,他一片茫然,頭腦中的思緒很亂,到底誰是兇手呢?他淚已流幹,呆呆地坐在那一堆被扒開廢墟的空地上。

風很涼,但卻不冷,郭百川慢慢地清醒過來,風有一種使人振作的效果,特別是這春天的風,只不過卻多了一絲焦味。

郭百川整理腦中的思路,從朝勝海所說的各大門派仇隙想起,直到眼前,突然,他心頭一動,“秘錄,武功秘錄!”郭百川低低地叨念道,於是他立刻又四處尋找,四處翻查,但卻一無所獲,沒有看到什麽秘錄,甚至連一張廢紙片都沒有,地上有幾只被燒毀的鴿子籠,還有被熏死的鴿子,什麽也沒有,郭百川又開始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郭百川在昏昏噩噩中度過。

“師父——”一聲淒厲的巨吼把郭百川完全震醒了,完完全全地給震醒了,他聽懂了,這一聲巨吼中的感情和憤怒,這些他曾經有過。

一道巨大的身影如大鳥一般飛掠而至,身手是那樣矯健,就算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也依然那麽灑脫,那樣自然。

郭百川沒有擡頭,只是沈痛地叫了一聲:“師兄,師父他老人家去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是誰幹的?是誰幹的?”盜四海聲音悲淒和沈痛到無法形容的地步,踉踉蹌蹌地奔爬過來,甚至連站起來的力道都沒有,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他也看到了朝勝海那被燒焦了的屍體,但卻沒有感到他爬過的火堆那炙人的餘熱,他也由心底開始完全麻木了,只是伏在朝勝海那炭木一般的身軀上痛哭。

郭百川沒有動,沒有哭,沒有說話,他的心也破碎得無法修補,所以他只是沈默,比這一塊燒焦了的土地更沈默。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對他們來說已無關緊要,季節對他們也不關痛癢,只有一種悲哀的氣氛籠罩著這一片死寂的土地。

“是的!是你害死了師父,是你,肯定是你!”盜四海的眼睛露出血光,就像一頭見人便吞噬的瘋狂野獸。

郭百川心頭一陣絞痛,憤怒地轉身,死死地盯著盜四海充血的眼睛,怒火似乎快要把這些死灰再重新點燃一遍,他想不到自己最信賴也是惟一的親人竟會這樣對待他,會這樣不理解他。盜四海可以殺死他,但若說他是兇手,他絕對不會原諒對方,雖然對方也是處在最憤怒的時刻。

“為了一本秘錄,竟殺死多年養育你教導你的師父,你禽獸不如,我要殺死你。”盜四海已完全失去了理性地道。

“你是瘋子,你是白癡,想不到師父養了你這麽多年,竟養了個是非不分,黑白不清的白癡。”郭百川被盜四海一罵,心頭的怒火也瘋狂地湧了上來,加上無比的悲憤使他也失去了理智,竟也毫不留情地反罵道。

“你居然還敢罵我!”盜四海更是憤怒若狂地怒吼道。

“罵你又怎樣,不要以為就你傷心,別人便不傷心,不要以為就你是師父的弟子,而別人就不是,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沒有人有權力這樣說我,你也不例外。”郭百川怒氣沖天地道。

“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為了一本秘錄,你居然連師父都敢害,幹脆也殺了我算了。”盜四海根本就不去考慮,便怒罵著撲向郭百川。

“像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蠢人,留在世上也沒用,既然你如此絕情,我也無話可說。”郭百川說著便舉掌相迎。

兩人的武功同出一門,而且相差並不遠,雖然盜四海功力高一點,但由於忿怒攻心,失去了理智,武功不能完全發揮,而郭百川心底是明白的,只是怒火沖天,所以出招靈活,二人打成了平手。

一時間,四周的塵灰全都被兩人的勁風激起,飛旋,繞著兩人形成一道有形有色的球幕,勁氣飛爆,聲勢驚人之極。

拼鬥了近三百招,兩人依然是平手之局,可是郭百川的怒火漸漸平息,知道若這樣鬥下去,定是兩敗俱傷之局,親者痛,仇者快,這只是無意義的爭鬥,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於是,他倏然提足九成功力猛擊出一掌。

這一掌的掌風根本就不烈,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在空氣中,這一只手掌便像是逆水而游的游魚,不住地閃動,但那四周的塵灰完全改變了形狀,竟由球形完全散開,順著這一掌,凝成一道烏黑的狂龍,怒不可擋地向盜四海迎去。

盜四海一聲狂嘶,也擊出同樣一掌,這是“斷掌門”的“抽水斷流”,純以陰柔之掌勁去摧毀對方體內的經脈和血管,中掌者,全身血液會像是全被抽註到某一些血管內,所以這些血管會一根根爆裂而皮膚無傷。

這一掌很絕,很狠,但郭百川卻並不是想擊碎盜四海體內的經脈和血管,而是想借這一掌之力飛離這個地方。

“噗——”這兩掌發出一種沈悶的響聲,猶如一根巨木擊在一攤爛泥中的聲音差不多。

郭百川飛了,他是被震飛的,盜四海用了全力,所以郭百川受了點小傷,這些無關緊要,他利用節留下來的一成功力使自己在空中飛退的方向作了一下改變,向盜四海的馬上飛去。

盜四海也被這一掌震飛了數步,當他擡頭時,郭百川已經坐在馬上飛馳而去。

“你別跑,你這禽獸!”盜四海展開身形狂撲而上。

“我不是兇手,絕不是,我沒有拿秘錄,你是個不知考慮不分青紅皂白的白癡。”郭百川氣罵道,一夾馬腹,使馬速狂增。

盜四海的輕功真是太厲害了,竟比奔馬更快上一籌,一盞茶時間便追至馬後,也不怒吼,只是血紅著眼,悶著頭猛追。

郭百川不想再和他糾纏,轉身射出一塊石子,帶著奔雷之勢向盜四海呼嘯而至。

盜四海不敢小看這顆石頭,這是以“回風堂”的“追風逐月”的手法發射而出的,這種手法可以把所有的力量全部收斂於暗器之中,到接觸到對手身體之時,便會爆發出比那蘊藏力量更大的威力,他不僅包括了蘊藏的力量,還夾雜了暗器自身沖擊的力量,所以盜四海惟有躲避,他也會用這種手法,所以他知道這種手法的躲避方法。

盜四海斜斜向左後移了兩步,避開了飛石的襲擊,如此一來,他卻與馬拉開了近八丈的距離,沒有一盞半茶時間,是追不上的,而一盞半茶之後,自己的體內真氣會消耗很多,以至會使速度減慢無法追及馬兒,於是,他狠狠地瞪了郭百川一眼,便不再追了,只是怒喝道:“我總有一天會找到你的。”

“那時我會把兇手找出來的。”郭百川回頭大喝道。

盜四海直楞楞地立著,風吹過,很涼,空氣似乎很清新,有花香,也有泥土的香味,有鳥叫,漸漸恢覆冷靜的盜四海才發現,這裏很美,紅紅的杜鵑花開得滿山遍野都有一種勃勃春意和生機,可是盜四海的心卻有些痛苦,剛才就像是一場惡夢,一場讓人不明不白的惡夢,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他有些迷茫,自己是對還是錯?誰是白癡?誰是蠢蛋?誰是兇手?誰拿了秘錄?

“後來我便埋名探訪江湖,再也沒有見過師兄,也不知道他還恨不恨我,更不知道他在哪裏!”郭百川惆悵而無奈地嘆息著對林峰道。

“那你查出誰是兇手沒有?”林峰急切地問道。

“我在江湖中尋訪了近十年,竟在無意間發現,當年我師父身邊的那名童子並未死去,當初死去的只不過是一具無從辨明的屍體,因為臉全被燒焦,我誤認為他已經死去。雖然相隔十年,但師門慘案使我刻骨銘心,對於我們這一行,最大的優點,就是絕不會認錯人,他化名吳仁,是天妖教的聖使,於是我花了三年時間跟蹤和打探,發現那本秘錄居然被天妖教花無愧所得,而這吳仁正是花無愧的弟子,當初他便知道我師父的存在,只是我師父多年不出江湖,他就在懷疑是否有秘密存在,故意將吳仁安排在我師父的身邊,可憐我師父找了三十年才找到那本秘錄,卻惹來一場橫禍。於是我殺了吳仁,將他的頭以特別的方法縮小,這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到塞外去學到的一種奇術,把頭骨打碎取出,在空頭皮中裝上熱沙子,整個頭就縮成貓頭大小,但眉目依舊,雖然這種手段有些殘忍,但我的確好恨,我想將這顆頭顱交給我師兄盜四海,以證明我的清白。”郭百川神色間無限恨意地道。

“那你叫我帶的東西便是這顆縮小的人頭,而所要尋找的人便是你師兄盜四海?”林峰詫異地問道。

“不錯,我在殺了吳仁之後,並沒有直接去找花無愧,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其實天下間能成為他對手的恐怕不多,連杜刺恐怕亦非其敵,因為杜沖當年接到飄飄與照天明的死訊後,深感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茫茫江湖再無英雄人物,因此也相繼郁郁而死,而其在與飄飄決戰後所悟出的武功也成了謎,花無愧乃當世奇才,天妖教的武學本身就深不可測,六十年前便可以與飄飄等人的武學平分秋色,而現在花無愧得到了秘錄更是如虎添翼。我曾經四處尋找師兄,想和他一起把秘錄偷出來,可是找了五年,卻依然毫無頭緒,於是只好冒險自己一個人去偷。花無愧的確太厲害,我不僅未偷回秘錄,反而被他擊成重傷,若非我輕功好,又巧施詭計,定不會活著見到你,後來我重傷療好,命是撿回了,可也因此失去了八成功力,而且永遠也無法修覆。為了躲開‘天妖教’的追殺,我便化名王大海躲在這五魁門中,一直做了十幾年的看門人。”

“原來如此,那五魁門中之人不知道你便是郭百川嗎?”林峰奇問道。

“不知道,只知道我是個小偷,但已經去世的老門主卻知道。”郭百川深沈地道。

“那你怎麽能這樣放心地對我講這些?”林峰感動地道。

郭百川恨恨地瞪了林峰一眼,道:“還不全是因為你這混賬王八蛋,一直緊逼,我又舍不得掐死你,只好老實招供啦,不過你不能將這事傳出去,告訴誰也不行,否則說不定真的會害死你。”

“那肯定不會,我林峰向來夠義氣,對嗎?”林峰肯定地笑道。

“去你的大頭鬼,若你真的夠義氣的話,也不會落井下石,把我逼進死胡同。”郭百川不滿地罵道。

“這就是你老賊頭的不對了,咱們哥們一場,你反而把這件事情瞞著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也許將來我會把花無愧的腦袋變成貓頭也說不定呢!”林峰出言申辯道。

郭百川無奈地看了林峰一眼,正要說話,突然聞得一聲清脆而甜美的聲音響道:“小姐,你看那裏掛有一張白兔皮,似是剛宰的,是不是你的玉兔!”

林峰望了郭百川一眼,急道:“老賊頭,你幹的好事,現在要由你來收拾了。”

郭百川“嘿嘿”一聲苦笑道:“你不是想見這溫柔的三小姐嗎?現在有機會了,怎又向我身上推?還是你出去好了。”

林峰一聽,火了,低聲罵道:“你這老賊頭,拉了大便不擦幹凈,卻讓我去聞臭,你太缺德了吧,我不幹。”說完就像是一只找不到洞鉆的老鼠急得在小屋內團團轉。

“嘿嘿,實在對不起兄弟,我忘了在這屋裏挖一個藏身的地窖,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吧!”郭百川邪邪地一笑道。

“給你害慘了!”林峰氣極地道。

“是誰殺了這只兔子,給我滾出來!”杜娟那甜美而微帶怒意的聲音飄了進來。

郭百川望了林峰一眼,一聲苦笑,林峰則猛地灌了兩口酒,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咬了咬牙,大步跨了出去。

杜娟正橫眉冷目地立在小屋外,見林峰出來,不由得一怔,驚詫地道:“是你?”

林峰心中一喜,杜娟依然還記得他,這怎麽不讓他心喜?但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是我,又不是我!”

她身旁的俏丫頭不由得仔細打量了林峰一眼。

林峰樣子雖然有些窘,但卻很鎮定,目光很清澈,當然有一點回避杜娟的眼神,甚至還有點不敢侵犯杜娟那美麗至極的臉。

杜娟一楞,覺得林峰的話有些奇怪,不由得惑然問道:“你這話怎麽講?”口氣冷淡,似乎根本沒在意林峰,只當他是一個供差遣的下人而已。

林峰心裏一冷,他自己可以承認是下人,甚至很多人當他是下人都無所謂,可是杜娟也將他當一個下人看,他的一片癡心似都完全拋入了寒冰之中,那便是他永遠比人家矮一截,愛有何用,水中望月?霧裏看花?想到這裏,林峰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剛才的那種不自在完全被驅走了,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必要那樣控制自己,反正總是註定失敗,於是他擡起了頭,盯著杜娟的眼睛。

那雙美眸是如此明亮,但卻似乎有一些寒意,使林峰的心更有些發冷,一個人還不及一只兔子讓她關心,還有何趣?他不由得為自己的癡情感到好笑,但卻不能使那份癡情變淡,林峰的聲音很平淡,他已不需要拘束,心發涼,語氣自然平淡,“‘是我’表示正是我林峰,‘不是我’是說,這只兔子不是我殺的!”

“那你為何要出來?”杜娟有些驚疑地問道。

剛才這小夥子在她面前像是矮了一截一般,連頭也不敢擡得太高,可是只一剎那間,竟似換了一個人似的,給人一種男子漢逼人的氣勢,不卑不亢,似對她的身分並不在意,怎叫她不驚異?她不禁也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似乎很寒酸,但卻給人一種不可辱之氣勢的小夥子。

眉目倒是很清秀,只是左邊的臉似乎腫了一些,帶著青色,眼神中沒有那狂熱的光,但卻可以看出自信和真誠。

“我是出來了,但我並不是滾出來的,同時,我出來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為這只兔子的死我也有責任,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若我沒有將它帶回,它便不會死了。”林峰不卑不亢地輕緩而有節奏地道。

杜娟更是有些驚異,這林峰似乎並沒有把她當一個小姐,一個主人,不由得有些皺眉,但聽到那張兔皮並不是自己的玉兔皮,心中不由一安,不過依然很生氣,她最恨人拿兔子來宰,特別是白兔,但聽林峰所說的話,也有道理,不能不追究,不由得向屋內嬌叱道:“是誰殺了這只兔子,給我出來。”

“沙沙……”郭百川無可奈何地走了出來,眼睛狠狠地瞪了林峰一下,林峰也在此時扭頭望了他一眼,露出一絲苦笑。

郭百川望了一眼杜娟微帶怒氣的臉,低下頭輕聲道:“兔子是小人殺的,為了當下酒的菜,不得不犧牲它,不知小姐有何吩咐!”郭百川毫不知情地道。

“你可知道,它也是一條命?”杜娟冷聲道。

“小人知道,不過小人為了救活幾條命,才殺這一條命的。”郭百川深沈地道。

“哦,你為了救誰的命?”杜娟有些奇怪地問道。

“小人為了救自己肚子裏的酒蟲與林峰肚子裏的酒蟲才痛下狠心,也等於救了我兩人的性命,若不救活酒蟲,我們倆肯定也會死去。”郭百川煞有其事地道。

那丫頭見郭百川一副可憐的模樣不由得“撲哧”一笑,杜娟更是一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答案。

林峰暗罵:這老鬼總要把我也給拖下水。不過他並不在意,正如他所說的豁出去了,插口沈聲道:“我知道三小姐菩薩心腸,我們並非好殺,但我們也不是修行之人,一個生命總有它的用途,我從狼口中把它撿回來,可我們也沒三小姐那分閑情,也沒有那個條件將它養著,王老爹既已將它烹了,或許這便是天命,我又怎好意思不吃呢!”

林峰並沒有畏縮,也沒有去細思會有怎樣的後果,反而心中為之一陣暢快,他從來沒有想過,在杜娟面前,自己還可以以這樣的口氣和語調說話,還可以保持這種平靜的心態,連郭百川都感到不可思議。

但杜娟卻似乎是第一次發現這樣的情況,居然會有一個下人在她面前用這樣的口吻說話,雖然有些惱,但卻又有一種比較新鮮的感覺,她似乎是第一次發現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又不由得想起那兩道狂熱、癡迷、真摯、愛慕、向往和愛戀的奇特眼神,那也是她從來都未曾見過的眼神,她所接觸的人無非都是一些有錢的富有子弟,對她百依百順,而且都懷有異心,在那些人中,她找不到那種狂熱,那種真摯,那種仰慕和向往,當然也沒有一個人敢在她面前這樣毫無顧忌地分辯。

“大膽,難道你們不知道小姐不喜歡人傷害兔子嗎?你們不養也不能殺了它,把它給小姐不就行了?還敢饒舌!”立於旁邊的丫頭怒叱道。

林峰移了移目光,望著那丫頭的眼神溫和地道:“倚紅姐,你說話的或許是對的,我當初也有這個意思,但這麽大的雪卻不好意思去打擾三小姐,更不想有人說我故意巴結小姐,希望小姐能原諒,下次若抓到了兔子,定會先請示小姐。”

“算你說的有理,這一次便算了。”杜娟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溫柔而文靜地道。

“謝謝小姐不怪之恩,不知小姐可願意嘗一下王老爹的手藝!”林峰有意無意地謝道。

杜娟皺了一下眉頭,轉身道:“倚紅,我們走吧!”再也不理林峰。

林峰籲了一口氣,望了望郭百川,正好迎上郭百川那擠眉弄眼的動作,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當他回過頭來望向杜娟的背影時,又迎上了倚紅那不知是何意的眼神,似乎有點驚訝,有點欣賞,也似乎還有一點暗示,杜娟也似乎要回過頭來,但卻又迅速恢覆了離去的姿勢。

一陣失落的空虛襲上林峰的心頭,望著杜娟裊裊而去的身影,不由得一聲長長的嘆息。

“小子,你真厲害,居然還能這樣坦然,我真搞不懂你的心是什麽做的。”郭百川道。

林峰一聲苦笑道:“你是要我做縮頭烏龜不是做軟蛋,我能不坦然嗎?你要讓我表現得太激烈把她嚇著?”

“我聽說,喜歡一個人時,總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郭百川解釋道。

“我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倒差不多,她那樣高不可攀,對我又那樣毫不在意,我哪有那種激動的心情,沒有哭還算不錯。”林峰苦著臉應道。

“原來如此,那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郭百川煞有其事地道。

“你這老賊頭居然這樣不夠朋友,還給我來個雪上加霜,真是氣煞我也!”林峰揮拳擊過去罵道。

郭百川輕易躲開,終於報了仇似地笑道:“那你要我怎樣說,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這樣也有錯?”

“當然有錯了,我只不過想讓你說些吉利的好話安慰安慰我這顆冰冷的心,難道你就不會說我一定能成功,三小姐會喜歡我,鼓勵鼓勵我嗎?哪怕是假話也好一些!”林峰裝作一副淒苦的樣子道。

“你小子,別的東西學不到,卻把戲裏的臺詞學得這麽像,那我就鼓勵鼓勵你吧,祝你長命百歲,福如東海,嬌妻美妾,左擁右抱,還有呀,成為大財主,當大官,最重要的是三小姐居然也會喜歡你這臭小子……”郭百川見林峰那怪模怪樣,不由得嘲笑道。

“哇,想不到老賊頭還有這麽多好詞兒,不過我最喜歡最後一句。”林峰禁不住也笑起來道。

“哈哈……你別得意太早,我最後一句還沒說完呢!”郭百川又神秘兮兮地道。

“那最後一句話是什麽?該不會是我成了一代大俠吧!”林峰怪異地道。

“當然不是,你小子想得倒美,最後一句是:上面所說的一切都不可能實現!哈哈……”郭百川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

“啊——你耍我,賊老頭,看我不把你的‘不歸夜’喝完才怪。”林峰一驚,怒喝道。

“啊——”郭百川大驚,迅速向屋內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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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已至正月十四了,明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人們喜氣洋洋,春節的氣氛並沒有過去,所有的都停留在一種歡快的氣氛之中,最快樂的還是林峰,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麽紅運,抑或是時來運轉,這一個多月來,老天特別照顧他。

每天早晨他都不斷地向厲南星學習運功的基本法門,還有擒拿手法,晚上呢,就由郭百川教他小偷的行當,還有各派的武功及輕功,使他感覺日子過得特別快,沒有絲毫等待的焦躁,甚至感覺不到想入五魁門的迫切,直到春節那天,每個下人發紅包時,由總管杜明宣布新的一年五魁門準備招收的弟子名單時,他才記起了厲南星的承諾。

他很幸運,在十個準備招收的名單中竟有他的名字,惟一的一個以仆人身分做預備弟子,也是惟一一個沒有任何身家作後盾的預備弟子,只要不出問題,他便做定了五魁門弟子,學定了五魁門的武功,只等參加元宵節的拜師入門儀式。

林峰心頭樂開了花,君情的目光很特別,似有一絲不屑、鄙視和不滿,他打心底便看不起林峰,認為他始終不過是個下人而已,心頭也暗恨,想起林峰那次在梅林中的那種眼神,他便不想這小子真成為他的對手,也暗自下了一個決定。另一個驚奇的人是杜娟,想不到這個對她癡迷且表現特別的下人,居然有機會成為她的師弟,不由得想起這林峰那種不同於別人的個性來,心中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升起,這個林峰總有出人意料的情況在他身上發生,雖然她只認真地打量過他三次,但卻有一種像是交往千百次那麽深刻的印象,目光當然也便不同了,林峰捕捉到了這種感覺,所以他很興奮,很歡快,郭百川也為他高興,厲南星也為他高興。

林峰沒有一天停止過練習厲南星的武功和郭百川的武功,兩人的武功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有很多小巧的手法,有關於指爪的練習,所以他的進步特別快,厲南星與郭百川表示還算滿意,而林峰自己的感覺就不同,無論是動作和手法,他都比以前靈活多了,而且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心神特別舒爽,以前運動過後,心神雖舒爽但人卻很疲勞,而這時不僅不疲勞,而且越來越有勁,怎叫他不興奮,不歡暢!

林峰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不喜歡在莊內活動,他總是獨自在曠野的小崖間,感受清新與自在,在那裏似乎有一種使生活歡暢的旋律,也只有在那裏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心的美妙。

林峰今天起得依然如此早,他的心情依然那樣激動,明天他便可以正式成為五魁門的弟子了,這是他夢想中的願望,而這願望即將成為現實,怎不叫他歡快?

晨霧很濃,像一層紗,使天地變得異常神秘,風很寒,也很凜冽,似可與刀子媲美,割在臉上,很不好受,雪早已化了,但地上卻有霜,厚厚的一層霜,踩上去依然是雪的音樂。

林峰並沒有在意這些,寒冷更能考驗一個人的意志,能在最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得很好的人,在好的環境下定能生活得更好,林峰喜歡挑戰風雪,那其實很有趣。

天還未大亮,天邊顯出了一點淡淡的灰白色。林峰的眼睛很亮,但還未達到能穿出這一層層紗帳很遠,不過可以看清楚四五丈內的東西,他的嘴緊緊閉著,鼻孔所噴出的白氣全都化成了霧色,很難分清,身上依然是那件破舊卻很厚的棉襖,春節時每個人都添做了一件新衣,林峰除了大年初一時穿過之外,便收了起來,他只想在元宵節再穿,免得將這新衣弄臟,弄破,平時可以保暖便可以了,這是林峰對自己的要求,何況這運功時本就會很熱,也不必穿得那麽暖。

林峰的步子很輕快,跑步的節奏很有樂感,也很有活力,速度不慢,就像是猶未曾歸位的雪中幽冥,步子不僅有樂感而且很有技巧,每一步所踏的方位,似是經過精心選擇後才決定下來的最玄妙的位置,這是郭百川師門傳下來的“天機神步”,乃神偷門傳世絕技,林峰並不能將它運行自如,這種步法也不是一種很簡單的武學,更沒有什麽規律,而是根據每一步的地面不同而進行變化的,其用力技巧,其運力角度也便隨之而改變。

郭百川給他講了很多要點,但林峰依然用了二十多天,才勉強找到一點感覺,前一段日子雖然曾走過,但未能走上一段路便又亂得一塌糊塗,根本就找不到與地面配合的契機,不過郭百川還是比較滿意,當初他和他師兄至少用了四十多天才找到這種感覺,所以他很滿意。

林峰不僅是在跑步,而且也在默默地體味著那種腳下的感覺,怎樣才能用相同的力量在同一塊地面上產生更大的推力,使他的速度更快,而在相同的速度裏,用最少的力量。

村外的田野中很蕭條,冬天大概都是如此,光禿禿的呈現一片死寂,偶有幾朵梅花因寒風送來幾縷淡淡的花香,才讓人感覺到一些生機,隱隱地也似乎嗅到了一絲絲春意,這種感覺,林峰很受用,那些田地比較肥沃,泥土的氣息也不很壞,也是一種清淡脫俗的享受。這是一條官道,比較寬,三輛馬車可以並排而行,林峰並沒有一直順著官道奔行,這似乎有些單調。

林峰取小道向山崖間奔行,那裏有一片山林,但杜刺卻規定門人不能到那山上狩獵,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也沒人敢問,規定便是規定,沒有什麽理由可講,也不必每一條規定都需要講一個故事,這是杜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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