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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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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姝“哦”了一聲。

有點兒納悶,她昨晚是現出原形,然後用法力把衣服給換了的?

她洗漱完,拖拖拉拉下樓吃早飯。

伍岑用餐的時候很安靜,優雅貴公子的身份在這些細節上顯露出來,仿佛生來就是為了碾壓她的驕縱不拘。

顏姝偶爾故意發出噸噸噸的聲音,伍岑也只是看她一眼。他不說點什麽,對顏姝而言反而像是念完了一萬句緊箍咒。

顏姝為了跟他較勁,就會故意裝斯文,故意嗲聲嗲氣的講話。

斯文裝久了,也會形成習慣。現在顏姝吃飯的時候和伍岑一樣安靜。

靜謐瞬間,伍岑突然說:“姝姝,離婚律師不……”

“——你冷靜一點!”顏姝擡手打斷他:“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等我化個妝再談。”

伍岑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電話響了,顏姝接起:“幹媽。”她臉色一變:“奶奶怎麽了?!”

伍岑也是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她。

“好我們馬上過去。”顏姝掛掉電話:“奶奶摔了一跤,骨折了現在醫院。”

兩人急匆匆趕往醫院。

老太太腳上打著石膏,哼哼唧唧的吵著要“姝姝”。

其實只是扭了一下,原本不用打石膏,老太太非要醫生給她打上。老人家年紀大了,就跟小孩兒一樣要哄著。莊圍和伍北野怎麽哄都沒用,老太太吵著要見顏姝。

伍北野的會剛開到一半就跑過來,結果老太太壓根不搭理他。

“媽,圍圍剛已經給姝姝打過電話了。這會兒應該在路上了,你先喝點粥?”

老太太非常固執,傲慢地別開臉:“不喝!我要我孫女,我不要你的臭粥!”

伍北野放下粥,看向莊圍。

莊圍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伍北野是金融界叱咤風雲的人物,即便在外成就非凡,回到家也拗不過兩個老頑固。一個是搞科研的老丈人,另一個就是家裏這位老祖宗。

他問:“姝姝到哪了?”

莊圍說:“剛過立交橋。拐個彎就到,快啦。”

老太太伸長脖子,瞄一眼說悄悄話的兩口子,扁扁嘴:“又在商量什麽?以為小小聲我就聽不見嗎?哼。”

莊圍:“……不是的媽,我在跟老公說姝姝快到啦。”再剛的女強人也跨不過婆婆這道難關,該哄還得哄著:“要不您先喝點兒粥?”

老太太不領情:“我還以為你們又在算計我乖孫女。”

莊圍:“媽,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麽誤解?我和老公對姝姝那也是捧在手心疼的呀。”

“哦,捧在手心疼,然後忙著工作忙著開會,把我孫女丟給伍岑帶。一個十歲的男孩子,能帶好一個五歲的小女娃?”

這確實是家長的疏忽。

莊圍拼命朝老公擠眼睛:“我覺得伍岑把妹妹帶得挺好的呀。是吧老公?”

伍北野:“是啊媽,伍岑把妹妹照顧得挺好的。”

老太太:“照顧到床上去了也叫照顧?”

顏姝推開病房,就聽見老太太的這句照顧到床上。

她仰頭看了眼伍岑,然後心虛地低下頭。

誰上的誰的床,只有顏姝自己清楚。那天碰巧被爺爺奶奶看見,顏姝都嚇懵了。爺爺把伍岑訓了一頓。爺爺那時生著病,脾氣暴躁,罵伍岑罵得很難聽。

顏姝還記得,爺爺當時罵的那句:“她是你妹妹!你是畜生嗎?!”

伍岑替她背了黑鍋也沒吭聲,一句解釋的話也沒說。

顏姝走進病房:“奶奶。幹媽,幹爹。”

見到她,老太太立馬換上一副受盡委屈的可憐表情,張開雙臂:“我的寶貝孫女姝姝啊,你可算是來看奶奶啦!”翹起打著石膏的右腿:“你瞧,我這傷得可太重了!”

骨折了怎麽還翹得起來?

顏姝覺得奇怪,蹲到老太太跟前檢查:“奶奶你摔哪兒了?石膏是不是打錯位置了啊?”

老太太表情誇張:“哪裏都摔了!疼死我了!我在這兒待了大半天,水都沒喝一口!你不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莊圍:“媽。媽過了啊,老公給你帶的粥您一口沒喝,怎麽告黑狀呢。姝姝這點就跟您學的。”打小就惡人告黑狀:“您可別把姝姝帶歪了。”

老太太委屈巴巴:“你看見了嗎姝姝?你媽剛才就這麽說我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工作,對我一點都不溫柔!”

莊圍:“……”

伍北野:“……”

伍岑:“奶奶。”

老太太應了聲兒:“嗯。你們都出去吧,我要跟姝姝說會兒話。”

伍岑平時在外走到哪裏都能帶動一片雲,然而在這間病房裏,幾乎沒有存在感。家庭地位僅次於他爸:“嗯。”

老太太拉著顏姝的手噓寒問暖,仿佛顏姝才是她親孫女兒,伍岑是撿回來的。

伍岑話少,從小就不會取悅老人家。顏姝則恰好相反,經常回老宅陪伴老人家。再加上她生母走得早,從小就被養在伍家,第一次留宿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顏姝還是個奶娃娃。老太太心疼這孩子,對她難免更加上心。

後來伍岑出國留學,再回來,少年已經成熟,跟老太太之間的話就更少了。

老太太說伍岑那顆心捂不熱,跟他父母一樣,事業心太重,沒什麽人情味兒。她更喜歡和顏姝說話。

顏姝嫁給伍岑,是老太太做的主。

“那次我以為我真沒了。臨死之前呀,靈光一現,我覺得吧,我家姝姝還有個心願。那我死之前我得幫她實現吶。我就讓伍岑娶了你。”老太太說:“可等我病好了,又覺得,我是不是做錯了。”

“奶奶……”

“我知道,伍岑拿你當妹妹。你不快樂,對嗎?”

顏姝:“我挺快樂的。哥哥很照顧我。”

“哥哥照顧你。那你的丈夫呢?他照顧你嗎?”老太太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後不後悔當初的以死相逼,只是心疼面前這傻丫頭:“強扭的瓜,怎麽能甜?我都聽說了,你們兩背著我在鬧離婚。是不是?”

顏姝連忙否認:“沒有的奶奶,我們沒有離婚!”

老太太會心一笑:“姝姝,奶奶現在只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顏姝沒有勇氣說放棄這段婚姻的話,只說:“我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

老太太觀察著顏姝的表情,拍拍她的手背:“好好的。”故意拔高音量:“以後啊,誰都不許再提離婚的事情!”

莊圍站在門口偷聽墻角,被這一嗓子嚇得縮了縮脖子。

她扭頭,對旁邊像座冰山一樣的兒子說:“聽見沒?老祖宗發話了,誰也不許再提離婚的事情!”

伍岑:“……媽。”

莊圍橫他一眼,無比心虛:“幹嘛?有事兒要問我啊?沒時間。我最近好忙的。馬上就要去開會了。”

伍岑:“為什麽騙姝姝?”

莊圍揚起眉毛:“幹嘛?姝姝要跟你離婚,你舍不得啦?”

伍岑:“不是我要跟她離婚麽?”

莊圍編不下去了:“我這不是……這不是想試試看,你兩會不會按我寫的劇本走嘛!”

伍岑:“……”

“本來我跟你爸爸還說,你們先結婚,等姝姝畢業再辦婚禮。現在好了,姝姝一畢業就吵著要離婚。”莊圍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帶有一絲幸災樂禍:“吵的厲害不?”

伍岑:“…………”

莊圍:“我就是隨便找個律師過去逗一逗姝姝嘛,誰知道她會真的跟你離婚呀?唉我說兒子,你不是一直都把姝姝當妹妹嘛?怎麽,慌啦?”

伍岑垂眸:“沒慌。”

“助攻!全都是助攻!”顏姝掰著手指頭:“我奶奶,我幹媽幹爹,我親哥,全都是助攻!可是我依然沒能成功俘獲伍岑的心!張二狗,你說我是不是太廢了?”

張曉尓:“所以你跟伍岑現在,是打算羅曼蒂克一輩子?”

顏姝:“還真有這個打算。”

張曉尓:“姐妹,你這花容月貌,真的打算一輩子守活寡?值得嗎?”

“值得呀。”顏姝說:“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這點付出都嫌苦,還配說喜歡嗎?就算伍岑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任何人。”就算是形婚她也願意,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現在的問題不在我,在伍岑。是我耽誤他,不是他在耽誤我。他是為了奶奶的病才娶的我。所以就算奶奶不同意,我也會跟他離婚,還他自由。”

張曉尓對顏姝刮目相看。

從小到大,顏姝口頭放棄過伍岑幾百次,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決絕。

聽說顏姝要重組樂團,大林和三水也來了。

四人團從高中那會兒開始,就被這位驚艷絕倫大小姐奴役慣了。眾星捧月,心甘情願地讓著她。所以無論她做出任何事,大家都不會感到意外,最多停下手裏的事兒幫大小姐收拾爛攤子。

但是放棄伍岑,這絕對是顏姝做出的最令人意外的事情。

意外到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幫她了。

張曉尓收起玩笑的口吻,握住顏姝的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離婚之後沒地兒住的話,可以搬來我家。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但我可以陪你療傷。”

顏姝:“謝謝。”

大林:“沒錯姝哥!你還有我們。”

顏姝:“好兄弟!一輩子!”

三水瞥她一眼,輕嗤:“丫頭片子,誰跟你是兄弟。難受就哭出來,沒人逼著你非得笑。”

“不難受。離了婚,他也是我哥哥。”如果有了嫂子,她就搬走。

想到伍岑將來會和別人結婚,牽手,甚至擁抱接吻過夫妻生活,顏姝的心就抽著疼。

她停止深想。

再想下去,她一定會後悔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

顏姝笑了笑,說:“算了。人生嘛,總有失意的時候。”

“不愧是狗窩的姝哥。”

“老公不愛你要來幹嘛?沒事,下一個更乖。”

“沒錯!別忘了你可是一中校花,蟬聯兩屆女神,掌管三位校霸、受萬人景仰的姝哥啊!沒必要死在大唐聖僧的袈裟底下,放眼望一望,前方就是一片花果山!”

“就是就是!”

大家嘴上這麽說,心裏都清楚。以顏姝的性格,她只會偷偷哭,絕不會在人前掉一滴眼淚,更不會向他們訴苦。

張曉尓從包裏拿出曲譜遞給顏姝:“團歌我幫你改好了。其他有需要幫助的,你提,我可以幫你找老師改。姝姝,沒有愛情,你還有樂團,還有go well,還有我們。”

其他兩人點頭。

“對了姝哥。”大林突然一臉八卦:“顧惟回國了,上禮拜回來的,我在朋友圈看見他了。趕緊離婚,下一個大唐聖僧目標已鎖定!”

張曉尓揪住大林的耳朵,齒縫蹦出一句“操”:“你有病啊!沒事提什麽顧惟。”

顧惟這個名字仿佛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每當提起的時候,顏姝還是會想起17歲那年的場景。

大林躲避張曉尓的攻擊,嘀咕:“又沒事兒。那事姝哥早翻篇兒了。”

顏姝看了眼時間,抓起曲譜:“我先回去了,天黑之前不回家我哥要念緊箍咒。買過單啦,你們隨便吃!”

其他三人因為顧惟,變得異常安靜。

回去路上。

顏姝翻開手機通訊錄。顧惟這個名字被塵封在幾年來從未聯系過的角落裏。

她心中有愧,不敢再打這個號碼。後來這號碼就變成了空號。

高三那年的事情之後,顧惟也沒再找過她。

第二天下午。

顏姝去醫院看奶奶的時候,老太太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姝姝也畢業了,伍岑,你也二十七了。”

伍岑看了看顏姝,說:“姝姝年紀還小。”

老太太笑了笑:“姝姝小,你不小了呀。你爸跟你這麽大的時候,你都兩歲了。”

伍岑沒再說話。

顏姝打破尷尬氣氛:“奶奶,我才多大啊,你就要我當媽媽?我感覺我還是個寶寶!”她長得嬌艷,笑起來卻特別天真,像朵盛開的花兒。這一笑,雙眼都被點綴上了無數顆小星星。

顏姝笑得很少,平時幾乎都是那副高貴冷艷的姿態。

在伍岑面前就更少了。

她喜歡他、是小姑娘對男生的喜愛。也畏懼他,是長兄如父般的敬重。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就算笑也是撩撥的那種,從沒發自肺腑地笑過。

伍岑的目光落在顏姝的笑容上。

顏姝毫無所覺,趴在奶奶膝蓋上,用筆在老人家打著石膏的腿上畫了一個俏皮的小豬豬。

老太太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是是是,你還是個寶寶。小寶寶,讓奶奶抱一下。”

“等下,豬豬還沒有畫好!”

“哈哈哈你就是一只小笨豬,奶奶最疼的小豬豬。”

笑笑鬧鬧。

回家路上,顏姝面朝車窗外,用後腦勺對著旁邊座位上的男人。

喜歡了十幾年的人,怎麽可能做到心平氣和地分手。顏姝心裏還是有氣的。只是這股氣被她掩飾得很好,加上她故意跟伍岑唱反調,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裏,就變成了驕縱、胡攪蠻纏,任性不懂事。

平時都是顏姝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伍岑偶爾應一聲。這次意外的是伍岑先開口:“奶奶說的話,你別介意。”

顏姝悶悶道:“我還挺介意的。”

伍岑:“什麽?”

“沒什麽。”

顏姝看到路邊賣糖葫蘆的小攤販:“停車。”

小劉看了眼後視鏡裏的伍岑,征求他的意見:“老板,這邊沒有車位,可能要繞一圈。”

顏姝說:“我自己去就好。”難得的沒有纏著伍岑陪她。

轎車靠路邊停穩。

顏姝下了車,拎起包:“我自己回去。”

伍岑叮囑她:“天黑之前回家。”

顏姝:“哦。”

平時吃根草都要老板陪著的大小姐,突然變得這麽獨立。小劉一臉的不敢相信:“老板,真的不用等嗎?”

伍岑看了眼腕表,他還有個應酬。吩咐小劉:“先送我過去,你再倒回來。”

“好的。”

顏姝拿著兩根冰糖葫蘆,走在街道上。

這一路的銀杏樹葉像極了愛情,不是綠了,就是黃了。

再過不久,她的愛情也要黃了。她自嘲:幸好不是綠了。否則她一定會戰鬥至死方休。

手機來電顯示一串本地陌生號碼。

顏姝咬著冰糖葫蘆,口齒不清地“歪”了一聲。

“姝姝。是我。”

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顏姝楞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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