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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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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時刻掉鏈子莫過於如此。

然而眼下也沒時間深究, 年太太的手還掐在他脖子上,力氣出奇的大, 迫使他不斷仰頭,窒息感與指甲嵌入皮膚的疼痛折磨著他的腦神經,本就渾身疲勞的身體此刻被迫發出悲鳴。

年安潛意識掙動兩下,眉頭緊皺成一個川字。

“行了,再掐下去真把人掐死後面還怎麽搞?”旁邊的光頭佬出聲道, “不是說還有事情要做麽?要氣也得把正事辦完了再氣。”

年太太恨不得弄死年安, 然而她知道,殺人犯法,如果年安真的一命嗚呼了,那麽她就成了殺人犯。思及此, 才終於紛紛地松開手, 又不滿足地在年安臉上抽了兩巴掌。

年安正猛吸空氣,無端又被抽了兩巴掌,疼得他脖子以上都快沒知覺了。他暗暗吸了口氣, 咬了咬後槽牙, 將心底那股湧上的暴虐重重壓了下去, 不受控制地連咳好幾聲。

年太太恨得牙癢癢地說:“我真想弄死你這個小雜種, 要不是你,我的函函就不會入獄, 都怪你和你那個賤媽, 誰給你們臉偷我東西了!?”

年安垂著頭, 清了清嗓子, 才慢慢揚起臉,望著年太太的臉,雖然看不清楚,但可以想象此時是如何一番猙獰的模樣。

“封建時代尚還嫡庶有別,你個小三生出來的私生子,罵我雜種?”因為方才被狠掐一番的緣故,年安的聲音聽起來極為低啞沈重,白皙的脖頸上映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上面還有指甲嵌入時抓出的痕跡,有好幾道傷口重到滲出血跡來。

年安瞇著眼睛嗤笑道:“有個沒腦子的親媽,難怪兒子也傻得跟智障似得。”

“你——!”

“啪!”

光頭佬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巴掌:“閉嘴,誰他媽允許你說話了?”他叼著煙,眼中滿是危險,“嘴巴放幹凈點啊,你嘴裏那個可是老子的親骨肉!”

年安一楞,緊接著就聽年太太暴怒道:“我的函函怎麽可能是你兒子!”

光頭佬噓了一聲:“嚷嚷什麽,這兒又沒外人,老子自己的香火我還能不知道?”

年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上去就推了一把光頭佬:“你他媽知道個屁!”過去她曾端的豪門貴婦的姿態此時半點不剩。

“操,”光頭佬被這麽一推,終於火了,“你他媽安分點兒!老子可是做過親子鑒定的——咱們現在就在一條船上,你再動手試試,打得你臉都找不著!”

年安思緒亂了半晌,終於明白過來這光頭佬說的是什麽意思,聽著耳邊亂七八糟的聲音,他有種笑的沖動,然而嘴角輕輕牽扯一下,就疼得他皺起眉頭。

年函是年太太和其他男人生的,年父對身為親兒子的他不管不顧,反而替其他男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也不知他老人家此時在地下,是不是死不瞑目了。

“呵……”

兩人吵到一半,年太太終於回過神,立刻將註意力集中在年安身上。正如這個光頭佬所說,無論如何,他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了。年安消失這段時間裏,肯定有人已經發現不對勁並且報警,她們得捉緊時間——

“你笑個屁。”年太太咬牙切齒,再看看年安落魄的模樣,“給我臺手機。”

年安不知道她要幹什麽,反正手腳都被綁著了,渾身上下沒半點力氣,幹脆把身體放松在椅子上,半闔著眼睛狀似悠閑地等著下一步。

年太太見他這樣落魄卻依舊端著游刃有餘的模樣,氣得半死,接過手機,抓住年安的頭發就說:“說,當初的車禍都是你和你媽媽策劃好的,你們兩個賤種為了爭奪年家的家產,故意設計這一出碰瓷,把年函誣告進監獄裏。而年合盛也是你們謀劃死的,因為與你媽媽離婚,所以那個毒婦懷恨在心,計劃了很多年!”

“……”

年安眼睛的渾濁似乎有一瞬的清明,讓他在這一秒內看清了年太太的臉,猙獰,瘋狂,宛若一只行走在下水道的老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醜陋不堪。若不是眼下環境不允許,年安說不定真會被這番話惡心的吐出來。

——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呢?

年太太打開手機錄音,猙獰道:“快點說!”

年安卻毫無征兆地笑了:“你上過學嗎?”

年太太臉一黑。

“你當人民警察都是傻子嗎?就算犯人自首也是先拘留再盤查事情真相。你以為我這麽說了,你把錄音交給法院,就能把你那寶貝兒子給立刻放出來?”年安聲音虛弱,說話語速也不快,但語氣卻格外鏗鏘有力。

他仰著頭,將後腦勺擱在堅硬的墻壁上,嗤笑道:“你做夢呢?”

他至今想不通,年父當初到底是瞎了眼,還是出門腦子被隕石給砸傻了,才會舍棄蔡女士,跟這種上不了臺面,心胸狹窄見識短淺的太妹在一起。甚至到死為止,都不知道自己寵著的兒子,其實是替其他人養的。

一時間不該笑他蠢,還是該說他罪有應得。

“小子,你裝什麽裝?”光頭佬掏出一把刀,鋒銳的刀劍抵在年安喉頭處,他獰笑一聲,說,“讓你說就說,廢什麽話?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呢,嗯?”

年安眸光一凝,眼底盡是陰鷙。

宓時晏拿著年安的手機離開警局,已經深夜了,目前還在調查年太太的具體行蹤,根本沒有人能保證何時才能找到年安。

他也派了不少人去尋找年安的下落,整座城市偏僻位置的廢舊倉庫,廢墟,甚至連各地荒廢的施工場所以及破舊、即將拆遷的老樓,都找了一遍,人就沒有任何消息。

整整八個小時了,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繼續找!郊區搜完了就去臨市搜,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一概都不能放過!”宓時晏掛了電話,又一次響起,他看了眼,發現是家裏打來的。想到宓爺爺今天的行徑,他默了片刻,終是掐斷了電話。

正欲上車的時候,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只見蔡女士站在他身後,雙目通紅,她看著宓時晏,嘴唇嗡動,似乎想說什麽,然而一張嘴,吐出的只剩哽咽。

宓時晏眼睛一紅,轉身按住蔡女士的肩膀:“我會找到他的。”他對蔡女士說,更是在對自己說,一字一頓,格外有力,“一定會。”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宓時晏掏出一看發現是年安的手機,只剩百分之五的電量,而此刻,未能解鎖的屏幕上顯示出一條定位信息。

——定位!

宓時晏猛地瞪大眼睛,心臟狂跳:“難道是年安發來的……?”

“什麽!?”蔡女士立馬湊過去看,“安安發了什麽!?”

宓時晏仔細一看,發現這個定位消息源自藍牙——普通藍牙超過一定距離便會自動斷開連接,但年安那個是定制款,準確來說都不應該叫藍牙,而是手機無線接收器才對。

傳輸定位是為了出現機主手機丟失或者出現意外手機不在身邊而設有的,因此不必解開手機鎖屏就可以清楚的看見具體地址。宓時晏慌張地掏出手機拍了一張,便把手機塞給蔡女士:“這可能是年安發來的定位地址,你交給警察!”

說罷,他立馬轉身上了車,蔡女士還沒來得及說話,宓時晏便已將車開上馬路,消失在黑夜的另一頭。

人在面對生命威脅的時候,心跳總會下意識加速,而有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顯露出恐懼與怯弱,有的人卻能奇異般的冷靜下來。

年安則是前者,他微微仰著頭,感受著鋒銳的刀鋒抵在喉嚨的冰冷,一動不動,也沒說話,只是望著近在咫尺的光頭佬,微微瞇起眼睛。

“搞清楚你目前的立場,少他媽廢話,雖然我們的原則是不殺人,但沒說不能給你整個缺胳膊少腿啊……之類的。”光頭佬獰笑道,“你說,要是我把你這手指割了,再快遞到你那賤媽眼前,她會是什麽表情呢?”

年安瞳孔一縮,手指下意識絞緊幾分,半晌,又緩緩松開。

“除了這錄音讓年函出來,你們還想要什麽?”

光頭佬楞了楞,一笑:“挺機靈的啊,這就對了嘛,你們這些聰明人既然都看得透,就不要跟我來那些拐彎抹角的,咱們敞開天窗說話。你有什麽,我要什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那些東西,什麽財產啊錢啊,那本該都是我兒子的,你半路劫走,現在這應該叫物歸原主,給自己積德的,知道嗎?”

年安扯了扯嘴角,“行,你想怎麽要?”

“幹脆!”光頭佬收了刀,放在嘴邊吹了兩口氣,接著說,“不過可惜,我不懂你們公司那套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呢,就想要點現錢,你公司開那麽大,遺產拿了那麽多,我要個一億不過分吧?房子車子什麽的過戶,名字就寫我的名字,然後就是你那個公司,啊……那本來也該是我寶貝兒子的東西,等他被放出來了,你替他進去坐牢,然後把公司的什麽股份啊法人啊位置啊等等都過繼給他。”

年安:“……”

系統都忍不住出聲:「他是不是除了殺人犯法這條法律之外什麽都不知道了?」

年安重重吸了一口氣,對光頭佬說:“可以。”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些事情,都必須是由我本人親自辦理。”

光頭佬獰笑道:“當然,我知道,咱們先把這條錄音給錄了吧。”

年安看了眼年太太,這人好歹跟年父在一起那麽多年,不至於像光頭佬這個徹頭徹尾的文盲一樣,不應該聽不出方才那番話有多少不可能,但她卻沒有任何表示。

有兩種可能,一是年太太也是個智障,二就是她知道這人在異想天開,但是並不想提醒。

想到這,年安瞇起眼睛,在心底冷笑了聲。

在開口的前一秒,系統突然提醒道:「你還能許一個願望。」

年安自然沒忘了他還有這麽個救命符,不然他也不可能至今為止都如此游刃有餘。只是現在還沒有到真正的生死關頭,並不知道該如何具體許願,太籠統了,願望只有一個,眼下的狀態明顯不合適。

年太太開著錄音,催促道:“快點。”

年安眸光晦暗地註視她:“往我身上潑臟水沒問題,但是說我媽的,不行。”

年太太的表情立時扭曲起來,奪過光頭佬手中的刀抵在他下巴,動作太大,一不小心竟是劃出一道傷口來,鮮紅的血珠順著皮膚往下滑落:“你說不是!?”

年安沒說話,只是冷漠地看著她。

堅持片刻,年太太似乎要被他氣瘋了,光頭佬連忙阻止她,語氣篤定道;“現在不知死活不肯說,後面他就肯乖乖開口了。等著吧。”

年安冷笑一聲,依然沒開口。

年太太怒目圓睜,片刻,才終於憤憤妥協。

說完那番喪權辱國的話後,年太太收了手機,冷哼一聲,“我看家裏的監控,保姆已經被警察帶走了,雖然沒有聯系任何人,但難保目前不會被警方發現,我們現在在這裏還太危險。”

光頭佬點點頭,轉身朝窩在旁邊旁邊開始打瞌睡的黃毛踹了一腳:“滾去開車。”

黃毛“啊?”了一聲,揉了揉眼睛,不情不願地起身去開車。

不多時,年安便感覺剩下地板一陣晃動,耳邊響起汽車啟動時的嗡動聲,立時明白過來那句‘去開車’是什麽意思。

原來他所處的這裏並非什麽廢墟或地下室、亦或者是任何廢舊倉庫,而是一輛大貨車的後空箱!這意味著他們隨時都能轉移位置,難怪這群人這麽不慌不忙,恐怕早就趁著他下午昏睡過去的時候,開出城去了。

年安倏地想起方才借著藍牙發出的定位消息,如今想來,哪怕發送成功了,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因為他所在的位置被已經被轉移了。

想到這,年安不由得握緊發麻的雙手,大腦轉的飛快的時候,只見又走進來一個人,聽鞋子的聲音應該是個女人。

“就是他嗎?”

“對。”光頭佬說,“好好伺候,便宜他了。”

女人目光掠過年安臉上,眼中出現貪婪之色:“當讓沒問題,攝像機準備了嗎?就現在?”

“嘖,猴急什麽——早就準備好了,喏,看右上角。”光頭佬朝右上方一個破舊的攝像頭的努了努下巴,“我這就把他打開,你好好幹,回頭好處不會少你的。”

說罷,二人便轉身離開,順便還帶上了門。

車廂內只剩下汽車發動的聲音,以及女人走進時的腳步聲。

年安隱約感覺不對勁,微微皺眉。眼睛上的缺陷讓他無法看清女人此時的表情,由此一來就沒辦法確定對方的目的,只能從方才的對話上來判斷,這個女人應該是想對他做什麽。

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眼並不能看見的攝像頭。

“你幾歲了?看起來真年輕。”女人走到年安面前,壓低身體,摸了摸年安的臉,“我最喜歡你這種又白又嫩的款了。。”

年安下意識把頭往後靠了靠。

女人見狀不滿的哼了一聲,“動什麽,事到如今你以為你躲得了?”

“……”

年安瞇起眼睛,廢話了一句:“你想做什麽?”

“你們有錢人不是都聰明的很嗎?”女人湊到年安耳邊,濃郁的香水味熏的他頭更暈了,偏偏這女人還非得沖他耳廓吐熱氣,“不過挺正常的,畢竟通常情況下,脅迫別人時,都會采取侮辱的辦法,按照正常發展,現在在這裏面對你的應該不是我,而是今天抓你的那幾個臭男人。”

年安眸色微沈,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但是你不一樣。”女人似乎很喜歡年安,她跨坐在年安的大腿上,指尖不斷在年安的臉與脖頸處流離,好像在撫摸精美的寶石,愛不釋手,“他們還有求於你,需要脅迫你進行其他的事,所以不能擊潰你的身心,畢竟惹急了兔子也會咬人,要是你一個不願意來個同歸於盡就不好了……”

“而現在,你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

年安動了動大腿,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半晌後,在女人貼上來的時候,才湊在她耳邊,低聲說:“既然如此,那你幹脆把我的手解了吧。”

女人冷笑一聲:“憑什麽?你坐著我也能動。”

年安說:“我這人呢,一向遵從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反抗不了,享受也挺好——你說是不是?”

女人眉頭舒展開來,似乎滿意極了年安的態度,但任然不肯松綁。

年安腦中思緒翻轉的飛快,又壓低聲音勸道:“他們請你來,肯定只是付你一筆錢而已——但是我媽從小教我,不能讓女孩子吃虧。”他壓低聲音,故意在女人耳邊報了個數字,感覺到對方身體一僵,才挑著嘴角道,“這只是我名下個人資產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你松開我的手,我全都給你。”

女人有些心動,但仍舊拒絕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們有錢人呢,都是非常註重面子的,而現在,你是‘受害者’,是‘弱者’,如你所說,如果公開,對誰有利?群眾會站在誰那一邊?斥責誰?我長這麽帥,我比任何人都要臉要面子啊,你說是不是?”

女人沒說話,但年安知道這人的心裏已經在動搖邊緣了,他放輕語氣,似笑非笑的接著誘導:“何況手松開了,我腳還綁著呢,跑不了。再說了,外面不還有人守著嗎?你這車開著,我總不能跳車,對不對?”

年安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素未謀面,連臉都沒看清長什麽樣的女人使用了美男計,幸好這人腦子缺根筋,還真被他這番言論給騙了。

“你最好說到最到,否則……”女人微微仰著下巴。

年安信誓旦旦道:“當然,我們商人從不騙人。”因為騙人的時候都不把人當人。

系統目瞪口呆地憋出一句:「……厲害了我的宿主。」

年安:“願望現在能許麽?”

系統:「可以,你要許什麽?」

年安:“給我瞬間瞬移。”

系統:「……可以,但是必須選擇一個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並且你還要為此解釋你被綁架後如何脫離的事情,這些人會發現你身上發生的超常現狀。」

年安漫不經心地說:“他們還能到警察局說‘我綁架了個人但是他突然憑空消失了’這種荒唐話嗎?”

系統:「……說的也是!不過你要轉移去哪裏?」

年安還沒來得及回答,女人又一次貼了上來,香水味實在難受的刺鼻,這人體重還不輕,好像千斤頂壓在自己腿上,疼得不得了。

“那就開始吧。”說著,女人沖攝像頭擺了個收拾,摟住年安的肩膀。

年安揉了揉被解開繩子的手腕,左手無意地撩了一下頭發,稍微把女人的身形按離自己身上些許。

“其實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年安突然滿臉猶豫地看著女人說。

女人不耐煩地說:“什麽?”

年安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瞳孔晶瑩透徹,黑的非常純粹,好似藏著星辰瀚海,以至於被摘下眼鏡的那雙眼睛註視時,心底會不由生出一瞬仿若被銀河包裹其中的錯覺。

只見他眼中噙著絲絲笑意,主動貼在女人耳邊,一字一頓,格外清晰地說:“我對女人硬不起來——他們沒跟你說嗎?”

“……”

空氣中有一瞬的凝滯。

只見女人楞了一霎,繼而恢覆表情:“說了啊。”話落,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瓶東西,打開蓋子,捏住年安的下巴,“所以特意準備了這個。”

“……”年安雖然看不清,但能猜出那是個什麽玩意。

他瞇起眼睛,正想著要不要還是幹脆直接讓系統給自己瞬間轉移溜走時,車子猛地晃動了下,女人手裏的瓶子啪嗒一聲砸落在地。

年安還未反應過來,腳底下的汽車又一次劇烈晃動了下。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後車廂,撞擊不偏不倚就在他右側,要是再往左邊一點,準能把他撞飛出去。

“怎麽回事!”女人被撞的癱坐在地,慌亂地回頭看向攝像頭,年安趁機彎下腰解開腳上被捆著的繩子。幸好他以前拍戲時又拍過這種綁架戲,當時為了逼真效果,劇組是真的給他綁的特別嚴實且覆雜,當時他為了這幕只有幾秒的戲,跟繩子難分難舍了好一段時間。

萬萬沒想到,那時候學的雞肋技能,眼下居然會用在這兒。

這些人也是簡單粗暴,似乎算定了他跑不了,居然沒有用手銬。

等女人註意到的時候,年安已經三兩下掙脫開了繩子。撞擊依然持續著,年安能感覺到腳下的車子在不斷加速,然而貨車跑的再快也有極限,因此後面那輛車不但追的緊,還能夠非常大力的撞擊他,晃得他頭都暈了。

年安不知道是誰在這麽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來救他的!

思及此,年安長舒一口氣,看了眼旁邊的女人,對方已經發現他繩子被解開,立刻飛撲過來壓住他:“你他媽敢!”

年安眼下虛的力氣都比不上這人,然而此刻,卻猛地生出一股蠻力,一把拽住女人的長發,用力一摔,耳邊一聲尖細的“啊——”響起。

年安擰緊眉頭,搖搖晃晃的扶著墻壁,尋找小門,還沒來得及碰到把手,女人猛地拽住他的腿往後拖,並且腳下的汽車突然變成S型路線,不斷的左右晃動。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坐在前面的人透過攝像頭看到了這裏的情況,但又礙於後面有追兵無法停下車阻止他,只能借著這種辦法來。

然而沒了束縛,就算搖晃點還是能找到開門的鎖,正想著,年安小腿上突然刀狠狠插了一刀,疼得他直接倒了下去。

女人蓬頭垢面,滿臉猙獰地按住年安,一手掐著他脖子,舉著刀怒道:“你他媽倒是行啊!敢騙我?——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了!”

空氣裏漫出一股血腥味,年安望著即使模糊也依然能感覺到鋒銳的刀,女人似乎被他剛剛那一摔惹怒,有些發狂,“我跟你講,其實我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所以就算是我現在殺了你,我也是無罪。”

“……”

汽車還在不斷的搖晃,撞擊因此間隔久了些,就在那把刀再次刺下來的時候,電光火石間,年安猛地伸出手按住,下一秒,撞擊偏移至側邊,兩人身形一劃,那鋒銳的刀尖貼著年安的臉劃出一道血痕!

操,年安在心中忍不住爆粗,破相了!

這一撞分散了女人的註意力,年安一手摸到女人手肘處,沖著麻穴狠狠戳下去,立刻把刀奪了過來,推開人,忍著腿上的劇痛再次站起來,這一次,終於準確摸到了開光,重重一拉,鐵門不堪重負地應聲而開,狂風驟然襲來,年安差點直接栽倒在地。

“年安!!”

噪耳的狂風間,年安聽見了宓時晏的聲音,他下意識朝著聲源看去,然而此時早已是深夜時分,眼下他的視力和瞎子沒什麽區別,只能透過燈光,大概確定宓時晏應該是在右邊車道的汽車裏。

宓時晏一路把跑車開上兩百碼,嚴重超速的找到這裏來,但到達位置時他就發現這裏是一片荒野之地,放眼望去雜草叢生,沒有任何建築物,更別說可以藏匿的位置。而前方,則是深入黑暗的馬路。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把車停下來在周邊找,但這一次不知怎麽的,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告訴他,年安在前面!

直到他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發現一輛破舊的、連車牌都被遮了兩個數字的火車時,才終於確定自己的直覺沒有騙人。

深夜的風極其刺骨,年安站在貨車上,臉上還帶著青青紫紫的痕跡,以及還有紅色的鮮血在往下流,染紅了白色的高領毛衣,單薄的身形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高速行駛的車上倒下去。

貨車還在左右不停搖晃,似乎想把年安抖回車上,宓時晏卻不敢再撞了,他怕年安就那麽掉下去,這一摔,就不是受傷的問題,而是命還在不在的事了。

雖然已經把手機交給了警方,想來對方應該已經出警了,但肯定沒他們這麽快。

宓時晏幾乎要把牙關咬碎時,就見年安後面突然又撲上來一個人,那女人竟是意外的死纏爛打,年安下意識揮刀想威脅她,不料她一點都不怕,反而又是撲了過來,鋒銳的刀面一不小心就在她臉上畫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來。

頓時,女人的動作頓住了。

年安剛松一口氣,女人又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刮了我的臉?”

“……”

女人自言自語:“你居然敢傷我的臉?”

年安愈發覺得不對勁,皺起眉頭,下意識扶住了車門,下一秒果不其然,對方又立刻撲了上來!她宛若是真的精神病患者,發狂一般地把年安往後推,手裏的刀啪嗒一聲滑落摔在了車外,年安死死扒住車門,才堪堪沒摔下去。

也許是宓時晏開了車窗,導致前面駕駛座的人發現這輛昂貴的跑車裏沒有跟隨而來的警察,只有一個人,終於一踩剎車,停了下來。

宓時晏也趕緊停了車,他前車門正好靠在右邊,上前兩步立馬伸長手臂把年安從車上抱下來,觸到溫熱的體溫時,宓時晏眼眶一熱,手臂都是顫抖的。

然而眼下根本沒時間讓他好好感受懷裏的人,前頭駕駛座下來了四個人,手裏都拿著刀,快步朝他走來。

電光火石間,在光頭佬的刀刺過來的前一秒,宓時晏手疾眼快的把年安塞進車裏,自己也上了駕駛座,然而關門前,還是猝不及防地被那刀重重劃傷了手臂,血液染紅了車門,然而他沒有半點停頓,重重關上了門,一打方向盤,飛馳而去!

“操!”光頭佬怒吼一聲,幾人再次上了貨車,“追!”

年安坐在副駕駛上,從生死一線中離開,他大腦有短暫的停機,半晌,才長籲一口氣,靠在位置上虛弱地問:“你怎麽來了?”

“你說我怎麽來了!”宓時晏沒看年安,咬著牙,怒吼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對於也許會失去年安的恐懼、害怕,以及滿腹說不出的委屈。

年安突然很想看看宓時晏此時的表情,可惜他眼前模糊一片,只好多盯了會兒,期盼看久點也許就能恢覆視力。

這條路很偏僻,並且還沒修整好,周邊沒有路燈,前頭坑坑窪窪,走起來時搖晃的不行,黑壓壓的幾乎看不清路。而車前燈在方才不顧一切的撞擊裏,早已暴斃身亡,只能靠右側發著的薄弱光芒堪堪前行。

偏偏後面的貨車還在瘋狂追逐,宓時晏根本不能減速,只能把油門往死裏踩。

他剛剛已經發了自己的定位給蔡女士,並且說了是移動的,眼下只能一直開著車,等待警方增援到。

“你是一個人來的?”年安又問。

宓時晏心臟依然跳得飛快,堪堪避開眼前突然的急轉,說:“不是,報了警。”

年安:“我媽知道了嗎?”

宓時晏低低嗯了一聲。

年安嘆了口氣。

宓時晏又說:“對不起。”

年安“嗯?”了一聲,只聽宓時晏咽了咽口水,說:“我都知道了。”

一時間,車廂裏陷入安靜,誰也沒說話,只剩下車子飛馳的動靜。年安垂著眼片刻,才說:“綁我的人是淩雪,她對我懷恨在心,試圖用一些愚蠢的辦法來放出他的兒子,並且想要從我手裏搶走遺產和公司。”

宓時晏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試圖強奸我。”

“……”宓時晏眼睛一下紅了,看上去就要停車下去跟那群人搏鬥時,年安適時出聲,“當然,我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脫——試圖對我下手的是個女人,哦,就是剛剛準備把我推下去的那個女人,她說她是個精神病患者,殺了我也無罪。”

聽到這話,宓時晏才終於冷靜了些,他抽出空,看了一眼年安,接著薄弱的燈光看清了對方此時狼狽的模樣,心口一陣刺痛,趕忙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穿著!”

年安接過外套,瞇起眼睛:“你不問我為什麽那女人沒得逞嗎?”

宓時晏:“……”

年安自顧自地說起來:“我告訴她,我對女人硬不起來。”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然後她就準備給我下藥。”

宓時晏咬牙切齒地說:“等回去了我一定弄死她。”

他說完,終於聞到一股血腥味,抽了抽鼻子,瞳孔驟然收縮:“你受傷了!?”

年安唔了一聲:“啊,剛剛被那女的用刀捅了一下。”他說的漫不經心,像喝茶吃飯似得,宓時晏心臟卻差點停了。

年安又說:“不是什麽重點部位,就是腿而已,我現在動不了,你可別停車讓我跑,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住口!”宓時晏啞聲斥道,聲音顫抖,“不許胡說八道,你還沒同意跟我覆婚,誰允許你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了!?”

年安動作一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宓時晏雙手緊緊攥著方向盤:“隨便你,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喜歡不喜歡我,跟我什麽關系?”

年安霎時怔住。

“我已經想好了,你不喜歡我,利用我,騙我都好,但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無論你要怎麽樣我都無所謂,你別……”宓時晏聲音有點哽咽,方才氣勢如虹怒斥年安的模樣消失不見,替代而之的幾乎是委曲求全,“……你別再說那種話了。”

天知道,他這一天是怎麽過來的,他從城區開到這裏,看著年安在危險邊緣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幾秒鐘,他心臟都要跟著年安一起停了。

他聽不得死這個字,恨不得任何相關的字眼都從世界上消失才好。

年安回過神,心中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堆滿,他望著車頂,長籲一口氣,突然笑了,並沒有收著音量,直接躥入宓時晏的耳裏。

“你笑什麽!”

年安說:“笑你傻啊。”

宓時晏:“……”他頓時滿腹委屈,明明心裏怕年安出事怕的要死,在這個生死危機的時刻坦白自己的心意,這人倒好,居然笑話他。

他的感情對年安來講,就那麽一文不值嗎?

思及此,宓時晏心中滿是絕望。

“宓時晏,”年安止住了笑聲,嘴角揚起弧度,偏頭看著對方,“我好想看看你。”

宓時晏一楞,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句話裏的意思,後面的貨車便追了上來。

貨車有大燈,並且開車人對這裏的路況極為熟悉,因此與宓時晏這個缺燈還不熟悉路況,車前蓋還散架了大半的人相對比,有這明顯的優勢。

警察還沒來,車上的人有刀,如果在這裏被迫停車,後果不言而喻。

“嘟嘟嘟——”

貨車邊鳴笛,邊去擠壓車子,宓時晏緊咬牙關避開了貨車,然而貨車窮追不舍,不要命地往他這邊撞,前頭車燈被撞的不堪重負,在閃爍兩下,終於罷工。

宓時晏顧不得其他,加大油門朝前駛去,也不知是不是那貨車到了極限,終於追不上他這輛超跑的緣故,沒有再追上來。

宓時晏剛剛松口氣,眼前的景象突然放大,黑暗中,他看見一塊巨大的攔路牌,因為光線昏暗的緣故,並不能看清字,因為沒有燈的緣故,距離靠的太近,現在踩剎車明顯來不及了,慌亂中,宓時晏下意識要打方向盤,然而不知想到什麽,硬生生把方向盤轉的方向拐過來——

“砰——!”

天地顛倒,聲如巨洪。

不知過了多久,巨痛間,年安極其緩慢地恢覆了意識。

昂貴的千萬跑車在猛烈的撞擊下,不負眾望的化作廢鐵,安全氣囊擠壓在他胸前,年安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拆開,疼的他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恍惚間,他想起自己的上輩子,也是開著跑車在荒郊野外的山崖上墜亡。

年安不由在心裏惆悵道,他是不是命裏跟跑車二字五行相克,三番兩次出事,都是在他身上——真是要人命。

“……宓時晏?”

年安動了動手指頭,睜開眼睛,入眼的是滿目昏黑,年安卻在這一瞬意識到,這黑並非周圍環境黑暗的緣故,而是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

事已至此,年安說不出心中是何感情,他只能把手拔出來,拖著無法動彈的下半身,四處摸索,最終在不遠處,終於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他動了動,強行把自己身體拖出一些,抱住宓時晏,貼著他,低聲喚道:“宓時晏?宓時晏?”

然而任由他怎麽喊,怎麽搖晃,這人都不醒。年安摸到這人頭上溫熱的東西,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血。

他重重嘆了口氣,垂下眼睛,貼著宓時晏的額頭,低語道:“你是傻子嗎?”

副駕駛其實是車裏最危險的位置,因為在遇到突發危險的時候,司機會下意識朝左拐去,從而造成右邊車頭撞擊,致副駕駛座的人死去。這並不能怪司機,畢竟是人的求生本能。

在撞上去的前一刻,宓時晏本來也是想朝左打方向盤的,但電光火石間,他又想到了副駕駛上的年安,硬生生壓住了本能,把方向盤往右打,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然而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考慮那麽多。

他只是想,年安不能出事。他們還沒有覆婚,他訂做的戒指還沒有送出去,他還想和這個人好好過下去,一輩子。

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說什麽都不能讓這人出事。

年安低頭蹭了蹭宓時晏,感受著他薄弱的吐息,忽然發現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有力氣,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他對系統說:“還好,剛剛那個瞬間轉移還沒使用。”

系統聲音難得的正經:「你目前的狀況很危險。」

年安唔了一聲,低低笑道:“我也覺得……這難道就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系統沒說話。

年安手指描繪著宓時晏的面龐,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將這張臉牢牢刻在心中。

半晌,才淡淡吐出兩個字:“救他。”

系統:「……你只有一個願望的使用權!」

年安:“我知道,所以你能再施舍我一個願望嗎?”

系統沈默不語,年安低低哼了一聲:“摳門又奸商——當然,就這麽一個願望,我必須許完整。”年安手指停在宓時晏的唇上,細細摩挲了一番,“救他,不能有任何後遺癥或者缺胳膊少腿,恢覆回完完整整的、最初最健康的他,唔……至於傷疤什麽的,也別留了,雖然男人身上帶疤不算什麽,不過現在是和平年代,不存在以前那一套,所以肉體還是要完美無瑕才好。不然就便宜了你這個奸商。”

說完,年安感覺身上的力氣憑空被抽去,半點不剩,他像一臺耗盡電量的手機,大腦開始提醒他電量不足,即將關機,不給他任何反抗,強制性的進入待關機界面。

“記住了嗎?”年安說,“別忘了,少任何一項,我都會舉報你。”

系統卻無心再理會他的打趣,不再阻止也不再勸說,只是機械地問了三個字:「值得嗎?」

值得嗎?

年安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條命本該就不屬於他,他是撿過上天恩賜他便宜的人,而這份便宜,上天給的是機會,而宓時晏是執行人。

他抱著目的接近這個人,半強迫的逼他愛上自己,為自己續命。最終,他如願以償,而這個人也自此拋下自尊,拋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姿態,求著他說覆合,哪怕知道自己被騙,生完氣後,依然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甚至說出‘哪怕利用我,我也喜歡你’這種出自狗血劇情裏面的經典臺詞。

常言人死前,大腦都會走馬燈一般閃過此生所有的畫面,會出現許多張面孔。

年安這一生,活的時間太短,以至於這走馬燈一閃而過,全都是宓時晏的臉。

他輕輕挑起嘴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低下頭,在宓時晏的唇上親了一口。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跟宓時晏的交流真的不多,一時間竟有許多話想懟這個人說,然而到最後,宣之於口的只剩三個字——

“我愛你。”

他頓了頓,抱緊宓時晏,貼著他蹭了蹭,湊在他耳邊,帶笑的低語道,“不過你說你想覆婚啊,想得美。”

你想得美,我也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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