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三月一十三日 福建 老虎崖

老虎崖位於石城縣和將樂縣的交界處，也是第七集團軍和日軍勢力範圍交接的地方。雖然現在新年的餘韻尚未完全散去，但是華日兩軍的氣氛又開始緊張起來。

此時已經當上第七集團軍三九九軍四百師九九八團七連連長的劉毅正帶領這九連一百多名士兵行走在山腳下的一條小路上。這幾天輪到劉毅他們巡邏，今天已經是他們出來的第三天了，今天也是他們巡邏的最後一天，等到他們繞過這片山谷就可以返回營地，而且屆時就再也不用靠兩條腿回去了，離這裏十多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兵站，他們可以乘坐汽車回去。

春節剛過，此時的天氣依舊帶著些寒意，劉毅穿著一身灰綠色的冬季服，裏面還套著一件綠色加厚內衣，腳上一雙厚底牛皮靴，衣領上那一杠三星的臂章在上午的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呼……”

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嘴裏的呼氣剛離開嘴巴便在空氣裏變成了一道長長的白色霧氣，搓了搓手，劉毅有些抱怨的低聲咒罵了一聲。福建雖地屬南方，冬天也不算是很冷，可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裏的冬天卻帶著一股潮氣，讓人感到很不適應。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劉毅轉頭對後面的士兵喊道：“兄弟們，都快點，快點把這段路巡視完就可以回營地休息了，猴子，你個狗日的還磨磨蹭蹭什麽呢？趕緊讓你手下的人都跟上來，要是中午之前不能趕回營地，你就等著被踢屁股吧！”

膚色黝黑，身材不高的猴子背著一支沈重的湯姆遜沖鋒槍快步趕了上來，有些委屈的看了眼劉毅抗聲道：“我說連長，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的大名叫康傑，你能不能別叫我猴子，我現在已經是排長了，要讓兄弟們聽到了我臉往哪擱啊？”

“嘿……你小子長能耐了，都有大名了。”劉毅又好氣又好笑的罵道：“別以為你帶上了這一毛一的牌牌就長能耐了，我告訴你，要不是部隊大擴張，你最多也就能當一小班長，還跟我得瑟上了，你要真有能耐就讓你手下的兄弟們走快點，別拖累了全連的速度。”

一聽到這裏猴子就苦著臉道：“頭，這也不能怪我啊，你自己看看，自從換裝後咱們手裏的家夥可是沈多了，兄弟們都他娘的走不快啊，尤其是那該死的機槍，竟然要三個人來伺候他，這都他娘的叫什麽事啊，還有這美國佬的沖鋒槍，比起原來的MP38也重了不少，我拿著很不習慣啊。”

劉毅不耐煩的罵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有得槍拿就不錯了，你小子還挑肥揀瘦，你看看咱們手裏的家夥，再看看其他中央軍手裏拿的是什麽家夥，你小子就知足吧你，別再挑肥揀瘦了。你沒聽說嗎？咱們現在只是實驗性列裝，要看看使用情況才最後做決定嘛。”

猴子不敢再說，只是在嘴裏喃喃道：“有什麽好決定的，我看原來使的德國機槍就挺好，不用再換了。”

四百師是全軍第一個開始全部換裝美式裝備的部隊，從上個星期起，他們就把原來裝備的MG34通用機槍、MP38沖鋒槍等槍械改換成了美制的M1919A4機槍。而換裝的原因原來就是要為了減小後勤壓力，簡化流程，使得後勤能夠更加通暢，但是將這兩款武器換裝部隊後效果卻是不大理想，許多士兵都抱怨M1919A4型機槍太重，這款機槍全重達到了驚人的20.46公斤，比起原來裝備的MG34（12.1公斤）重得可是太多了。

原本的MG34只要一名士兵就能背著他行軍，另外再配個彈藥手就可以了，可現在的M1919A4機槍卻得要好幾個人才能伺候得動它。在演習的時候基層士兵們發現，該款機槍火力的支援仍然不足，對於機動作戰來說還是顯得過於笨重。特別是它轉移陣地時至少需要兩人操作，基本上是一人扛機槍，另一人扛M2三腳架（腳架重6.35KG），另有人攜帶彈藥箱。在戰場上，轉移陣地過程中只要有一人負傷，槍身、三腳架、彈藥三者中可能就有一部分將不能到達目的地。如此繁瑣的條件也使得士兵們對這款新型機槍充滿了怨言，所以猴子剛才的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現在唯一能讓士兵們感到欣慰的就是負責輜重的士兵們終於不再害怕為士兵們分錯子彈了，不管是他們步槍還是機槍，全都用的是一水的七點六二毫米口徑的子彈。

劉毅和猴子一邊打屁一邊在說著閑話，不過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要不時的註意著周圍的動靜，這裏可是和日軍交界的地方，隨時都可能有日軍出沒，他們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又走了二十來分鐘，他們終於走出了山口，前面五百多米處就是一片開闊地一覽無遺的地形視線，再往前不遠就是四百師和日軍的實際控制線的交界處。

看著前方一裏地外的那片灌木叢，猴子停下了腳步活動了一下走得有些發麻的雙腿抱怨道：“好了，總算到了，再在這裏繞一圈就可以回去了，這兩天老是啃餅幹，老子的牙都要啃掉了。”

這時，劉毅回頭命令道：“猴子，你派一個班到前面灌木叢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情況，偵查完畢後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為什麽又是我們去，我記得這次應該輪到二排才是。”猴子又開始抱怨起來。

“不為什麽，因為我是連長，所以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劉毅面無表情的說道。

“好吧，我派人去還不行嗎？”

猴子面上很是有些無奈，雖然他表面上總是抱怨，但他的心裏卻很是有些得意的。前出偵查這種活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幹好的，一般來說這種活總是讓那些最激靈，戰鬥力最強的人去幹，劉毅總是派他們三排幹這種活這就證明了在劉毅心裏三排的戰鬥力和應變能力在全連是最高的，否則他康傑就是主動要求人家都不帶搭理你。

雖然心裏很得意，但猴子還是按照正規的作戰流程派出了一個班，其中包括一個三人的機槍組、七個步槍手和兩名沖鋒槍手散開成戰鬥隊形慢慢的朝著前面彎腰摸去。

當他們來到距離前面的灌木叢不到兩百米時，走在最前面的一名步槍手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他回過頭來剛想說些什麽，前面突然響起了一聲槍響，緊接著這名步槍手的胸口突然就冒出了一朵血花後便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噠噠噠噠……”

這道槍聲就是信號，就在槍聲響起的時候，前方的灌木叢裏裏就如同爆炸似地密集的槍聲就響了起來，密集的彈雨如同潑水似地朝著前方措不及防的十多名士兵掃了過去，很快無數的彈雨便將他們給覆蓋住了。

“不好，敵襲！”

就在槍聲響起的時候，正坐在山口出休息的劉毅也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跳了起來。他不假思索的一個箭步趴在了地上，隨即用盡全力大聲喊了起來。

“全體趴下，各自找掩護！”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七連這幾個月的突擊訓練是有一定效果的，在短短的五秒鐘之內，全連一百多號人全都找到了各自的掩護位置，或是石頭後，或是土坡後，或是樹後。不但如此，他們在找到掩體的同時，許多人也已經將各自的槍口對準了前方扣動了扳機。

“放開我，讓我上去！”

這時，一個聲音在槍聲中顯得很是刺耳，劉毅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名士兵正掙紮著要往前沖，卻被猴子給拽住了。

“小茍，你要幹什麽，江班長他們已經光榮了，你上去只能是送死！鬼子就是特意埋伏在那裏等著咱們上鉤的！”

此時的猴子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嬉笑神情，悲痛的神情中蘊含著一股不甘和惱怒，就在剛才，短短的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裏，他手下的一個班就這樣沒了，這可是十多名兄弟啊。

悲傷過後就是憤怒，劉毅那沙啞的聲音亞也響了起來：“打……給我狠狠的打，機槍給老子架起來，對準前方狠狠的打，還有迫擊炮，給老子轟過去！把那群狗日的給老子轟出來！”

“是！”

聽了劉毅的話，他身後炮班的幾名士兵也趕緊把兩門六零迫擊炮架了起來，不到兩分鐘，幾枚炮彈就開始朝著前面轟了過去，劇烈的爆炸聲在前面不斷響起，幾個黑色的煙霧在灌木叢中升騰起來。

“好，就這樣，轟它個狗日的。”看到炮彈在前面爆炸，猴子一邊摟著一挺M1919A4機槍拼命往前面掃射，一邊神情猙獰的喊了起來。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他的聲音便迅速變了個聲調，“不好，那是小鬼子的戰車！大家快隱蔽。”

“轟……”他的話音剛落，一枚炮彈便在距離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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