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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炮灰女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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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幽明,幽靜的幽,明月的明。

除了無疏師太和秦先生,誰都不知道我的俗名,其實不知也罷,因為我俗名,實在是俗的不能才俗了——黃小花。

小花我出生於高麗——中原人俗稱棒子國,我不明白為什麽中原人叫她棒子國。那裏明明沒有中原那樣成片成片的玉米地,其實她盛產人參、秋千和泡菜,很多很多年以後,還盛產人工制作的各色美人兒以及女主角總是病死的電視劇。

我的母親是高麗國非著名青樓女子黃英姬(很多年以後,高麗國出了個叫做黃真伊的名妓,嗯,她其實和我母親是同族)。她從來沒有談起過我的父親,我想,可能是她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吧。

印象中的母親總是很忙,她擦著很厚的粉,盤著繁冗的花草頭,穿著紅艷艷的裙子奔走於各色酒肆歡場,晚上回家後,經常累得來不及卸妝就睡了,第二天醒來,她的臉總是會將幼小的我嚇哭。

盡管如此,她依舊是個好母親——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五歲的那年,母親接待了一個中原來的客人,那個客人自稱姓秦,是來高麗國采購人參的。整整一個月,母親都只有他這一個客人,但是這個客人給纏頭超過了她去年所有客人的總和。

母親粗通漢字,但對比較深奧的詩文就無能為力了,所以即使她相貌琴藝上乘、舞蹈的時候,也能讓客人忘記了飲酒吃菜,但終其一生,她終究是一個非著名的青樓女子。

沒辦法,男人總是希望自己妻子出身名門知書達理,但在臥室之內是蕩/婦。他們同樣希望放/蕩的青樓女子同時也是能夠□□添香的淑女。所以名/妓都是才女,而才女並非都是名/妓。

有一天晚上,母親激動的抱著我哭:“小花啊,我們娘倆的苦日子終於到頭了,明天我們跟著秦先生去中原,去過好日子。”

對我而言,只要和母親在一起,中原和高麗國沒有分別。所以,我含含糊糊的點點頭,繼續睡覺。

第二天,秦先生給我母親贖身,在所有藝妓幾乎能灼燒一切的嫉妒眼神中,洗凈鉛華的母親抱著我坐上了馬車。

“馬車,是二匹馬拉的車耶!去年花魁娘子出嫁坐得也只是牛車!”母親興奮的抱著我,“小花啊,從現在開始,我有丈夫,你也有父親了,秦先生說,按照他老家的叫法,你叫他‘爹’。”

三天後的半夜裏,我醒過來,走出帳篷,他在篝火前抽著煙袋,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第一次叫他,“爹。”

他先是一楞,而後尷尬的搓了搓手,最終還是輕輕點頭,“嗯。”

“爹。”我再次叫他。

他有些慌張的從口袋裏摸出幾個銅錢塞給我,“給你買糖吃。”

我搖搖頭,“爹,我想尿尿。”

他很茫然的看著我。

我指著一顆大樹,“我就在那裏尿,如果有老虎,你趕走它好不好?”

母親說,如果要起夜,一定要叫醒她陪著去,否則會被老虎吃掉。我本想叫醒她,可看她實在太困,又不忍心。沒人陪,又怕被老虎吃掉,所以想到叫他幫忙——“爹”這個事物,是應該不會拒絕這個請求吧,年幼的我想。

從那以後,秦先生看我的眼神沒有那麽疏遠了。但是我總感覺他和我們母女並非其像其他普通家庭那樣親密,母親很困惑,她學著和中原人一樣打扮,學做嶄新的食物,我也努力的和中原小孩一起玩,上學堂,融入這個嶄新的國度。

母親說,到了中原,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她說的沒錯,只是這好日子,只過了一年。

一年後,一幫蒙面人揮著刀劍沖進我家,秦先生以己之力對抗所有人,他贏了,母親卻死於亂刀之下。

安葬了母親,他把我寄養在一戶沒有子女的獵戶家裏,臨走時,我靜靜的看著他,他走一步,我走兩步(我步子小),就這樣,我跟著他走了兩裏山路,就是不回獵戶家。

最終,他嘆了口氣,抱著我一起走了。

我們來到一個叫做紅葉鎮的地方,他說:“小花,如果你要繼續跟著我,就必須要剃光頭發做小尼姑。”

母親走了,他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我重重的點頭,說:“嗯。”

他把我送到紅葉庵,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主持無疏師太,她沒有頭發,但是我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你就叫幽明吧。”無疏師太給我梯度完畢,賜號幽明,她頓了頓,“幽字輩中,你排行第二,你有個師姐,叫做幽閑,她雖然比你小,但入門早,此人調皮頑劣,你不要學她。”

“是,師太。”我學著無疏師太雙手合十。

那個叫做幽閑的師姐四年後才從紅葉寺回到紅葉庵,那時她八歲,我十歲。她不壞,但是個很怪的人,無疏師太經常揮舞戒尺打她,而她總是嘻嘻一笑,然後該幹嘛幹嘛,似乎那板子都打在別人身上似的。

“你不疼麽?”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便偷偷問她。

“疼,當然疼。”幽閑指著胸口說,“但是這裏更疼,有時候,身體的疼會讓心裏的疼顯得不是那麽疼,所以挨打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那一刻,幽閑的眼神有些恍惚,有些迷亂,還有些不甘,即使是有些大人,也不曾有過那樣的眼神。

我不解,就去問秦先生,秦先生將一柄彎刀交給我,說:“她就是我一直提到的琉璃公主,她是你的主人,你要效忠於她,如同我效忠無疏師太。”

秦先生不知道,他每次提到無疏師太時,他的語氣眼神中總是有一種隱藏不住的熱情,我肯定,那是我母親一直想要但畢生都得不到的東西——愛情。

幾年後,我從另一個人身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幽閑提及紅葉寺和尚然鏡時也是如此。

一天傍晚,我在山林練刀完畢,去河水邊洗臉,秦先生突然在對岸出現了——當時他的外號是‘秦老丐’,明裏的身份是紅葉鎮石榴街拉琴的乞丐,暗裏的身份是無疏師太的暗衛頭領。

“師傅。”我叫道,隨即臉色劇變——因為我看到河水倒影出我的眼神,居然和幽閑一模一樣,暗藏在心裏的愛慕痛苦的掙紮著扭曲變形,瞳孔中,滿是無奈。

過河之後,他叮囑我說刀法不要練得太急,欲速則不達,我胡亂答應,敷衍幾句,最後逃也似的回到庵堂。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了,暗中訓斥自己不堪的念頭:他可以是路人般的‘秦先生’,可以是似是而非的‘爹’,可以是教我武藝的‘師傅’,可是他絕對不可能成為我的愛人!絕對不!

為了減少和他的接觸,我去了廚房做活,繁重的勞務和枯燥的經書慢慢將我覆雜的念頭平息了——僅僅是平息,因為深埋在內心、絕望、不能見光的愛情永遠都不曾消失。

當愛情變成一個人的獨角戲,主角是註定痛苦無望的,而我,就是那個苦逼到爆的女主角。

後來,幽閑變成了琉璃公主,再後來,琉璃公主變成了垂簾聽政的天佑公主,最後,公主昏厥,殷家謀反。

顧念久舉起酒杯,說:“我們三人,一死一囚一叛徒。”

很幸運,也很高興,我成為必死的那個,因為只有死亡才能終結我所有痛苦——從肉體,到精神。

當利劍刺入心臟的那一刻,我不禁松開手,秦先生送給我的刀哐當落下。

我微笑,“終於,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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