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多, 怎麽都聯系不上禦竹鳶的陸雲旗急得雙眼通紅，甚至有些失了方寸。

大家差不多都已經睡下，群裏沒什麽人在線。何況就算是有人，陸雲旗也不敢將剛才發生的事說出去，生怕被鬧大了。可是不管他再怎麽遮著掩著，等到明天其他人上線，這事遲早還是要被發現的……

可也沒法顧忌現在已經是什麽時候了, 想不到任何辦法的陸雲旗只能給谷懷瑾打電話，希望通過對方能聯系上幫主，就算聯系不上, 能幫忙帶句話也行。

——

“餵？”

把手機持在耳邊的陸雲旗本不抱谷懷瑾能接電話的希望，只是剛等了一兩聲，那邊就迅速接通，聽見谷懷瑾毫無困意的聲線, 陸雲旗的大腦一下子跟著怔楞了好久。

“你……你沒睡？”

谷懷瑾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醒著也好, 省了不少麻煩。陸雲旗深深吸了口氣，又緩了幾息，盡可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夫人剛才退幫了。”

電話那邊的谷懷瑾轉頭看看身後不遠處，谷雨寒正站在窗前抽煙, 他手旁放著的煙灰缸中已積了不少煙蒂。

谷懷瑾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走去其他房間與陸雲旗通話。

“我們知道。”谷懷瑾說道。

“你說什麽？”

是的，幫主和谷懷瑾知道禦竹鳶退幫。這麽晚了幫會列表裏在線的不止陸雲旗一人, 還有一個看著像是工作室的唐門在線，那是幫主的小號。

“你們既然知道可你們在做什麽？眼睜睜看著她退幫是嗎？”陸雲旗又困又氣，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好。“他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前陣子不是還說一起去旅游了嗎？好不容易奔現了這又唱的是哪一出？”

知道他是一時無法接受，谷懷瑾出聲安慰道：“冷靜些，他們沒奔現。”

“我他媽才不管這麽多，這才剛見完面多久就……”陸雲旗氣得昏了頭，嘴皮子也沒能及時停下來。直到話都快說完了，他才意識到谷懷瑾方才說的是什麽。

——沒奔現？什麽叫沒奔現！？

陸雲旗即使把大腦高速運轉起來也想不明白這問題。那兩個人不是已經見過面了嗎？難不成秋暮雨說假的？兩人去國外的事也是假的？

“你等會兒…我有點聽不懂了。”

谷懷瑾能理解陸雲旗這個反映，因為起初他也和他一樣沒聽懂這句話其中的意思。

“他們沒見面，雖然去的是同一個國家，搭乘的卻不是同一架航班，行程也是不一樣的。”谷懷瑾說道。

陸雲旗有點不敢相信。可谷懷瑾所這意思，是說那兩人其實就只去了同一個地方然後各玩各的，而已……？

超出思考範圍的答案令陸雲旗蹙起眉頭，痛苦地按揉著太陽穴：“他們到底要幹什麽？！我都已經不敢想象明天群裏要炸成什麽樣了！”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向來都是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意挨著。你也不用管太多，早點睡。”谷懷瑾說。

“這……”陸雲旗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他能夠意識到，說的再多，他也不過只是個旁觀者而已。

臨睡前，陸雲旗向谷懷瑾問了個問題：“他們認識多久了？”

“五年。”

“真想不明白幫主到底在堅持些什麽，要是我也能遇到個像夫人這樣全心全意地陪著我五年的人，就算是個男的我也要把人回家了！”陸雲旗忍不住抱怨著：“答應我，帶著幫主去看腦科行嗎！”

谷懷瑾輕聲笑笑：“好。”

——

如果朝夕相處的陪伴都沒有用，那麽到底什麽樣的人才適合做伴侶？

陸雲旗很迷茫，一整夜都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沒怎麽睡好，第二天起得也比較晚，下樓的時候全家只剩他一個人還沒吃早飯。

燕致陪著陸嶼帆在客廳看早間新聞，見陸雲旗終於起床，剛想叮囑他一聲有熱牛奶，卻被陸雲旗眼底兩個無比明顯的黑眼圈給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麽了？”

自家兒子養到這麽大，燕致還是頭一次見他這狼狽模樣。陸嶼帆也一樣，板著臉瞅著兒子不說話，眼裏卻隱著擔心。

“我朋友昨天晚上分手了。”

“呦呵？”燕致略為驚訝，這孩子向來沒什麽朋友，所以也很少與他們提起關於朋友的話題。“你這是被哭訴了一夜？瞧這倆熊貓眼黑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分手了似的。”

“我只是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很快就能找到真愛甚至是閃婚，而有的人消耗多年的時間，最後卻只能得到個一場空的結果。”陸雲旗看著眼前的兩名父親，將自己的疑惑一一道出：“兩個人到底怎樣才能在一起？”

燕致與陸嶼帆互相對視一眼，隨後朝陸雲旗招招手，讓他坐過來，順便把他口中那名朋友的事情說一說。

陸雲旗將禦霜華不肯開麥說話等一些瑣碎的事隱去，只講了個大概，不過燕致也能夠聽明白了。

“網戀本就難以實現，經歷了多年的長跑最後還是敗給現實的例子比比皆是。”燕致胡亂揉了揉陸雲旗的發頂，希望他能打起些精神。“你口中的幫主和夫人，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可以說是極度的病態，如此堅持死撐了這麽久，兩個人都痛苦。現在終於有一個打算放手，或許算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好事？”陸雲旗眨眨眼睛，他被燕致的話提點到了。確實，無法與心愛之人相見是件很難熬的事，禦竹鳶為此熬了五年，心裏有多痛苦旁人無法知曉。但她如果能投入一段全新的戀愛之中，也就沒有這些困擾了。禦霜華不肯給的一切，禦竹鳶都可以從別人那裏得到，無論是愛語還是擁抱，這些東西在現實中想要實現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對禦竹鳶來說可不是件好事麽？

——那禦霜華呢？他圖個什麽？

燕致讀的懂陸雲旗眼中的疑惑，他讓陸雲旗找來紙筆，在上面寫下了數條因素。

“按照你剛才所說的，他們年齡相差太大，身份地位懸殊，中間還隔著一條網絡，男方又不肯與女方見面，一切感情都只建立在日常對話與游戲互動中。如果這兩個人最後能走到一起去，那一定是老天開眼了。”

看著燕致在紙上寫的幾項原因，陸雲旗不服氣。“老爸你太古板，現在又不是舊社會了，年齡上相差了一些又怎麽了？而且幫主真的很寵著夫人，夫人也一心一意地對幫主啊，她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了！”

聽見陸雲旗這孩子氣一般的話，燕致笑了。“你外祖母不也挺寵你的？可你能說她對你的愛，是那種愛意嗎？”

“我……”陸雲旗喉頭一噎，說不出話了。

“寵和愛，你分不清麽？”陸嶼帆冷不丁地接了話茬。

陸雲旗撓撓頭，他能分得清，卻分不太清楚。“應該……能吧？”

見兒子一臉毫無感情經驗的傻樣，陸嶼帆明明確確地告訴他：“今年可以試著談個對象了，再這麽像個毛頭小子，以後怕是要被吃得死死的。”

“我、我本來就是個毛頭小子！”陸雲旗整張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磕磕巴巴地反駁了一嘴，希望能扳回點面子，得到的卻是來自他父親一個極其嫌棄的白眼。

陸雲旗：“……”

“行了，你就知道欺負兒子，他這年紀不是毛頭小子難道還要跟你一樣像個老油條似的？”這爺兒倆每次都會拌上幾嘴，而陸雲旗向來都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種。為了維護兒子的尊嚴，燕致決定出來打圓場，不過他確實擔心陸雲旗，太單純的話在感情方面免不了要吃虧。

“兒子，你覺得幫主夫人做的對麽？”燕致問道。

陸雲旗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道：“她那麽用心地守著這份感情，難道還守出錯來了？”

燕致點點頭：“戀愛本身就是個鬥智鬥勇的過程，只有勢均力敵才能維持平衡，如果只知道一昧地付出，就是將自己擺在了一個被動的位置上。不平衡的愛情，又怎麽能好？你覺得你一腔柔情，肯全心全意地一直陪伴對方，並且寬容大方地對待這份感情，自己都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但那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算不上什麽優勢。”

“你要明白，如果想留住一個人的話，智商和情商一樣都不能少。對方在乎什麽追逐什麽，這些都要知道。”

燕致最後說的這句話陸雲旗想了很久。道理他都懂，可是禦霜華連句話都不肯對禦竹鳶說，她又怎麽知道對方想要追逐什麽，在乎什麽？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被公平地對待，除了一腔柔情和經年累月的陪伴，她還能做些什麽……？

——

跟著家人忙於串親訪友的陸雲旗連著兩三天沒能登陸游戲，幫會群他也只點開過幾次，裏面的內容與他預料中的一樣，大部分成員都無法接受禦竹鳶和禦霜華分手的事實，一小部分成員則選擇了沈默不語。而反應最強烈的，莫過於平時和禦竹鳶情同親姐妹一般的秋暮雨等人，她們都希望幫主能給個解釋，然而卻等不來任何的回答。

沒有人喜歡看見內部鬧矛盾，陸雲旗也一樣。況且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有幾名也算得上是幫會的老人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話，念及到這些年的情分，秋暮雨等人不願與禦霜華撕破臉，卻又替禦竹鳶所受的委屈感到不甘。局面一度陷入僵硬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最後還是優雅的大長腿帶來了禦竹鳶的口信，情況才終於有所好轉。消息中只說自己是暫時afk，還有可能會回來的。至於其他，禦竹鳶一個字都沒提。既然她不願說，旁人自然不好再問些什麽，秋暮雨她們也只能不了了之。

陸雲旗本以為事情到這樣就結束了，卻不想當他登錄游戲時，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條明晃晃的系統提示：

【幫主權限轉交中，將於6天22小時後正式轉交給幫會成員握瑜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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