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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鋒芒初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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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蘭一行的速度並不快,她並未乘馬車,因去唐子鄉並不遠,也無多大急事,是以她只是坐著軟轎而行。

乘轎自然要比坐馬車舒服,馬車的車廂封閉,在這種氣候炎熱的天氣裏如蒸籠似的,這並不好受,是以白玉蘭選擇乘轎。

轎篷四面敞開,只以竹杠擡著一張大軟椅,在上面支起一個遮擋太陽的涼篷,軟椅設墊足之處和扶手之處。

八名家丁擡轎,穩當之極,而白玉蘭則薄紗長垂,玉扇輕搖,意態極為悠閑。在軟轎前後,則是二十餘名家將。喜兒乘馬而行,餘者也有數人乘馬護在白玉蘭的轎旁,剩下的則是步行。

到唐子鄉的路途不遠,步行也只要一個時辰左右。

當林渺諸人趕上來之時,白玉蘭正欲出南城門。

守城的官兵對這些白府的人都恭敬之極,而對白小姐更是敬若天神,湖陽城中,誰人不知道白家小姐美若天仙?皆欲一睹其芳容,雖此刻白玉蘭以薄紗輕遮,但仍能隱約窺見其姿容。

“小姐,他來了!”小晴快馬趕到白玉蘭的身邊,輕聲道。

白玉蘭扭頭望了快馬而至的林渺和白良一眼,似乎並無多大表示,直到林渺的馬與小晴並行之際,才向林渺點了點頭。

林渺拱手行了一禮,卻並沒有說話。

眾白府家將基本上都識得林渺,但白玉蘭對林渺另眼相看讓這些人有些不解。

到唐子鄉的路很寬闊,因為唐子鄉是宛城通往隨城的必經之地,是以擁有極寬的驛道。

正因為唐子鄉是一條要道,所以白家才選擇此地作紮根之所。不過這裏的地勢並不平坦,若是沿淯水而下,倒是極為平坦之路,但向唐子鄉方向,卻已經接近桐柏山,其地多丘陵小峰、低谷,雖有官道,但卻回環曲折於山谷坡崖之間。

林渺緊傍小晴而行,不時望白玉蘭一眼,若不是因烈日當空,倒是一種極佳的享受。

八名家丁的腳步極快,八個人擡白玉蘭一人,自不是什麽累事。不過,這種天氣倒確實有些熱,盡管每個人頭上都戴有草笠。

林渺倒想起了栲栳幫的那種打扮,只不過那些人都是戴著那種以柳條編織而成的鬥笠。

一路上眾人都無語,林渺找不到一個說話的對象,小晴也不跟他說話,或許只是因為白玉蘭在場,是以大家都保持一種特殊的沈默,便是喜歡找林渺閑談的白良也閉口不言。

“賣酒嘞……”林渺諸人正欲轉過一個山坳,便聽得前方傳來貨郎的吆喝聲,夾雜著貨郎鼓的清響,使得本來寧靜的路上多了一點點生機。

“賣酒嘞……”貨郎挑著一大擔酒水在林渺諸人轉身之後出現在眼前。

白府家丁有幾人不由得回頭望了望白玉蘭,倒似乎對這貨郎所擔之酒大感興趣。

林渺也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這酒香味極濃,僅老遠聞一下,就讓人感到精神大振。

小晴瞟了林渺一眼,見他那樣子,不由得好笑地問道:“動心了是嗎?”

林渺也笑道:“倒也不是,只是覺得很香而已。”

“如果你想喝的話,不妨去嘗一碗。”白玉蘭見林渺如此說,不由淡淡地道。

“那倒不用,府上不是有那麽多美酒嗎?”林渺否認道。

“這大熱天的,喝喝酒解解暑吧,我這酒可是用荷花高粱精釀而成,保證別無他家!”那貨郎本欲自眾人身邊走過,但聽林渺和白玉蘭的對話,忙道。

“貨郎,給他們每人盛一碗!”白玉蘭扭頭向貨郎喚道。

“謝小姐!”白良諸人大喜,沒想到白玉蘭如此慷慨,他們嗅到那酒香早就忍不住了,白玉蘭如此一說,正合他們的心意。

“小姐真是菩薩心腸!”那貨郎也大喜,就因為白玉蘭這一句話,便讓他多了一筆生意。

林渺也不客氣,只是那八名擡轎之人卻不敢放下轎子,他們只盼那群兄弟快喝完來接替他們。

“嗯,好香!”林渺對這濃濃的酒香大加讚賞,迫不及地欲喝上兩口。

“大家慢慢來,別急,這些夠大家喝的!”貨郎見眾人紛紛搶著喝,都浪費了很多,不由得叫道。

哪裏有人會理會這貨郎的叫嚷,林渺也喝了大大的一碗。入口甘冽,確實是上佳好酒,只是酒中似乎仍美中不足地帶點說不出的味道,似茴香的味道,但又不全是,這種味道並不明顯,若不是林渺這種刁嘴的酒鬼,只怕還品不出來。

“這酒的味道真爽!”白良拍著林渺的肩膀,暢快地道。

林渺點頭首肯,但是他卻發現白良的臉色似乎突地微微變了變。

“好強的後勁,只喝他媽的一碗便有些頭暈了!”白良怔了一下,有些迷糊地道。

林渺一呆,他感到白良搭在他肩頭的手軟了下去,竟踉蹌欲倒,不僅如此,那群喝了酒的家將都仿佛醉了。

“唉,讓你們不要搶著喝這麽多,你們就是不聽,我這酒的後勁可強了!”

“你在酒裏下了藥!”林渺突然驚呼,似乎頓時明白了什麽。

貨郎一聽林渺如此說,微驚之下,驟地露出一絲獰笑,擡手“轟……”地一掌印在林渺的胸前。

林渺慘哼著飛跌而出,這貨郎的掌勁驚人!

白良諸人更是大驚,但此刻他們根本就沒有出手之力,雖然眾人驚呼怒吼,但卻很快地軟倒在地。

小晴大驚,調轉馬頭便向林渺飛跌而出的方向沖去,“快送小姐走!”同時高喝。

那八名擡轎的家丁也大吃一驚,立刻分出四人向貨郎撲去。

“嗖嗖……”一族勁箭自兩邊的密草叢中射出。

小晴大驚之下,翻身落馬貼地倒滾,座下之馬慘嘶而倒,那四名家丁在全無防備之下盡數中箭而亡。

小晴剛起身,驀地覺得脖子上一寒,那貨郎的刀竟已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呼……”白玉蘭座下的擡椅的竹杠標射而出,直襲向密草叢。

“呀……”草叢之中傳出一聲慘叫之聲,白玉蘭已如彩蝶一般自軟椅上掠飛而出,直襲向那貨郎。

白玉蘭竟也是個高手!

貨郎並不意外,卻並不與白玉蘭交鋒,而是帶著小晴疾速倒退。

白玉蘭怒喝:“惡賊,納命來!”袖間飄出一截如霓虹般的彩綢。

“白小姐的火氣真大!”一聲輕笑之際,白玉蘭驀地驚覺已有一人擋在她與那貨郎之間。

“砰……”白玉蘭的飛袖竟被那橫插而入的人擋住了。

白玉蘭落地,微退兩步,那接她一招之人卻跌出了四步之多。

“如果白小姐還要她的命的話,最好不要太沖動!”那貨郎見白玉蘭又再搶攻,忙呼道。

白玉蘭大怒,可是卻無可奈何,小晴與她情同姐妹,她自不敢拿小晴的命作賭註,只得停手。

“小姐!”喜兒也忙趕到白玉蘭的身邊,而兩邊草叢之中竟竄出了二十餘人,所有人的箭頭都指向白玉蘭。

“白小姐的武功確實令在下佩服!”說話之人正是與白玉蘭交手者。

此人年紀二十上下,頗有幾分書生氣,但掛在臉上那邪邪的笑容和那色瞇瞇的眼神卻讓人感到極為嘔心。

“你是什麽人?”白玉蘭變得極為冷靜,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四面相對的弩箭。

“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小晴大恨,她沒有料到自己竟會落入這些人的陷阱之中,也大急,剛才她是關心林渺的安全,卻忽視了周圍的埋伏。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我們並不想傷害白小姐!”那年輕人雙手操在一起,以他自以為瀟灑的動作聳了聳肩。

那四名擡轎的家丁全都護在白玉蘭的身邊,神情極為緊張地緊握兵刃警惕地註視著周圍的箭手。

“那你們究竟想怎樣?”白玉蘭冷然問道,她明白,此刻若想自這些箭下逸走,絕非易事。

“我們只是想請白小姐跟我們走一趟而已。”年輕人眼裏閃著一絲怪異的神彩。

“休想!”喜兒大怒。

“如果你們自認為可以躲得過這些勁箭的話,那也無妨!”年輕人冷笑道。

喜兒手中長劍一擺,卻被白玉蘭拉住。

“識時務者為俊傑!白小姐是明事理之人,作無謂的掙紮是沒有用的。”

“至少,你得告訴我是什麽人想見我。”白玉蘭淡然問道。

“想見你的人是太白先生,我只是奉命而為。告訴白小姐這麽多應該夠了吧?”年輕人反問道。

“太白先生?名不見經傳之輩!”喜兒不屑地道。

白玉蘭的臉色卻微變,她並沒有像喜兒那樣認為。

那年輕人聽喜兒如此一說,頓時臉色也變了。

“沒想到你們竟是那臭道士的走狗!”小晴不屑地道。

“你的嘴最好幹凈一些,否則老夫會讓你再也說不了話!”那貨郎狠聲道。

“哼!別人怕那雜毛,你以為你可以拿來嚇得了我嗎?”小晴毫無懼色地道。

“那我就讓你試……”那貨郎還沒有說完,卻突覺脖子一緊。

白玉蘭和喜兒同時出手!

“嗖……”所有的箭全都向貨郎方向射去!這只是因為貨郎的身後突然蹦起一人,這人使本來心神緊張的箭手立刻以他為目標松開了手中的弦。

當然,這是因為每位箭手都感受到這突然蹦起之人對貨郎的威脅,他們幾乎來不及出口提醒貨郎什麽,因此只好以手中的勁箭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突然出手之人。

貨郎手中的刀還沒來得及劃破小晴的脖子,全身已如電擊一般僵直,慘哼之聲猶未發出,他的身子已被拋出,撞向一旁放箭的箭手,不僅成了一面盾牌,更成了一種特殊的武器。

小晴似乎早已有感此異變發生,在貨郎手臂一僵之際,滾身滑至那倒地的死馬之旁,不過,盡管她的速度夠快,但肩頭仍是中了一箭。

出手之人是林渺,貨郎絕沒想到這個中了他一掌的人竟成了他致命的殺手。

林渺半絲都不敢遲疑,身子附在那貨郎的軀體之後,滾落至那曾與白玉蘭交手的年輕人身邊。

那群箭手的箭勢本就比較集中,只是怕誤傷了貨郎和那年輕人,是以只要林渺能以最快的速度脫開被箭籠罩的小範圍,就不懼箭勢的威脅了。

“呀……”那貨郎慘嚎之下,身體連中十箭,重重地落地。白玉蘭和喜兒則以極速沖向草叢之中的箭手,在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準備第二支箭時,白玉蘭已然攻至他們的眼前。

那年輕人大吃一驚,林渺的速度實在太快,當他發覺之時,林渺已經滾到了他的腳下。

“嗆……”年輕人袖間滑出一道亮光。

林渺正欲彈身而攻,但這年輕人出劍的速度也讓他驚訝,而且這一劍的角度和方位幾乎封鎖了他所有可以進攻的方位,這使他不得不退。

年輕人手中劍光暴漲,灑成漫天星雨,自四面飄向林渺,不讓林渺有半絲喘息的機會。

林渺的動作夠快,但這年輕人的劍也絕不慢,而且劍法之精妙使人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盡管林渺的目力驚人。

“接刀!”小晴見林渺空手幾無還擊之力,不由得急忙將手中的刀拋出。

林渺心喜,迅速接刀,僅憑感覺急忙劃出。

“叮……”那年輕人的長劍繞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絞在林渺的刀身之上,驀覺劍身一輕,林渺手中的刀竟然被絞飛,心神不由得微微一怔。

便在那年輕人微怔之際,林渺的手掌已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破入劍網之中。

“砰……”那年輕人慘哼一聲,手腕被林渺劈了一掌,幾乎骨折,手中的劍“哐啷……”一聲落地。

“砰……”林渺絕不會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緊接著一腳狠狠地踢在對方的小腹之上。

那年輕人哪裏抗拒得了來自林渺腳上的那股巨大力量?差點沒五臟俱裂。

“嗖……”林渺正欲上前,側面一支冷箭卻重重地釘入他的肩頭,不禁慘哼一聲飛撲向那倒地的年輕人。

“梁渺!”小晴大急,也不顧自己肩頭中箭,拾起兵刃便向路邊伏擊的箭手殺去。

路邊的戰局已是混戰之勢,白玉蘭和喜兒及四名家丁與那群箭手殺成一團,這種近距離相搏,弓箭全無用處,同時也是害怕誤傷了自己人。

林渺一把揪住那已經沒有半點還手之力的年輕人高聲喝道:“你們再不住手,我就殺死這賤種!”

那群欲上來圍攻林渺的箭手一時猶豫了起來。

“只要完成任務,犧牲誰都沒有關系!”箭手之中突地有人高喝道。

“給我上,只要殺了這臭小子,為柳公子報仇就行了。”一名箭手自背後拔出一根短戟,呼喝道。

林渺見此計行不通,不由得心中暗怒,忖道:“媽的,要老子的命,老子難道還怕你們這群雜毛不成!”

“看來老子今天是要大開殺戒了!”林渺一揮臂,重掃在那年輕人的腦袋之上,便聽得一聲頸骨折斷的聲音,可憐這年輕劍手連慘哼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冤死在林渺的鐵臂之下。

“殺!”那群人見林渺真的殺死了那年輕劍手,不由得都紅了眼,怒吼道。

“媽的!”林渺伸手連皮帶肉地拔出射入肩頭的箭,也顧不上鉆心劇痛,退身竟抓起一根兩丈餘長、用來擡轎的粗竹杠。

“我讓你們知道老子不好惹!”林渺將長竹杠以萬夫莫擋之勢橫掃而出,竹杠所過之處,風雷隱隱,草木盡折。

如此聲勢只讓那群箭手臉色都變了。

劇痛,對於林渺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他嘗過比這箭傷更痛一百倍的滋味,但他仍活了過來,那火怪和風癡的折磨已使他對其它任何痛苦沒有畏懼。對於他來說,那時所受的痛苦已經達到了一種極限,是以,在箭傷之下,他仍能使出如此狂猛的一擊。

“砰砰……”擋者披靡,無論是撞上竹杠的人還是兵刃,都如彈丸一般被彈了出去,沒有人能抗拒林渺的神力。

小晴呆住了,她本欲上前給林渺助陣,卻沒想到林渺會用如此長而笨的粗竹竿作兵刃,而且擁有如此強的威力。這些人便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倒下、跌出,輕者骨折,重者吐血。

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逼近林渺。

林渺微愕,這些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不經打。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所懷的功力如何之強,盡管不會武功招式,但這揮棒的力量是何其強霸,這些人只是山寨中的一種嘍啰,自然是難以抗拒了。

林渺奮力橫掃僅三下,身前便已看不到站立的人,有的已嚇破了膽調頭就跑,有的躺在地上只有呻吟的份,哪還有再戰之力?

另一邊白玉蘭諸人也微怔,不過,與那群箭手的纏鬥也極麻煩,所以她並沒有時間觀看林渺的搏殺英姿。

“你們這群小毛賊,也敢在這裏撒野,今日就讓你們有來無回!”林渺長竹杠一橫,便向路邊的坡上沖去。

那群箭手哪裏會沒有看到林渺那勇不可擋的竹杠?此刻見林渺沖了上來,而白玉蘭和喜兒及那四名家丁也難纏得緊,哪敢再戰?大聲呼道:“風緊……”

待林渺沖上矮坡,這群人已經全都調頭跑了。

喜兒和那四名家丁欲追,卻被白玉蘭喝止了。

“梁渺……”小晴突地在坡下傳來一聲尖叫!

林渺和白玉蘭回頭,卻見一道紅影如一道霓虹般飛掠而過,伴著一縷青霞幽光。

“殺手殘血!”林渺脫口驚呼,驚呼之間,不顧坡陡,飛身向那紅影縱去,同時長竹杠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劈向那正掠向小晴的殺手殘血。

小晴急退,白玉蘭和喜兒卻呆住了,不是因為殺手殘血那快捷無倫且詭異莫名的身法,更不是對小晴的擔心,卻是因為林渺那飛撲而下的身法。

虛空之中,林渺竟像一只滑翔的大鷹,自坡頂到坡下那近十丈的距離加上至少有五丈高的高度,林渺竟雙手掄動竹杠,不顧一切地飛撲而下,而那在空中所凝聚的氣勢仿佛可開天劈地,風雷大作。

白玉蘭和喜兒正是被林渺這種氣勢所懾,更被林渺超乎尋常的攻擊所震懾。

小晴只覺劍氣已將她全身緊裹,如一只無形的大手緊揪著她的心神,無論她如何退,都始終擺脫不了來自殺手殘血的死亡陰影。而且那種死亡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知道殺手殘血要殺她,這種無法擺脫的死亡陰影使她的精神幾近崩潰。她沒有想過世上會有如此可怕的劍招,會有如此可怕的殺手,她幾乎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而也在此時,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難,另一種沈重的壓力自天降下,如一個巨大的氣罩。

“休要傷她!”林渺的巨喝驚醒了小晴,她睜眼之時,林渺帶著那根竹杠,以開天劈地之勢自虛空中洩下,那讓她窒息的壓力便是來自林渺,而並非殺手殘血。

“轟……”殺手殘血的攻擊步伐剎那頓住,他無法避開林渺這看似簡單,卻又避無可避的一擊。

小晴終於看清了這個可怕對手的面容:蒼白、冷酷、瘦削,卻擁有一雙憂郁得讓人心碎的眼睛……

一切似乎在剎那間靜止,天與地,山與水,風與人,靜止在竹杠與劍相交的那一瞬間,但僅一瞬而已,天地再次變得爆烈、狂野。

巨大的沖擊力以杠、劍相交點為中心向四面輻射,泥沙飛射,草木盡折,在虛空中尚未落地的林渺竟被再次彈起,手中長竹杠的最前方丈餘處斷開,而後又爆成七截……

殺手殘血“蹬蹬……”連退七步,手臂與劍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淒艷的弧跡,卻沒入背後不見,旋又一聲悲嘯,在所有人都怔愕之際,如一道殘虹般掠過另外一道山坡,猶如空氣般消失不見。

林渺墜落地上,一個踉蹌,卻以斷竹杠拄地穩住身形,目光望著殺手殘血所去的方向,竟顯出一絲迷茫而呆癡的神色。

小晴也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白玉蘭和喜兒則匆忙趕下山坡,關心地問道:“林渺,你沒事吧?”

林渺這才回過神來,發現白玉蘭的鬥篷已經不見了,一雙鳳眸之中透著關切之色,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蕩,籲了口氣道:“我沒事。”隨即轉向小晴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幸虧你救了我!”小晴捂著肩頭的箭傷跑了過來,感激地道。

“你受傷了?”喜兒見林渺的肩頭血流不止,不由吃驚地道。

“中了一箭,不過沒什麽大礙!”林渺拋去手中的長竹杠,眉頭掀了一下,似乎這才感覺到了那鉆心的劇痛。

“晴兒快給他包紮一下。”白玉蘭提醒道,旋又驚道:“晴兒也受傷了,還是我來吧!”

“怎敢有勞小姐?”林渺有些意外,但話音未落,白玉蘭已經自喜兒手中接過了一些金創藥,撕開林渺肩頭染血的衣衫,絲毫不避男女之嫌地為其上藥,並扯出一塊紗布為其緊緊纏上。

林渺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喜兒卻已在為小晴包紮傷口了。

“小姐,這些賊人全都死了!”一名家丁驚呼了一聲,使林渺的註意力不由得轉到現實中來。

林渺大感意外,他知道,自己剛才絕對沒有將這些人全部殺死,最多只是使這些人內腑受傷、骨折之類的,喪失了戰鬥力而已,這也是他刻意留下活口的緣故。是以此刻聽那些家丁如此說,他不由得還真吃了一驚。

白玉蘭也微微回過神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異性包紮傷口,雖然她的表情很平靜,可內心同樣難免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尤其自林渺的體內似乎散發出一股讓人心悸的生機,似是張狂的熱力,使得她的臉有些發燙,心在發熱。

林渺道了聲“謝謝”,便趕到那些被他竹杠擊倒的人身邊,只見本來呻吟不斷的賊人一個個都成了冰冷沒有半點生機的屍體,每個人的眉心都有一條淡淡的紅跡,是一串細密的血沫所凝而成。十餘具屍體,十餘道血痕,長寬一致,窄細如線。

“好狠好可怕的劍法!”白玉蘭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道。

“是殘血幹的!”小晴無可奈何地道。

“除了他,這裏還會有誰有如此可怕的劍法呢?”白玉蘭籲了口氣道。

“他為什麽要殺這些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呢?”喜兒不由得惑然問道。

“殺人滅口,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這些人也許根本就不是太白頂派來的人!”林渺吸了口氣道。

“你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白玉蘭訝然問道,小晴也似乎在思索著某個問題。

“首先,他們對小姐的行蹤掌握得如此清楚,這是值得懷疑的一點,只看他們的準備,根本無倉促之嫌,也便是說,他們是有備而來,而且知道小姐會在這個時候去唐子鄉。其次,殘血為什麽要殺人滅口?難道他還會怕我們知道什麽嗎?而又有什麽重要的事是我們不可以知道的呢?如果他們是太白頂的人,根本就不怕我們知道,因為我們本已知曉了這一點。所以,他們很可能是太白頂之外的一股力量,而這股力量又害怕我們知曉。當然,這股力量絕對與殺手殘血有關!”林渺肅然道。

“嗯,可是殺手殘血本身就是一個謎一般的人物,我們根本就無從查起,那這股力量我們又如何查證呢?”白玉蘭微微皺眉道。

“這個可能還得自湖陽世家內部查起了。”林渺想了想道。

“你是說我們府內出了內奸?”喜兒訝問道。

“林渺所說確有可能,我們應從府內查起!”白玉蘭肅然道。

林渺不再出聲,卻去查探白良諸人是中了什麽毒。讓他放心的是,這些人只不過是被一種烈性迷藥使之昏倒而已。

喜兒看林渺的眼光有些怪異,她似乎並沒有忘記林渺剛才與殺手殘血的那驚人一擊。

小晴看林渺的眼光也有些怪異,但卻絕不是與喜兒內心所想一樣,而是一種溫柔且欣慰的神彩。

“原來你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白玉蘭的聲音有些冷澀。

林渺知道這個問題終究會來臨的,這也是他不可回避的問題,不過此刻似乎來得快了一些。

“我並沒有刻意隱藏,同時我也並不覺得自己是個高手,如我這等身手之人,天下之大,何其之多?便是在白府之中也比比皆是,若真的叫深藏不露,今天我就絕不會如此張揚了!”林渺淡然道,對於白玉蘭的態度,他似乎並不在意。

白玉蘭似乎在揣度林渺此話的真偽,半晌才突然道:“你與赤眉三老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林渺回答得十分幹脆。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小姐真的不相信我,我也無話可說,留在白家,是因為有感小姐拋木之恩,我並不圖什麽!”林渺微微傲然道。

“但你對我說的話不盡其實,以你的身手,根本就不會是個漁夫!”白玉蘭仍很冷然道。

林渺淡淡一笑,擡頭掃了白玉蘭和她身邊的幾名俏婢一眼,見小晴的眼中有些無奈,不由得心頭一軟,吸了口氣,笑了笑道:“是的,我說的話是不盡其實,但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並非故意蒙騙小姐。”

“不得已的苦衷?我倒想知道你有什麽苦衷。”白玉蘭顯然對林渺承認當初騙她很是惱火。

林渺心中暗怒,冷然一笑道:“不錯,我並非漁夫,更不是梁渺,如果小姐很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小姐,我就是安眾侯以五百兩銀子通緝的要犯林渺!正是我殺了宛城都統的兒子孔庸!這便是我為什麽不得不化名梁渺的原因,也是我不敢暴露身分的苦衷!”

頓了頓,林渺又道:“如果小姐要將我移交官府,我不反抗!”

喜兒和小晴全都呆住了,幾人都極為訝異地打量著林渺,白玉蘭久久不能出聲。

“不是五百兩,而是三千兩,能拿你人頭者,可獲白銀三千兩!”小晴突然道。

林渺笑了,不由得自嘲道:“原來我的人頭會這麽值錢,看來我真該高興才是。”

白玉蘭半晌後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淡然問道:“你為什麽要殺孔庸?”

林渺的眸子裏射出一縷黯然之色,淒然道:“因為他逼死了我最心愛的人,所以他必須償命!”

白玉蘭、小晴與林渺的眼神一觸,皆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神大震,她們完全可以感受到林渺內心那種刻骨銘心的痛,那根本就不需要用言語表述。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是我錯怪了你!”白玉蘭的語氣一軟,柔聲道。

林渺自悲傷之中回過神來,澀然道:“你和我是處在兩種不同的立場,你懷疑我是因為我值得懷疑,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如果小姐不將我送官的話,那我便走了!”

林渺說完轉身便向門外行去。

“你去哪兒?”白玉蘭驚問道。

“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容我?雖是王莽的欽犯,但天下有太多王莽管不來的地方,既然湖陽世家不是容身之所,我可以浪跡天涯,做個閑雲野鶴之人也會快哉!”

林渺說完不再理會白玉蘭諸人,掀開門簾,便行了出去。

“梁渺,等等……”小晴大急,也不等白玉蘭示意,便大步追了出來。

林渺行至後院的花園,頓住,對於小晴,他有一份特殊的好感,那是因為她有一種特別的聰慧和靈質。或許,那是因為她是憑直覺而活的原因吧。

“晴兒不用再說什麽了。”林渺淡淡地道。

小晴追到林渺的身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道:“你真的要走?”

“我是朝廷欽犯,在這裏只會連累你們白家,難道你願意看到白家受到牽連?”林渺淡然反問道。

“你也太小視我湖陽世家了,你以為在我們的家族中只有你一個欽犯嗎?便是官府知道你就是欽犯林渺,又敢怎樣?此刻南陽根本就不在官府的管轄之內,試問誰敢來惹白家?”小晴微急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卻並沒有作什麽表示,僅僅望了望天空,深深地籲了口氣道:“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受到太多束縛的人,雖然我出身低微,但從來都不想委屈自己的尊嚴和人格。你應該知道,當一個人被別人當賊看的時候,那並不是一種很好的滋味,我並不欠白家的,也無求什麽,是以我不想……”

“難道就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你留在白府嗎?”小晴無限期待地望著林渺,有些幽怨地打斷林渺的話,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渺心頭一震,目光深深地射入小晴的眸子裏,心中仿佛有些莫名的感動,他怎會不明白小晴的話意?可是,他能接受對方的這份情意嗎?盡管他對小晴並不是沒有好感,但這跟男女之間的愛情似乎並不完全相同,雖然他不需要因為梁心儀的死去背負什麽承諾,可是此時此刻他能接受對方的情意嗎?

林渺不由得嘆了口氣,道:“也許有!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湖陽世家並非等閑之地,以我的心性,此處只怕容我不下!”

“其實小姐很欣賞你,但為了家族的利益,她才不能不慎重,可是眼下事情已經澄清,她已經向你道了歉,難道你就不可以退一步嗎?”小晴有些微微忿然地問道。

林渺默不作聲。

小晴心中有些氣惱,又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是一個沒有度量的人,在我的觀點之中,男人要有傲氣,要有傲骨,否則只會失去其人格的魅力,但是大丈夫不應常記小節,常記小過,更應該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站在別人的立場之上體諒別人,這叫仁。我喜歡你的傲骨,可你總不能為一些小事就常以清高自居呀,小姐乃女流之輩,錯尚能抱之以歉意,你身為大丈夫,卻無此容人之量嗎?”

林渺被小晴這樣一說,臉色驟變,但他卻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盯著對方。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真的,晴兒很希望你能留下,相信你絕對不是一個鼠肚雞腸之人,就當是為了晴兒,好嗎?”小晴苦口婆心地道,她眸子裏充滿了熱切的期待,仿佛不在意林渺會因她的話而拂袖走人,她似乎很相信……

林渺心中湧出了百般滋味,知道小晴此話之中所包涵的感情,這番話真誠而又有如巨石驚瀾般的分量。

林渺沒有憤怒,只有感動和慚愧,他不由自主地將雙手搭在小晴微顯削瘦的雙肩上,愧疚而感激地道:“謝謝晴兒此番當頭棒喝,罵得好,如果林渺仍故作嬌情,只怕天下人都會恥笑於我了……”

“我們歡迎你留下來!”白玉蘭也掀開簾幕,悠然道。

林渺和小晴不由得一齊扭頭向白玉蘭望去,旋又轉頭對視,同時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一切都不用說了,從今天起,你將真正成為白府的一員,沒有人敢再當你是外人,除非有一天你要離此遠去!”白玉蘭溫柔地道,隔著深紗,仍可見其泛起的溫柔之極的淺笑。

白玉蘭在路上受到襲擊之事在白家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居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付白玉蘭,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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